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马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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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真是糟糕。

她的魔力已经恢复不少，打算开始审问那个被谢芸抓到的家伙，结果还没到达港口前就得到水手们的消息，他们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死在了船舱里。

“我建议您不要看那可怕的画面。”水手们建议，艾琳并没有相信，然而她亲自去看了尸体才承认自己的失误——艾琳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心情去了解那个家伙袭击的原因，而且肯定也没有胃口吃饭了。

男人多半是在途中从昏迷中苏醒，他的手脚虽然无法动弹，却依旧能控制剩余的魔力。他将魔力聚集到心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肉炸弹。“雷霆内爆”的威力原本足以摧毁半条船，现在却只把他的内脏撕得粉碎，并在躯干上造出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整个舱室满是肉渣和内脏碎块，鲜血喷满了天花板，那几名守卫的水手听到声音，刚打开门就开始呕吐起来。呕吐物，粪便，还有满室的血腥味让艾琳感到恶心之极，现在想想还有些作呕，跟来的谢芸仅仅是吓了一跳，事后她向艾琳说荒野中的某些沼泽比这味道臭多了。

船长不得不让几个胆大的船员将那家伙的尸体抬起来扔到海里，几条牛鲨自克拉冈被击溃后就一直尾随在船后。再次闻到血腥味让它们异常兴奋。或许是等不及了，血肉还没接触到海面就被一条冲出水面的鲨鱼咬掉了脑袋，海面随即绽开一朵暗红色的玫瑰。

离港口已经很近，两人回到船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过多久船长就前来通知两人，她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马德拉港的天气不太好，远方云层叠嶂，海面上雾蒙蒙的看不清楚，使得碧蓝的海水流入峡湾后都变成了墨蓝色，泛着泡沫和水花，无情地拍打着巨石筑成的堤坝码头。远海空气中的咸味在这里变得浓郁，伴随在码头上那数量庞大的鱼虾发出腥臭的气味。

这里是克罗诺斯王国到海特里斯王国最近的贸易港口，几十艘超过一百尺长的多桅大船在港口附近来来往往，风帆上印着巨大的商会纹章，近半数属于罗兰多姆的艾德商会和阿拉玛恩的米提苏斯商会，大量的水手和码头工人正在从上面卸货装货。它们中间穿插着上百艘较小的渔船，游艇，矿船等等。靠近峡湾北部的军用码头还停有十几艘庞大大物，那是属于克罗诺斯北阿玛兰辛海军的制式战列舰。少数是从海特里斯购进的两百尺四桅巨舰，它们的船身粗大，甲板却狭窄修长，很容易辨认。其他几艘则是阿拉玛恩最新制造的一百五十尺四桅大船，外弦包裹了厚重的防撞铁皮，再加上内弦的五十个炮口，让它们显得气势十足，威力非凡。除了每艘船的船头和撞角各不相同外，舰身上也有它们各自的名字——多数用动物和人名命名——艾琳能够看清的有独角兽号、复兴王马德拉号，哀王夏朗德三世号，珍珠人鱼号。而其他的或是距离太远，或是隐于雾中，只能看到它们高大的桅杆和宽大的三层船身。

没有魔法的海特里斯发明了这些武器，而阿蕾蒂女王则看中了它们的价值。然而在艾琳眼中，这些东西不过是活动缓慢的木头乌龟，或者说是船员们的水上棺材。

因为只有法师和巨龙统治着蓝天。

她望向海岸边，一排排两三层高的旅店搭建在宽阔的码头上，多数都用的木头，而非埃曼人风格的石头建筑。它们的表面被海风侵蚀严重，许多已经开始腐烂变朽。与它们不同的是码头南部的建筑，那里有数个巨大的仓库和六个船坞，有两个船坞里工人们正在修造新船，看龙骨的式样应该是大型武装船只。

码头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搬运工，水手，还有客商和守卫。“喀奥”号在第四码头停泊了下来，几名水手率先登上了码头，拴牢缆绳，架起船舷踏板。艾琳在向船长告别后，站在一旁等待谢芸下船，一名守卫正在核对船员的身份，几个乞丐见机立刻冲上前来祈求她施舍一些铜板，法师敏捷地躲开他们的脏手，随手撒了几个布西铜板将他们给打发了。

我讨厌这里，海风又臭又冷，潮湿沉重得让人窒息。或许我不该在这一片灰色里穿得这么亮堂。她打量着自己一身鲜红金缕的装束，这样就像告诉更多的乞丐和小偷，这人有钱，快来下手。她自嘲着，并没有打算更换。

下腹隐隐的胀痛已经消失，但感觉犹在。她踢开脚边的死鱼尸体，厌恶地皱起眉头。冬季即将来临，大多数的海鸥都飞去了温暖的南方，空中寥寥几只早已吃撑了肚子，使得这些连乞丐都不会感兴趣的遗漏死鱼只能躺在沙石上慢慢腐烂，爬满苍蝇和蛆，它们与礁石间附着的海藻让这里的空气变得比阿拉玛恩还要难以忍受。

“我来过这里，不过是在春天。”谢芸走下踏板，来到她的身边，拉开毛皮披风的兜帽，“春天的空气好得多，风也很大，而且是往海洋吹的风，没有这么腥。”

她之前穿的衣服沁透了海水和克拉冈的血液，在用淡水草草冲洗过后仍然臭烘烘的没法穿，只得暂时换上艾琳随身携带的几件便装。但那件长裙过于单薄，她之前那件破破烂烂的黑斗篷早就被艾琳烧成了灰烬。艾琳怕她着凉只得去找阿多克里要了条厚实的灰熊皮斗篷，这才让她下船。然而谢芸的身高超过了普通的克罗诺斯女性，披上披风后简直就跟男人一样高大，艾琳差点没认出她来。

“是啊，不过夏天这里又会热得跟铁匠铺一样。”艾琳说，她抬头看向城中最高的建筑物。“也许我们应该去比伦塔以西寻找住宿的地方，那座巨大的建筑会为我们阻挡北方的寒风和海洋的腥臭。”

“那个叫比伦塔吗？我虽然见过却不知道它的名字。”谢芸望着那高大的建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高大的建筑物。”

“确实很壮观，不过与圣光庭院的图书馆比起来就只能算一间厕所了。”艾琳轻蔑地说，“那是矮人留下的要塞，奥斯曼大帝为了建造它花了一万名矮人三十年时间。他们以为精灵的军队会从这里登陆攻打特尔曼，结果精灵们却在更北方上了岸。他们忍受着寒冷的暴风雪从昂基多山的北坡攀上，跳到了矮人驻军的头顶。精灵们占领要塞后原本想要摧毁它，他们用石锤，用投石机，甚至用魔法都无法伤它分毫。精灵的首领哈拉德艾斯认为这是半神的意志，于是将它的外墙漆成了青铜色，在里面种上了许多植物，大概他认为这能让这玩意看起来更像一颗巨大的圆木，后来阿尔塔米拉成了这里的主人，克罗诺斯由此开国。”她曾对这段历史很感兴趣，央求亲眼见过此次战争的阿尔卡娜给她讲述真正的历史故事。“这座建筑已经矗立了四千多年，能够追述到第一次精灵战争时期。拜它所赐，马德拉又被人称为精灵之城。”

实际上那些喜欢地洞和坑道的家伙竟然会用一整座山来建造这座暴露在地表的建筑，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艾琳觉得她们应该雇一辆马车去城西，毕竟这座拥有近十五万人口的巨大城市仅次于王都罗兰多姆和肯莱顿城，从港口走到比伦塔都需要很长时间。城西则更为宽广，那里是通往罗兰多姆地区的关口，从北方的奔腾而来的菲雅河在平原上受到肯泰尔山脉的阻拦，不得不绕了个大圈，贯穿整个马德拉城，从这里入海。

越往城里，腥臭的味道就越淡，河岸的两旁种有橡树，现在正值临冬，它们的叶片变为橙红，如火焰一般绵延，美得不可胜收。这些树木据说是阿蕾蒂女王带领她的士兵们种下的，以纪念攻城时死去的亡者，人们不敢砍伐，于是一直留到现在，经过几十年的生长，树干已经壮实如柱，树下还有石条长椅，以供人们在天热时到此乘凉。一些小贩在岸边售卖烤鱼烤虾，还有各种蚌壳和蛤蜊，艾琳虽然不想吃，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吃多少东西，而且赶上晕船，肚子确实饿得不行。在闻到烤肉的香味购，她屈服于嘴和胃的需求，掏出铜板买了几个蛤蜊和两条烤鱼，还要了几升甜酒，坐在树下与谢芸一同享用。

烤鱼焦黄，还撒了盐和辣椒，味道非常不错，蛤蜊也很鲜嫩，刚好用于下酒。艾琳嘴里嚼着鱼肉，眼睛盯着那些橡树，心情依旧低落。

当年这些大树不过是颗小小的树苗。艾琳心想，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现在种树的人也随罗尼格而去，而我依旧还是少女的样子。

饭后时间还很充裕，两人一边观赏风景，一边沿着河岸边的道路慢慢前行。菲雅河的流量虽小，连稍微大一点的商船都无法进入，但北地夏天多雨，时常泛滥成灾，所以马德拉人在沿岸筑有堤坝，还雕出了石头栏杆，沿河街道的地面也全用青石砖铺就而成。这里距离海岸不远，颇受富商们的欢迎，于是各大商会纷纷抛弃了肮脏腥臭的码头，转而在这里设立分行，人来车往，络绎不绝。河道上横有五座桥梁，分别用北地前五大王国的名字命名，其中最大的哈德拉斯桥甚至能够让四辆马车并排通过。

“哈德拉斯……”艾琳看到桥头上雕刻的词语，念叨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不由得驻足观望整座大桥。哈德拉斯王国，这个六十三年前屈服与年轻的阿蕾蒂女王剑下的王国，它投降的日子却刚好是我的出生的日子。

这个名字激起她记忆的涟漪。她努力回忆幼时跟随父亲一起去过的哈德拉斯城所见过的模样。后来她从书本上了解到哈德拉斯王里奥三世如何昏庸暴戾，鱼肉百姓，甚至为了抵御阿蕾蒂女王的进攻而焚烧了半座城市。无法忍受他的人民最后打开城门，夹道欢迎女王入城。

艾琳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这些画面，却能够从新城市的街道上了解，即使那时她只有三岁。重建了家园的人们欢声笑语，他们将哈德拉斯王的石头雕塑砸成碎片，又在原地竖起女王的铜像；一些来自南方的商人在大街上给穷人分发食物；新近受封的骑士们则接受女人们敬献的鲜花和美酒；歌手与诗人共同弹唱赞美的歌曲；侍卫军和佣兵们则负责维持秩序，整个城市仿佛都重获新生。

现在那些房屋和人现在都成了影影绰绰的景象，它们是那么的模糊，让她无法看清。毕竟是六十年前的记忆，任谁都会忘记。艾琳并没有十分在意，然而她又想起了船上做的那个梦，梦里有她的家人，她的兄弟姐妹，她的两位哥哥，最爱她却死得最早的汉拉德斯，现在不知身在何方的罗米德，在小时候带着自己偷吃点心的罗德娜，以她出众才华为傲的父亲，还有会给自己烤香甜蛋糕的母亲。那些与亲人们一同经历过的事明明都清晰的出现在大脑中，然而里面的亲人却之前的回忆一样朦胧莫辨，只有那长满野草的院子和孤零零矗立在乡间的旧别墅才真真切切地锤击着她的心。

艾琳不想再沉浸于回忆之中，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怎么了，艾琳？”谢芸本来已经走到她的前方，见她止步观望，流泪不止，立刻慌慌张张地小跑回来。

她的声音里饱含关切，让法师感到安心和高兴。“没什么，只是想到以前的一点回忆。”她摇了摇了头，擦干眼泪。这是我自己决定的道路，回忆无法阻拦我的前进。艾琳在内心提醒自己。你爱的人正陪伴在你的身边，要坚强，德莱宁，要坚强。

她记起阿尔卡娜陪她一起参加汉拉德斯的葬礼时老师问她的话。

“如果你继续现在的路，他们会一个个地消失在你面前。就算你结婚生子，子孙们也会走在你的前方。最后留你孤独终生，你还想要继续吗？”她如此问道，金色的双眸十分认真。

“我如果现在回去，他们都会失望的。”艾琳如此回答，然后径直走进通往圣光庭院的空间法阵。

不行，不能再沉溺其中了，我会被它们吞噬掉的。她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好的思绪，谢芸握住她的手，传递而来的温暖让她安心。我不会孤独终老的，我有人陪伴。

“啊，”她假装惊呼一声，转移了谢芸的注意，“我得先去一趟法师协会，没有登记的旅行法师若是被守卫盘问起来可就麻烦了。”

“法师协会的管理这么严格？”她的话起了作用，但游侠的脸色表示她还在为她刚才发生的事担忧，这家伙从来都不会掩饰。

我记得马德拉的协会在比伦塔里，离这儿还远。艾琳望了望河对面那逐渐显现出它那巨大穹顶的青铜塔身，“边走边聊。”她说道。

“我们拥有的力量既强大又危险，心怀不轨的魔法学徒也能杀人，这让法师一度成为这片大陆上最具威胁的势力。”艾琳叹了口气，“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生命丧生在魔法之下，又有多少无辜的法师被穿刺或者绞死。在百年前的奥克斯玛，魔法被认定为是邪恶的力量，成百上千的法师们惨遭清洗。幸存的人逃往北方，而我的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手牵手从哈德拉斯桥穿过菲雅河，桥上的佣兵打扮的家伙向她们吹口哨，那些路人纷纷向他们投以鄙夷的目光，而两人则选择了无视，艾琳继续向谢芸阐述那些繁琐的规定，谢芸认真聆听她的每一句话，显然很感兴趣。

“克罗诺斯虽然给予法师们庇护，然而统治者们也不得不防范。这个王国的每座大城市都设立了隐藏的探测结界。”她又指向阴霾沉沉的天空，那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如果某个法师没有先去协会登记就擅自使用魔法——哪怕是你用火焰点个蜡烛——那些老头都能够发现你的魔力波动，然后他们会立即将‘苏鲁特’直接传送到你的面前。我们叫这些家伙‘黑爪牙’，他们的身体植入了一种原始艾因石的溶液，拥有出众的武艺和优秀的抗魔能力，特别擅长追捕和杀死法师。就算跑出监控结界就会被烙上刻印，随即被全国的法师追捕。这时一旦被抓住就会直接给你戴上禁魔锁链，扔进地牢中等待审判。”

“这办法不好。”谢芸摇了摇头说，“”

“重要的是它给了法师们渴求的自由。只要他们牢记自己的危险性，按照协会的规定一步步完成身份认定，他们就能在大街上随意行走，偶尔向某个东西发射闪电什么的。”艾琳开着玩笑，“所以多数旅行法师都不喜欢住在城里，他们更喜欢偏僻的乡村，就像温丝特•科拉格夫人那样。”

“还有你的家族，那栋旧别墅……”谢芸来了个突然袭击，这句话狠狠地冲击了艾琳的心。“你刚才是因为想起了家人才流泪的吧？”

“哎？你怎么……我没有……”游侠一针见血的话让法师手足无措，她睁大她那湛蓝的双眼打算否认。

“别想抵赖，你这家伙。”谢芸微笑着抵近她的额头，“我在北方游荡十年，听说的故事也不少。刚才我偷偷看了那座桥的名字，哈德拉斯，那是六十几年前被克罗诺斯征服的北方王国之一，你那时已经出生了吧，所以这个名字会让你想起故国和家人。”

只有家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出生在它的灭亡日，王国历748年12月6日，虽然阿尔卡娜每三年才给我一次生日礼物，然而这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艾琳哀伤地点了点头。不是为了那个从没见过的国家，而是不得不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被罗尼格带走。

她不想再说这么悲伤的事，只得握紧了谢芸的手，加快了脚步。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她们很快到达了比伦广场，这里是马德拉城的正中心，巨塔就在前方，塔身整体是个均匀的八边形，青铜色的巨大外墙围绕着它的身体，支撑外墙的石柱粗大得仿佛坚不可摧。光看上面的雕刻的线条会让人误认为它是用一人多高的石砖垒砌而出，然而石墙却是一个整体，由一整面花岗岩石组成。除去宽大的基座，塔身由下至上总共六层。光是第一层的高度就有四十塔米左右，而其半径也至少有六百尺，每一层的露天平台上都栽有树木，艾琳认出那是阿克兰的乔铁木，它们永远都只能长到三个人那么高，绿色的叶片就像未经打磨的铜刃匕首，树干犹如生铁，树皮比湿牛皮还要坚韧，树根牢牢嵌入塔身中，据说刀剑都无法将之砍断——这意味着只有精灵才能用它们制作武器，人类只能望之兴叹，悲叹如此完美的材料生生浪费。巨塔俨然已经成了城市的一部分，矮人制造的巨石大门早已被卸掉，只剩下粗大的石柱还整齐地留在原地，上面爬满了藤蔓和青苔。它的身旁是矮人集市，身后则是艾琳提到的只剩下一半的昂基多山，那巨大的影子都完全无法将它笼罩。

“真是壮观，这至少有两百塔米。”谢芸感叹道。“我从没有走近看过，没想到这么气势逼人。”

“活像一根插进大地的棒槌。”艾琳笑着说，她已经没有了一路上的哀伤气息，她性格乐观，同时很擅长调节心态。“矮人的建筑只能用宏大形容，却没有精灵的精美，人类的舒适。法师协会在第三层，我们快……”她见谢芸盯着另一个方向，“你在看什么呢？”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在高塔阴影下的矮人市集。

“艾琳，这里也是矮人的安置地吗？”谢芸突然好奇地问道，她指着巨塔旁的矮人市集，那里很多半人高的家伙正在买卖货物。

艾琳明白了，“对，没错，这个市集的名字就是‘矮人’。包括马德拉城在内，矮人的安置地有五个，分别是纳克科尔公国的里斯镇，希莱德伯国的巨人市集，而克尼斯塔有两个，以及多塞特城和奥辛多城。为了防止这些投降的矮人重新与特尔曼帝国勾结，安置地都比较靠近南方。不过他们锻造和经商的本领高强，女王准许他们成为商人和铁匠，代价是国家可以从中抽取比人类商人更加丰厚的税金。”

“你知道的可真多。”谢芸感叹道。“我之前一直以为特尔曼与克罗诺斯有什么条约，允许他们来境内贩卖商品呢。或许我该花点时间学习这片大陆的历史。”

“没错，可爱的家伙。我们生命如此漫长…”漫长到我们能看到所有国家的兴盛或者灭亡。“…花点时间在书本上不是坏事。”她骄傲地抬起头。“走吧，我们的目标是比伦塔的第三层。”

然而谢芸却充满期待地看了她一眼。艾琳觉得这家伙好像很想进市集去买点什么。“进塔之前先逛逛？”她试探性地提议。

游侠立刻点头答应。

真是好懂的家伙。

市集里的商家很多，多数是一些普通的杂货，包括香料，毛皮等等。几乎都是日常用品居多，很少有旅行者和冒险者能用到的东西。这些矮人已经被人类化了，艾琳看着待售的商品想到。她一路不停地发出轻蔑的“哼”声，直到在第三个拐角她才满意的点头。这家店铺名字是“罗尔的宝库”。这个店铺很大，货量也很足，宝石首饰炊具武器铠甲衣物什么的一应俱全，甚至包括一扇厚重橡木门和几个柜子也标上了价格。艾琳对它的评价是很有矮人的风格——他们从来不将商品分类售卖，所以好东西都混在里面。

“阿尔卡娜曾说，不喜欢买东西的女人只是半个女人，而懂得买好东西的女人抵得上四个半女人。”艾琳故作严肃，引得谢芸一阵轻笑。“就这里吧。”

几名矮人嬉皮笑脸地将她们迎了进去，这些家伙的胡子很短，都是剃掉后重新生长的，标志着他们的仆从身份。他们油腔滑调地为她们介绍货物，五颜六色的绫罗长袍，兵器，杂货，皮毛，香料，包括各种各样的杯子——其中有一个镀银基座镶嵌各种宝石的犀角杯艾琳一眼看中，很快买下。她喜欢美食，也喜欢美酒。谢芸看上了两柄矮人打造的短剑，烙钢刃和象牙手柄，外形大气，需要三个金布维。毕竟是好东西，价格昂贵却也能接受。艾琳将价格狠狠杀到三十个银米杜，老板吹胡子瞪眼地大声还价，两人像是在进行一场决斗，最后以一个金布维加二十个银米杜成交。

交易后艾琳笑得如同得逞的狸猫，而老板几乎欲哭无泪。“尊贵的小姐，以光明半神阿尔卡娜的仁慈，我还要交七项重税，发发慈悲吧。”他可怜的样子成功地打动了谢芸，她又挑了一条干净宽松的绒线马裤，一双小熊皮的长靴，内衬有绒毛，还用松木熏过，十分舒适，价格也不贵，仅仅六枚银米杜。她立刻让艾琳用披风为自己遮挡着穿上了裤子，同时换掉了自己的靴子，那双靴子浸泡了克拉冈的血和海水，皱缩开裂得很厉害，让她的小腿很不舒服。然后她脱掉了外裙，上身只穿了内衣和一件单薄的贵族白衬衫。

换完衣服，谢芸终于松了口气，她伸展身体，竟然还试着蹦了两下，脸上满是愉悦的表情。

“终于舒服了，那裙子穿着真别扭。”她笑呵呵地说。

她不喜欢拘束自己，所以才这么着急地答应我逛市集吧，真是狡猾。艾琳将长裙收进魔法小包时暗想。谢芸的穿着让她有些看不下去，只得再让老板拿了一套北方贵族穿的全新行头，包括一件有内衬的小牛皮背心，一件有着漂亮藤蔓纹路的象牙色翻领皮革长风衣，以及一根华丽的雕纹束腰皮带，银质的皮带扣雕刻着两只嬉戏的天鹅。她讲好价格，付给老板金子，让他愁云满面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灿烂而略带奸诈的笑容。

天鹅，这倒是挺适合的。艾琳想，她捧着这些东西走到谢芸身边，迎接她的是谢芸惊讶的表情。

“我不冷！”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狡辩。

“我看着你我冷。”艾琳不由分说地强行给她套上背心。“而且这身打扮就像个愚蠢的贵族小流氓。”

“我是个游荡者，又不是个贵族。”谢芸耍赖抵抗，抓住艾琳正在系衣带的手。

“可我是，我不能容忍我的同伴穿成这样。”艾琳甩开她的手，麻利地系好绳子，又将风衣扔给她。

“噢，妈妈！”她抱怨着丢到一边，并且想要逃走。

“你妈妈让我照顾你！”艾琳拽着她的腰带把她给拖了回来。

她无言以对，只好像根木头一样傻傻地站在原地，任由艾琳上下其手，矮人老板在旁边一边咬着艾琳给他的黄金。全新的衣服很贵，而且还是贵族的款式和用料，总共价值四枚金布维，艾琳不得不杀价到两枚零十五个银米杜——那完全足够一个普通人一年的花销。老板倒也不吝啬，赚钱的同时还向讨好客人，他又半价卖给她们两条漂亮的皮围脖，用散发着果香的上等黑貂皮制成，垫底的白棉布上绣有金色的纹章百合图案，这是为即将席卷王国的寒风而准备的。

“噢，小姐，您穿上后完全变成了罗兰多姆公国最棒的贵族猎手！原谅小人的形容，不过您比马上的阿蕾蒂女王还要俊美，比阿克兰来的俄尔多斯还要潇洒。”一名仆从大声赞颂道，“骑士老爷们会为引起您的注意而奉上他们的战利品，而贵族千金则会因为您的一句话而甘愿献出她们的处子之身，嗯……如果您想要的话。”

“贵族猎手？”谢芸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闭嘴，滚开。”艾琳骂退矮人仆从，气呼呼地打量着换好行头的谢芸。贵族猎手，混蛋，阿尔卡娜在上，瞧瞧我干了什么，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

“很难看吗？”谢芸披上毛皮披风，看着自己的样子，“肩膀这里似乎有点紧。”

“没错，很难看！”艾琳走到她的身边，理了理她的领口，她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吓人。“黑乌鸦变成了褐松鸡，好多了。”

她出气一般狠狠捏了对方的胸口，换来谢芸一声短促有力的尖叫和羞红的脸。

我竟然把她弄得魅力四射好吸引那些天真的女孩，真是傻透了。她涨红了脸，撅着嘴走出商店。

马德拉人口众多，而巨塔最多时曾经容纳了将近一万平民。原本的建造计划是包括昂基多山中的地下城总共可以容纳十万矮人军队。但由于地下城的区域刚刚开工就被精灵攻下，现在里面只剩下四个巨大的大厅可供使用。塔中空间宽大，几乎就是个小型的城市，如果嫌塔过高，还可以骑马通过边缘的回旋兽道上塔，这些原本给战熊使用的兽道宽有二十尺，上行坡度缓慢，后来人们还增建了石质护栏，马车也能随意通行。除了这些，中心支柱周边还有旋转阶梯可以快速上塔。塔壁新凿出了许多窗户，通风良好。由两条街道形成的十字型道路将矮人的竖居式洞穴房间分割。随后从基底直通天花板的圆形住宅被三条圆形小道分为里外三层，拥有八百多个房间，受阿蕾蒂女王恩赐，三千余名矮人荣幸地住进了他们祖先修筑的兵营里。

塔中有些闷热，因为除了顶部的巨大艾因石灯外还有上百只松木火把辅助照明。谢芸在惊叹之余将厚重的毛皮斗篷收进包里。艾琳则没有感觉，她只是厌恶地耸了耸鼻子。

“精灵仇视矮人，他们在这里处决了所有的俘虏，一共五千多人。并且将所有的尸体堆在一起烧成了灰。所以没有多少人类愿意住在这里。”艾琳说，“四万具尸体烧了整整十天，精灵们将他们的残骸运进山体内部的几个厅堂堆放，最后全部化作黑色的花岗岩石。”

“四万……。”谢芸有些吃惊。

“实际上精灵并不了解矮人的习俗。他们诞生于岩石，葬于厅堂回归岩石正是他们最高待遇的葬礼，历来只有矮人贵族才有这个权力。”艾琳讽刺的轻笑着，“这件事被当时在位的里多大帝知道后，他向精灵们表示了感谢，并主动求和。这时候精灵才知道自己傻乎乎地原本想要送他们下罗尼格的地狱，却让他们回到了霍里的大地神厅之中。”那些尖耳朵的家伙总是怎么自以为是。艾琳暗笑，结果自己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之后，矮人和精灵的战争停止了五十年，矮人交出了这块土地，并且后撤到了如今的安德罗城以北，直到里多大帝死后才由黑火和黑锤兄弟重新挑起。只不过这两位皇帝挑错了对手，他们偷袭精灵后方，杀死了艾西多拉的妹妹，从而被愤怒的半神之子用箭射穿了喉咙。”

“而后阿蕾蒂女王征服北方五国后，允许矮人们住进比伦塔。崇拜岩石和祖先的他们当然求之不得。”这里比港口的味道好不了多少，她暗骂，阿蕾蒂女王的糟糕主意。几千个酒气熏天的矮人散发出的味道加上松木燃烧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而产生的空气几乎能让初次进塔的人窒息。不过那些喝着黑麦酒的矮人看起来到是十分高兴，因为他们从来不在乎自己的气味有多难闻。

艾琳开始羡慕不用呼吸的谢芸，同时也不禁怀念起了圣光庭院的图书馆。那座宫殿比这大上几十倍，拥有三百排两百米高的圆形书架；顶端的圣光永不熄灭，空气中满是花卉的清香和油墨的香气，还有古旧羊皮纸的味道；大厅里到处都是金色华丽的帷幔和柔软的羽毛垫，以及悬浮在空中的巨型大理石圆桌。那里是学者和求知人的天堂，也是光明半神的神迹居所。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到上面去呼吸新鲜空气吧。”她已经迫不及待。

经由艾琳的要求，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第二层。这里并没有层叠的圆形居住区，所有的住宅都修建在塔壁上，居住者全是人类。中间的巨大支柱周围环绕着一个新月型的水池，池中的水正在流动，清澈透明，大概是从暗渠接入了原本位于山中的地下泉。这里也有通往山体内部的大门，里面是一个长厅。五扇橡木大门均大敞开来，漆成金色的橡木上雕刻着太阳，流苏，还有翅膀的图案，厅中光线充足，使得外面可以轻易看清里面的景象。

长厅中矗立着三尊高耸的镀金神像，中间那尊长有巨翼的女神像的高达四十尺，两旁的使者也有十六尺左右。大厅中艾因石灯的光芒也不是碧蓝或者橘黄，而是淡金色。神像周围有几名修女正在朗读诗篇，声音细小，听不清楚。还有几十个人在空旷的大厅中祈祷，他们双手合十，虔诚无比，一些人还在身边点燃了他们购买的蜡烛。其中几个穿着华丽，看上去似乎是贵族或者富商，身边点的金粉蜡烛——这东西十分昂贵，是教廷的重要经济来源。

“耶罗卡德光明教会的圣堂。”艾琳低声对谢芸说，指了指那些神像，“左边那个有九片翅膀的少女是梅塔斯隆，圣光图书馆的管理者，老好人一个，怎么骂她她都不会生气，而且厨艺很好。右边的是桑达尔丰，庭院的花匠，脾气古怪的家伙，她喜欢做金苹果汁，能把你舌头都甜掉，而中间的嘛……”她观察着谢芸的表情。“我建议你亲自去看看。”

谢芸犹豫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想要看到真实的母亲，而不是虚假的雕像。”她说。

“或许你可以去她的神像面前大声叫她来见你。”艾琳咯咯地笑着，“桑达尔丰会听到的，这样我们就省了许多麻烦事，不是么？”

“真的吗？”游侠似乎有些期待。

“当然是开玩笑的，她们正跟着主人玩失踪呢。”

“你这家伙！”谢芸皱起眉头，轻轻弹了一下艾琳的脑门。

她们的嬉笑打闹引起了几名圣光护卫的注意。他们站在守在大门前，警惕地盯着艾琳，仿佛怕她突然露出可怖的神情将他们变成青蛙。别这样看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们，而且我那亲爱的老师正是你们正在供奉的半神，她最宠爱我了。艾琳暗暗抱怨，她很想对那些守卫大声炫耀，吓得他们屁滚尿流。

“快走吧，这里不是打闹的地方。”艾琳哼道，她又拉起谢芸的手，往外走去。

第二层到第三层的楼梯并没有顺着中心支柱向上，她们来到了第三层露天平台上的花园，刚才在塔下看到的乔铁木在这里僵硬地伸展枝叶，再也无法生长的它们历经千年岁月，仿佛已经变成了白色的化石。艾琳体力没有谢芸好，连续的两百多阶楼梯把她累坏了。她们坐在花园里的长廊的廊椅上打算休息一会。法师刚想坐下，却又突然跑到阳台边举目远眺，这里已经非常高了，能够俯瞰整个马德拉城，巨塔正面是东南方的碧蓝大海，云层散了不少，阳光从那里透过云层照耀在海面上，而东边的峡湾港口仍旧笼罩在薄雾之中，不甚清晰；南方是高大美丽的肯泰尔山脉，山顶白雪皑皑，景色非凡；西方则是一望无垠的罗兰多那大平原，无数的田地中燃起寥寥黑烟，农民们正烧掉收割后的麦秆根，为来年的播种作准备。

原来圣光庭院缺少的只是这片自然的美景。“太美了！”艾琳不由得感叹起来。“我开始嫉妒维多莉娅了，她竟然能在继位前住在这里的顶层。快看，莉雅，这里能够看到西边的鸦树镇，那可是罗兰多姆的北方咽喉。”

“他们好像觉得我们很不友好。”谢芸还在纠结刚才那件事，她抬起头看着艾琳。“难道他们知道你的身份？”

怎么可能，小傻瓜。没有一个血液守护者会傻到顶着这个找死的名头到处宣扬。“那些家伙只是在防备我而已。”艾琳无奈的耸肩，“我是个法师嘛。”

“防备法师？我一个妈妈的信徒在防备另一个妈妈的信徒？她们在干嘛，吵床头架吗？”

艾琳被这个说法逗乐了，她哈哈大笑。谢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看你之前心情不好，开个玩笑而已。”她嘟哝着。

我还以为她是太傻太天真了呢。“所以我笑了，很有趣。”艾琳低头欠身吻了她的额头，羞得对方一脸红晕。“谢谢你的关心，莉雅。”她说。

“回到正题，这里面肯定又有一段历史吧？”谢芸红着脸，一本正经地问。

“噢，你别这样。”艾琳耷拉着头，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那些蠢笨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不断炫耀自己的知识，“我就像唠叨个不停的话罐子。”她心想，说实话，她不喜欢这样。独自在圣光庭院待了这么多年，如果面前是其他人，她或许嘴巴都懒得打开。然而每当谢芸问起这些东西，她又不想向她隐瞒一丝一毫。

“我喜欢听你说的那些故事，而且多了解历史也是好事。”谢芸温柔的笑着说，“我原本属于东方，艾琳，这十年除了语言和生存，我很少学到真正应该了解的东西，也很少去尝试了解一个人。我喜欢你讲的那些故事……不，我喜欢听你说话，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耳边说话。”她红着脸，低下头，“而且，这件事似乎与我的两位母亲有关，我想更多的了解她们。”

这算是告白吗？艾琳受宠若惊，不过谢芸不会想这么多，她心想。只要她喜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那么就请您听听我的故事吧，我的公主大人。”她以贵族礼仪鞠躬致意，然后又蹦到谢芸身边坐下，开始讲述。

“自魔法复兴时代以来，教会就开始痛恨法师从他们那里夺走了许多权力。”她缓缓道来，“不论是领土，金钱，还是魔法的力量。在一百七十年前的布吕思恩叛乱后，光复王米洛斯废除了他们原本审判法师的权力，将所有的教会领土归于王化，并且极大地削除了他们的武装力量。”

“这种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在布吕斯恩叛乱前夕的几位国王都曾想限制教会私人武装。为此，他们违背了耶罗卡德最初订立的誓言，‘不能干预各国行政’这一条。派出一万名圣光卫士和神圣骑士组成的教会武装参与了叛乱，杀死哀王夏朗德三世的罪他们也有一份。光复王米洛斯复国后，将圣光护卫的数量锐减至两千人左右，而神圣骑士，呵，他们几乎已经绝迹。”她露出一脸苦笑，“米洛斯转而推行王道和骑士道，奥克斯玛看到了克罗诺斯的处境，也开始排挤光明教会。这使得教会差点覆灭，而内战中发挥重大作用的法师们此时却开始崛起，刚好引来教会的仇视。”

“自作自受啊。”谢芸叹气，“总感觉母亲的名字被他们玷污了。”

“教廷中也有许多人都知道自己违背了誓言，她们认为这是阿尔卡娜降下的惩罚，至于她本人有没有参与，我并不知情。”艾琳摊手，“我是在皇家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看到这段历史的，你的母亲那时已经失踪。不过，阿尔卡娜很坚持一点，‘不敬神者视为不知恕其无罪，以神之名制裁无辜终将受罚’。”

“我喜欢这句话。”谢芸笑了。

“我也喜欢。”艾琳点头。“后来，克罗诺斯境内的教派分裂为南北两个，北方以马德拉城为代表，仇视法师，认为法师夺取了他们权益，仍旧保留私人武装，就是刚才那些的家伙。南部则以罗兰多姆为首，他们主动放弃了武装力量，仅仅留下保卫教会本身的力量。最高领导人‘圣光天赐者’也变成了两个。南方保留传统，由具备了‘六大光明美德’的圣洁处女继承，穿绣有百合的洁白长袍，被称为‘白天赐’，而北方则是由具备‘暗夜领导光明’力量的男性继承，穿绣有金丝玫瑰的漆黑长袍，被称为‘黑天赐’。”

“真是另类的讽刺啊，阿尔卡娜妈妈和阿尔忒雅妈妈应该是姐妹。而信仰他们的人类却相互敌视，并且因此分裂。”谢芸摇了摇头，“他们不应该如此。”

“他们不明白，魔法中不能没有光明，否则很容易堕入邪恶。而圣光也需要由魔力来引导聚集，否则便没有最强的治疗力量。”艾琳轻声说着，手中握着的发杖愈发沉重起来。

“不过按你的说法，她们明明是我的两位母亲，是一对不可分割的爱人，人类为什么不选择同时信仰她们两位？”。她问道，“这绝对很奇怪。”

“我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大概因为我并不是她们的信徒吧。”艾琳微笑着说。“或许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崇拜的神被事实变成一个同性恋和**者。”

人类妄图用他们的世俗伦理来约束半神，难怪阿蕾蒂女王说教会演了一出愚蠢的闹剧。“知道吗，《平等法案》最大的反对者就是北方教廷，他们宣称如果实行法案，世界将陷入黑暗之中，实际上阿尔卡娜才懒得来管这些人类的闲事。而自古以来，耶罗卡德教会中普遍接受教众的同性恋情，并且为之祝福，当时阻挡这些恋人的只有法律和他们自己。”她扬起眉头，“噢，或许还有生育后代的责任。可怜的菲雅克女王，愿罗尼格保佑她。”

“现在信仰母亲……我是说信仰阿尔忒娅妈妈的人多吗？”

“人类里只有法师才信仰阿尔忒雅，精灵们也是她最为虔诚的信徒。其中的原因阿尔卡娜也对我解释过，她说阿尔忒雅一次性就将最大的恩惠赠与了人类，并且不求回报。获得这份恩赐的人类却从不自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容易遗忘恩情，却喜欢铭记仇恨。”

“恩赐？魔法吗？”

“才不是这种肤浅的东西。”艾琳摇头否认。她见谢芸的表情疑惑，笑了笑继续说。“是的，魔法不过是根源之力的边缘光芒，它是一种接触力量的手段，法师们想要借助这些光芒触摸根源之力。殊不知阿尔忒娅早已将根源之力赠给了他们。”

“根源之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谢芸又问。

“我也不清楚。”她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相信她的话。”

谢芸一脸茫然的样子，艾琳觉得她眨眼睛的动作很是可爱。“呵呵，这这有些难以理解吧。”所以我们别纠结于这些小事上，“以后让她亲口对你解释，现在我们还是赶快去将现在该做的事情做好。”她转过身，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再不能使用魔法，我会憋死的。”

她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站起身来遥望菲雅河上的哈德拉斯大桥，决定将家人先置于脑后，帮助谢芸找回她记忆的碎片才是最为优先的事。

是的，这才是她应该走的道路。

她微笑，抬头看了看天空，她们在庭院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休息已经足够了。

这里用紫蓝色帷幔装饰，空气中觅弥漫着神秘的檀木芳香。一些人进进出出，多数是来使用传送门的旅客和商人。大门口是一男一女两尊白色大理石雕成的法师塑像，身着华丽的长袍，手握细剑，高举法杖，尖尖的兜帽十分显眼，下面的名牌标注着他们的身份，两人均是出自马德拉本地的圣魔导师——男性是埃罗因•冯•莱因哈特，克罗诺斯最为著名的元素学派大师。而女性则是赫拉丝•德•阿罗巴因德•罗米塞尔，她是传奇的凤凰召唤者，空间学派与召唤学派的大师。

“看，这就是教会和法师们的对立体现了。”艾琳哈哈大笑，引来一些人的围观“一个崇拜不再参与世间纷争的半神本身，而另一个则崇拜她的姐姐赐予的实际力量。”

“力量是法师们最为忠诚的丈夫和妻子”一个女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她穿着紫色的法师长袍，护肩下的斗篷绣着双翼和长杖组成的纹章。艾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拥有她们的人才会变得现实，才会被人们所畏惧和敬仰。”她有着与艾琳相同颜色的微卷长发，只是岁月将茶色打磨得不如昔日那般浓郁。

“欢迎来到马德拉，我亲爱的小妹。十三年后如命运般的再会，然而我已人老珠黄，你却还是那么年轻美丽…”中年女人吸了一口手中的长烟斗，吐出一股青烟。“…而且舌头依旧毒辣。”

谢芸也瞪大了眼睛，她转头看看艾琳，又看着眼前的女人。

噢，不，她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我才刚刚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决定好该走的道路。亲情会摧毁我最后的坚强吗？艾琳忍不住退后一步，眼眶突然湿润起来。不，不要，发发慈悲，我不需要眼泪。她祈祷，向她的两位老师，两位母亲祈祷。

“来吧，让姐姐给你一个久违的拥抱，我最爱的小妹。”女人张开双臂，满脸笑容，欢喜的泪水从她眼中流出。

艾琳冲上前去，拥抱了罗德娜•德莱宁•冯•奥兰加德，在她怀中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