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校园里。
陶思琪抱着沉甸甸的书本,满心都被即将到来的考试占据,脚步匆匆地向图书馆走去。她一边在心里默背着复习要点,一边想着一定要在这次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好争取到那笔奖学金。
突然间,她的视线一阵模糊。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原本熟悉的林荫道,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棵古老的樱花树附近。这让她既惊讶又困惑——明明刚才还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怎么会转到这里来了?
很快,她便不再计较这些了,这颗樱花树本就是她在校园里最爱的角落。此时此刻,樱花瓣如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空中编织出一片浪漫的粉红雨帘。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花香,让她本来充满压力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了不少。
陶思琪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这春日的美好气息填满胸膛。
就在这时,一片樱花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唇边。陶思琪下意识抬手想要拂去花瓣,动作却在半空中凝住了——她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花瓣雨帘,与另一双眼睛不期而遇。
倪书影一袭浅粉与纯白交织的连衣裙,与满树烂漫樱花相映成趣,恍如樱花幻化的精灵。
她安静地坐在樱花树下的石凳上,面前支着一块画板,本是在全神贯注地写生,却在抬手整理拂过脸颊的发丝时,不经意地抬眼,与投来的炙热目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陶思琪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整个人都怔住了。眼前女孩身处樱花铺就的梦幻花毯之上,美得不真实,仿佛是从古画卷轴中走出来的。
面对炙热的目光,倪书影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带着对陌生女生的好奇,她毫不怯懦地回望着。
恰在此时,广播中飘出悠扬乐声,典雅幽婉的古调,似是古琴弹奏的旋律,如潺潺流水,为二人眼中以彼此为焦点的美景,更添几分雅致韵味。
陶思琪向她走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似是春日破土的新芽,在心底悄然滋生。
可她的步伐是迟疑的,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她赶紧逃离,回到往昔那按部就班、波澜不惊的生活轨道。
然而,带着打破常规的负罪感,她无视了心里的声音,脚步依然坚定地迈进。
走到倪书影身边,陶思琪略显局促,抬手慌乱地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微微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你画得真好。”
“谢谢。”
倪书影腼腆地轻声回应,她心中不禁泛起波澜,着实没想到对方特意过来搭话,竟是要说这个。刹那间,一种觅得知己的喜悦,如潮水般迅速将她的心填满。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生,只见她眉眼间透着干练与清冷,明媚又清澈的眼眸,莫名就让人好感顿生。
这就是她们时常会回想起来的,彼此的相遇,只是彼时,二人都沉溺在美好的梦境中,谁都没有想过,面临的是怎样的未来。
结束了一天的兼职,陶思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
她一屁股重重坐进椅子里,下意识掏出手机,大脑瞬间放空,开始机械、无意识地滑动浏览。
突然,通知栏里一条催债的消息,她本是要不耐烦地划掉的,却误触点了进去。
再往回划时,页面停留在聊天软件的消息列表上,于是她注意到了置顶消息的第一栏。
由爱称、表情以及生日组成的备注,曾几何时,单单只是看着这备注,她的心里便满是欢喜。可如今,那备注却显得格外扎眼。
又有新消息弹了出来,她还是不肯死心。从昨天起便是如此,先是一个又一个未被接通的语音通话,接着是一段又一段密密麻麻的小作文,手指划累了都划不到尽头。
好麻烦啊,新的消息陶思琪此刻当然是没心情看的,也早就给倪书影设定成了免打扰,但手指悬停在“加入黑名单”的按钮上许久,终究没有按下去。
也说不清缘由,陶思琪只是觉得没必要做得这么绝,搞得两人像是仇人一样,总归有些不忍。
她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到底还是不够决绝。
至少把备注改了,置顶也取消吧。
就在她下定决心准备付诸行动的瞬间,还是被最后一条消息的内容吸引了注意。
“你说的话我想了很久,已经想通了。过去是我太天真、太软弱,总是得过且过,从没认真为未来考虑过。但我真心希望,能和你见最后一面。只要能见你这一面,往后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从此我们形同陌路不复相见。”
“我在我们定情的地方等你,在这里最后见你,也算是有始有终。”
读完这条消息,陶思琪瞬间清醒了几分,困意全无,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该不会真的大晚上跑去那儿了吧?
坐立难安之下,她匆匆赶到倪书影的宿舍,一打听,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 倪书影果然一直没回来。
真是疯了,那地方本就偏僻,人迹罕至,一个女孩子独自待在那儿,要是遭遇心怀不轨的歹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况且,那周边还是片树林,谁知道夜幕降临后,会不会有野生动物出没。
陶思琪满心都是对倪书影安危的担忧,可真要让她亲自去,内心却又无比抗拒。
并不是因为害怕危险和麻烦,而是因为上一次狠下心来,已经付出了很大的毅力了,那个过程真的是煎熬又痛苦。她深知,若再见倪书影一面,自己怕是又会心软,又要重新经历那些煎熬。
陶思琪心里明白,尽管食堂里那次冠冕堂皇地指责时头头是道,可感情走向终结,主因还是在她这。
一直以来,是她始终不能以平等的姿态与倪书影相处,是她不愿让自家那些乱糟糟的烦心事,成为倪书影追求梦想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分手。
无奈之下,陶思琪打算找朋友去劝劝倪书影,这么想着,她拨通了朋友的电话。然而,朋友却表示时间不合适,还反过来劝陶思琪亲自前往,好好把矛盾说一说,争取能够复合。
陶思琪咬咬牙,暗自下定决心:见到倪书影,绝不能心软。但是复合?复合是不可能复合的。
“咚咚咚,咚咚咚——”
露瑶用力敲响了隔壁宿舍的门。
许久之后,穿着睡衣的女生打开了门。看见是露瑶,她松了口气。
“哎呦,吓死我了你,敲这么使劲干什么,还以为是宿管来查违禁品呢。”
“倪书影回来了吗?”
露瑶顾不上寒暄,焦急地开口问道。说话间,她伸长脖子,往宿舍里探头张望。
“怎么你也问她,她这两天压根儿就没回宿舍,应该是回家了吧。”
露瑶闻言,心中一紧,追问道:“还有谁问?”
“陶思琪啊,就在你之前不久,她刚问过。”
露瑶脚步沉重地回到自己宿舍,刚一踏入,便下意识地环抱双臂,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嘶——”一阵疼痛从胸口处猛地袭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从语风走后,之前打斗中留下的伤,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痛了。回想起之前撩起衣服查看时,胸口那一大片颜色乌紫的淤青简直触目惊心,哪怕只是轻微触碰一下,都能疼得她浑身一颤。
她赶紧调整姿势,试图缓解这份疼痛。
露瑶本天真地以为,随着她的离去,生活便能顺理成章地回归往昔的平凡与宁静,就像平静的湖面,不再泛起一丝涟漪。
然而,好似命运故意捉弄,她再度以第一视角目睹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场景,而惨遭毒手的,恰恰是不久前她还在食堂目睹她们激烈分手的倪书影和陶思琪。
在那仿若亲历的幻象里,露瑶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被恶魔操控一般,双手不受控制地分别将熟睡中的倪书影和陶思琪轻轻抱起,一步一步挪到蒲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们放置在上面,摆布成犹如虔诚跪拜的模样。
紧接着,她又拿起一卷红线,手指机械地穿梭着,一圈又一圈,将她们的脚踝紧紧绑缚在一起。
而后,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缓缓握住两个女生的手,牙关紧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划下。
刹那间,深深的口子在她们手腕处绽开,动脉血鲜艳滚烫,如决堤的洪水,带着生命的热度,汹涌地喷射而出。
那汩汩涌出的鲜血,溅落在凌乱缠绕于地面的红线上,将其染得愈发殷红,红得夺目,红得刺眼,红得令人胆寒。整个房间被这浓烈的血腥味填满,每一丝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做完这惨绝人寰的一切,她抬起头,望向夜空。此刻,一轮猩红色的血月高悬天际,安静地投射着冰冷而诡异的血色光辉。
不是吧。露瑶脑袋嗡嗡响。
她特地给祝怡和发消息反复确认过,夜星茜受致命伤,至今仍躺在医院里,生命垂危,没有脱离危险。就算她借助怨灵的神秘力量真能爬起来,那也是被把守着,稍有异动,肯定早就被发现了,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跑出来作案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露瑶满心疑惑,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可回应她的,只有四周的寂静。
今天,宿舍依旧空无一人,经历了凌晨那场惊心动魄的变故,林家赶忙为众人寻了更为安全隐蔽的地方,大家都搬离了。
刹那间,露瑶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失落。就在不久前,她每次遇到困惑开口询问,总有语风给出回应,可如今只剩下自己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自言自语,竟让她一时难以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多少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她轻声对自己说道,试图安抚内心那莫名的不安。
好在这次事件,时间和地点倒不难推断。不久前才刚在新闻上看过月全食的消息,就是今天晚上。
至于案发现场的具体位置,画面中能够看到青砖、蒲团这些,还能嗅到若有若无的香灰气息,感觉会是古寺一样的地方。
露瑶马上反应过来,她意识到,无需绞尽脑汁去做不确定的推测,陶思琪才刚离开不久,大概率还能联系得上,问问她要去哪就好了。
这么想着,露瑶不再迟疑,当即拿起手机,给陶思琪拨通了电话 。
一番简短交流后,露瑶挂断电话,心中满是疑惑,暗自嘟囔道:大晚上的,她们跑去那儿干什么呀?胆子真是够大的。
她知道那个地方,那片树林规模虽然不大,地形却错综复杂,即便是白天进去,稍有不慎都易迷失方向,更别提在这漆黑的夜晚了。
且不说树林的危险,她们难道压根不知道月隐观是什么地方吗?在本地人的认知里,那可是一处充满邪祟传说的恐怖之地,本地人连提及它都忌讳不已,生怕惹上厄运。
即使清楚知道危险,露瑶依然没有劝她回来。她很清楚,只要不改变既定轨迹,今晚一定就能见到那个凶手。
想通了这些,露瑶心底产生了那么一丝想要炫耀的小得意:这次我这么快就确认了时间和地点,看来破解【预示】,也并非什么高不可攀的难事嘛。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就站在眼前,面带微笑,为她鼓掌称赞。“啪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在她耳边若有若无地响起。
不过,露瑶很快回过神来,她深知此刻事态紧急,容不得半点耽搁。于是她迅速打开叫车软件,约了一辆车,而后快步走出房门,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