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走，拍个照留念一下吧。毕竟是开学第一天呢。”
得亏姨妈下完夜班后还有摆出这种精力旺盛的样子啊。
不过妹妹们换上了高中的校服，这搞不好对她们来说确实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吧。
刚刚醒过来，清晨的起床气大概还没散尽，看着李璐把裙子往高提了提，用衣角掩住，李雯则在姨妈身边打闹着。
明明是这样温馨的场景，不知为何，总有种难言的涩味在心间难以拂去。
我抱胸靠在门边，等着她们的小型摄影会举办完毕。
“来，姐姐也过来，站中间来。”
姨妈对我招招手喊道。
“算了，没必要吧。再拖下去会迟到的哦。”
早起的意义不都没了吗？
“来嘛～老姐，过来一起留个纪念吧。”
李雯抱着我的手臂往前推。
“给你姐姐把头再梳一下，头发乱七八糟的。”
有乱七八糟吗？这样的话走在一群学弟学妹面前不是挺丢脸的——
这样的想法持续了大概一秒钟，随后就变成了: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无所谓了吧。
头皮感觉一阵疼痛，在李璐踮着脚用梳子薅下来我几根头发后，发型总算变得平顺许多。
两个妹妹穿着崭新的校服，不久后大概就会因为她们的上蹿下跳而沾满尘土了吧。
在她们的簇拥下，站在门口拍下了她们高中开学第一天的照片。
心中似乎萌发了什么说不上来的情感，不过外头的天气正好，想不明白这种事情也不会当场死掉。
“...好重，你们不能轮流来吗？”
总之像是我们初中上学时的那会儿，我一口气载着两人，以绝对会被交警抓的姿势晃晃悠悠地朝着学校前进。
绝对是因为她们过度成长了，比以前要吃力很多。
“没办法的吧，会有一个人落下的吧。这么做的话，不是会被议论的嘛，说我们家在虐待老姐你之类的。”
李璐抱紧着我的腰，鼻子拱到我脖子边，像小狗一样嗅闻着。
虽然有好好遮掩住，但是担心余弦之前留下的那些痕迹被发现，我还是不自觉地微微把头扭了扭。
“怎么变成前提条件是叫我下来了，你们轮流跟在后面跑不就好了。”
我又不是哪里的灰姑娘。
而且仔细想想比起载着两个人，下来跑步倒轻松一些。
“那样不是像遛狗一样吗？”
越过我，李雯直接和背后的李璐对话着。
“确实呢，不过自行车载三个人的话，感觉很可怜呢。”
“该可怜的是我吧。不要以为名字叫自行车，它就能自己走好不好。”
在这座城市里特有的超长时间红灯前停下，背后的妹妹不忘继续调侃。
“老姐是不是体力下降了。就算是假期，也要注意身体呢～”
她的语气里，隐隐约约地好像在说些什么别的意思，不过此时此刻，我正认真思考着别的事情。
“不是我体力的问题，而是你们长大了吧。”
从初中生到高中生，之后她们还会一路成长，最后我们也会相互分开，可能会在不同的地区做着不同的工作。
从思考中抬起头，恰巧看见马路对面的红灯由红转绿。
因为这个，我决定和她们说说余弦的事。
就像由红转绿的红绿灯，作为契机来说不错吧。
脑袋里就是会有啦，因为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而去做什么，看见变绿的红绿灯所以想要说些什么，因为天气不错所以想要说些什么，因为早上拍了合照想要说些什么，因为阳光太强烈所以想要杀人...
倒也不会想要杀人来着，因为做好了向家人坦白的准备，我现在十分想要找到个理由给他们说清楚自己的事。
但是毫无契机的突然出柜，再怎么吓到别人也正常不过。
我认为这是余弦所期望中的未来里的一部分，至少尝试着努力一下吧。
先拿着妹妹们练练手吧。
“虽然可能会吓到，但是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你们认真听好了。”
按响自行车前的铃铛，我蹬起踏板迎入早高峰的车流中，她们几乎是同时同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呢，那个...现在吧，虽然早恋不大好，不过呢...大概是有的，就是那种...”
卖力地蹬着踏板，一张口才发现之前的准备几乎没什么用。
坐在怀中的李雯抬起头来盯着我的下巴，像是坐在车座前的大型犬的眼神。
“那种？”
“...稍微有吧，正在交往的对象。就是，呃，我其实有在和余弦...”
“是在谈恋爱吧，老姐和余弦姐。”
李雯补充道，而我则长大着口，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人人都知道吧，这种事情。”
李璐说出口的这句话让我不自觉地吸了口气，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人人都知道的这种形式了。
是我太过张扬了吗？
不，以张扬来说，也显然是余弦那边的问题吧。
也就是说和余弦没什么关系的人至少在安全范围内，接下来是不是把她关进地下室比较好...
“别告诉姨妈她。”
“真好啊，老姐的地下恋情。”
“是要秘密度过二人世界吗？”
为了掩饰这种羞耻感，生理本能保护式地把自己切换成了说教模式。
“总之都是高中生了，还是以学习为主吧。”
说完没得到回应，担心着会不会太打击她们第一天开学的兴致，我立刻又补上剩下半句话。
“多交点朋友吧，高中生活也会愉快一点...”
第一周交不到朋友的话，多半一整学期都交不到朋友。
这是来自我身上的惨痛经历，虽然她们不像我这样孤僻，不过作为叮嘱来说也是有必要的。
“老姐朋友很多吗？”
前方的妹妹问道。
“唔....”
我随便咕哝了一声糊弄了过去。
“是因为在忙着甜蜜蜜的恋爱的恋爱吧。”
后方的妹妹说道。
这份困境可谓前有妹后有妹，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了。
“不过，还是不要早恋吧。多交点朋友倒是可以的...”
即是早恋又是同性恋，这份关系假如向姨妈坦白，恐怕会带来不小的震惊。
我大概也没做好准备吧，不过至少成功向着妹妹们坦白，让这份灰暗中增添了几分亮色。
自己似乎变得稍微真诚了一点，无论是对自己，对家人还是对余弦。
真诚地面对自己变得有点自私的事实，我不想在那个未来到来前给姨妈加上更多的压力，也想拥有更多陪伴余弦的时间。
所以对妹妹们的坦白是必要的。
“老姐就可以嘛。这太不公平了吧！”
“我是柏拉图式的纯洁恋爱，所以可以。”
大言不惭地说出目前的认知，我觉得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是比较纯洁的吧。
只是亲了几次，或是拥抱一下，大概就是外国人的礼节那种程度吧。
“纯洁？”
李璐一面问道，手臂却像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束腰一样紧紧勒住了我，感觉开始喘不上气了。
“嘛...”
“有看过裸体吗？”
“呃...”
想要矢口否认也难以做到，被直击要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人类之间交往的纯洁与否难道只能根据裸体来决定吗？想要这样反驳的时候，脑海中反而不自然地回忆起了余弦的裸体。
蒙太奇式地被拼接在一起，闪过她的腿、肩膀、脸、腰，那些并非发生在同一时间的东西凌乱地在瞬间出现。
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会在意女生身体的家伙来着。
脸上变得很热了。
加速，来到了校门口。
“那么...再见。在学校里遇见什么事的话，就来找我商量吧。”
我冲着妹妹们挥挥手，她们似乎还想冲着我说些什么。
但不用多加思考，那也基本不是能在学校门口毫无顾虑谈论的话题。
美好无云的晴天，我再度走进学校里，换了新教室的余弦靠在走廊边的护栏上，眺望着大门口。
好像一眼就看见了我，她好像正喊着什么，嘴巴张张合合的，却也完全搞不懂她想说什么。
我在挤着我往前的新生人流中站定，也用手比着喊着什么的姿势，对着余弦张开口。
——当然，没喊什么，也没说话。
不过能让她费心思去猜我在说什么就很有趣了。
看着她挠起头，掩盖不住嘴角边的笑容，我略带着小跑，几步走进了教学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