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ord_Skull 于 2013-1-4 14:29 编辑

章八

三天后，永夜降临了流放地。长达半年的夜，带来的不仅仅是黑暗。愈加强烈的寒风，如幕的飞雪，兆示着绝望与死亡。

回到黑银城，Miku开始为前往麦拉顿做准备——当然跑前跑后的还是管家小姐。

说来也奇怪。恶魔本该对天使抱有极大的憎恨的，但Lily就这么接受了Luka的存在，甚至偶尔调戏一番。

麦拉顿会长将发现的邪恶遗物的外貌画成了图样。Luka对这种东西一点印象也没有，那么应该就不是堕天使。

“Lily，来看一下这个东西。”在城堡的图书馆中查找一番却没有任何结果，Miku终于决定请教一下Lily。Lily精通各方面的学识，尤其擅长寻找藏匿和神学。

Lily放下手中的活计，饶有兴趣地接过了Miku递来的羊皮纸。

“哇！你们从哪里弄到这个东西的？看这个形貌，是吾王摩洛克的祭像啊！”

祭像既是祭祀中代替神灵受礼的偶像，受礼多的祭像甚至拥有本尊的部分威能，所以这偶像通常是作为神的分身而被崇拜的。

“难得见你这么激动呢。”Miku在Lily想要亲吻那张纸的时候将它抽了回来，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半天。

“摩洛克……炎魔！”Luka恍然大悟。作为君主，摩洛克的名字为人熟知，面貌却是难得一见的。

“既然有了方向，我再去查一下。”Miku在羊皮纸空白处写下了他的名字，又列了几本可能有这方面知识的书籍。

“Luka？”她向着Luka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Luka刚起身便被Lily拉住了：“我有些事要跟Luka小姐谈谈。城主大人没必要查看跟所罗门王有关的事迹，她并非柱神。”

Miku狐疑地盯着Lily看了半晌，甩了甩马尾，将《所罗门之钥》划去了。

“不要有什么坏心思，小心我揪断你的尾巴！”

Lily挑了挑眉，低声笑着：“我还真是害怕哦。”

目送着Miku走出房间，她向着Luka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没有恶意。”

这显然是真话。Luka随着Lily来到了城堡临海的城墙上。

Lily跳上女墙，临海远望。恶臭的海风吹起二人的长发与衣袂。

“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Lily指了指前方的漆黑大海，又指了指上方的天空，笑问Luka。

“海与天空。”知道答案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但Luka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简单的唯一见解。

“你比那家伙坦诚多了，但是太诚实的孩子反而不是好孩子哦，”Lily摇了摇头，抚开眼前的乱发，“它们都是‘救赎’，被弄脏的‘救赎’。”

“是指它们本身还是指它们的彼端？”

“本身。很奇怪吧？呵，救赎只是脱罪的途径而已。Luka小姐，我再问你，人死后，他生前的罪恶去了哪里？”

“一起下了地狱，或一起去了天堂。”

“受洗、做弥撒、忏悔，那又是在干什么呢？”

“脱罪，也就是你说的救赎。”

“那么，他们的罪恶又去了哪里呢？”

“他们不再有罪。他们被宽恕了。”

“罪恶又是什么呢？它们到底是被转移了，还是凭空消失了？”

“罪恶是过错与善行的计量计，最终审判时作出评定的根据。当然是在主宽恕之后便消失了。”

“你说人身所附罪恶即为最终审判的标准。现在做个假设：如果一个人作恶多端，现在却通过请求主饶恕之外的手段将罪恶脱去——将人比作杯，将罪恶比作水，就像将杯中之水倒走而不是喝掉一样——你说，主会怎样审判他呢？”

“这不可能……”Lily抬起的手打断了Luka的话。

她再次指了指海与天。“我跟你说过，‘它们都是救赎’。这恶臭的味道与漆黑的色泽，无疑是‘杯外之水’，无人所依的罪恶。相信你不会认错。”

没错。Luka对黑暗与邪恶的敏感告诉她，Lily说的对，这些的确是‘罪恶’。在她说这些之前，Luka就已经察觉到了。她闭眼思索，而后重新睁开眼，目光坚定。

“吾主定会明察秋毫。作恶之人将惩罚，行善之人将嘉奖。”

“那么，Luka，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堕落是什么？”Lily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Luka。

“是背离光明，投靠黑暗的重罪。”

“再做个假设：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某个人，并不作恶，却背负了‘堕落’这样的重罪，主该拿她如何是好呢？”

“不要引诱我堕落，那是不可能的。堕落即是与恶魔为伍，增长黑暗势力的气焰，这不是作恶是什么呢。”

“这只是个假设——我的意思是，倘若只是纯粹地将罪恶‘吸入’。你知道，罪恶也是一种力量，能为人带来邪恶的能力。然而这种能力却用来为善。 ”

“主……应该会宽恕他的。好了，不要再说这种事了！这根本是办不到的事！”Luka厌恶地挥了挥手，转身欲离开，“这根本违背了主的初衷，这是叛逆！”

“假如存在这样的道具呢，转移罪恶的魔道具？”Lily却笑了。她用探究的目光看着Luka，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不可能有……”Luka的话猛然停住了。Lily自袍子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黑色金属盒子，俨然是Miku自Len手里取得的那个。“这是……”

“‘罪恶的倒十字’，堕落的象征。但它不只是个象征。它吸纳一切罪恶，并将罪恶注入接触它的人的灵魂，是与大法官手中的‘高洁的反叛者’截然相反的魔道具。”

“这种东西……为什么向我展示？”Luka神色凝重，向后退了一步。

“没有力量很痛苦吧。拿着它，使用权在你，”Lily现出诡秘的神色，“你要把它销毁也无所谓。”

“这种东西只会弄脏我的手！”

“或者你认为自己会被它的力量蛊惑而不敢碰它？”

“你到底居心何在！”

“我可是鼎鼎大名的大恶魔，自然用不到这种东西。Miku也用不到。你拿着它，使用权在你。拿着吧，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毁掉它呢？我没有恶意，你知道。”

Luka盯着那个平凡无奇的盒子，如临大敌。过了半响，她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它。

“我会毁掉它的。”

Lily笑了。乱发飞扬在罪恶的海风中，美丽又疯狂。

因为梅嘉德较摩斯更为温暖，适于生存，所以这一路上并不像自瑟鲁陶特走来那么荒凉，不仅大型的商队变得常见，就连北部绝不可能出现的零散旅者都能见到。

人类的村庄也不再纯粹依附于城市。野外的零星民宅像蛋糕上的草莓一样，点缀在耕地与荒原中间。

Miku与Luka两人扮作普通的冒险者，骑着Lily专门饲养的昂贵龙兽，飞快地穿行于偏离道路的无人荒野中。这种龙兽拥有十分健壮有力的四肢、带着倒刺的粗壮尾巴和长在头顶的尖锐犄角。虽然翅膀已经随着龙族血统的淡薄而消失，但这种被称为“魔龙”的魔兽无论是用于远行还是战斗，依旧是相当优秀的选择。

龙背相当宽阔。Luka舒适地窝在Miku怀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沿途急速闪过的风景。

由于两人都不用进食休息，所以路赶得相当快，不到四天就到了黑森林的边缘。

“不祥……”Luka眯起眼，看着植满黑松的森林。

森林上方盘旋着哀嚎的乌鸦，林间出没着模糊的阴影。

“感觉到了么，”Miku勾起唇角，看着麦拉顿元素魔法学院的方向——透过茂密的树冠只能看到最高塔楼的塔尖，“似乎没有撑到我们到来呢。法师啊，真是禁不住力量的诱惑呢。”

“或许只是被那个祭像外溢的力量吸引来的。不能这么早就下定论。”Luka在空中画了几个符文。符文瞬间变黑，Luka的脸色有些凝重。这代表着在对方面前，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Miku却是在思考另外的问题。她拉紧了缰绳，示意Luka张开魔法结界，“冲锋吧，佐迪亚克，将躲在森林中的虫子们踩扁！”

名为“佐迪亚克”的漆黑魔龙兴奋地低吼，压低了身体，将头上的犄角对准了麦拉顿的方向。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尘埃弥漫。隐藏在森林中的邪恶魔兽与撞碎的树木一同被踩入泥土，茂密的丛林中开出了一条直达学院结界的开阔道路。

看护结界的法师惊呆了，眼前这头在结界外围耀武扬威的龙兽比从前所见的所有地龙都要大好几倍。回过神来，他急忙向学院发射用作信号的魔法光弹。

光弹升入空中，划出密文的同时发出阵阵尖啸。

“入侵者？”刚刚回到学院的会长看着空中耀眼的光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谁会入侵塞满了法师的麦拉顿呢？

伴着光弹的尖叫，结界边缘传来阵阵兽类的嘶吼。

“早跟哥哥说不要放任那些丑陋的野兽在森林里游荡……哼。”抓起平日当做拐棍用的手杖，弗兰克·麦拉顿急忙给自己施展飞翔术，快速赶往光弹升起的地方。

看着陆续赶来的法师们，Miku示意佐迪亚克安静。摘下兜帽，Miku露出了她标志性的面容，整个流放地独一无二的双葱色。

“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才行。Luka，能将他们的魔法反射吗？”

“我自身中阶以下魔法免疫，低阶魔法反射；若是撑开结界，中阶也能够反射，只是我撑不了太久。”

“张开结界吧，只要一会就好！”

拼命施展法术的学徒法师们纷纷被自己的法术震退，并受到反噬一样的伤害，而“入侵者”稳坐在体型庞大的龙兽身上，毫发无损——会长到达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都给我住手，这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老法师急急忙忙赶到结界旁边。尽管他没有看清来者的容貌，但魔龙身上昂贵得惊人的纯黑银装饰让他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他万万没想到，Miku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真是失礼呢。麦拉顿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Miku居高临下地望着落到地上的会长，驱使佐迪亚克向前逼近，“或者，你是在向黑银城展示你浅薄的傲慢，以期获得分外的尊重？短生的人类，你没有骄傲的资格。”

“不！绝不是如此。‘长者应该宽容少年的无知与狂妄’，您的坐骑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最近森林里出现了一些黑暗的魔兽，所以学徒们才会攻击您。”身为大法师的会长虽然看不上作为使徒的Miku的力量，但“使徒”这个身份又使他不得不恭敬，甚至罕见地用了敬语。这对于身份尊贵的他来说实在少见。

慢慢缓过劲来的学院学徒们低声议论麦拉顿的反常态度，猜测着来者的身份。这让会长皱起了眉头。

“如果您肯原谅我校学徒的失礼的话，请随我来。我的兄长，‘院长’菲莱斯·麦拉顿希望能与您讨论之前曾提到的那个问题。”

冷哼一声，Miku一拉缰绳，随着会长进入了传承千年的麦拉顿元素魔法学院。

“夜安，黑暗的仆从，远道而来的贵客，欢迎光临麦拉顿。我是平衡的守护者，麦塔隆瑟尔的追随者，菲莱斯·麦拉顿·普莱克普特，麦拉顿魔法学院院长，陪审团高级团员，魔法评议会成员。”“院长”菲莱斯·麦拉顿比他的兄弟更高瘦些，有一把几乎到腰的花白胡子，更符合人们印象中埋头实验的法师形象。

“普莱克普特”是魔导师才可以用的称号。菲莱斯·麦拉顿是流放地唯一冠有这个称号的入世者。

他负手立在学院中轴前端的大礼堂中，对Miku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敬意。对于一直将面孔隐藏于兜帽下的Luka，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未做过多关注。

没有多做寒暄，菲莱斯·麦拉顿只是对弗兰克·麦拉顿略作叮嘱，便带着Miku与Luka前往魔遗物现在安放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