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标题

作者:暗白
更新时间:2010-02-25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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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暗白 于 2010-2-26 18:51 编辑


(三十六)

痛苦嘶喊,可怖吼叫,刀风卷着沙煞煞掠过耳边。扬扬落落的沙幕模糊着视线,听觉被八方风声满处嘶喊混淆,一步一杀红了眼,群虚还是除不尽般接连冲扑袭来。

染血朱沙狂舞,一曲誓死萧瑟。


先前还是厚重夜色,满阵战士即将出。

一队统领一声威严之令掷地有声,无可避的战意撼动每一处空气。

或是我等尸骨永留此地,或是带着自己性命回家,这一战绝无可退!

出战前一刻,只有沉寂,一身浓浓黑色衣装沉重无比。

将行只有两条路。

战死,死在残暴虚敌爪下,愤怒凄凉,带着恨留伴那些已逝之魂。

归家,没有崭新干净的军装,没有将被传唱的辉煌,只是拖着沾染鲜血留下伤痕的身体,相互扶靠,穿过风沙穿过峡谷穿过丘陵,踏进延灵庭的大门。


腕指翻转灵活,掌心平力松空,足下稳稳有力,凝神敛气,刚柔相寓,动静变换绵绵间。

撩袖一剑劈敌两半,反手抹剑割裂阻碍,点剑一处轻盈,云剑莫测如凤,穿剑劲力似虎。

一舞剑锋横斩四方,内敛雷霆吟出一曲云光怒。

再无其他,抿紧干燥双唇,顾不得衣衫沾染的血迹是谁所溅,同伴的?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耳边隆隆噪杂纷乱,战友负伤提刀怒吼,敌虚暴乱攻击厮嚎,她轻轻诉等我,我应声一定回去。

每一次挥下刀锋就离回去的路愈近,冻云战场厮杀已为一抹转瞬即逝的光,愈舞愈急。


多久?

敌人的哀嚎痛苦不甘,战友的叱喝透着凄凄悲切,那声声啸叫渐渐清晰。

多久?

携剑之手才落下。

旋身回首,才看到渐落沙尘中,遍地横尸,或整或碎,或孤处一格,或交垒相叠,战友被伤口裹覆之身,更多的,是虚之死躯。


这一时,放眼四处,竟无法抽身。

我曾以为此刻间应轻松失笑,为什么却是沉沉负累灌进心?

拼命厮杀摒弃畏惧所以胜了?几乎记不清已失去多少战友所以我们活下了?带着累累亡魂背负正义杀戮的我们可以回家了?


十二月七日,延灵庭降下大雪,白茫茫笼落天地,积雪厚厚落了满地,来来往往的行路人踩下一个个足迹深浅交错在一起,又见清路人一帚一帚将雪扫去路两边,空出一条宽宽大道。

已有遍天传论,道那南方终结一战烽火辽阔刀剑无眼赤血满地何其壮烈,却少有追论那些战死之士,最终的征战胜利让一直笼罩在莫名恐慌下的延灵庭有了久违的轻松喜庆气氛。

南征将士今归。


正午。四番队长办公室。

窗面上冻结出一片一片的冰花,绽放凛冽通透的寒意。

“队长,伤寒患者所需的单间病房已全数布置完备,就于其中一间,遵照您的命令,设在院里设备最好环境最优的特别加护病房”禀报人是福山修之,四番医疗所呼吸科主任,专精于治疗呼吸疾病,此时一脸恭敬透着畏惧之色“病房所设治疗与监护仪器全部替为高级器械,内科与外科的副主任亦各就位等您布令。”

“通知研究室送两条灵丝锦到特别加护病房,配药室再备新鲜药材,专供南征重伤员使用”轻轻缓缓的声平平稳稳,语尾音节极为轻淡,转瞬落静。

“是,属下告退”福山躬身退出办公室,小心翼翼将门合住,一口气也不敢松,公公正正礼仪有度往研究室走。心里寻思,灵丝锦可是延灵庭上级领导和各大贵族才有权使用的宝贝,平民不眠不休劳作数十载也赚不来那一根丝,此丝非同一般,乃是灵力物质化所成,色彩雅致象征华贵,需将大量灵力输进丝锦覆于伤处,既有促进伤口愈合之效又可补充伤者灵力。听说这一次南征队员中只有十三番的副队长志波海燕出身贵族,看来是志波副队长受了重伤病情危急。但是,豪华病房,高级设备,灵丝锦一用更是两条,我工作这么些年至今头回见如此待遇,怕是贵族里的贵族了。


又复安静。

脑中思绪纷繁,却不是口口相传洋洋洒洒遍及延灵庭的南征胜势。

身一动未动,心却不得安宁,不安担忧愈发纠缠郁结。望着南方,收不回期期目光。窗外的寒气似乎穿透墙壁渗进来,冻冷了身子,连心也是刺刺冰冰的寒。

一连数月,南方夜夜传来秘信。

九月三十日。五番队员尚无可疑之处,十番人员无异常之举,十三番副队长志波海燕对五番抱持警觉,二番并无任何举动,另,我番虎徹勇音自愿受总领队调派加入作战部。

十月五日。昨夜受袭,五番人员伤情最轻,应是迎战时有意避敌,十三番伤情最重,十番次之,二番并无伤员,我番虎徹战后连接主持手术两场,队伍物资耗损三成,急缺三号抗生素。

十月七日。大队穿过沙地进驻山谷,气候突寒,部分队员暴起伤寒,极有可能引起伤寒病菌扩散。总领队召集各番负责人着手准备最后一战。

十月十五日。大队今剿灭小股虚群,战后五番一名队员秘密传报于延灵庭某处,十三番副队长密报与队长浮竹十四郎,二番无任何反常举动,十番如常。我番虎徹就死神因受变异虚攻击引发的离奇死亡方式提出特别观点,认为聚集伤者灵子可使其死而复生,此观点未得伊江等人认同。另,近日气候异常,寒气更剧,伤寒开始小规模扩散。

十月二十日。队伍方结束一战,除十三番死亡一人外再无死亡,各番均有伤员。因多人伤寒未愈又添战伤,我番手术操作负担加大,虎徹勇音、下屋织雨二人亦感染伤寒。五番负责人夜与外来可疑人士密会。另,虎徹勇音尝试以灵术将灵子恢复为肉身,只成功使肢体部位复原。

十月二十三日。接替亡人之位的十三番队员已于今晨抵达。先锋小队已确认最后虚巢所在,总领队与各番负责人商议,将于十二月三日发起最后一战。我番虎徹勇音就灵子复活实验,停留在恢复百分之五十肉身一阶,属下在虎徹帐内发现数十张测算构图,似乎意欲制造某种灵子仪器。

十月二十九日。近来寒气微退,大多队员伤寒已痊,全队只余六人伤寒未退。另,关于灵子仪器构图,虎徹所选用材涉及队长亲自申请才可获批的高级科研零件。

十一月四日。下午三时,大队击退两股虚袭,前方侦测人员发现虚巢大量增生变异虚种。此战伤员中,五番一人所中虚毒发生变异,伊江、田边二人无百分把握将其治愈,后同意虎徹的请命,封其心脉,以身试毒。

十一月五日。其余伤患均得治疗。我番虎徹自接种虚毒起,病状明显,面色发乌,毒素迅速扩散至四肢,皮下经络呈青紫色,伴有轻微咳血,呼吸不顺。夜十一时,您加急派送药剂已达。

十一月六日。自虎徹接种虚毒起已过四十八小时,其亦完成解毒药方,依照药方所配制药剂对虎徹体内虚毒成功压制清除,现已为五番中毒队员注射该药剂。

十一月七日。凌晨详检,虎徹与五番队员体内虚毒完全清除,根据现况,虎徹至少应修养半月。五番负责人探病时神色有异。前来探望虎徹的十番席官伊势仓木与五番负责人因虚毒一事发生争斗。正午时,二番一名队员秘密出营会见隐秘机动队信使。

十一月十三日。前方侦测队清晨回报虚巢变异虚数量翻增一倍。至夜间,百只大虚突袭。大队迎战,伤员过半、无人牺牲。我番上阵队员虎徹,因试毒身体仍虚弱,参战之后突发重伤寒。

十一月二十二日。大队修整完毕,提前进入备战阶段。十番负责人石川智河与五番负责人就是否请示增派人员发生口角。夜降小雪,我番虎徹因不能按时休息调理,伤寒无法根治。

十一月三十日。全员得令,于十二月三日发起最后一战,务必清剿南方虚巢。十番个别队员表现过度紧张压抑,十三番接到队长浮竹十四郎亲笔信件,二番未有任何行动,五番负责人私下与一队员密商,我番备用药资送达驻地。另,我番虎徹勇音所做灵子仪器研究设计图似乎即将完成。

十二月一日。全队已完成最后修整。各队人员无异常表现。

十二月二日。各队人员注射抗毒剂,无人发生反常症状。各队负责人与会确认进攻方案。

十二月三日。凌晨一时,全员最后集合领命。凌晨二时,作战部秘密包围虚巢,我番医疗人员分散抵达两处医疗据点。凌晨三时,作战全员发起清剿攻击。午间十一时,清剿结束,虚巢已彻底摧毁。初检,全员五十五人,死亡二十人,十五人重伤,十三人轻伤,四番除虎徹勇音调为作战人员迎敌前锋,今伤于背腹两处,其余七名医疗人员均未受伤。晚十时,搜查战场全局,确认各队死亡人数,二番两名,五番六名,十番五名,十三番七名。所有伤员均已接受治疗,统计物资损失七成,所幸提前备齐药资,现药物并无紧缺,全体须休整两日方可准备返程。

十二月四日。缓降小雪,伤寒又袭且扩散迅速,四人伤寒病症严重,其中包括我番队员虎徹勇音。另,五番负责人于夜间私自出营。

十二月五日。因用药及时,众伤寒患者病情得以控制,唯除我番虎徹勇音旧病未根除又发伤寒导致病情加重,另有两名重伤员病情突而反复。延灵庭派出协助队伍于清晨抵达营地,午间全队收整完毕,启程归庭。

十二月六日。介于队中伤员需尽快接受全面治疗,运载车辆提速,队伍行进加快,确定队伍将提前于明日晚间六时归庭。


日日行于延灵庭,却是担惊受怕心慌意乱如履薄冰,无法控制越加严重的敏感。

看不得任何人有一丝懈怠,只觉这里丝毫的偏差怠慢,都会让南方万里之外的她受伤。

每每眼见南方送回变异虚尸体,几乎想一掌灵击,让可恨可憎的怪物灰飞烟灭。

认定十番全非良辈,一定极尽蛊惑之能再行威逼,否则一向温顺的她怎会冲上战场四面临敌?

对着那一个个所谓四番的精兵骨干,再三亲言叮嘱须关照她,却是一再欺上压下,让她一个年轻的孩子去以身试毒!早早备送药剂一应俱全,明明堪称医术精湛一群人,却治不好她的伤寒!

她未曾寄我一信,没有报安,没有诉苦。我只能等在这偌大延灵庭中不断忍耐,她不愿说,我便不发问为难,她希望我不知,我便装作一无所知。

以为,不知千年莫问百年,一切都活在静止间。以为,无关声势浩大的暗地反叛,无关故作姿态的虚伪,无关口口声声的正义。方才突然意识起,她的出现已然生生断改我将继续的时光,甚至追覆我的过往,让我一再生了悔意与失落,怨自己没有自生时就行向她的世界,怨她为何不早些出现在我身边。

只有她不可以。

即使让我苦等无期,即使让我对影孤悲,即使让我万劫不复,也不能从心上割离,即使抽丝剥茧丝丝抽扯也不能,不是不愿,而是无法。

纵然再多心思谋略狡言藏计,关涉她,也不过是一怯懦痴缠的凡人。

明明是你操纵了我全部,你却不知道。

我在意你,你又在意谁?


南征归途。

“你就会皱眉头吗?勇音到现在没有任何好转!”千寻全然不顾车里还有那么多人在,一出口就怒斥上级伊江。

“千寻别这样,大家都很担心”三千子使劲拉住千寻捏紧的拳头,其实自己何尝不是越来越担心。

“一连数天昏睡,少有清醒时间,情形并不乐观”织雨轻声说一句。

“药也用了,今天已经是第五天,还是不见虎徹的伤有恢复的迹象”田边拍拍坐在一旁的伊江以示安抚“奇怪的是,本应最有效的灵术治疗却未发生效用。据我分析,用药和灵疗并无差错,或许是虎徹个人体质问题所致。”

车里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担架上依旧沉睡的年轻女子。

只是第二次出征,既是战士又是医护人员,压力可想而知。织雨心叹,听了田边的话,忽而记起最后一战的结尾一幕,虚弱的年轻人孤孤立在赤沙翻扬的狼藉杀场正中,伤口流下血液将衣装的黑色染得更加浓重,眉峰并未舒缓,反而更加纠结,墨色的眸子泄露茫然疑惑,一身悲切。

鲇太郎紧紧浓眉,又开始心烦气躁。虽然自己的性子天生易怒,语气常常带着火药味,但是对着虎徹勇音竟然找不出可怒的理由,共事久了反而觉得找茬怒对这么温和善良的人实在是自己够无聊,于是现在虎徹的病情连带着搅了自己想弃怒学静的念头。

铃木崇矢依旧神情平静,只是望着勇音的目光添了忧心。推想卯之花队长应该已在延灵庭准备好接手伤员,现在只能希望大队行进再加速了。

伊江满面愁容,先想自己为何就一时心软让虎徹去作战部,再想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同意了虎徹要以身试毒的提议,又想自己怎么就没拦着虎徹放任这人不知天高地厚带伤赴战,转而苦恼,结尾一战后虎徹的伤迟迟不愈是何缘故,本来盼着回到延灵庭,现在一想延灵庭就忍不住浑身打冷颤,该如何向卯之花队长复命,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太心软放虎徹上战场,究竟为什么自己就心软放这人去了?于是伊江带着后悔莫及又开始重复同样的自问。

车外寒风飒飒,车内众人不同心思都围绕着昏睡的虎徹勇音纠结往复。


晚六时。

纷纷飞雪舞得越发缭绕,映得天色微微晃晃一幕银白,路上已结起一指厚的冰,气温越发低,似乎要冻得人连骨头都脆了才甘心。

延灵庭南界门前却是围了不少人,醒目的是四番一众候命人员,几乎占据了为首的左右两侧地界,个个站得笔直,每隔一人,后立一副担架。

气氛不觉严肃紧张起来,旁的番队不敢上前更不敢大刺刺走到中间空出的笔直一道空地去等,只得焦急得等在四番众人之后,不时相互窃语。

四番队长卯之花烈此刻正于人群视线聚焦点,窈窕玉身款款静立。

纷飞的雪模糊了众人目光,看不到这幽美女子是何表情,只是身体清晰的感觉到愈来愈冰的寒气。

五番上任不久的副队长蓝染惣右介也来了,视线一掠周遭三两四五一聚的私语人群,最后落在了众人视线聚集的那一处,秀柔的四番队长立身飞雪中,却不见雪花贸然落其肩发,于是平静温和的稳实表情下生起了明媚的好兴致,四番队长倒是有趣,看不穿的灵力修为啊……

不远处。

“气温降得太快,冻僵了冻僵了”乱菊蹙眉嘟囔,一抬头看到清音正用力搓手取暖,转脸看向身边的七绪“七绪,天这么冷,你和清音扶着些,小心路滑。”

七绪看看难得说话正经的乱菊,缓缓点点头,靠近了扶着清音“别急,六时左右就会回来,通告不会有误”。

清音努努嘴不回声,一双大眼睛眨巴着紧紧望南界门。

乱菊用力揉了揉清音被化雪浸湿的金色短发,又迎上七绪的担忧目光,遂抱以一笑。

四番设下如此阵仗,想必南征队伍伤情不似旁人想的一般简单,卯之花队长素来温柔淡然,这一番却是紧致严肃,下午听闻四番已备下数十间病房。勇音……怕是凶多过吉。若是如此,清音必然心焦意噪急乱不安,七绪定然也是心慌。现在只能希望事实不如我所猜想了。


一刻之后又是两个一刻,已近七时。

南界门缓缓开启,门那一边也是大雪纷飞,地上积雪俨然积至车轮的一半高度,也难怪比预定抵达时间迟了这么久。

车一辆辆首尾衔续接连进入,先是开路车,而后是载满器械的大型运载车,随后的是总领队所乘车辆,再后是各番人员所乘车辆,十番,四番,二番,五番,十三番。不多时,门缓缓落合。所有车辆均已进入延灵庭内。

这一刻,两旁嚣杂叫喊声猛然爆发出来。


飞快略过无关的车无关的人,终是忍耐不住,细长弯眉紧蹙,一双手在衣袖里狠狠用力攥着,顾不得手心被指甲刺出的清晰痛感,视线又向后望,看到标注四番的车辆。

不待车停,脚步已不受控制随上去,一双美目紧紧跟着车停,脚步又上前。

车门打开。

看到里面四番数人,紧靠车门的三人,织雨、铃木一左一右仔细扶着,居中的人面色苍白,削薄一双唇毫无血色,靠在织雨身上,明显的虚弱乏力。

几乎要慌了,紧紧又上前几步,伸出双手想接那人,眼里恍惚着生起潮汐,微微开启的唇发不出一丝声,空空的吸进一抹冰齿寒气。

两面手心相遇的触感不是记忆中熟悉的温暖,是亦如天下三尺厚冰的寒,这寒气顺着手心迅速蔓延进心里,却不放开,不敢放开,不能放开。

那俊朗眉峰弱弱平缓着,眼眸失色不复清光,那青白的唇正在努力想要扬起,沉沉缓缓只能微微架起一点点角度,力不从心不似笑。

看着,每一眼都是几欲窒息的心疼“勇音。”

唇齿微微颤抖着,再三用力,才唤出轻轻一声,轻的连自己都以为不及眨眼,那音节就被风雪卷了去,不见踪影。


四番众人紧接着下了车。

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哗哗席卷了一头一脸一身,失去了车内微暖温度的庇护,身体对于刺骨寒意的感知力清晰无比。

铃木下车,悄然拉开侧车箱提出两件行囊,而后稳稳站住,一如往常的平静表情,望向四番队长的目光却隐隐约约透露出恭顺。

织雨看着卯之花队长细致接过勇音,于是站在原地经不住呆了几秒,回神就看到卯之花队长、担架上的勇音、抬着担架的四番人员眨眼间不见身影,这才想起拍掉衣上的落雪。

千寻拉着三千子一下车就想凑到勇音跟前去,却被三千子一使力拽住了身子,埋怨的瞪向三千子一双写着制止与为难的眼,再回头,勇音和卯之花队长,还有抬着担架的人,全都不见了。正欲四下张望,就听见三千子喏喏的声音“勇音被卯之花队长带走了。”

伊江压低脑袋皱着眉不停拍着不断落在身上的雪花,心虚着不敢看卯之花队长,一移目光,眼尖发现随在卯之花队长身后抬担架的人正是呼吸科主任福山修之与外科副主任麻吕,当即忍不住一个寒颤灌顶,福山与麻吕都被派来抬担架,可见卯之花队长对虎徹多重视,又想自己隐瞒虎徹参战的罪行,心衰道自己怕要不得好死了。

田边这一番倒是安静,下了车老实不动站在一边,任由雪落在脑顶化成冰水流下浸湿衣襟,直看着卯之花队长带走虎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鲇太郎一时搓手一时捂耳,嘴闭得严严实实没有怒气冲冲的嚷嚷,着实怕那扶着虎徹的四番队长。

田边打开车侧面的置物箱,将里面行囊一件一件分还各人,仔细分完了就喃喃开了“虎徹的行李怎么不见了?莫不是丢在南边驻地了?”

织雨接了行囊,目光一扫众人,心里清楚这里又少了一个谁。


各番人员一下车就有四番队员上前架扶,对行动不便的重伤员一律扶躺上担架。

先前的喜气少了,冷空气里多了焦躁。

有看到好友被搀扶着慢慢下车一瘸一拐行路的,有看到亲人打了石膏包着绷带被抬上担架的,有面对着归来的同伴想笑却笑不出的,也有,来回搜寻也未找到要等的人……

风雪应此景,一股一股卷着莫名萧瑟,渐渐掩埋了先前的雀跃。

这一次是不是凯旋?


乱菊、七绪拉着清音正要往人群里挤,前面路就被忽然出现的两人挡住了。

“虎徹清音、松本乱菊、伊势七绪,对吗?”为首的人一手举着伞,神色温和,问话里带着笑。

乱菊随即进了一步,站在七绪、清音身前,微微笑“是”漂亮的眼一扫对面,来人右手拿着的交接文件上印着四番队徽,跟着的第二个人似乎是下属随从,一手撑伞一手又提了三把伞,明显是来接人。

“虎徹勇音已随卯之花队长先行返回四番,三位请随我去四番等候”来人笑着轻轻一侧脑袋,摆出请的手势。

七绪拍拍清音拉着自己的手“勇音大概是有要紧的报告要向卯之花队长陈禀。”

“走啦走啦”乱菊搓搓手侧身看一眼清音,转脸对着七绪嚷嚷。

那一直未说话的随从紧接就将多出的三把伞分到了乱菊、七绪、清音三人手中。


早早的五时三十分就候在南界门前,天寒地冻等了一个多时辰,紧接着一路瞬步进了四番医疗所的大院。

前面的人迅速退开,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没有浪费一分一秒直达特别加护病房。

麻吕协助队长将病患移上绵软温暖的单人床,又听见队长的柔声安抚。

“勇音,别担心……没关系……”

麻吕动动目光,才看到床上病患已然神志恍惚,干涩的双唇艰难的微微张合着,模模糊糊呢喃出不完整的音节,似乎是断断续续的道歉,对不起。


病床左侧支着四座三层推架,两座摆置着消过毒的全新手术用具,两座井然有秩摆放着各类药剂。床头左侧高出几许的墙面上是三处平行的金边弯架,用以挂放输液药瓶,其下距离两寸是已接通的输氧管。病床右侧空出的宽敞空间整齐排列着四台已连接好仪器,测记心率脉搏血压的监护仪器,复苏心跳刺激意识的强压辅助器,完全滤毒方便添加需用药剂的血液透析仪,全面监测脑部活动的电波仪器。

麻吕放轻手上力道翻看病患瞳孔收缩情况,发现其焦距涣散,眼白森森,连布在眼仁上的条条血丝也是半弥散开。转了身子要探脉,就看到床那一边的卯之花队长探在病人右手脉的柔软玉指松了松,随即那玉白手心覆在病人没有血色的苍白肌肤上。

福山带好医用手套,右手在病人咽嗓部位轻轻摸索按压。伤寒的表象症状,呼吸不顺且微弱,发声干涩嘶哑,咽部没有肿胀却是不正常的僵硬触感。体僵其因有二,一之中毒,二之炎症。可以确定是体藏毒素,引发炎症渐重。现在肺部活动频率不稳,气管重度炎症,呼吸器官伤成这样,其他器官肯定要受牵连,单纯的药剂治疗是不会有明显效果,若要进行手术,恐怕病人会丧命手术台之上。

“福山主任,有劳往药方去,百香枝、润心花、甲蝉各取一钱之量文火煎熬二十分钟,还请亲自照看,药成即刻送来”明明是轻轻的声,却有无端迫人的气势,也未看福山一眼。

“是”福山急忙领命。

出了病房,福山心里竟有颤颤的惧怕感觉,又想那三味都是上好的暖性药草。越是厉命的毒,越是不上表象不易被察觉,病患体内寒毒、虚毒已经混而成一,队长尽选些温热草药,莫不是要以热退寒?以病患的身体状况承受寒热相争,恐怕是命悬一线的事。这么想着还是往药房方向一路疾跑。

“灵丝锦”三字间,女队长一双秀手手已解了勇音衣着。

麻吕取了灵丝锦再转身,就看到那白色药纱将上身全部绷裹严紧,一道血迹从右侧锁骨蜿蜒斜下止于左腹,暗红的腥色说明伤口炎症已深。麻吕暗自倒吸一口凉气,眼看那晕散的血迹一路伤及缺盆、彧中、膻中、通谷、天枢、五枢六处穴位,膻中属任脉,缺盆、天枢属足阳明胃经司胃脾,彧中、通谷属足少阴肾经司肾、舌本,五枢属足少阳胆经司肝、胆,可见此人任脉之下已伤肝胆胃脾肾六器,能从南方支撑回来已是万幸之中万幸了。

温婉的女队长左手中指尖凝一点灵力,一路切断染血绷带,绷带散落。一道血痕扭扭曲曲盘覆肌肉之中,伤口肉色略微乌青,丑陋粗鲁的伤迹足以证明其时负伤承受了多大苦痛以及凶手的残忍。

纤淡柳眉蹙起,双手轻扶着勇音支起上身,看到包覆背部的绷带上也染着血迹。

这一道伤似是粗长可怕的蜈蚣,被割锯出的伤口很深,看得到里面原本细嫩的肌肉层现在已红得发黑,伤口里还藏留着碎小的血块,再深半寸就见骨。

麻吕迅速用酒精棉签清了发黑的血块,绕手将灵丝锦包覆与背腹两处伤口,利落清理掉被换下的旧绷带,与队长一同小心为病人换上消过毒的全新棉布服,前襟未系,又扶着病人慢慢躺下,这才看清了病人不知何时已陷昏沉,难怪方才被浓度酒精刺激血肉也未有一丝吃痛声。

“左臂静脉输液,百分之七十浓度补血血清,营养药剂体能药剂各半成”轻轻的声,语速很快,双手覆上一层均匀的莹绿微光抚上伤处。

麻吕听命,药剂架上置药顺序已熟稔在心,取两支药袋挂上床头弯架,随即从器械架上再取两套输液针管,消毒,接管,找准血管,插入细长针管,调试注射速度,所有动作干净利落。

安静侯在病床左侧,麻吕仔细看着女队长覆在病患上身的一双手,一手正行灵疗,一手将绵柔灵力注入灵丝锦。小片刻亲眼所见,麻吕皱眉心下叹服,灵疗细腻,注灵完美,一双齐下各不相扰,延灵庭还有几人可有卯之花队长这般修为?单是那细致无缺的运灵,自己恐怕再修百年也难以追及。

灵疗与注灵看似相类,实则于多处细节完全不同。灵疗必与受术者灵力契合相融,行术细腻顺和。注灵则非契合,而是转化,必须完全了解受术者灵力各方各面,在注入瞬间将本身灵力转化为受术者的灵力。灵力对于死神有护命之用,转化间稍有差池,必伤性命。灵力强大者并非都会注灵之术,因细毫分寸实难把握,而注灵者势必灵力深厚,遂,自古注灵之能者少之又少。而灵丝锦,则是以灵护体的传输媒介,虽不能做转化之用,但对注灵起辅助之用。因故,能使用灵丝锦的权限才被定于队长级与贵族系的高层人士。

身后门轻轻一响,麻吕转身看到是福山端了药进来,示意福山放轻动作不要造出响动。

包覆在伤口处的丝锦缓缓被莹绿的灵光蔓延占据,散出星星点点绿华,微小细润的光芒不紧不慢渗入伤口,伤处乌黑渐退,偶有细小的鲜红血珠从未愈伤口蔓出,先前那一股深深的寒气也逐渐消退。

福山端着药站在麻吕旁侧,才明白为何队长选了温性的药材。从伤口可眼见,现在病人血色鲜红不复乌黑之色,想必毒素已被清除大半,闻病人呼吸,虽气弱但顺畅无阻,观病人面色,虽是虚弱却不似先前那般苍白。自己抓药煎药大概是二十来分钟,才这么些时刻,卯之花队长已将此人病根剔除,这时一面注灵一面灵疗也不见队长鬓出细汗,果然是队长级的人物。


小半晌,十几分的时间。

病床上的人缓缓微微转醒,目光朦胧虚弱。

施术女子双手灵疗与注灵才缓缓收起,一双幽水眸望着病床上的人面色已有好转,可心还是放不下。

“其他伤员还需照料,辛苦福山主任这一回”声色温和,看一眼端着药的福山修之,目光又落回,柔柔望病床上神智尚且不清的人。

“是”福山将药碗递给旁边的麻吕,一行礼,轻步退出病房。

出了病房福山面上立即浮起疑惑之色,往常出现大批伤员,按理都是派有官阶的领导领着一群随行开展救治才是,怎么今日身为主任的自己倒担了一回随行护士的角色?卯之花队长亲自治疗,陪护人员不是主任便是副主任,再耗用灵丝锦两条,莫不是此名病患是哪家大贵族的后嗣?

病房里。

病床头侧被轻轻摇起,病人此刻躺靠姿势。

四番队长接了药碗,正予病人喂药,轻柔细心,全然的温柔。

麻吕侯在床边,本就猜不透四番队长的心思,现在更是摸不到丝缕的头绪。初闻队长唤此人名为勇音,再望队长对其忧心关照,可断此人应是队长的亲授弟子,虎徹勇音。以往再尊贵的病人入住四番医疗所,也未见队长亲自上前尽心安置,且这一番随行医护人员是医术精通各有专攻,到底这虎徹勇音是谓何人?卯之花队长此番又是何意?

“麻吕”四番队长微微开口“往后数日,若我不在此,你必守在这病房里照看,万不能疏忽。”

“队长,这……”麻吕一惊,思路即刻反映过来,这是变相的监护看守,是要防人再来害虎徹勇音性命“是,队长。”

“先去休息,无需再关照旁的人”女队长话间落了碗,携丝帕小心拭去了病人唇角药汁。

“是”麻吕行礼,躬身退下。


出了病房,麻吕转身往办公室走,心里已明白了卯之花队长言下之意,虎徹勇音定是与南征内情有着密切关联,此时起,自己的任务便是对虎徹勇音施以专属保护。迎面抬头一眼,步子停下了“崇矢?”

“麻吕副主任”铃木崇矢口吻客套生疏,稍微一点头算作行礼,步子未停与麻吕擦身而过。

“……”麻吕回头看了崇矢端端稳稳离远的背影,又转脸往办公室的方向去,素来冷清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铃木崇矢,你究竟当我何人?


特别加护病房。

病人服药后已然陷入沉睡。

崇矢将两件行礼放在沙发上,回身将一叠厚厚的设计图纸双手交奉与四番队长。

“辛苦了”温婉的女队长似是不经意的翻看几张标注详细的图纸,缓缓抬起目光直视对面恭谦的属下“这一番南行,崇矢观众人还有何收获?”

“属下虽每日密电通报,又恐通信被些旁的人窃听,所以保留了一些重要消息待归庭向您启禀”崇矢面色依旧是温和平缓“与五番负责人密会者,乃是九番席官东仙要与三番席官市丸银,与二番秘密通信之人为十二番队长浦原喜助,二番四枫院队长的密探一直未有动作只是观望情况。另,五番新任副队长接职当日有亲笔信与五番,五番负责人道内容是激励战士士气,但属下于后密探,信上所写实为大虚的变异过程与变异所需条件,五番欺瞒之举则证蓝染与虚祸确有关系。”

“崇矢越发聪明”四番队长闻言,唇角微微的笑意不经波澜“之后也需辛苦崇矢忙碌了,听听各番趣事倒可以消磨些时光。”

“属下明白”崇矢平和的面容上竟有了明显的笑意“队长若无吩咐,崇矢这就告退。”

“南征队伍回来,事务繁多,记忆力也疲劳许多”唇边柔柔的一抹笑意,左手抚开了病人额前银发,右手轻轻覆上病人输液的手臂“崇矢,刚才我们可说了什么?”

“什么也未说”崇矢毕恭毕敬又行一礼。

四番队长抚上病人微是苍白的俊秀脸容,一双紫眸里紧是心疼,说出的话却是清清淡淡“崇矢也请注意休息。”

崇矢颔首行礼,躬身退出病房。


好久,病房里隐约飘落一声轻叹。


勇音,我为你讨回万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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