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11-14 14:48 编辑

《三》

「哈──哈……哈啾！」

「公主殿下，昨夜著涼了嗎？」

「唔……可能吧。」又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日子，煌帝國第八皇女跟侍從夏黃文走在廊上，一邊思考等會兒要做什麼的同時，已經打了第三次噴嚏。紅玉揉著發紅的鼻子，旁邊侍女立刻遞來手帕，但被她煩躁地拒絕了。「真無聊……夏黃文，去準備我的劍。」

「是。」侍從彎腰領命，但不忘再次確定地問：「您下午準備練劍嗎？」

「啊，好久沒動了。順便出出汗，這樣身體就會強壯一點，不會感冒了吧！」

「嗯──」夏黃文退下前，好像偷偷唸了什麼惱人的話，但紅玉沒有弄清楚的興趣。

浩浩蕩蕩一行人換個方向，持續走往練習場，就在經過偌大的湖上涼亭時，紅玉發現讓她下意識想轉身躲藏的對象。

湖裡有昂貴大魚悠遊，荷葉開了滿湖面，將純白點綴上今天的風景，有三個人影共同坐在涼亭椅上，那是皇帝陛下和練玉豔、白瑛母女。他們看起來似乎與一般和樂家庭無異，紅玉從旁觀察三人交談喝茶的畫面，不禁對白瑛挺直腰桿的緊繃坐姿揚起嘲弄冷笑。

活該呢。從遠征回來後就總是得意洋洋，現在也開始緊張了吧！

「──我想到有趣的事。」她如此交代仍一頭霧水的侍女：「去告訴夏黃文，不用準備練劍場了，把劍直接拿來給我。」

「啊……是，是的，公主殿下！」侍女領受命令，趕忙提裙奔跑，追去夏黃文離開的方向。

之後，紅玉徐徐漫步到涼亭裡，走至皇帝陛下面前，水袖恭謹地遮住眼睛以下的臉龐，用著早已反覆千百遍的熟稔姿態，跪地請安。「父皇，母后，白瑛姊姊，紅玉冒昧打擾了。」

「是紅玉啊，怎麼了？」皇帝發出難以捕捉真實心情的聲音。是高興和女兒見面呢，還是單純應付著日常瑣事呢？紅玉有時會想，或許幼年被父親抱起，騎在他肩上玩劍的記憶，只是來自於小女孩的可悲幻想。

「自白瑛姊姊回宮後，紅玉慕名第一皇女在遠征中累積的武者威名，一直想與之切磋劍技──」紅玉說這些話時，尚未抬起頭，卻能感覺到練玉豔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才不在意那個妖后想什麼呢，因為再過不久，就要親自讓這對討厭的母女難看！「今日天氣正好，紅玉斗膽請求父皇賜予這個機會，也能藉此為父皇和母后助興。」

「確實，比起賞花賞魚，觀賞劍決更來得有趣。」

皇帝正要抬手恩准，練玉豔卻嬌聲地搶在前頭開口：「紅玉是開玩笑的吧？白瑛怎麼可能勝得過妳的劍術呢。」

「母后，勝負難說，白瑛姊姊今非昔比，已是有名的征西將軍，紅炎哥哥也極其信賴，將北方軍團全交由她一人指揮。」紅玉抬起臉，朝坐在一旁的白瑛微笑地說：「希望您不會覺得由我當對手太無趣呢。」

白瑛無絲毫反應，從頭至尾甚至沒說過半句話，那雙黑亮眼底映不出任何東西，只是直直地注視自己的母親，像有誰以看不見的繩線束縛著她。紅玉有些自討沒趣，便不再試著挑釁。

「紅玉說得沒錯，今非昔比。」皇帝重複的字眼裡，有著奇妙的強調韻味，他看向白瑛，以命令語氣道：「我也想見識白瑛如今的武藝，就與妳的妹妹稍微比劃一下吧。」

「──是。」終於，白瑛發出紅玉到來後的第一句話。她從椅上站起，侍從的青舜立即將配劍遞至她手中，此時夏黃文也拿著劍回來了。

「公主殿下，」夏黃文對紅玉附耳低語：「這樣真的好嗎？皇后陛下也在場……」

「就是因為那女人在我才要這麼做。」紅玉抿著嘴型，小聲模糊地拋下這堪稱魯莽的冒險。

兩方拉開距離，各自來到適當定點，依然是一身樸素白衣的白瑛，皺著眉宇，雙手持劍，擺出標準規矩的出招姿勢，而穿著華麗衣裳的紅玉，右手悠哉靈活地轉著劍柄，她原本秀麗的五官，逐漸有了嗜虐之情、殺戮之色。

「很久沒玩劍了，或許會有點生疏，還請妳手下留情──白瑛殿下。」

刻意轉換的稱呼讓白瑛楞住了，但紅玉不管自己給對方造成的影響，語畢便立即以迅雷之速攻向前。

“噹”──！劍與劍交鋒，攻守互擊時，不間斷響起的金屬聲，宛若樂器般悅耳，饒富優美的節奏與驚人力道。

凜冽劍光擦出的火花激散四周，說明碰撞之時的覺悟已非單單供人觀賞的劍藝，至少在白瑛那方，是拿出全部所學、生死交關的意志。

……原來如此。

僅用一手就輕鬆擋開對方瞄準腹部的刺殺，紅玉在內心評價著白瑛的劍術等級。

比起幾年前的確進步不少，身體移動時少了多餘的、會拖累速度增快疲累的動作，欺騙敵手的漂亮虛招非常實用，進攻腳步或揮擊角度都不像以前那麼呆板，是跟黃牙一族學來的嗎？連力氣也變大許多。

不過呢。

比起連攻後已氣喘吁吁的白瑛，還能在電光火石的纏鬥間分析對手戰力的紅玉，顯然更勝一籌。

「──後人發、先人至。」紅玉一個側身，將白瑛順勢帶到自己腰前，右手半旋，劍鋒如軟綿似地竟能纏住白刃，其中沒有任何魔法或魔力，一切皆靠精練的借力使力之術。她在白瑛耳邊低喃：「妳總是學不會這個觀念，姊姊。」

──糟了！白瑛睜大眼，已能預料到自己的慘敗，但仍想在最後一秒進行反擊，於是紅玉眼底閃過怒氣和狂亂的虐欲，將氣力都匯集至手臂，用羞辱人的一擊劃過白瑛的手背，並毫不停頓地擊飛她的劍。

“噔──”失去主人掌握的劍，仍殘留敵手劍氣，被迫牢固插在地面。

白瑛咬緊下唇，胸口劇烈喘息，汗水滑落她嚴肅的臉龐，而手背鮮血也已滴答滴答地在所站之處畫出一點一點的紅花瓣。

「啊啦～對不起，您沒事吧，白瑛姊姊？」手指輕壓染血劍尖，一臉藏不住的興奮，讓紅玉的眼瞳詭異地放大，嘴角有抹似是憐憫又似嘲笑的弧度。「承讓呢，我差點就輸了。」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謊話，紅玉一直把白瑛當小孩戲耍，單憑劍術，恐怕煌帝國所有皇子皇女中，都找不出能與她匹敵之人。

「……紅玉公主殿下的劍術果然無人能及。」白瑛抱拳行禮。「承蒙指教了。」

「妳們都做得很好。」皇帝語調中，聽得出由紅玉獲勝是讓他高興的結果。「不愧是迷宮攻略者，我煌帝國有妳們在，統一世界不再是夢想。」

白瑛單膝跪地，沉默收下讚美，紅玉則行女性跪禮，向皇帝道：「煌帝國有父皇在，統一世界不再是夢想。」

皇帝爽快而笑，紅玉卻沒心情注意他，眼角餘光瞄去身旁那個人，發現鮮血已染紅白色衣袖，她撇撇嘴，自覺好像有點做得過頭……不過，誰叫白瑛最後還要回擊呢？乖乖認輸不就好了！真是頑固的笨女人！

「──白瑛，」練玉豔出聲了，紅玉愕然地眨了幾次眼睛，因為她竟然看到白瑛的血色頓時從臉上褪去。「到母親這裡來，我的女兒啊。」

「……是。」白瑛抱拳頷首後，把臉藏在寬袖後，起身走至皇后陛下面前。

「可憐的孩子，又弄傷自己了。」練玉豔執起受傷的右手，放至唇邊輕輕吹著，就像個心疼孩子的母親。紅玉雖然只能看到白瑛的背影，但那僵直的肩膀線條，一點也不像是被母親心疼的乖孩子。「晚點來我房裡，讓母親好好治療妳的傷，白瑛。」

「……是，母后。」

──怎麼回事呢？

紅玉看向湖裡的水，魚兒彷彿受驚似地跳出水面，激盪起一陣陣漣漪和水花。

風吹得比稍早前更大了。

也許不久就會下雨。

＊＊＊

傍晚，在房裡看書的紅玉，其實一直都靜不下心來，腦中總是浮現涼亭裡臉色蒼白、甚至顯得有些膽怯的白瑛。為什麼呢？她放下書本，兩邊手肘拄著窗櫺，讓下巴枕在掌心裡，呆然望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練玉豔從孩子的觀點來看，是個好母親。至少紅玉是這麼想的。

因為比起紅玉的母親，那個只懂得穿漂亮衣服到處玩些新奇商品的女人，能夠為孩子安排準備好政治之路的玉豔皇后，就明顯高招許多。紅玉時常認為，如果母親像練玉豔那樣面面俱到，自己在皇宮的地位也不至於淪落為今日一樣憋屈。

最好的例子就是，已經21歲的練白瑛，如今卻還能領兵出征，與紅炎哥哥同為開拓帝國版圖最重要的征西重心，而她才僅僅17歲就被送去巴爾巴德，差點變成政略婚姻的棋子。

世間就是這麼不公平，父母的才幹往往直接決定了孩子的幸福。

「……那個女人沒事吧……」紅玉嘆了口氣，想到白瑛手背的傷。嘛，既然被練玉豔照顧，那就應該不要緊了，皇后身後那些奇怪的魔法師，搞不好會一次就讓練白瑛身上的所有傷痕消失呢。

這時，遠處響起悶雷聲，紅玉從椅上跳了開來。

「啊、果然要下大雨了！」她慌忙拿起長塊大布，抱在懷中，匆匆跑往秘密花圃。那些綻放的小花要是被雨打落，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當紅玉跑至花叢，雨已開始少許地下著，但她沒立即將布蓋上花，反而楞在原地。

因為，練白瑛也站在那裡，靜靜凝視雨珠滴落花瓣，她仍穿著涼亭比劍時那套衣服，右手有布條纏繞，應是做過治療處理了。

「妳……妳在這裡做什麼啊？別亂嚇人好嗎！」紅玉回神後，趕緊把布披蓋在花朵上。「唉呦！別在這裡礙事，沒看到我在忙嗎？！」

原本想把白瑛推開，但對方一把就抓緊她的手腕。

「……好痛！妳做什──」

「有時候，妳不會這麼想嗎？」白瑛沉靜的語氣，就像她本人根本不在此處，就連那雙漆黑的瞳，都彷若一望無際的深淵。「花散人怠，是不可扭轉的命運。」

「哈？」紅玉疑惑地看著她。

「什麼叫正常呢？人與人的關係，人對人的行為，無止息的戰亂和鬥爭──做盡這些惡劣之事的我們，有何資格說統一世界，帶來和平，維持人間正常？」越說越激動，白瑛的臉龐有了前所未見的激昂表情，那讓紅玉嚇了一跳。「煌帝國不是神──迷宮攻略者也只是怪物的代言人罷了！」

「等、妳到底在說什麼啊？」想把手掙脫開來，但紅玉發現白瑛的掌力十分強勁，非同小可，與比劍時相較，更是雙倍以上的力道。「該、該不會是比劍時我打壞妳的腦袋了？啊、那、那、那可不是我的錯哦！是妳自己太弱才會沒躲過！」

白瑛安靜看著紅玉，像是換她無法理解紅玉在說什麼。

「還是妳……妳哪裡不舒服啊？」紅玉想了一會兒，靈光乍現。「啊、對了！這樣吧，我送妳回去找那女人……我是說、去找玉豔皇后，不管妳哪裡不舒服，她一定會幫妳的，因為妳們是母女嘛！」

「──母女。」白瑛忽然笑了出聲，幽柔微啞，鬼哭哀號的聲音。「妳也進過我母親的房間嗎？」

「什──」

話沒問完，才一個眨眼間，紅玉就被壓倒在地，雨越下越大，污泥噴了她一身，頭髮和衣服全弄髒了。她驚愕地瞪著緊抓手腕、把她兩隻手都壓制在頭頂，而自己也已蜷伏在她身上的練白瑛。

「紅玉就像嬌豔盛開的花朵，比誰都純潔，比誰都善良。」本該是給予女人的至高褒美，被這道低沉語氣吐露而出，卻顯得極端怪異。

白瑛眼底是近乎空洞一片的黑霧。

在那裡，沒有正直的意志，沒有高潔的理想，也無絲毫春風拂面的溫柔。

「我母親曾這麼對待過妳嗎──」

白瑛低下頭，唇瓣來到紅玉的耳垂，在呢喃聲中，舌尖舔吻小巧可愛、發紅的耳朵。

「妳……！」紅玉脹紅著臉，想要移動身體，但對方更是使力箝制，當發現雙腿被白瑛的膝蓋撐開後，她的臉無可抑制地變得更是通紅。「住手！妳──」

──酒味。白瑛的吐息，傳來辛辣香甜的酒味。

紅玉皺緊眉頭，對這個姿勢代表何種涵義，其實不太有概念，只是不喜歡被這樣壓在身下，而且白瑛如果是喝醉酒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也就沒辦法用言語勸說了。

「有時候……」白瑛的唇來到紅玉臉頰，危險地靠近唇角，這讓即使仍不知人事的紅玉也緊張起來了，頭開始晃動，想避免第一次的吻在這種情況下被隨便奪走。「在派蒙的夢境裡，我笑著殺了無數人，我是不是哪裡瘋狂了呢？一定是吧，不然也不會，不會繼續容忍……母親……對我、做那樣的事……」

「唔──！」不管怎麼閃躲，紅玉還是被吻了，白瑛的一隻手甚至撫摸她的右胸，扯亂了衣襟。

當紅玉掙扎開雙手後，白瑛的力氣加劇，毫不憐香惜玉，緊緊抓疼胸脯。

真是忍無可忍！

「練白瑛、妳清醒點！」

紅玉乾脆揮去一巴掌，把白瑛從自己身上拍開，左手則同時握住混亂中掉於地面的髮簪金屬器，一陣水藍色光輝顯現，下一刻，她的掌心已持有魔神之力生成的鱗劍。

劍尖抵住白瑛的脖子，即使紅玉的長髮與衣衫都凌亂不堪，但純熟持劍的凜然之色仍令人膽寒。

「如果妳是喝醉了，我會寬宏大量原諒妳的失禮，但如果妳是借酒裝瘋，我會立刻砍下你的頭。」

「…………紅玉、」白瑛的眼底漸趨明亮，原本如死水一潭的瞳底，似是被灌注了嶄新清澈的泉水。「我──……」

這個人……紅玉這時才注意到，白瑛腰間甚至沒帶著魔神寄宿的羽扇。

真的是、一時醉酒迷亂了吧？

因為，如果是平時的練白瑛……。

「──抱歉。」白瑛不自覺抬起左手，摸著挨了一巴掌後燙紅的臉頰，她的喉尖仍被劍抵著，看起來卻完全不擔心自己的生命，表情有著甫回神的莫名其妙。「那個……唔、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總之，對不起。」

「妳這個女人……！」紅玉收回魔劍，揪緊白瑛的領子，現在看到那張無辜的賠罪笑臉，真是恨不得掐死她！掐死她之前，還要先凌遲！「果然、妳根本是借酒裝瘋吧！」

「酒？」白瑛楞了楞，誠實地答：「不，我喝酒從不會醉。」

紅玉咬咬下唇，已經紅到耳根子了，現在要怎麼辦？人家都賠罪了，難道還要她負責嗎？要向父皇告狀嗎？會有人相信嗎？要她負責嗎？

要她負責。嗯。

雖然決定要練白瑛為今晚的失禮行舉負責，但遠處突然響起一陣驚雷，雨水如傾盆之勢倒灌下來，在這種情形中，有什麼想發怒的話都被大雨給沖掉了。

「那個……唔、總之，非常抱歉。」

「…………」

雨水一直猖狂下著，髮絲粘在臉上，幾乎看不清紅玉的神情。

白瑛等了一陣子，還是沒等到對方回應，便抬起右手撥開紅玉那些遮蔽眼睛的瀏海，然後她瞪大了眼，因為發現紅玉正在掉淚。

「紅玉──」

「嗚哇……！為什麼會這樣嘛！」狂哭不已的紅玉，坐在地上，不再抓緊白瑛衣領，只是不斷擦著臉龐稀哩嘩啦的淚水。「弄髒了，被雨淋了，初吻也沒有了，還不能跟別人告狀，為什麼會這樣嘛！」

「對、對不起……」

「嗚嗚嗚哇………討厭、討厭……！」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白瑛自責地致歉著，把手放在紅玉肩膀，想安撫她。

「不要碰我，妳這個變態！」紅玉實在太生氣了，回頭一口就咬住白瑛的手。

「對、對不起，我不會碰了！」

白瑛至少還知道現在不能抽回手，只能任由紅玉咬住發洩，但過了一會兒，紅玉越咬越用力，舌尖嚐到血腥味，她觸電似地把白瑛的手“吐”出來。

仔細一看，紗布已經被咬開，露出手背的刀傷和咬痕。

「………」

接著就是沉默，雷聲轟隆，伴隨被大雨澆得狼狽的她們。

「──我要去沐浴了。」紅玉虛弱地站起身，聲音有氣無力。

「那、那個，我、我來幫妳吧？」白瑛跟在她身邊，就像個必恭必敬的侍從。

「不要，因為妳是變態。」

「哎？呃……我不是的，真的不是！」

「我不要！不要！」

一方的堅持和一方的更是堅持，這場拉鋸戰最後以兩位公主嚇了侍女一跳，雙雙被趕入浴池當作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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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突然決定加大白瑛紅玉的GL度，目標是肉體關係姊妹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