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标题

作者:tlice
更新时间:2011-12-25 0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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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lice 于 2011-12-25 05:48 编辑


第三十三章 约定


顾三莲仿佛没了知觉似的依旧一动不动。骆贤仰着小脸看着她,目光里是纯粹的祈求,她顺着那张微红的小脸向下看,白皙纤细的身子上纵横着十几道长短不一的伤痕——骆贤连着几次重伤伤了元气,虽然这一年将养恢复了旧观,但因为个子又长了几寸,所以依旧还是那么个单薄清瘦的身架,让她一见就心疼。


“阿洛啊。”她开了口,却觉得嗓子干哑地说不出话来,不得己清了清喉咙重新开口,同时别着脸伸出手去,将一床薄被掀起,把骆贤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你还小,现在不行。”


骆贤自己在顾三莲面前宽衣解带,已经是羞涩不安到了极限的状态,听顾三莲这么一拒绝,心里藏了许久的话就再也藏不住,她咬了咬牙,反手扯下被子,将衣裳胡乱穿在身上,便要起身下床,顾三莲一把捞住她:“哪里去?”


“莲娘,”骆贤扭过小脸并不看她,声音平静得过分,“以后我们还是分开,你回仙宗山吧。”


顾三莲蹙起了眉,因为并不知道这样的话从何说起,她见骆贤赤着脚站在青砖地上,生怕她着凉,便用力将骆贤拉回怀里,不意骆贤竟上了脾气似的,顾三莲一拉之下居然不动,她直起身到床边,硬把骆贤小脸扳过来对着自己,却先摸了一手的眼泪。


顾三莲那点惊讶怒气瞬间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把骆贤硬拉着坐在床边,她心里只剩下了个心疼,扯过一条手帕,她一边替骆贤擦拭着,一边就轻轻拍抚骆贤的后背:“阿洛?阿洛啊,不哭,不哭。”


骆贤虽然坐在床边,那身子依旧硬挺地像块木头,推开顾三莲的手,她恨恨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睛:“不用你哄我,都哄了我一年了!”


骆贤虽然脾气并不算好,但这一年在顾三莲面前极少发火,顾三莲只以为是骆贤被自己拒绝了脸皮薄的缘故,并不把那话当真,反而继续和颜悦色替骆贤整理衣裳:“阿洛,我们是夫妻,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我们算什么夫妻?”骆贤转过脸,眼睛通红,可目光却分外锐利,“每次你都没要过我!你说我小,可我都十六了!一般人家里也该出阁了!”她抬起下巴,眼睛直接对上顾三莲的眼睛,想起刚刚的尴尬委屈,心里就窜起一股火,目光更是咄咄逼人,“我知道,你嫌我小,让着我,根本不喜欢我!”


“阿洛!”


骆贤从顾三莲声音里听出来一丝怒意,知道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但也无意低头认错,只是气咻咻地转过了脸,同时眼泪就又淌了下来。


顾三莲沉着脸看着骆贤不动,过了一会儿,才长叹一声,伸手把骆贤的脸又扳过来,替她擦干眼泪,眼睛对着骆贤的眼睛:“阿洛,你怎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


“我这么个样子在你面前,你都不碰我,看都不多看我一眼,不是嫌弃还是什么?”


“就为了这个?”顾三莲朝着骆贤笑了笑,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就这一条?”


“就这还不够?”骆贤想了想,“你说过我们是夫妻,彼此该一碗水端平,可你总让着我,这算什么?”


顾三莲这次是彻底地笑了。“阿洛,”她的额头亲昵地贴在骆贤额头上,两个人彼此眼睛里都只剩下了彼此,仿佛这世上只剩彼此值得关注似的,“一碗水端平,可不是纯粹把什么都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啊。”


“可这件事不一样。”骆贤整个人埋进顾三莲怀抱里,满怀都是顾三莲的温暖和气味,她既想紧紧搂住,又想要狠狠挣开,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莲娘,我知道,这件事不一样。”


夫妻在一起,总是该做也想做那一件事的,骆贤并不忌讳坦白自己对顾三莲的欲望,因为按照青龙寨的传统,那欲望总是越蓬勃热烈才越显亲热,也正因如此,她此刻觉出顾三莲对自己的无欲无求,就有些心慌了。


“莲娘,”她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神色看着顾三莲,仿佛一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猫,“你是不是只把我当成妹妹,不是夫妻?”


顾三莲没回答,拿起条布巾,她俯身替骆贤擦净刚刚在砖地上沾了尘土的双脚,将布巾丢在床下,她拉了拉骆贤,正色说道:“阿洛,上来。”


骆贤顺着她的力道转了个身子跪坐在她面前,顾三莲捧起骆贤的脸,静静端详了她一会儿,就重重地吻了下去。


因为对**里那一段经历忌讳的缘故,顾三莲对骆贤的亲热手段很有限,几乎都是顺着骆贤的胡闹来,但即使这样,如果她认真起来,那手段也是尚算青涩的骆贤比不了的。


骆贤被顾三莲一个吻吻得浑身发烫。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靠在顾三莲胸口,同时就心跳得厉害,既因为觉察出了顾三莲对自己的欲望而安心,又因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而羞涩恐惧。迷迷蒙蒙地抬起眼睛看向顾三莲,她脸上涌起两片绯红的云霞:“莲娘?”


“阿洛,”顾三莲将骆贤紧紧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喘了一会儿气,等两个人都彻底平复下来,才低头看向骆贤,神色十分认真,“如果我当你是妹妹,是不会这么碰你的。我不要你,是因为你还小。”


“可是——”


“你还没过生日,算整岁数才十五。”顾三莲轻轻抚着骆贤的头发, “阿洛,我破身的时候,也是十五。”


骆贤猛地一仰身,自顾三莲怀里挺了起来,并不是想要挣开,而是担心,想要仔细看看顾三莲的脸,顾三莲的神色平静安详,并没有任何惨痛难堪。“我没事,这些事,我知道阿洛不会问,但我早晚也会让你知道。阿洛,你还小,”她低头将脸贴上骆贤的脸,“等你真正满十六了,如果你还要我,我们再谈这件事,好不好?”


骆贤小猫一样乖顺地贴在她怀里。“我怎么会不要你?”因为知道顾三莲对自己掏心掏肺,她便也毫不忌讳地将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她看,“莲娘,你知道,我是苏晓晨,也是骆十八。我爹娘都不要我,你跟着我,只有被人骂被人杀的份儿,也过不上好日子。”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乖,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黯然,“莲娘,我只怕你不要我。”


顾三莲心里一酸,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同时心里就做了一个决定。“阿洛,”她拉着骆贤躺下,让骆贤枕在自己怀里,眼睛看着房顶又仔细盘算了半晌,最后开口,“那等你满了十六,我们就再成一次亲,好不好?这一次,是我娶你。”


顾三莲不愿意这时候碰骆贤,是因为十五岁的那一场噩梦,而她同样不愿意自己成为骆贤的噩梦,便就此下了决心。她低头想要亲亲骆贤的小脸,可一低头,却又立刻自身边扯过条手帕,替骆贤擦脸,同时就无可奈何地叹气:“阿洛,怎么又——”


骆贤并不答话,她翻个身伏在顾三莲的胸口,眼泪把顾三莲胸口打成一片湿凉。顾三莲静静抚着她的头发,心如明镜,她知道,刚刚那句话说出来,这一辈子,她们就只会彼此相依为命了,她依旧是觉得自己自私,在她的有生之年,她都不会把骆贤让给别人,但自己比骆贤大了许多,总是会比她先走的。


“阿洛,”她轻声叮嘱骆贤,“倘若有朝一日我死了——”


骆贤立刻自她胸口抬起头来:“那我也和你一块儿死!”


那声音是刻骨地决绝,让顾三莲心惊地不得不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阿洛啊。”她轻轻搂住骆贤,感觉自己再没了一丝睡意,暗地下了决心要把她这样的念头给磨掉——就算她顾三莲不在了,她也要骆贤替她活得安安乐乐,踏踏实实,直到寿终。


而骆贤一声不响伏在顾三莲胸口,同样没了睡意。她要是走在顾三莲前头,顾三莲怎么办?骆贤性子独,说不出那些让顾三莲宽心忘了自己的话,更不想顾三莲照顾自己一样去照顾别人,想来想去最后干脆一咬牙:“莲娘,等到年底,你陪我回一趟江南吧。”


她想正一子总有办法,她不要顾三莲死,自己也不要死,两个人一起活个百年白头,拉着手一起寿终正寝吧!


第三十五章 端午


虽说不用三书六礼,但倘若要郑重其事地成亲,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顾三莲第二日便替自己和骆贤重新量了尺寸,打算亲手做两件嫁衣,她给骆贤那一件特地放开了一点尺寸,因为下了决心要把骆贤再喂得白胖些。


而骆贤则是订了木料,要做几样像样的家具——她本没打算在这里长住,那家具也都是买的现成货,如今用“自己家”这样的眼光看过来,就觉得不是很像样。骆贤满屋各处量了尺寸,默默筹划了一阵,便决定把那家具连订带自己做,统统换成秀气些且结实的款式——就算要进山,也容易带进去。


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更不用提了。骆贤和顾三莲商量了两天,第三天将两大张棉纸交给老全,请他代为出村购买,老全把那单子一口气看完,登时就有些眼晕——这都够再置办一家人家的了!


“这些个我能替你们去跑腿,这些恐怕镇上也没有,得往府里跑一趟,”他咽了一口唾沫,在单子上指指点点,最后手指在几样首饰那里停住,一脸为难,“这样的东西,成色花样一人心里一个样儿,最好还是本人亲自去挑选才成。何况这东西又这么贵重——不是我不帮,是帮不了。”


顾三莲本就没打算准备首饰,是被骆贤硬加上去的,听了这样的话,就很干脆地决断:“那就不买了。”说着接过单子,自桌边提起笔,便要将那几行字划去。


“不行!”骆贤一把扯过那几张棉纸,重新塞给老全,同时将一包散碎银两递给他,“首饰我们自己去挑,这些是那些东西的订金。告诉他们,我不怕贵,只要东西好。全师傅,”她朝老全点点头,另外将一块碎银放在他面前,“你帮了我们,我都记得,这些且拿去喝杯茶,日后还有重谢。”


骆贤在银钱上对人绝不小气,老全早已受了她许多好处,此刻就欢天喜地地客气:“乡里乡亲的,这是怎么个话说?”他将碎银接在手里,觉得分量不轻,受之有愧,便想多替两人出些主意,“依我看,那首饰你们不妨端午去挑,那一日镇上人都去看龙舟了,外来的人也不少。”


他剩下的话没说,但骆贤和顾三莲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镇上人多,两人在里面便不会太招人眼目,而大多数人又是奔着看龙舟去的,不会对金铺多加主意,又因为外来的人多,只要稍微费些心思手脚,装成偶然路过留下看龙舟的外地客人也并非难事。


因为有了成亲和回江南的双重打算,骆贤便决定暂时停一停这样深居简出的避世生活,先将老全打发走,关好院门,她回身到顾三莲身边,向她低声解释:“我们端午去走一趟吧,顺道也听一听江南的消息,到时候心里也有个谱。”


“那,”顾三莲依旧犹豫,“要是遇上什么人——”


“倘若在这里就能遇上,到了江南就遇到的更多,”骆贤搂紧了她,目光落在床头那柄刀上,小脸上露出一丝狠色,“倘若真遇上了,那就各自走着瞧吧!”


顾三莲依旧忧心,但也知道骆贤说的有道理,于是到了端午这一天,两人果然早早收拾妥当,坐了老全的大车,一同到东山镇上去了。


东山镇并不大,但因为挨近祈西渡口,倒也特别有一番繁华,加之是端午时节,热闹更甚。骆贤和顾三莲许久不入闹市,都有些恍如隔世。先去金铺里挑了几样现成首饰,骆贤又和掌柜师傅订了几样,出了金铺却不回家,而是拽着顾三莲去了镇上最大的酒楼,拣了个不甚起眼的地方坐下,点了几样酒菜,一边安静吃喝一边细听那些个闲汉高谈阔论。


毕竟是端午,大多数人都兴高采烈地议论午时龙舟竞渡,谈论局势的并不很多,骆贤竖着耳朵在嘈杂中挑拣了一阵那些有用的语句,心里大致有了底,便扬手招过伙计:“这里有些什么地方,能清清静静地看龙舟?”


她说得十分认真,同时就将一小串铜钱丢给伙计,伙计看着铜钱,明白这两人就是为看龙舟来的,不由得有些进退两难,盘算了半晌,才朝两人一咧嘴:“两位是专门来看龙舟的客人吧?不瞒您说,这时候那些地方早都被人占完了,要清清静静地看,”他指了指楼顶,做了个为难的刻意苦相,“就只能到楼顶上去看了!要不,我跟掌柜地说一声,给您两位拿梯子?那地方天天打扫,干净得很,又通风,又敞亮!”


“哦。”骆贤装模作样地犹豫为难,又看向顾三莲,顾三莲并不说话,只是忍着笑看着她,骆贤看了她一会儿,就又转向伙计,把个一心游春的外地客人扮演到底:“那就算了,那——这里有没有什么好景致的清静地方?”


“好景致的地方多在水边,这时候都是人多,不清静,”伙计对这东山镇方圆几十里都如数家珍,仔细在腹中搜罗了一阵,他想起个地方,“就在离这镇北二十七八里的地方,有座东山,那里有处断崖,崖壁上是前人石刻,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刻的,但是崖下就是祈西河,那里有山有水,景致好,就是道不好走,去的人少,这时候肯定清静。”


骆贤觉得这地名耳熟,便细细询问,等询问清楚了不由得和顾三莲一起相对哑然,那条路正是通往东山村的小路,而那断崖离东山村不过二里路远近!


骆贤一边暗地里埋怨着老全的消息不全,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常走的路径打探得清清楚楚,两人正要会账起身,自镇口突然驰来一辆马车,将酒楼门口挡得严严实实,同时跳下个小厮,几乎是趾高气扬地朝伙计开口:“来一壶茶!”


那小厮却是湖州口音,顾三莲轻声提醒骆贤:“阿洛?”


“不是什么认识的名号。”骆贤将马车和小厮仔细打量了两遍,低声回答,“看举止倒有些商家习气,不像官宦人家。”


顾三莲并不放心,她招过伙计,将一小串铜钱递给他,低声叮嘱:“这马车我看着眼熟,仿佛是一位故人家的,又不好贸然上前,烦劳帮我问问,这是不是湖州成家的家眷?”


伙计连着得了两份赏钱很是卖力,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说是湖州什么吴家的长公子,去平州看舅舅,和您府上有旧么?”


“吴家?”顾三莲皱了皱眉,“七大皇商里的吴家?”


“就是那一家。”


“不是故人。”湖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顾三莲见过大半,但这位吴大公子她却没见过——这位公子,自生下来便是位盲人,一直被吴老爷养女儿一样养在深闺里,除了偶尔去几家亲密亲眷那里散散心,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问世事消磨时光。她不愿意见故人,一是危险,二是并不愿骆贤再杀人,听说是这样一个并无威胁的人物,心里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


将吴公子的种种情形向骆贤说明,她放心地一拉骆贤的手:“不必担心,我们走吧。”


骆贤将马车和小厮又用目光滤了一遍,觉得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便与顾三莲起身离开。


她依旧还是小心,借着顾三莲与掌柜会账的功夫,一个人先出了门,绕着马车转了转,觉得那几个家丁也一样平平常常并无威胁,才站在楼外朝顾三莲一点头:“我们走。”


顾三莲安安心心地走到她身边,两个人低声讨论了一阵,便离开了。然而两人刚刚离去,那马车里的吴公子却突然把小厮召进车去,只吩咐了一个字:“走!”


小厮正耀武扬威地催酒楼替吴公子热参茶,同时也狐假虎威地替自己要了一桌好菜,此时见吴公子脸色惨白,声音急促,也不敢再提,灰溜溜随便扔下些银子,他参茶酒菜都不要了,径直落荒而逃。


酒楼掌柜受了小厮许多呼喝,指着他的背影指桑骂槐地骂了许多,最后神清气爽地将那杯参茶自己一饮而尽,难得爽快地朝几个伙计开口:“今天过节,你们几个小子,把那桌菜吃了!”几个伙计们风卷残云地同时,他就又远远地冲着那溜烟尘啐了一口,“要老子精心伺候?呸,什么东西!饿着肚子滚吧!”


第三十六章 静夜


因为骑马太过招眼,顾三莲和骆贤在骡马店里买了两头小驴,一人一头,悠悠闲闲地沿着山路向东山走。五月天,正是草木繁盛的好时节,山间野花开成一片,触目所及花团锦簇,一阵暖风吹过,口鼻间尽是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骆贤一边走,一边便想起了当初顾三莲抱着她上仙宗山的事情来,她回顾前后无人,便探身过去,亲亲热热在顾三莲脸上亲了一下,撒娇道:“莲娘。”


顾三莲吓了一跳,见小路上依旧静悄悄地只有她们两个,才微红着脸责备:“阿洛,走路的时候,不准胡思乱想!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自从那一夜过后,仿佛是心里有了依仗,骆贤对顾三莲撒起娇来堪称变本加厉,她朝顾三莲笑盈盈地摇头:“我轻功好,没事。”


顾三莲觉得骆贤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想要给她再立起规矩来,但对上骆贤的笑脸,就有些心软。她思来想去,也知道骆贤和自己难得这样出来一趟,也不忍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彼此的兴致,便不再责备。但没过一会儿,骆贤便就又粘了上来,她探身过来,小脸在顾三莲身上小猫似的轻轻一蹭,同时很乖巧地低声道:“莲娘,你别生气,我下次不敢了。”


这么一句话说出来,顾三莲心里那点强硬就彻底化了。伸手过去替骆贤理了理蹭乱了的头发,她那声音里没有一点儿威力:“阿洛,下次就真的不许了啊。”


骆贤本性并不是一个爱撒娇的人,在旁人眼里总是老成冷淡,但对上顾三莲,便不自觉地持宠而娇,而顾三莲对她又向来是宠得过分,让她觉得心里总是暖洋洋地作痒,总能生出几分天真淘气来。她这时已经心满意足,不再动手动脚,但安安静静走了一段路,她看着顾三莲,便又忍不住开了口:“莲娘,你真好看。”


顾三莲看了她一眼,是个微嗔的神色:“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好看,”骆贤伸手去握她的手,“比谁都好看。”


顾三莲这一次躲开了去,声音里带出了恼意:“阿洛,不准再闹!”


骆贤很有眼色,果然不再闹,轻轻巧巧地翻身下驴,她将小驴拴在了一棵树上——那断崖到了。


顾三莲将驴拴在一边,还来不及出言责备,骆贤却已经扑进了她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身,她微微仰着脸看着顾三莲:“莲娘就是比谁都好看。”


骆贤并不很会说甜言蜜语,就算是夸人也只是几样词语翻来覆去,简单极了,但因其简单,反而直接地显出真挚来,顾三莲轻轻抚着她的小脸,想要责备,却又忍不住露出个微笑来:“我已经老了,阿洛才是好看,等你身子再好一点,就更好看了。”


她之前起意将骆贤喂得更白胖些,这一个来月就在饮食起居上苦心经营,而骆贤又去了心事,两样加在一起,果然身上添了些肉,虽然仍然纤弱,却渐渐显出亭亭玉立的身段来。她本身相貌就生得精致灵秀,又自幼习武,举动带出些和寻常人不一样的飘逸大方来,虽然自己并不在意,但已堪称赏心悦目。


顾三莲自己其实与骆贤一样让旁人觉得赏心悦目,但也与骆贤一样对此并不在意,两人站在一处,同时满满心里都是对方的好,对视良久,一只小蝴蝶自两人间扑扇着翅膀飞过,才将彼此之间的寂静打破,顾三莲轻咳一声,转而开始认真地叮嘱骆贤走路的各项规矩,而骆贤等她不疼不痒极平和地教训完,就把顾三莲拉到断崖边:“这里景致不错。”


景致果然是不错。东山并不特别高,但因为断崖陡峭笔直,祈西河自下奔腾而过,水流湍急,卷起白浪,眼前远山尽翠,对面崖壁青葱,中间镂空似的嵌着块光秃秃的巨石,巨石上几个丈许高的篆字,骆贤虽然看不懂,也觉得颇有气势,仔细看了一会儿,转过脸问顾三莲:“那几个字是什么字?”


顾三莲在湖州眼界大开,又博览群书,此时便看出了端倪:“是昔年晋朝的篆书,写的是天下平安五谷丰登的意思。”她指了指篆字边上的那行小字和下面方方正正的印章,“是当时的府尊为平乱和祈雨而作,武成四年,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


“眼下也一样是天下大乱,”骆贤突然一笑,“莲娘,你刚刚在酒楼里听见了么?怀王虽然丢了淮州,眼看就不行了,可诚王如今壮志未酬,却也病的七死八活,等他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也要打起来,这世道,是要越来越乱了。”


这一场大乱,就是由骆十八而起——顾三莲刚刚在酒楼里,也听到了许多恶毒的诅咒谩骂,此刻便轻轻搂住了骆贤:“阿洛,再怎么乱,也不关我们的事。等从江南回来,咱们就去祈西山上,两个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好不好?”


骆贤并不说话,伏在她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端午时节,人人都去看龙舟,这里并无人来,两人许久不曾出门踏青,不免流连,在断崖处消磨了一整日,一直到连夜景都看够了,才回了东山村。


崖上风大,顾三莲着了些风寒,起初并不在意,只自己熬了两碗姜汤喝下,每日依旧忙碌,却不想三五日也不见好,骆贤打算送她去镇上看郎中,顾三莲却把她止住了:“明天就有走方郎中来,从他那里抓一帖药也是一样的。”


东山村里,风寒这样的小病,人人不是自己寻些土方,便是自走方郎中那里抓药,也颇有效验,因为老全等人结伙去了府城采办东西,村里一辆大车也没有,骆贤也担心顾三莲路途劳顿徒增病苦,便点了头:“那明天先试一帖,这一帖要是不行,我们就立刻去镇上。”


走方郎中给顾三莲开了两帖药,因为是个生面孔,骆贤仔细盘问了他的底细,同时煎药时,便寻了只小土狗,悄悄先喂了它半碗,见土狗无恙,才给顾三莲服下。这第一帖药果然效验如神,顾三莲第二日就好了许多,但翌日将那第二帖药服下,白天行动如常,晚上却突然发起了高烧。


“是我自己不小心,白天累到了。”她脸上烧得通红,滚烫的手无力地握住骆贤的手臂,“不用去,歇一夜,明天就好了。”


骆贤并不说话,俯下身贴上她滚烫的脸颊。她有些疑心药不对,但也同样觉得顾三莲白日操持得太过辛苦,便轻声责备道:“我早就要你别动针线,费神,你就是不听。”


“是我不好。”顾三莲朝她笑笑,“现在天黑,路又不好走,你别去。”


骆贤摇头。她自邻院将老全媳妇请了来,细细叮嘱了一遍,又到顾三莲床前:“莲娘,我天亮前就回来。”


“劳烦你了。”顾三莲朝老全媳妇点了点头,骆贤在灯下见她嘴唇已经有些干,便端起床边小几上的糖水,又喂了她两勺,而顾三莲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不安,又拦不住骆贤,最终她留恋地看了骆贤一眼,只轻轻替她理了理头发,又握了握她的手。老全媳妇只觉得这两人情形有些奇怪,搓着手别过脸去,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你们两个虽是表姐妹,但感情倒真是好,我看亲生的都未必比得上!”


“劳烦你了。”骆贤并不接她的话,放下糖水朝她正正经经行了个礼,回身替顾三莲掖了掖被角,出门自院里牵过那两头小驴,转身去了。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个不安,但是这不安被顾三莲的病给压过了,权衡清楚,就不再犹豫。东山镇上静悄悄的,家家关门闭户地安睡,只有几家店铺的气死风灯在檐下轻轻摇曳。骆贤在镇上唯一的那一家回春医馆门口飞身下驴,只一敲门,头顶上就有了动静。


一支火箭自房顶射入夜空,同时医馆大门豁然洞开,院内灯火通明,现出里面各执刀枪的一伙人来。骆贤目光慢慢自人群扫过,认出那个走方郎中的同时,心里也豁然开朗。


“骆十八,”为首的是个粗壮高大的和尚,手里一振禅杖,“你恶贯满盈,跑不了了!”


骆贤并不答话,自背后抽出刀来,她飘身上前,朝着和尚就砍,和尚见她刀风凛冽,拼劲将禅杖朝外一磕,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和尚抬起眼睛,骆贤已经借着他的力道轻轻巧巧立在了房檐上。她并不理会袭来的暗器,几个起落,便不见踪迹。


“不必担心,”和尚朝着骆贤的方向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咱们慢慢追,她现在回去,也晚了!”


骆贤心急如焚,拼命赶路,连肩上嵌着的那一枚袖箭都无暇理会,但她转过山坳,便见夜色中远远红光大盛,等她再近了些,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坐在地上——东山村内,已经火光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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