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花咲川的围观群众散得差不多了，海铃才心虚地从学校里出来。
“怎么放学那么晚？难道被老师叫去谈话了？”
若麦还在校园门口等她，在看到海铃走出校门的身影后，若麦将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叫住了海铃。
“……祐天寺小姐，怎么突然来花咲川了？”
看着海铃像机器人一样笨拙地转身，若麦觉得有些好笑。
“哼哼~刚好来附近做探店视频，想起海子早上发短信说自己是花咲川的学生，就顺便来看一眼。”
她把墨镜往下拉了一点，打量了一番穿着花咲川校服的海铃——她是第一次见校服版海铃，总觉得对方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淡与锐气，添了几分高中学生特有的青春气息。
她朝海铃走近了几步，走到和海铃相隔约50cm的地方才停下来：“果然是高中生啊~”
“祐天寺小姐不也是高中生吗？”
“但我这学期的学时已经混够了，不用出勤也没关系。”
若麦说到这里，似是终于打算放弃兜圈子了。她重新戴上了墨镜，摊手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其实我是特地来答复你的邀请的。”
“邀请？啊，那个……果然祐天寺小姐是想回归Ave……”
没等海铃把那个其实很拗口的“黑历史”拼完，若麦就一脸黑线地打断了海铃自顾自的揣测：“不是，是我们的二人乐队。”
海铃闻言，不自觉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祐天寺小姐有必要特地跑来花咲川当面告知吗？总感觉有些正式过头了。”
若麦叹了口气：“毕竟海子今天早上直接不辞而别了嘛，我总有种‘如果我不主动来找你，你就会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的感觉，所以便直接来花咲川啦。”
“倒也没有祐天寺小姐想得那么夸张……”
说到这里，海铃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东京时间——她还没有做好听取若麦的答复的准备，所以在那之前，她得找个话题转移若麦的注意力。
“祐天寺小姐，在给出答复之前，我们先去一趟水族馆怎么样？”
若麦皱起了眉头，一脸疑惑不解：“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去水族馆？”
“因为我要完成生物基础课的作业，会被老师叫去谈话也是因为生物基础课的作业不尽人意。老师让我要再多收集一点海洋生物的实物图。”
若麦将信将疑地盯着海铃：“哦……”
饶是对任何人都尽量做到圆滑世故又不失距离感的海铃，现在也是平生第一次如此佩服自己撒谎不打草稿的能力。
“你想，喵梦亲会去被称为约会圣地的水族馆打卡探店，给粉丝提供恋爱指导什么的，不是也很有话题性吗？做一期这样的特辑也会吸引更多新粉的吧？”
“好像是这样没错……你又是为什么这么了解圈粉套路的哦？”
对于若麦的问题，海铃边往前走边答道：“这大概是以己度人？”
她原以为若麦会嗔怪她一声“恶心”，可结果若麦只是大跨几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这样啊……那就试试看吧，毕竟海子的建议有时候会有奇效呢。”
工作日黄昏时分的水族馆没多少人，这对若麦来说是个好机会。
在若麦拿出自拍杆和小型补光灯，疯狂找角度轻声介绍水族馆的时候，海铃摸出手机，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对着展板和玻璃幕墙内的小丑鱼和花园海鳗拍照，实际上却在“不经意间”拍下若麦的背影。
“海子，你刚刚在偷偷拍我吧？”
若麦头也不回地就发现了海铃的偷拍行为，她突然的提醒着实吓了海铃一跳。
“祐天寺小姐是怎么发现的？”
“我对镜头的敏感度可是很高的哦。”
“我只是在想，喵梦亲的线下活动生图直拍能不能炒起一波新的热度呢？”
若麦直到此时才回过头，看了一眼海铃：“不会哦，喵梦亲很平易近人的，经常随机出没于各大平价消费场所替粉丝们做探店测评，所以会被粉丝偷拍生图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那真可惜。”
“海子你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吧？”
海铃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转而继续为漂浮于玻璃幕墙半空中的海月水母和热带鱼拍照。
她们在被海洋生物环绕的幽暗长廊里走了十几分钟，在半途发现水族馆新开的特别展馆，已经在名义上结束海洋生物照片收集任务的海铃被若麦以“特别展馆也是值得一探的”为由强行拉进了展馆内。
只见展馆中央漂浮着一条巨大的仿生鲸鱼——它被钢丝吊着，在特别展馆的上空缓慢地模拟上浮和下潜的动作，鲸鱼的下方则是一片巨大的蓝色的泡沫球池。
互相知道对方在找理由“约会”的二人在鲸鱼前方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给鲸鱼拍照，在这一过程中，细心的若麦注意到鲸鱼右侧有一排台阶，便拉着海铃顺着阶梯爬了上去。
“原来这个鲸鱼是可以坐的。”
海铃和若麦在鲸鱼的脊背上并肩而坐，看着穹顶遨游的群鱼，发出了一声平实的感慨。
“但鲸鱼上并没有安装安全护栏和扶手，总觉得不是很安全。”
若麦反常地收起了自拍杆，只是普通地作为一名女高观赏水族馆向她呈现的大千世界。
“会不会是故意的？毕竟下面安置了泡沫球池。若麦子小姐不把这个隐患作为测评的危险要素用视频记录下来吗？”
“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以博主的身份活动的啦~明明海子对其她人都是净拣些好听公道的话来说的，可唯独对我总是开些奇妙的玩笑呢，海子的本性是不是其实有点恶劣？”
海铃偏过头，发现若麦现在和她的距离近得过分——她的右臂和海铃的左臂正贴在一起，二人肩靠着肩，就像是一对……情侣一样。
若麦在海铃看向她的时候，坏笑了起来：“就把这里作为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不告诉任何一个人，怎么样？”
“祐天寺小姐也在说怪话。”
“海子，你并不是为了完成生物基础作业才约我来水族馆的吧？”
海铃微微瞪大双眼，似是在无言询问若麦什么时候看穿了自己的谎言，若麦则笑眯眯地反问道：“又不是要拒绝你，怎么要做这么久的心理建设？”
“我以为祐天寺小姐不想和别人绑定发展账号……”
“可结果海子你还是这么问了。”
海铃被若麦问得哑口无言，她瘪了瘪嘴，暗自在心中向自己问罪——她承认，她是因为无法抑制自己想要和若麦拉近距离的欲望才会一次次找上若麦的家门的。
按理来说，已经脱离一次鸟巢的雏鸟是决计不可能会再对温暖的家产生依恋感的，可许是若麦这段时间三番五次地包容海铃的突然造访的缘故，海铃竟莫名其妙地对若麦产生了归属感。
所以昨天一时失意、无处可去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去处便是若麦的家。
海铃除了自己的贝斯才能以外，没有什么能回报对方的，所以组乐队的邀请既是她的一己私念，也是她的“报恩”。
“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而已，双人乐队这种事情还得是你情我愿才……”
“谁说我不愿意了？”
若麦此话一出，海铃看着她的眼神从心虚转变成了疑惑不解。
若麦则把目光从海铃的脸移到了被人造海水填满的高压玻璃天花板上，看着在虚假的鲸鱼上方恣意游动的鱼群，眼中满是释然。
“我现在觉得，海子你之前说的还是有点道理的——我在演艺这条道路上要比睦子耗费更多精力才能取得和她一样的成果，而且那个人一出生就有森美奈美的名声加成，从一开始起点就已经远远超出大部分人了。
可是那家伙居然一直在纠结一些无所谓的事情，不把我们这些人的努力当回事就算了，还虚度光阴，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才能，你说，这是不是太犯规了？”
海铃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我觉得祐天寺小姐你在演艺方面也有超越绝大多数演员的潜能，你不用太把我之前说的话当真的。”
“嗯？喵梦亲我并没有要放弃演艺事业这条路的想法哦~只是……我会在这条路上走得再慢些，想想自己有没有更多发展的可能性，比如和海子组乐队什么的。”
说到这里，若麦抬起手，用手掌覆盖住遨游的鱼群，隔空抓握了一下，似是这么做真的可以抓住那些鱼。
“你看这些鱼群，看上去似乎很自由，可实际上它们能活动的地方注定只有这一片水族馆。我觉得睦子就像是这些鱼群一样，虽然看起来很有才华，能轻易在某个领域抵达顶点，但她的发展道路注定就只有父母和祥子为她圈定的一小片范围。
但喵梦亲可不一样，我好不容易才来到东京这片繁华地带，当然是要把每个我感兴趣的领域全部尝试一遍。所以，我不会再想‘我能做到什么’，而是要多想想‘我还想做什么’。”
若麦在说这些话时，水族馆的灯光透过人造海水照在她的脸颊上，在海铃的眼中，她似乎又成了悬挂在空中的、遥不可及的星星。
果然这才是祐天寺若麦，不管什么困难都无法压垮她，她总能花很短时间就振作起来，找到逆转思路、解决问题的方法——她就是这种像麦子一样的女性。
“但是，如果没有海子的话，我想我可能没那么快想通吧。”
似乎是看穿了海铃的想法，若麦猛然扭头，和海铃对视：“所以，现在海子对我来说，也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呢。”
这时，二人乘坐的仿生鲸鱼突然开始打挺，若麦重心不稳，拉着海铃一起从巨大的仿生鲸鱼上滑落下来，落在了巨大的泡沫球池里。
待海铃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若麦此刻竟被她压在身下，整个人陷在泡沫球池里。
她瞬间理解了这座特殊场馆的仿生鲸鱼没有设置安全措施，反而在鲸鱼底部设置了泡沫球池的意义——这分明就是给情侣制造吊桥效应才特意设计成这样的。
海铃本想在池中找一个落脚点站起来，却没想到在她准备起身时，若麦反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祐天寺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早就已经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深意，可海铃却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明明一直以来她都如此想要离对方再近一些，可等到对方真的朝自己走来，海铃却因为不想和别人产生特殊羁绊的惯性思维，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
“我说的不止是组乐队的事情，海子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却还是在装傻呢。”
若麦如此说着，粉紫色的眼眸有些闪烁。
海铃因为觉得她太动人，便下意识地躲闪着她的目光，连着对方眼波流转诉说的情意也一并躲掉。
“是说百合营业的事情吗？若麦子小姐是觉得进一步地营销和我的关系能让喵梦亲的账号大火特火吗？”
“并不只限于营业哦，喵梦亲想的是真正让这段关系落地的。”
说到这里，若麦拉过海铃的手，逼着海铃直视她，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海子，你愿意成为我的女友吗？”
直到此时，海铃才猛然发觉，祐天寺若麦并不是什么星星，她从一开始就是海铃的同类——她其实是一只在精神上也一直在不懈地追逐自己想要得到的任何事物的雌鹰，不管是自己的事业也好，还是自己所求的爱也好，都是如此。
所以，雁无法穿过地球大气层追逐星星，但雁可以和雌鹰一起并肩而行。
可即便海铃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她的耳根还是有些发红，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赏若麦的盛世美颜。
“……祐天寺小姐喜欢我吗？虽然我的这张脸还算好看。”
“说的是哦，好看到了让人有些火大的地步。”
“如果祐天寺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当然可以做你的女友，不仅是在事业上支持你，还可以在其它方面也……”
若麦看着海铃那张平时总是说着怪话的嘴，想着她到了这种时候竟也开始认真斟酌言语起来，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以后请多指教哦，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