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流 于 2011-12-18 07:11 编辑
檞寄生
兩人靠的極近,髮絲的清香和著沐浴乳的淡香幽幽飄散,她不自覺想著:靜留洗過澡才出門嗎?
——站在檞寄生下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吻你,聖誕節這天。
所以,她輕輕吻上。
滿弦的弓射出,落於靶外。
旁立的孩子張口卻沒有聲響,身體明顯僵直,呼吸也亂了。
25號的早晨很冷,地上的夜雪正消融。僅有兩人的弓道場,暖爐成了裝飾品,冷意依舊從外洩流。
弦聲止息後,一道聲音響起。
息合い
「……副部長,呼吸亂了。」
侍立一旁的準副部長淡淡一句,表情卻顯凝重。這是今晨第八手,落點依然不在靶心,持弓者的心亦紊亂紛沓。
夏樹很明白,幾度掙扎還是說了,「我有事拜託你。」
「副部長?」年幼的孩子似乎已察覺即將出口的請託,呼吸不自覺緊促,握弓的手有些僵直。
「若祭典那天我還是如此,請你代我上場。」
那個孩子沒回話,只是一臉不贊同的望著她。
夏樹閉上眼幾度張滿弓,心境依舊。最後,她放下弓再次開口。
「你也看見現在的我……我不想祭典被我搞砸,三年一度的盛會絕對得成功。所以,若祭典時我還是如此,請代我上場。」
「副部長都沒把握,我更加不行………我接觸弓道不過年餘。況且,不是有藤乃學姊,你為何不和她商討此事?」
20號的正午,自治會公佈了『少主』及一眾『HiME』的人選。
藤乃靜留不在名單上。不論哪一張都找不到她的名字。
——她一開始就不在候選名單內。
午後的自治會辦公室,夏樹捉著會長質問卻只得到一句,『藤乃小姐說忙於學業、疏於弓道,怎麼射得中?所以…』
大約是那時候,夏樹就無法如過去那般從容不迫,自在放弓。
累積多年才磨鍊出的『矢渡し』在一日間,失卻了。
茶即禪,弓亦禪。以心拉弓,心定張滿。說來簡單卻很難,除了基本動作要確實外,必不可缺的還是專注。
她和她曾日日夜夜張弓習茶,也嘗在刺骨寒風中立射,在雪夜裡達成百箭,忘卻了皮肉傷痛只記得要高興。
這卻是從前了。
夕暈垂掛,落日將盡。
關上社團大門時,看來還像個孩子的下任副部長扯住她衣袖。
「副部長,今日是25號,要小心檞寄生。」表情意外的嚴肅。
「小巴…?」疑惑明白寫在臉上。
裏著厚厚衣物,畏寒的孩子心急道:「不明白嗎?總之就是…」
在西方,站在檞寄生下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吻你。
聖誕節這天若兩個人同時經過掛在門楣的檞寄生下,就要親吻對方。
「檞寄生?」
「明白嗎?」
一切都太過突如其來時,只需點頭就能訴說:我記下了。
「嗯,所以我走這。」
「你不去舞衣的店?」
「嗯。」輕點頭後,她說:「但我想先去老街。回頭見。」
「回頭見。」
輕聲道別後,夏樹突覺淒涼。
那裏著厚厚衣物獨自一人遠去的背影猶如自己,形單影隻。
「此刻,靜留也是這樣吧。」
她覺得靜留正在遠去。
明春是第一次的分離。這是她們都知曉的,卻是誰都不願的。
但現在她開始以為,『也許不然,也許只有我……如此以為』。
「這陣子靜留總是很晚才睡,很早起床,很少見面也不再說笑。如果這是成長的必然,是否我也……」
望著空空的手,無法握緊。
她什麼也不明白,只知道分離是必然。兩年前是哥哥們,如今是她們倆。
夕色已盡,輕軌電車正緩慢進站。細雪飄零在未完全暗淡的夜空。
遠遠的,她就見到蒼茫細雪下的闇藍。
與人群遙遙相對,灰鐵色的大衣包裹挺直的腰桿,精粹的臉龐沉靜將溫煦封藏。
「總是如此顯眼呢……倘若可以,我寧可你在店內忘了要等我也不想你被注目。」
這天是12月25號,西方過節日,東方行娛樂。傳說匯集了人群,創造商機、商品及情侶。
「吶,夏樹,你可別站在檞寄生下……要不,我可是會…」
一人的路上,戀色已藏不住。
遠遠的,她就見到燈火下、細雪中那帶著暖色的粟髮少女。
她走的不快,女孩也習慣她的慢條斯理。
她們從未真正分離,只要回首身影依然。
「夏樹,等很久了嗎?」少女的臉上有歉色,褪下紫紅手套,以掌心呵護女孩為寒風冰涼的臉頰。
「不,我也剛到沒多久。靜留,我們遶一下路吧。」手指交握,相牽的手如同過去每日漫步在老街,閑靜悠然。
「為何?」
「小巴說了小心檞寄生…我可不想你突然被人…」
「原來如此。但我想她一定沒說清楚那個故事…」
「故事?如果是檞寄生,我已經明白。」
——站在檞寄生下表示任何人都可以吻你,聖誕節這天。
「夏樹知道了?那麼,現在我必須……」
意識到靜留的接近時,女孩臊紅了臉,相牽的手不自覺緊握。
那是比嬉鬧時還要貼近的距離,幾乎要碰上了。
——不…不是幾乎…
——靜留吻了我……
被吻的孩子愣愣的看著閉眼親吻她的少女,跟著也閉上眼。
「夏樹…」少女輕喚女孩的名,兩人的臉龐都有掩飾不了的羞紅。
她們不知道那瞬間持續了多久,但同樣戀眷,在唇與唇的輕碰結束後。
「在檞寄生下,接吻代表祝福以及約定。夏樹,我不想分開…」
臉頰羞紅的女孩回不了一句,只能緊握她的手。
「夏樹…」粟髮少女唇瓣輕張,想傾訴的依舊無從流洩。
女孩的聲音揭曉了答案。
「如果這是約定,每年都得履約。」
檞寄生下,她輕輕吻上。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