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到脸边的大拇指，皮肤略黑的女人，漂亮过头了，笑容，很白的牙。
穿着不知是cos服还是民族服装的装扮，挽起的头发，用一根带着白色小花的发簪扎起。
这是什么？
打...打招呼？外国人？
我学着她的样子举起大拇指，脸上挤出笑容。
“你...你好？”
“你好！”
她快速伸手，拇指对拇指地按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
“很高兴为你服务。”
“这个，是...回、回收万事屋？”
我念着名片上有些不可思议的名字，确认似的看向她。
“没错。”
“万事屋是指，什么事都能帮忙做？”
“是指能回收旧彩电旧冰箱旧手机...哦，还有旧漫画。”
她踮起了脚尖，看了看屋子里的漫画，补充上了后面半句。
这个讨厌的气氛让我想起了我初中时某位讨厌的同学。
我要认真对待她了。
我稍稍挺了挺胸，把下巴往回收了收，清了清嗓子说道。
“你是...你是他的朋友对吧。”
“嗯？算是吧。”
她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却很快做出了回答。
可疑！
“这幅模棱两可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啦，你不会是骗子吧。事先声明，我可没那么容易受骗的。”
“我确实把他当作朋友来着。不过他怎么想的，这我可没法知道呢。”
她轻快地回应道。
这样的说法，让我不禁觉得有些悲伤。
“问他吧。虽然现在是住院中，应该还能拜托别人打字回应你的。”
“麻烦病人的话不好吧，而且不也没法满意吗？——如果得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还是会想继续问下去的吧。”
“问下去又怎么了啦，想知道却不去问清楚，不是显得缺乏诚意吗？”
“那我也饱含诚意地询问吧。这边的漫画，是准备让我回收吗？只是肉眼评估的话，能卖出接近四千块的价格呢。”
价格，这样的词汇仅仅是听见，刹那间就点燃了我心中的不快。
既然花了这么多钱，就好好做好啊...
把心思花在这种事情上，你未来能赚得到钱养活自己吗？
父母说过的话一旦在脑海里闪过，就连反驳的力气也难以生起。
要是我也能轻易地赚到钱证明自己就好了，这种毫无意义的破纸片，为什么我要拼上人生为了这种东西而奔波啊。
截然相反的情绪，总像是要对擂似的同时出现，在大脑里大打一通。
“别拿钱来诋毁我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好吧！”
我还以为叫来的人能够更有点人文情怀呢。
“那就是免费捐赠？”
“哪里来的这种好事啦。”
“那就是卖掉？”
答案当然没那么好给出。
干脆一直搁置，放在这里——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
时间过去，房子也要被收回，我不可能有能力负担得起这里的房租。
拿到这样一笔钱，到时候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答案？没有了吗？”
她比出两根指头，微笑着看着我。
“别对我刨根问底呀。服务态度什么的不是很重要的嘛。”
“先从分类开始吧，把想留下的部分和不那么想留下的部分分开，再做决定的话，会容易一些吧。”
她给出建议，坐在我身旁的地板上，看着我把书籍分成两摞，一面把其整理平整。
“...网上可以看到...续作烂尾了...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给出理由，我把记忆中与这些漫画度过的时光一点点撕出。
说到底我本来就留不下这些东西，只是找个了理由，一本本地把它们开除收藏的栏目中。
她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盯着漫画的封面，似乎很感兴趣我的阅读品味。
这过分亲昵的距离感让我不大适应，我扶着地面，往旁挪了挪。
“你也来帮我啊，你是万事屋对吧。”
她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可以的吗？我又不知道你喜欢的是哪一类...这种？”
擦边球！擦边球含量十足的少女漫画，看了总会让人想恋爱的程度。
但是放在家里的话绝对会被当作情色漫画，我不情愿地拍着她的手背，把这本漫画按在了不需要的那堆里。
“这一本如何呢？”
没见过的，连环画式的装册，那是一本黑白漫画。我却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
“给我！”
我抓住她的手腕，一边拿过那本漫画，这是某本漫画集的上册，作者的名字却十分熟悉。
漫画老头果然有画过漫画啊...
比起被欺瞒时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自己的未来将会是这样吗？
孤独地缩居在一个小屋子里，为一个不曾实现过的梦想做着不切实际的努力，直到最后自己也放弃了，诞生出的成果却也无人在意。
我准备翻开这本漫画前，书页却被身旁的她捏住了。
她的目光此时带着一股怪异的神情，像是被蛇之类的生物盯住了一样。
“这一本，是需要的还是不需要的？”
一时有些犹豫，这种想法瞬间被她的眼神所洞穿，温柔的声音像是老师在提醒错题一样。
“不想好的话，之后会后悔的吧。”
后悔什么啊，明明是陌生人，在这指点个什么劲头。
我或许是后悔过，一个劲头地认定了自己有着漫画方面的天赋，曾经的朋友的称赞，让我简简单单地就相信了这一点。
越是这样，我越想证明此时此刻的自己没有任何后悔。
“这些都不需要，我早就想好了。你拿走就行了！”
我把漫画往她那一推，抱胸坐好。
“那么，这是一共卖出的书单...”
似乎在我对着这些漫画精挑细选的过程中，她已经分别把这些书的名字记好，还标记好了价格。
何等高效的工作。
“我不看。反正你统计了就是了。”
对她稍稍有一点钦佩之余，我还是赌着气不肯去看那些单子。
另一个原因是，万一里面有我很喜欢的漫画在，说不定真的会后悔。
那种时候，我没法对别人说谎。
就在还没诞生那样的想法前速战速决！
“多谢惠顾。”
她一边掏出摩托车后的麻绳把一大箱的漫画捆好，一边对我点头道谢。
“我又没在你这消费，哪来的惠顾啊。”
“我是二手贩子嘛。所以你卖给我，就是间接的多谢惠顾了。”
“...二手贩子，我以为你是什么漫画收藏家呢。”
“收藏漫画？哈哈，我要是哪天能富有到这个程度，或许是不错的爱好呢。到时候就从二手书店里把这些漫画买回来，作为启动收藏吧。”
她启动了摩托车的引擎，轰鸣作响。
“顺便，我给你留了一点小礼物。作为你惠顾的赠品哦。”
不待我追问，她迅速开离了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