和传闻一样，这儿确实是一条地下河，多亏了流动的水，伊莉丝和克里芬没有摔成肉酱。
他们从河里浮起来，克里芬皱着眉头吐出一口猩红色的河水。
流动的水发出红色微光，约尔矿洞底下比他们想象中要大许多，并且没有怪物。他们游到岸上，近在咫尺的洞壁依旧覆盖着红色的粘腻液体，只是没有再出现那些虫子。
“这儿足够恶心了，比耶尔尼斯沼泽更令人作呕。”
“那怪物是怎么回事？您曾经见过吗？”
“从来没有，骑士。”
克里芬环顾四周，他们正处于这条河的源头，水流从上方的岩壁往下汩汩流出，源头的水尚且清澈，没有染上猩红，然而这活跃的水源却没能净化猩红的水体。
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要想找出这群怪物的源头，他们就得搞清楚浸染河水的因素，他们莫名相信眼前的河水一定和成群的怪物有某种关联。
“问题出在前面……还是西边，咱们得快点儿，你的朋友也不能顶住那群怪物很久。”
“我明白。”
他们沿岸边往河流流向的地方跑，靴甲踩在地面上略微粘脚，就像踩上半干的血。
紧绷的精神在奔跑里得到缓解，克里芬终于问出他从见到伊莉丝第一眼就关心的问题，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些猜测。
“你的这副盔甲是什么做的？”
“我不知道，团长，这是提雅大人送给我的，她是伍尔夫的神祇，我应该还没有和您说起她。”
“伍尔夫不信圣灵？”
“这……”
耿直如骑士，她也明白信仰问题最易冒犯，正当她犯难时，跑在她前面的克里芬团长轻蔑地笑了一声。
“卢萨卡也不信圣灵，毕竟从沼泽怪物手里保护人民的不是祂，而是训练有素的兵士。至于死后……那是另一回事，到那时候再给圣灵应有的敬意。”
骑士看见他把烂掉的护臂拽下来，随手丢进河里。
“说回你口中的提雅，她又为人们做了什么？”
骑士就把提雅的所作所为讲给他，不免由于喜爱而夸大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你是说，你在山上的时候也是这位提雅救了你？并且她远在北境的伍尔夫？”
“正是如此。”
“照这么看，她倒真是一位神明，能送给你这样的盔甲也不奇怪。”
“您看得出来我的盔甲究竟是什么材质？”
“不怕冷也不怕热，刀枪不能伤其分毫，能撕碎钢铁的獠牙亦不能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也不怕魔法。”
趁着奔跑的间歇，团长转过来盯着盔甲上的金色巨龙徽记，它此刻正发出不甚明亮的光。
“只有一种材料做得到，龙骨。”
伊莉丝的脑袋瞬间宕机，就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她的步子渐渐变小，然后停住。
“你怎么了？”
“我没事，团长，我……”
她暂不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重新迈开步子，脑袋里却终于想通了一些事。
提雅变成巨龙时，鳞片是黑金色，和盔甲的颜色一模一样。
难道她是用自己的身体做成这副盔甲吗？是骨头？还是鳞片？
她正是在送给自己这副盔甲以后才变得昏昏欲睡！
她最近陷入沉眠的时间变得更多了，难道是在养伤？
疑问充斥在脑中，一阵寒意抓上了骑士的脚，每一步都变得沉重。
骑士握紧了拳头。
“您提到龙骨，是龙的骨头吗？”
“没错，并且是四足巨龙的骨头，不能是双足飞龙。”
骑士快速回忆着提雅巨龙时的模样，她已经许久没有变成过龙了，以至于骑士竟只记得她硕大的金色眼睛。
克里芬跑在前方，他看不见骑士难看的表情，就继续分享自己的见闻。
“传说这种巨龙的骨头是黑色，恰巧你的盔甲也是黑色。只是传闻没有提到龙骨会发出金色的光，也许是记载在传播中佚失了，它本身确实会发光。”
骑士把手放到金色的徽记上，也许传闻没错，只是提雅足够特别，关乎她的一切都会更加神奇。
“不过，伍尔夫的神杀了一条龙，然后把它做成盔甲送给领主，只有故事才会这么写。上一次有记载的龙骨盔甲还要追溯到一千二百多年前斯托克初代国王的甲胄，那副盔甲和国王一同埋入坟墓，现在只能从图画里见到了。”
提到这些，克里芬的话就多了起来，作为一名战士，他天然就对各类甲胄武器更有兴趣，何况说话确实能缓解这片地洞里的压抑气氛，腥味已经要呛得他们喘不过气了。
但骑士不是，她就像心脏被剜去一块儿，她宁愿自己死在那只叫塞西莉亚的吸血鬼的爪子底下；死在矮人遗迹的金属炮弹下，或者死在约尔山脉的怪物堆里，也不愿意提雅为了她取出自己的骨头鳞片。
这个念头将会一直困扰她，思及此，她使了个水魔法把盔甲洗得干干净净。
“你现在把它洗干净，马上又会沾上腥味儿。”
“我以后不会再让这幅盔甲蒙尘。”
“哈，但愿如此。”
前路还很长，提雅在伍尔夫男爵宅邸的床上翻了个身。
此时的地面上，战况却发生了变化。
当狮鹫发现这些怪物可以用来填饱肚子，它就发出了某种高昂的叫声，在那之后，更多的狮鹫赶到了这里，被榨干魔力的法师们终于可以久违地真正休息一下。
就躺在石墙下面，这儿鼾声如雷。
艾蕾和诺维亚站在高墙上面，她们的魔力尚且充裕，看着狮鹫们像鸡啄食虫子一样把怪物吞进肚子，再补上成片的火焰。这幅景象让前不久还疲于奔命的守夜人们感觉到滑稽，境况的迅速转折就像圣灵开了一个生硬的玩笑。
可诺维亚对战局境况的好转不抱积极态度。
“我们得写信给学院，以伊莉丝大人的名义，我们需要更多支援。”
“我来办这事，诺维亚，你去支援伊莉丝大人，去约尔银矿。”
考虑到战斗能力的差距，艾蕾如此提议。
“我正打算这么做。”
狮鹫再次腾空而起，一只向东，一只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