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标题

作者:郁闷的DE
更新时间:2012-06-23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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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郁闷的DE 于 2012-6-23 23:43 编辑


可能有人注意到了,我前几章一直在用POV写法,这种写作方式比普通的叙事方法更能突出和塑造一个角色的性格特征。在实验了几章以后非常好用,现在正式开始全角色POV写法。


我真是爱死冰火了。




第十五章 岩石上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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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正午,但暴风雪终究还是来了。在凛冽的寒风开始肆虐前,他们终于在这贫瘠的峡谷里找到一处足以安歇的洞窟。


这是个好地方,洞穴宽大,穴口有一大块突出的岩石,从远处根本看不到。而路则根本没有,若不是那剩下的最后一只黑熊执意往这边跑,他们根本没法找到这里。洞里很多枯树枝,洞旁还有有一颗倒下的腐朽枯树,刚好可以用来当柴烧。


那些家伙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从原路返回。弗拉赫伦·黑锤心想。他吩咐几名手下将驮畜牵到洞穴深处,顺便搬下一些扎营的用品。而自己将手中的双刃斧靠在岩壁边,一屁股坐到角落里就再也不想起来。剩下的四十多人全都面色萎顿,徒步连续走了一个星期,所有人都累坏了,几个矮人连毯子都没有裹上就发出了鼾声。两名人类佣兵在洞口用火石升起篝火,他们没法像矮人那样足以忍受刺骨的寒冷。佣兵们聚在火边,就像一辈子都没见过火一样贪婪的汲取温暖。


弗拉赫伦习惯性地掏出自己的烟斗,却忘记了装烟草的烟袋早已见底,他不得不将袋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几根烟丝的残渣,虽然不多,但也足够抽上两口过瘾。矮人将残渣塞进烟斗,就着火点燃,满意地吸上了一口。


妈的,我们这次算是损失惨重,只剩下四十三个能动的家伙,其中有一半人都还带着伤。一名手下递给他两块硬邦邦的矮人干酪和一块晒干的腌马肉,他接过一边撕咬一边盘算。食物还很充足,实在不行就宰杀马匹,反正矮人对马从来没有什么好感。负责后备辎重的一百人就驻扎在离这里两天路程的地方,而石锤城离这里也不远,只有五天路程,路上还可以捕些狐狸和野兔,这个季节它们没法像熊一样一直待在洞里,只要能找到洞口,用陷阱捕杀不是件难事。


他们从狼血森林一路逃窜,连路上遇见的两个小乡村都没空去劫掠。队伍太过于深入敌人的领土,后方还有飓风骑士团的骑兵斥候四处搜索,一旦走漏一点行踪,他们就必死无疑。目前为止,佣兵们已经遭遇了两个斥候小队,若不是当时正在下着大雪,视线模糊不清,他们肯定早就被发现了。在奈鲁丘陵找到伪装成陆行商队的驮马队伍后,冰雪半神才停止她的挥洒。他们不得不扔下那些无法前进的同伴,让他们伪装后在附近的村庄疗伤,队伍又连续向西北走了四天四夜,终于到达萨巴德峡谷。


矮人佣兵站起身,被骑兵撞伤的肋骨和肩膀的伤口仍旧隐隐作痛,但他如冬天的岩石一般硬朗强壮,这点伤无法影响到他。弗拉赫伦走到洞穴深处的一匹驮马旁,找到自己的那条毛皮毯子,又搞到一小桶麦酒。毯子有些受潮,但总比没有好。他披上毛皮,走到火堆旁,打算把麦酒热一热,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弥补这些天行军的疲倦。


将麦酒倒进壶里后,弗拉赫伦深深吸了一口烟斗,烟气中有一股马粪味道,然而他并没有在意。另一个矮人坐在他对面喝着热腾腾刚刚出锅的洋葱肉干汤,他喝得是那么津津有味,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渗进浓密肮脏的姜黄色胡须之中。而后他放下汤碗,羡慕地看着弗拉赫伦手中的烟斗。


“你也来一口?”弗拉赫伦将烟斗递给对方。“就只够两口了,给我留点儿。”


“求之不得,我的烟他妈的全丢在森林里了,该死的克罗诺斯人就像猎狐狸一样追着我们跑。”罗德里克•钢矛说。他的左手在之前的战斗里被重骑兵的马匹撞断,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抬都抬不起来,只用侧身用右手接过烟斗。“喝,好东西,象牙的。”他立刻放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大口。


“真过瘾!”他大吼,引得洞里的人都看向他。“妈的,这次是我们最狼狈的一次战斗。”他吐出一股烟气,“火须那混蛋把我们给卖了!”


“等暴风雪一停我们就能越过边界线。回到特尔曼。我发誓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把他切碎扔进巨岩深坑里去喂狼。”只要他还活着。“不过这次死了这么多兄弟也不全怪他。沃顿这家伙的确是个好对手。我们已经交过三次手,两次都是我们赢了,但他用性命作赌注,一次就赚回了本。”他手下的侍卫军纪律严明,而我这边只有一群废物。“听着,回去我打算招募一些符文法师,他们的符文力量可以对抗人类的魔法。”


“那些人类法师确实很难缠,我们的熊全部被那个魔法吓得屁滚尿流,接着就被骑兵冲散了。”钢矛骂骂咧咧,“那个法术爆炸后我的左耳也听聋了,脑袋昏昏沉沉,连斧头都举不动。”


“那干脆把耳朵割了下酒。”


“等我们找到火须后我就割掉送给你。”罗德里克把烟斗还给弗拉赫伦,“然后我再把那混蛋的两只耳朵都割下来烤了吃。”


“很好,到时候分我一半尝尝。”弗拉赫伦哼了一声,“不过我希望你先把那两只猪耳朵洗干净点,他的耳屎实在太多了。”


罗德里克和周围的佣兵们哈哈大笑,外面的暴风雪呼呼作响,盖过了他的笑声,连高大的银杉也被风雪吹得左右摇摆。洞穴里比外面温暖多了,连那头黑熊也不愿自己出去找东西吃,有人喂了它几块马肉,之后就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打着哈欠。


它快到冬眠期了,而我们去逼它来这个地方,可怜的家伙。弗拉赫伦心想。我也该休息一下,这场雪看起来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停下。


“总之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让我们想想那六万银币该怎么花。”弗拉赫伦伸了个懒腰,肋骨处的伤在隐隐作痛。“我只拿五百养我的老婆孩子,九千用来招募新的成员,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佣兵们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又从驼队中找来几桶酒和一些食物,欢快的痛饮起来。而弗拉赫伦没有加入他们的打算。我太疲惫了,他觉得喧闹嘈杂已经完全无法阻挡席卷而来的困意。同时他并不担心这些家伙会闹过了头引起敌人的注意,因为最近的人离这里至少也有两天的路程。而他们发出的声音相比洞外那呼号的狂风暴雪刮过树枝和山峰的可怕呜呜声也只能算作蝇头细语,除了意志和身体同样坚强的矮人,没人会在初冬的第一场暴风雪中爬过陡峭的山脉,穿过齐腰深的雪林。


佣兵头子一口气喝干了热过的麦酒,裹紧了毛皮毯子,横过身体,头靠冰冷的岩石,岩石保佑我。漫长的一个月,还剩下最后几天。他合上双眼。



梦里的自己站在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之上,他能感觉得到,然而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瞎了,然而手伸到眼前却能看清上面的掌纹和伤痕。而周围的岩石传来击打的声音,轰轰隆隆,无穷无尽。如同什么人正在特尔曼皇都的瓦尔辛大锻砧上锻打金属。这声音并有让他感到恐惧,反而使他十分安心。


他呼唤自己的同胞和兄弟,回音逐渐回荡。随即他就明白了自己是在一个无光的隧道之中,于是他立刻勇敢向前不停地摸索,找寻安全的位置。脚下阶梯一直向下,向下,它们通向声音的。前方陡然出现火红的光芒,阶梯也变得清晰起来,这让他欣喜万分,立刻沿路跑了下去。


阶梯尽头是他的房子,家中的壁炉发出温和的光芒。他站在门口,妻子奥杜正在一旁的岩石油灯下缝纫,两个儿子正在帮助母亲裹线团。噢,家,多么温暖舒适的家。他向前迈出一步,却发现自己全身赤裸。


女矮人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里满是蓝色的火焰。你扔下了我们。她冷酷而悲伤地说。你不该回来。声音充满整个房间。


不,不,不!他向她吼道。这是我的家!他想要向她扑去,责问她为什么拒绝自己。


那轰隆的声音陡然变大,自身后传来,其中突然夹杂浓稠的冷意。他转头向后望去,发现一双橙红色的巨大眼睛瞪着他,中间的瞳孔是一条细细的缝,里面满是贪婪和嗜血的光芒。奥杜的声音传来,她向自己挥手,空洞的眼眶里火焰熄灭,满是泪水。


他记得那双眼睛,摇头后退,内心充满绝望。


眼睛的主人猛然张开那张巨大的嘴,里面有三层巨大的牙齿,上面满是倒钩状的锯齿,如剃刀般锋利无比。随着一声可怕的咆哮,强劲无比的腥风向他袭来,如同巨大的铁锤狠狠砸中他的胸口,将他砸进了墙中,而他却半点感觉不到疼痛。身体中的骨骼和背后的墙壁都发出闷响,似乎两者都已裂开。武器,我需要武器,他大声怒吼,伸手狂抓,却没人听到他的声音,也摸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矮人带着两个儿子向那张大嘴走去,每走一步,三人身上的衣物就越加破烂,而脸上和身上的肉也伴随成灰。


不!不!弗拉赫伦大声喊道,大地之龙,我们是您虔诚的信徒,您应该保护我们!而不是伤害,不是伤害!!


然而大地之龙伸出它的巨爪,摧毁了厚实的石墙,一下刺入了他的身体,从下腹一直酮捅到喉咙。尖锐的利爪灼热滚烫,撕碎了他的肚腹,破碎的内脏流了出来,喉咙口满是血腥的味道,他挣扎着陷入黑暗……


弗拉赫伦狂叫着醒来,满身冷汗,舌头如同被烧红的炭烫伤了一般疼痛,他在睡梦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一名矮人佣兵正在他的身边,周围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噩梦,妈的,糟糕的噩梦。”他说,“我睡了多久?”


“现在已是深夜。”矮人说道。“暴风雪停了,你可以再睡一下,头儿。我们在洞口蒙上了熊皮,熄灭了火堆,虽然冷点,但是可以防止我们被发现。”


“你做得很好。”弗拉赫伦说,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嘴里破开的伤口疼得麻木。“希望这不是岩石的记忆。”他摇了摇头,重新裹上毛皮毯子,然而却再也睡不着。


真他妈不该接这个任务,他恼怒躺在地上想。受一派贵族雇佣用锤子和斧头去捅另一派贵族佣兵的**,这才是矮人佣兵应该做的。可他又止不住想杀死里本斯·冯·布斯莫德·沃顿,上回他带人在特罗尼安要塞射死了自己最好的兄弟。而且,特西封·德奥坎亲王亲自出钱雇佣,这不得不让他顾及。那混蛋虽然是个蠢货,但毕竟也是特尔曼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名副其实的继位者之一。


而且现在想要与克罗诺斯全面开战似乎还早了些。矮人躺在毛皮下想。裂谷只有不到一千名棕熊骑兵,而奥利奇雪狼军团也不过三千匹白狼。凯林护卫队倒是有一万把斧头和标枪,但他们是特兰多大王子的属下,属于“矛派”,不可能参与进“斧派”的计划。而山岭步卒团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只配备了短斧和圆盾的他们会在人类重骑兵的冲锋下立刻全线崩溃。噢,对,还有国内的三大佣兵团,但是我们的总人数不过五千人,而且特尔曼无法让我们团结。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苍茫的雪山和寒冷的大雪能够阻挡人类,就像第二次精灵战争和之后所有的战争一样,那时的特尔曼是多么强大的帝国……


弗拉赫伦摇了摇头,他不该去关心这些东西。他是佣兵,不是贵族阶级,也不属于符文神殿,铁匠和石匠阶级也能在他们面前昂起头走路。他与平民一样,是最下层的猪兔,被放逐到地面的矮人。他只应该关心自己的斧头每砍碎一个敌人的盔甲和血肉能拿多少钱,而不是去操心那已经进行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权力斗争。矮人内部本身内斗严重,这连阿克兰的娘娘腔都知道,然而他们却不明白,鲜血会让岩石更加坚固。


我他妈也不懂这该死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厌烦地披上毛皮毯子,向洞口走去。刚才被他惊醒的那些人又开始打起了呼噜。他走到洞口,掀起那几张拼合在一起的熊皮。一股舒适的冷风扫过自己的脸和胡子,让他感觉就像回到了家乡。刚才的噩梦也随之而去,渐渐消失在脑海深处。


雪已经停了,外面的岩面上扫开一堆雪,形成了一条小路。两名负责放哨的佣兵都是矮人,因为他们的眼睛在夜晚能比人类看得更远更清楚。两人躲在那突岩后面小声谈笑,见首领出来,立刻站起身来。弗拉赫伦认得这两个家伙,一个是石锤家的罗姆,只有三十五岁,刚成年没多久,然而却已经当了四年佣兵,是个年轻,冲动,勇猛的家伙。另一个是炉火家的赫拉伦,原本是铁匠阶级的人,被家族放逐后开始用打铁的锤子砸人脑袋。


“你们去休息吧,我睡够了,刚好需要一点活动。”弗拉赫伦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炉火,你的伤如何?”


“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赫拉伦·炉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之前的战斗中他中了两箭。“我们也才睡醒没多久,刚把杰拉家的两兄弟换进去。”他举起一个杯子,“来两口?黑锤老大,虽说已经冰了,但是喝着更痛快。”


“顽强的家伙。”弗拉赫伦走到一边直接坐到雪地上,接过木杯,灌下两口,“真不赖。”他说着,响亮地打了个酒嗝。


对,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弗拉赫伦心想。并肩作战的兄弟,杀戮后的平静,大把大把的银币,还有足够醉上几次的麦酒,非常简单。


暴风雪后的夜空澄澈无比,白雪几乎齐到他的胸口。他竟然有些舍不得刨开这些积雪,因为它们在两轮明月的映衬下如同地底最纯净的白银矿脉,沉重美丽,光辉明亮。他记起自己年轻时第一次从地底钻出后看到的那片白茫茫的山脉景象,天空就像一块无限高的天花板,使他感到眩晕透不过气,然后去努力地适应。


矮人为了岩石和大地流了多少血,特瑞斯山的雪和冰就有多厚。父亲曾如此对他说。鲜血会让岩石更加坚固,所以他们能撑起更多更厚的冰雪。


不,愚蠢的父亲。弗拉赫伦摇头否认,血和雪不一样,一个热,一个冷。就算这片土地的矮人将血全都融进岩石,而雪依旧会一次又一次地覆盖那片山脉,最终他们会形成冰川,然后将无法支撑重量的部分崩塌,淹没山坡上的一切,就像数千年来被拖入贵族纷争里的平民们,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们想要将血洒在岩石上,最终却沦为贵族们的打手和帮凶,抛弃了岩石,放逐到地面之上。


在特尔曼,二十枚曼斯银币等于一个佣兵的命,而平民只值一半,薄得就像他妈春天湖面上的浮冰。他心想。相比之下克罗诺斯竟然悬赏两万金币买自己的脑袋,就因为他几年前杀死了北方的密尔顿公爵。那可真是一大笔钱。如果某一天自己死在特尔曼,相信那些贵族大概会为了争夺自己的脑袋去领赏金而大打出手,那可真他妈是一件愉快的事。他这样想着,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三位矮人聊着天,月亮从天空中缓缓滑过,时间的流逝得飞快。当月亮行至最西,而东方的天空翻起鱼肚白时,弗拉赫伦感到自己的肚子又空了,他让罗姆去洞里拿点吃喝出来当早餐,并且叫醒所有的人,准备继续出发。


他们就着麦酒吃了一些黑麦面包和冷香肠,佣兵们挨个醒来吃早餐。一个家伙在洞里找到了一些蘑菇,弗拉赫伦觉得它们嚼起来就像羊皮纸,干涩无味。还有一个矮人佣兵的腹部伤口发炎已经几天了,粘稠的浓汁散发着死亡的味道。他再也无力走路,他们只好把他放到马背上,但他总会掉下来,最后不得不用绳子将他牢牢绑在马鞍上。


他们打点完毕,天气虽然看上去不错。但弗拉赫伦却觉得状况有点糟糕,暴风雪之后的阳光总是会带来雪崩,而且雪地的反光会让人类佣兵的眼睛产生雪盲。他命令几个矮人在前方探路,同时将队伍收紧,打算尽快穿越这个危险的峡谷,所有人都不准许喊叫或者发出声音。这里可不只有熊。他心想,就算是矮人正规军也不想面对一群正在狩猎的雪狮子,更不要说我们这一群伤残的乌合之众,它们比熊可怕多了。


所幸行程十分顺利,除了一个家伙大意差点掉下悬崖外没有任何多余事情的发生。他们登上了峡谷末端的萨巴德峰,远远看见西边的山脉上有一群雪象在缓慢的前进——它们是雪狮子们喜欢的猎物——然而距离实在太过遥远,雪象们巨大的身体都变成了蚂蚁般大小。佣兵们加紧赶路,在正午时分他们终于越过国境线。那里有一座早已废弃的矮人城堡,它的矿坑通道原本贯通整个特兰尼斯山脉,而今南部矿道坍塌堵死,而北部矿道则修缮不慎,十分危险,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通过。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在这里摔死了三个同伴,一个矮人和两个人类。惨痛的教训让所有人都十分小心。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通过,期间只有掉落的碎石碰撞古老岩石发出的声音。


这些古道已无法修复。弗拉赫伦想,否则这里将是矮人进攻人类的最好路线。直接越过被人类成为“姐妹锁链”的特罗尼安要塞和卡特罗要塞,东进可以迅速攻破安德罗城,与北方的军队里应外合包围姐妹要塞。而南下则能突进罗兰多那大平原,威胁王都罗兰多姆,就算马德拉的巨塔要塞是块难啃的骨头,那也挡不住矮人坚硬的牙齿和有力的下巴。


他们走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又见到了天光。时值黄昏,天边的火烧云犹如凝结成块的鲜血,晚霞给这片冰霜世界罩上了一层昏红的色彩。


“终于回来了,我喜欢这片土地的味道。”赫拉伦·炉火摸了一把自己火红的大胡子,大声笑着说。“烤肉和酒,妈的,我今天一定要吃到烤鹿肉,痛饮莫丹卡丹蜜酒。”


“我让他们带了十桶蜜酒以及其他各种不同的酒,保证能满足你的要求。”弗拉赫伦说。


“你会是第一个。”炉火扬了扬眉毛,舔着嘴唇。“你酒量不行,黑锤,我们会先把你扔进酒桶里。”


“那就来试试吧,我会用它擦干净全身,你们只能喝我的洗澡水。”


“暴殄天物!我才不会让你他妈的享受这种天大的好事!”


“快走吧,我的老友,我们在夜晚来临前必须赶到补给营地才能尽情享受那些东西。”弗拉赫伦笑着说,拍了拍战友的肩膀。矮人佣兵们一路上有说有笑,而人类佣兵则沉默无声。


人类原本不属于这片土地,弗拉赫伦心想。这里太冷,不适合人类居住,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当他们到达补给用的营地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营地设在距离矿坑地道东北三里不到的一个矮小丘陵之上。佣兵们远远望见了用冷杉木支起的帐篷尖顶,外面铺着厚重的毛皮保暖。矮人不喜欢人类的帐篷,他们用雪砖堆砌自己的雪屋。一堆巨大的篝火在营地中央燃烧着,营地的东边挤满了拉辎重的驯鹿和矮脚马。还有毛山羊,它们的身体上覆盖着厚厚的长毛,个头与驯鹿差不多大,但那对卷曲的长角又大又重,比镂空的鹿角坚固许多倍。


几名骑着驯鹿矮人迎面奔来,他们手持火把和斧头。“是我们。”弗拉赫伦大声呐喊。“伟大巨人的子民!”


“海德罗克的岩石。”对方回应道,放下了手中的斧头,一名矮人跳下驯鹿的背,敏捷得就像一只山猫。“霍里在上,你们终于回来了。”


弗拉赫伦看清楚了对方,“亚瑞斯?我们回来了。”四百多人只剩下十分之一,多么惨痛的凯旋。


“你们的样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就像被一大群山羊给踩了。”亚瑞斯·烈酒牵着驯鹿的笼头,看着他们。“回来的人只有这么点?”


“死去的人战斗得英勇,愿岩石和大地会接纳他们的躯体和灵魂。”弗拉赫伦双手合十说。死在国外恐怕还好一些,人类会挖坑将他们堆在一起,或是焚烧,或是掩埋,但终究能回到大地的怀抱。他心想,而在这里,被放逐到地面的矮人连掩埋尸体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遗弃到荒郊野外任由食腐动物吞食。


“愿岩石和大地接纳他们的躯体和灵魂。”烈酒复述了一遍,“有些人比你们先到,出了什么事吗?”


“安可洛·火须那该死的混蛋?”罗德里克·钢矛大声问道,“妈的,我要把他活撕了!”他示威性地挥了挥手中的斧头,眼看就要冲向营地。


“不,是人类,先锋队一个都没回来。”烈酒说,


“那是谁?”


“弗朗西斯科·科罗姆前几天带着二十多个人回来了,前天他又带人袭击了一个克罗诺斯边境的小村庄,带回许多战利品和俘虏。”


“这家伙骑着马,肯定是从大路上回来的,速度要比我们快得多。”一名人类佣兵凑上前来说,“他临阵脱逃,我们不应该再信任他。”


他竟然还敢回到特尔曼?或许我对人类的认识还少了许多,佣兵头子心想。“我们这边还有四十多个人,其中一半都是伤员。”弗拉赫伦问亚瑞斯,“你那边还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三。”


“我们的……我是说,有多少人类?”


“加上科罗姆的人大概有七八十个。”


处于劣势,而且还有这么多动不了的家伙。“吹响号角,让那些家伙知道我们回来了。”于是亚瑞斯从他的驯鹿上取下一只山羊角制成的卷曲号角。呜呜的声音响撤平原,前方的营地里立刻热闹起来。


“我们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动身去石锤镇。”弗拉赫伦命令道。“去领那六万银币。”


营地中吵吵嚷嚷,矮人和人类在营火边大啖烤鹿肉和啤酒。他们见头领归来,纷纷起身祝贺弗拉赫伦完成这次任务。每一句祝贺之词进入耳中,他的心脏就会被那些死去的弟兄们狠狠敲击。最后他听得厌烦了,对烤肉和酒都失去了兴趣,他大步走到人类首领的营帐前,两名佣兵拦住了他。


“怎么?”弗拉赫伦抬头看着两个人类,怒火的目光刺得他们发抖。“你们是新来的?”


“当然不是,头儿。”一名佣兵打着哈哈,“现在您进去可能不大方便。”


老子跟他有账要算,妈的。弗拉赫伦刚想发火,然而他听到帐篷里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哭泣和尖叫声,他明白了。


“滚开,”他低声怒吼,声音足够提醒里面的畜牲有人来了。他轻易推开两个佣兵,掀起帐篷的帘子。


帐篷里烧了两个火盆,还算暖和,火焰嗞嗞地舔舐着干枯的木柴,发出劈啪的声响。一个男人正从木头床上爬起来披上斗篷,两个赤裸的女人在一边悲伤的哭泣。半边已经冷掉的烤鸡扔在一边,地上到处是鸡骨残渣和空酒杯。矮人闻到了血的味道,一把出鞘的剑插在旁边的泥土上,上面沾满鲜血。妈的,他在帐篷里杀了人。弗拉赫伦心中暗骂,多半是这两个女俘虏的丈夫,然后在她们丈夫的尸体面前干他们的老婆,畜牲。


如果弗朗西斯科·科罗姆是个已经成婚的矮人平民,他现在就可以用斧头将这个家伙砍成两半,或者废了他的男根。按照他们的传统,妻子是大地的礼物,能够娶妻的平民都是受到岩石庇护的幸运儿,凡是背叛妻子的家伙都不得好死。可惜矮人的价值观无法放到人类身上,正如特尔曼帝国与科克罗诺斯王国之间的关系无法用嘴讲和,只能用刀剑亲吻彼此。


“噢,看看是谁来了。”科罗姆甜腻的声音响起,他穿上一条褐色的裤子,披上自己的熊皮披风。“我们伟大的首领,巨人海德罗克的儿子。恭迎您的大驾,黑锤大人。”


他们都是克罗诺斯或者其他人类王国逃出来的罪犯,小偷,盗贼,**犯,杀人者。弗拉赫伦暗想,我竟然大发慈悲收留了这些粪便一样的东西当我的手下。当然,他们作为佣兵的技巧和胆量倒还算是合格的。


他没有理会科罗姆,而是再次掀起帐篷,叫了两个矮人来,让他们将这两个可怜的女人带回战俘营。“让烈酒带两个人看守战俘营,我们需要的是完整的奴工,而不是怀了种不能动的女人。”他对两名手下强调,“不要让人类靠近他们。”


“您破坏了我聚会,黑锤大人。”科罗姆以惋惜的语气说。“我以为你会加入我们,不如我们再找三个来?”


“矮人给俘虏的只有奴隶的绳子和斧头的亲吻。”弗拉赫伦说,“只有人类才会管不住自己的胯下之物。”


“我知道你们的传统习俗。但是你们从石头中出生,而人类却感情丰富当然无法理解。”科罗姆耸了耸肩。


这家伙在变着法子侮辱我。弗拉赫伦哼了一声。海德罗克的名声总有一天会被你们这群感情丰富的人类败光。“我还真无法理解你们人类。”他说,“扔下战场上的兄弟逃走然后去操女人?你知道吗,你已经背上了逃兵的罪名,我现在就可以处决你。”


“噢,那还真是抱歉了。”科罗姆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我已经在尽力补偿,我的朋友,给你抓了这么多奴工,这些全都免费送你,不要你一分钱。”


“你认为这样就能换回你的命?”你他妈的不值这么多钱。


“我认为我的命还能换到更多的奴工和金币。”科罗姆摆了摆手,嘴角折出一个令矮人厌恶的微笑。“我会对你有用的,我的矮个子朋友。”


对,你的用处就是成为我斧头发泄怒火的对象。弗拉赫伦握紧腰间的飞斧,恨不得将这家伙的脖子砍成三段,但他没有动。


“我在攻城前就对你说过格兰克罗镇的街道很宽,适合人类的骑兵冲锋。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突破那木头城墙,千万不能从正面进攻,可你根本不在乎。”科罗姆说,“几十年来人类和矮人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大战,骑士们也很久没有登上北方的战场。朋友,你应该庆幸沃顿那家伙给你上了一课,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移动的钢铁堡垒。”


我上过战场,妈的。“用不着你提醒。”弗拉赫伦瞪了他一眼,“你的点子被敌人一堆柴火就破解了。”


“噢,或许我们应该让所有人剃光胡子?你知道,火焰喜欢它们,因为那玩意儿就像火绒和鸡的羽毛一样易燃。”


这次没法再忍。弗拉赫伦拔出手斧,扑了上去,斧刃直取对方的腰。而科罗姆则抄起一旁的带血长剑,轻松地挡住了他的一击。这混蛋有些本事,佣兵头子心想。他大声吼着发起第二次攻击,这一次目标是他的小腿。人类跳了起来,躲开斧头,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不再轻松,而是惊惧,他摔倒在地,被弗拉赫伦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赤裸胸膛上,他惨呼一声。


“发生什么事了?”赫拉伦·炉火听到声音掀开帐篷,手握一大块热腾腾的烤肉和一杯蜜酒,他看到正在打斗的两人,连忙上前阻止。


“妈的有什么事非得动刀?”炉火急忙扔掉鹿肉,上前劝阻,但蜜酒不能扔,那是他的命根子。


“滚!”弗拉赫伦对科罗姆吼道。手掌颤抖,他很想一斧头劈开这混蛋的头颅,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色。


“老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人类喘着粗气,举起双手投降,“但这里是我的帐篷,你的雪屋在外面。”


黑锤无言以对,他移开自己的大脚,矮人的体重比人类还要重,如果他再用力一点就可以踩断科罗姆的肋骨,将它们的尖刺刺进他的内脏。人类狼狈的爬了起来,将剑扔到一旁,爬到床上捂着胸口喘息。


“这事还没完。”弗拉赫伦咬牙切齿地说,他转身劈开一张椅子,大步走出营帐,炉火跟在他后面。


外面仍然是一片闹哄哄的声音,没有多少人发现这个帐篷里发生的事,两名侍从给他端来蜜酒和烤肉,他也没心情再吃,只能让他们送到自己的雪屋。“我今天得早点休息。”他对炉火说,“让我们的人放哨,人类不可信任。安置尖桩和弩手,我不想被雪狼和灰熊吵醒。”炉火接到命令后立刻去办,剩他一个人缓缓走回自己的雪屋。


头领的雪屋建得很大,里面还有个火炉,旁边放着一盏油灯。几张毛皮铺在雪床上,雪桌上还有侍从们给他留下的食物和酒。他真是累坏了,抓起蜜酒一饮而尽,盔甲都没脱就直接裹进毛皮中,熊皮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但十分温暖。


他沉沉睡去,这一次他没有经历昨天的噩梦。


大概是半夜时分,弗拉赫伦才被声音吵醒。


火炉和油灯都已经熄灭了,屋中,外面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他警觉地抓住了自己的斧头,立刻坐起身来。但还没来得及反应,腰后就传来冰凉的剧痛感。


匕首?他疼出一身冷汗,瞬间就清醒过来。提起斧头就向身后的黑影砍去,他感到斧刃穿透了皮夹,切入血肉,破开了骨头。来人发出一声惨呼,是人类的声音。他左手又摸到了另一把手斧,然后顺着那道影子就横斩了过去,一些粘腻的发着热气的东西随着斧刃切开的部位落到地面上,热腾腾的液体喷了他一脸,一股甜腻腥臭的气味。他知道自己砍开了对方的腹部,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迅速爬下雪床,拔出嵌入敌人身体的斧头。


腰后的匕首插得不深,他咬牙将之扯出身体,疼得他龇牙咧嘴,半边身体几乎麻痹。他奔想立刻冲出雪屋,然而那把匕首的触感却十分熟悉。他借着微光察看那把匕首,发觉这是人类佣兵配备的。


人类叛变了。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他不敢再出声,一瘸一拐走到门边,扒开熊皮门帘一角观察外面的情况。


月光下的营地里满地鲜血和尸体,多数是矮人,少数是人类。弗朗西斯科·科罗姆全副武装,华丽的铠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骑着高大的马匹,旁边是一个弗拉赫伦从没见过的年轻人类,那家伙全身裹在乌鸦羽毛制成的披风之中,一双绿色的眼睛冷漠地看着他。


“不用躲了,我的老友。”科罗姆对着他笑着说,“你的小要塞已经被包围了。”


赫拉伦·炉火以及几个矮人被押在一边,他身上和嘴里满是鲜血,腿上插了一根乌黑的长箭。“别信这小子的,黑锤。”他大声吼,“旁边的”旁边的人类踢了他一脚。


弗拉赫伦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他一把扯下门帘,抓着斧头就冲了过去。几名人类立刻挡在了他的前方,他砍翻了两个,却被另一个用矛刺中了上臂。手掌再也抓不稳武器,他只能怒吼着将手中的斧头朝科罗姆扔了过去,然而斧头刚到一半就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中。几个人类佣兵蜂拥而上,将他抓了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力气抵抗,我的朋友。”科罗姆冷笑着下马,“你不是说矮人吃了那些玩意儿就没法动弹吗?”他对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说。


“他只喝了蜜酒,没有吃鹿肉,枯萎草只有和龙毒花混合才能产生效果。”年轻人解释道,他手掌微抬,悬在半空中的斧头立刻掉落在雪中。“但酒里的龙毒花还是起了一点作用,让他睡得像一头冬眠的熊,丝毫没有听到我们的声音。”


亚瑞斯·烈酒的尸体躺在他的脚边,脸上惊讶的表情凝固成一张图画,手中握着被砍成两段的号角,一只羽箭从他后脑钻入,从口中戳出,箭尖就像他的舌头


“叛徒,你会被大地惩罚的。”我真后悔之前没一斧头砍死你。


“这地儿又不属于我。”科罗姆哈哈大笑。“再说了,我也不是矮人,没有叛变任何人。”


你背叛的你的兄弟,还有所有的人类,逃到这个国家。“来吧,痛快一点了结了我。”


“不不,一个人临死前应该知道真相。”科罗姆抽出自己的剑,点着弗拉赫伦的额头,就像在逗弄一只狗一样。“你都不想知道吗?我为什么会背叛。”


“我他妈不屑于知道恶魔的想法。”弗拉赫伦说,“快点,畜牲,你连脖子都不会砍吗?”


“不要刺激他,给他慈悲,快。”那个全身裹着斗篷的年轻人说。


“不不,作为我的朋友,我们都应该享受死亡逼近的快感。”科罗姆拍拍对方的肩膀说。


“你不明白……”那年轻人摇了摇头。


“放心,我当然会给他慈悲,这身盔甲原来的主人也十分明白。”他又凑近了弗拉赫伦。“你看,这钢铁的做功多漂亮,就像那老头的女儿一样漂亮,我把匕首捅进他的喉咙,不过偏了一点点,他只能一边流血一边死去。”他凑得更近了,弗拉赫伦能看到他脖子,他恨不得用牙齿扯碎那上面跳动的血管。“然后我就在他面前狠狠操他的女儿,噢,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两个。他最后忍不住了,只好哀求我给他慈悲。我爽快地答应,然后沿着盔甲的缝隙砍下了他的手,接着是脚,最后才是头颅。因为他的胡子实在太多了,我不得不砍了三刀才切开。”


“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粪坑里的石头也比你高贵!”弗拉赫伦大声怒吼,他挣脱了两个人的钳制,向对方扑去,却被科罗姆手中的长剑砍到胁下,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噢,这样的话我真是听够了,我的朋友。”科罗姆给了他一拳。钢甲坚硬,脸颊火辣辣地疼痛,弗拉赫伦吐出一口血。“从前有些人叫我杀人犯,说罗尼格的使徒会惩罚我的灵魂,然后我不得不把那些家伙也杀了,让他们去代我受罪。而另一些人则叫我**犯,我就操了他们的女儿和儿子,然后把尸体送给他们。”


看来罗尼格已经扭曲了你的灵魂,让你变得生不如死,愚蠢的渣滓。


“唉,你们都是矮人平民,同情和关心与你们一样的弱者,不论是人类还是矮人,弱者都真可怜啊。”他啧啧说道,没有再管那卡在矮人肋骨上的长剑。“看你这么可怜,我还是赶快告诉你真相好了,免得你的血流光了。”


“重新认识一下。”科罗姆笑嘻嘻地说,“我是特西封·德奥坎亲王的人类弄臣,我为你的主人服务。”


弗拉赫伦心中猛然抽搐,他抬起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表情。”叛徒手舞足蹈,活像一个真正的小丑。“德奥坎亲王,是的,我接到的是他的命令,取下进入克罗诺斯王国所有海德罗克佣兵的头颅,然后接管佣兵团,为亲王服务。”


所有矮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望着科罗姆,“看着我干嘛?谁让你们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科罗姆俏皮地说,“沃顿可没有死,他背后的伤口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惊讶吧?”他又走到弗拉赫伦面前,“可惜啊,老朋友。如今眼看两国即将为了此事开战,您的亲王大人逼不得以,只有把您的脑袋奉上,用以安抚那位可爱的女王。而我,则是给您带信的信差,同时也是海德罗克的监视者。”他抓住弗拉赫伦的胡子,“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相,对了对了,您的老婆和孩子也正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亲王大人亲自送她们来哦,不过只有头颅。据说大地巨龙享用那些肉的时候露出了微笑呢。”


原来那个梦是岩石给我的最后记忆……弗拉赫伦大脑一片空白。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被梦中那只巨大的地龙撕裂了,撕成了一块块的碎片。肉块被铁钎穿起来,放到火上烤得滚熟,再放上调味的盐和辣椒,由穿着小丑衣服的科罗姆愉快地呈给特西封·德奥坎。亲王将自己的肉片放进嘴里一块块咀嚼,吃掉,他能够感到亲王喷出酒臭的口气和肮脏的牙齿。然后他看到奥杜正被锁链吊起来,一头巨龙在她脚下,她挣扎,尖叫,然而毫无用处。巨龙一口咬住了她的腿,连骨带肉一起用力撕扯下来,她的尖叫变成了可怕的惨呼,亲王满意地欣赏。接着是大腿和腹部,子宫随着内脏一起被扯出,里面显然还有一个未成型的孩子……


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感觉到一股力量,裂开的伤口不再疼痛,腿也不再酸软,手臂中充满了力量。他爆发出一股力气,再一次挣开了那两个押住他的佣兵,他抓住其中一个的腰,指甲穿透了皮夹,嵌入了肌肉之中。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家伙的皮肉向两边扯开,皮甲撕裂,夹杂着恐惧的惨呼,空地上下了一场血雨。那名人类被他撕成了一个血红的骷髅,骨头退后了半步,抱着自己的肠子倒下。


他一脚踩碎了骷髅的头颅,脑浆和鲜血溅到暗红的雪上,仿佛开了几朵淡黄色的小花。他转头望向另一个佣兵,那蠢货吓得尿了裤子,他将手中的玩意儿扔到人群中,引起一阵惊恐的呼喊。那个人类显得如此渺小,他比他高大的得多,简直伸手就可以捏碎他的头颅。


“怎么回事?”科罗姆惊恐地往后退,“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弗拉赫伦抓住了另一个佣兵的脖子,轻易将他的头颅扯了下来,他渴了,他好口渴,他扯起无头的尸体,大口饮下脖子里的鲜血,如同端着一个人形的酒杯。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包括那些被按在地上,等待死亡的矮人。


“岩石万岁!”赫拉伦·炉火高声呐喊,“他赐予了我们强大的狂战士!”他的话音刚落,一柄长矛颤抖着刺穿了他的脖子,持矛的士兵浑身颤抖地望着矮人的尸体,生怕他会突然活过来一样拔腿就跑。


被俘虏的矮人们全都发出吼声,他们夺取了对方的武器,却无力挥击,一个接一个被杀死。


“他是一名狂战士,血液里隐藏了大地半神霍里的疯狂力量。”全身漆黑的年轻人轻声说,“我建议你赶快骑上马。”


“杀了他,快,弓箭!”他听到科罗姆在这样喊。“我们必须在这里杀死他!”


几十支长箭射出,弗拉赫伦将尸体挡在前方,箭柄没入血肉,却没有伤到他丝毫。“复仇!!!!!”他怒吼着冲了过去,将手中的尸体砸向那群惊恐的人类。一个人类挥舞着一柄双手巨剑砍向他的肩膀,弗拉赫伦感到剑刃被锁骨生生卡住,却没有任何痛楚,他抓起那柄剑的主人,将他的脊椎抽了出来,上面黏着着一个跳动的心脏。他将心脏放进嘴里咀嚼,尝到新鲜热血的味道,而眼前一片猩红,所看到的全是敌人。他抓到砍进身体的那把巨剑,用力将它抽了出来,钢铁在他手中轻得就像一根羽毛。他一跃而出,跳起近十尺高,落入人群中劈砍厮杀。


“矮人都是霍里制造的生物,他们和精灵一样,原本就拥有半神的魔力。”年轻人哼了一声,“我提醒过你,不要过于刺激他。”他随即消失不见,地上留下一个晶莹的魔法阵。


营地仿佛成了地狱,人类惨叫着被砍断肢体,或是被撕成碎片。痛楚渐渐袭来,弗拉赫伦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数的钢拳击中一般,不行,我不能倒下,他对自己说。我要复仇,我要向弗朗西斯科•科罗姆复仇!向特西封·德奥坎复仇!向所有的矮人贵族复仇!还要向吞吃掉奥杜和孩子们的大地之龙复仇!他们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他冲出了人群,余力还没有消失,手中的巨剑早已经卷刃,崩断是迟早的事。他拔腿向雪山跑去,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身后传来科罗姆的惊恐呼喊,他也听到罗德里克·钢矛的声音。“复仇!黑锤,活下去,为我们,为家人,复仇!”他如此喊道,连续两遍,第二次只叫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杀了他,他们杀了所有剩下的矮人。


弗拉赫伦不敢回头,他感觉力量正在迅速流失,他不知道自己的跑了多久多远,他的身体寒意彻骨,胸腔中的肺在尖叫,大脑也在命令双脚立刻止步,但他不会停下。


直到他的双腿彻底不听使唤的时候,他才终于像一滩烂泥一样倒下,全身的骨头可能都断了,还有伤口,他的伤口继麻木之后又火辣辣地疼痛起来,而且冒出一股股热气。他鼻子里满是泥土的味道,但是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自己已经离开了特尔曼的雪原。


南方,人类的土地。该死,我选错了方向。他的意识在朦胧中逐渐沉沦。


一双脚出现在他的眼前,包裹着龙鳞的皮靴,上面覆盖着黑色的胫甲,黑色的金属泛着红色的波纹,它似乎吸收了所有的光芒,没有一点反光。


烙钢,这是烙钢,人类的军队。他对自己说。


“岩石之子哟,你到这里有什么事?”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是个女人。


“复仇,复仇……”他呢喃着。


“可惜,没人能听到你的声音。”她说,“但有一个人能听到。”


弗拉赫伦听到钢剑出鞘的声音,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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