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抹去头上的汗水，和部长打了声招呼，就背起竹刀离开了练习场。并没有向校门走去，相反的，我朝教学楼迈开步伐。
今天，必须再解决掉一个笑容。
文学部在五楼的活动教室。文学部部长介绍过每周的阅读活动。她说，每周三下午自己都读到最后一个才回家。
静静呆在四楼楼梯口。靠着墙壁，望向夕阳染红的天空。从这里可以看见五楼的活动室，窗户透着灯光。我把竹刀从肩膀上卸下来。平静的等候着。
大概十几分钟后，灯光灭了。咯哒一声，门被关上。紧接着，有下楼梯的脚步声传来。
我靠近拐弯的墙壁，竹刀在手中握紧了。
脚步一步一步靠近，接下来，等到她转弯下楼时，从后面给予致命一击，就可以让她乖乖的躺倒地上了。
我清楚的记得阶梯的数目，倒数第三个，倒数第二个，倒数第一个——
悄无声息的迈开步子，竹刀挥起来，朝眼前的亚麻色脑袋落下去。
“嘭！”
在那之前，肚子被旁边突然冲出来的什么人狠狠踢了一下。
“唔！”我闷声哼了一下，手一歪，竹刀跌落到一边，骨碌碌滚远了。
是谁？
我弯着腰捂着肚子，咬牙抬起脑袋。
黑视线渐渐清晰，黑色短发，甚至也有点黑黑的皮肤，比我还要冷的表情，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望着我。
“这个人你就免了吧。”她淡淡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咦咦？？”本来应该倒在我竹刀下的小羽，转过身看着眼前的一切，诧异的愣在那里。“小折？你怎么？…….冬青？你？”
“恩啊，大概就是她吧，咧嘴女事件的主凶。”小折转过身走到小羽身边。冲我点了点下巴。
“冬青？！可是安朗……”小羽皱着眉头看向我。似乎还没能及时理解。
我慢慢站起来。耸耸肩，既然被暴露了，也没有办法。承认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能够知道安朗和孙以昭两个人行动的，就只有你，一方面是安朗的青梅竹马，另一方面在剑道部的练习每天都很晚。时间和条件都具备了。之前我去问过明仁，他说你最近几个月都留到几乎最后。其实你的技术很好，并不需要特别高强度的练习。”小折冷静的说。
“唉？你什么时候？”小羽扬起眉毛来。
“看到你和安朗在一起，就很容易推理出你的嫌疑人身份了吧。之前的叶夏，我估计偶然的可能性比较大，也有可能是因为，叶夏是学校里有名的人，比较容易被你注意到。”
“那么为什么要伤害他们？安朗还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我想与其说是伤害，不如说是正在做着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吧。”小折继续说道，那话语连我也不禁感到寒冷。
“想想三个受害者有什么联系，一开始彼此间都不认识，后来发现安朗和孙以昭是新晋恋人。这些对于冬青来说，有什么值得制定的标准呢？”小折转向我。
“呵呵”，我偏了偏脑袋，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个人，“你们啊，真是一直不给我这个凶手说话的机会，自顾自演在那里很有意思吗？”
“那么动机到底是什么？不会只是觉得割人嘴角很好玩吧？”小羽严肃的追问我。
“那可太没意思了，她这次可以选择了你。”小折冲小羽反驳到，“你和前面三个人有又什么共同之处呢？其实我想到了一点。”
“是吗？是什么呢？”我好奇的问小折。
“你划伤别人的嘴角，是不想让她们笑吧。”冰冷的事实从她嘴里吐露出来，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这家伙。
“！”小羽的表情略微震惊了起来，“我说，这也太猎奇了吧！”
“叶夏为什么那么有名？小羽你应该知道男生们都称赞她的笑容好看吧，坊间不还流传着治愈女王的称号吗？要提到笑得好看的女生，大家第一反应肯定是叶夏不是吗。安朗也是如此，孙以昭我不认识，但是小羽你不是说过他是个阳光类型的男生吗。而且，小羽你，也是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小折看向小羽，慢慢说出自己的推理。
“荒唐不是吗？”我冷冷的插话到，“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很遗憾，没有。”小折同样冷冷的说出令我惊异的话来，“一切都只是我的想象而已。事实上，我对于你之前的一系列行动都没有要伸张正义的想法，只是你这次选择了小羽，所以阻止了你。”
小羽看着小折，小折看着我。三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你能笑给我看看吗？”我看着小折提出一个要求。
小折耸耸肩，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很正常的笑容，但是感觉无比古怪，比不上不笑。
“不想笑和不能笑是两种情况。”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和我是同类，但看来不是呢。”
“当然不是，比如我就不会去割伤这个世界上唯一理解我的人。”小折不置可否。
“你会向老师告发还是报警呢？”
“不，会去告诉安朗。”这次回答的却是小羽。我看向她。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我对你的行为其实还抱有一定的兴趣，报警什么的，对我来说没有继续观察你有意思”小羽微笑着走上前，站到小折身边，“但是我觉得，真正能解决这个事件的不是警察也不是老师，应该是安朗吧。”
校园生活还在继续，什么也没有发生。第二天，虽然准备好了安朗的各种反应。但一直没有遇见她来找我，气愤的或者恼怒的，接下来的几天也是。
仿佛没有人知道我做过的事。小羽和小折的确没有告之于众，但她们真的告诉了安朗吗？
算了，不如直接面对吧。既然被发现了，等着煎熬也没有丝毫作用。放学后我直接在校门口拦住了安朗。她有点惊讶，但还是和身边的孙以昭暂别，走到我身边来。
“是我。伤害一直以来的几个人的都是我，划伤你的也是。”一开口我就说出了真相，“之前也想对小羽同学下手，但是被小折发现了，所以也准备好了公之于众的心理，现在来告诉你也是因为坦然了，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没有什么疑问了……”
“嗯，我知道。”安朗打断了我。
“嗯？”我盯着她丝毫没反应的脸，“是小羽说的吗。”
她摇了摇头。
“那是谁……?”我疑惑起来。
扑哧一下，她又笑了：“你还是不忍心下重手吧，我根本就没晕死过去啊。”
什么？
我没听懂，安朗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在哭啊，冬青。一边哭，一边摸着我的脸。可能神经被你打迟钝了，所以都没感到痛呢。”
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我的意识混沌了。
“为什么要哭呢？我知道你的刀在划我的嘴角，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哭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冬青同学寂寞了吗？这些天疏离了你，很对不起呢。”
我站不稳了。
“我呢，一直就很羡慕冬青同学。脑子好，体育也强。为人酷的不得了。但自己什么都不行，中庸的放到人群中就拎不出来。我只能讨好每个人般得笑，只能这样而已。”
眼前模糊了。
“我也想像冬青一样优秀啊，所以我站到你旁边，你就像，怎么说呢，火焰一样，总是帮助我，温暖我啊。但我知道我永远都达不到你的高度，没办法的事，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但是，呆在冬青身边已经成了习惯了，不能没有冬青，我很依赖你。”
浑身麻木了，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冬青？冬青？你看你又哭了哦。”温暖的手抚上来，拭去滚烫的泪珠，“对不起啊，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在什么事都指望你了，学习也好，生活也好。要自己独立起来，所以去表白啊，什么的，也是想离开你的照顾了。不能一辈子都被冬青照顾着呀。”
眼泪把安朗的手也沾湿了。还是止不住的掉下来。
“冬青你割伤我是生气吧，可是我却很高兴，因为你不想我走吧。因为那样才要让我不要笑，不要到处找朋友吧。我管不了你对别人怎么样，叶夏也是，孙以昭也是，我只是觉得冬青你不想我走就太好了，我不是累赘就太好了。”
我蹲下去，头埋在膝盖上，再也止不住的哭起来。
“冬青？冬青你不要哭啊，对不起啊，我…..”安朗蹲到我旁边，焦急的说。
“我在笑，我在笑……”沙哑的嗓子发出我最后的呼唤。
“真过分，自己偷偷去调查，竟然不叫上我”很多天以后再说起这件事，小羽鼓起嘴巴冲我不满。
“那个时候你已经被盯上了，这么好的诱饵是不能破坏的。”我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她接下来选中的是我呢？”
“在文具店前遇见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吐露了内心。无法笑的人，也就无法掩饰自己。”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呢。”小羽叹了口气，望向天边的夕阳。
“嗯。”
“不希望我受到伤害吗？”小羽依旧望着天说。
“什么啊，那不是当然的吗， 你受伤休假的话，我怎么看最新一期的推理系列啊。”
“总觉得自己坚持到现在还活着，能遇见你真是不错的经历。”小羽无视我的吐槽继续说。
“……”我没有说话，这样的对话，有点不自然。
“嘻嘻，不要害羞嘛。”小羽转过头来看着我。
“啰嗦。”
到最后，我还是没能补完地理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