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oya0809 于 2013-2-20 13:29 编辑
【十一】
在东京这样一个浮华的大都市,人们无时无刻不在追赶着潮流和新鲜,趋之若鹜,一个人的一个闪光点一旦被发掘,他便会丛生许多闪光点,好比连锁发应,使得整个人都变得闪亮,于是就有更多的追寻,更多的闪光。比如经由这次新生进部的练习赛,宫永照便一战成名,先前众人眼中的冷漠被王者的霸气这等形容词所取代。
之后的各项麻将大赛,宫永照锋芒毕露,仅仅两年的时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多个冠军,取得了前无古人的三连冠霸业。
很多人对当名人很是向往,因为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知背后的寂寥与无奈。他人的疯狂崇拜如若晚礼服,炫目华丽,可究竟世间又有多少豪门盛宴需要穿它们?它们绝大多数时候都只能挂在衣柜里,供自己幻想着,欣慰着。到头来却发现真正每天需要贴身而穿的便装,翻箱倒柜都遍寻不到。这便是王者的孤独。
宫永照每天一回房,眼眸里的色泽便会黯淡下去。白天在学校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忙忙碌碌,学习,麻将,各种事情应接不暇,落寞的感觉还只在皮肤毛发间穿梭,一到夜里,夜深人静,就往骨髓里钻,蚀骨销魂,痛彻心扉。
有时她自己也会感到很迷茫:自己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用一局又一局麻将的对战来打发自己的空虚,还是为了用一次又一次胜利的快感扫除自己心中的郁结,抑或是为了用一个又一个的冠军给自己的妹妹一个标榜,一个目标?她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就算习惯了胜利,习惯了荣耀,习惯了采访,习惯了面对记者时摆出商业化的笑容,习惯了东京这个虚假的城市,习惯了将自己真实的感情藏的越来越深,习惯了一切以前所不习惯的事物,但惟独不习惯没有妹妹的陪伴。
闲暇时,照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听歌,柔软的指腹抚摸着脖子上的银质挂饰,过往淡淡的影像浮上心头,似远又似近,有些怀念,有些迷惘,心里没有来的生出一种寂寞。伴随着耳机里传出的歌声La Oreja De Van Gogh的《Muñeca de Trapo》 ,一首西班牙语歌,百听不厌。照很喜欢,喜欢梵高的耳朵那种性感的音色,喜欢那种空灵而神秘的调调,歌声缭绕,盘旋于耳际,记忆中那个娇小而活泼的身影总是袭上心头,似船划过心湖,留下一道道波痕,这道波一圈一圈的荡漾开,然后扩散,在心海岸间来回拍打,大有发展成惊涛骇浪之势。
又或者一个人躺在学校后山的草坪上,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的云朵。 云的边缘一定要是很清晰的那种,不能朦朦胧胧地像雾一样使人心烦,但有云的天空注定了连绵的风雨,美好的事物注定了转瞬与即逝。这个道理,她懂。所以她从不怨天尤人,觉得很多东西,只要存在过就好;所以她现在学会了在外人面前笑得云淡风清,觉得很多事情不可以太在意。太过在意了,便会害怕失去,即使那个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你。
*****
到了高三那年要住校,那时练习赛上对局的四人果然是缘分不浅,居然成了室友。经历了两年的时间,宫永照已渐渐变得不再像刚入校那会儿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渐渐融入了在白糸台的日常生活。弘世堇完全不想去计较这一切对那个人来说,到底是想为她自己开辟新局,还是为了逃避和缓冲自己的悲伤,所以尽管有无数次的机会,弘世堇却一直没去捅破自己对宫永照的感情。她也渐渐发现,宫永照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似已变得亲和了许多,实质上却依旧是个很沉默的人,也许是学习和部活累了一整天,回到寝室后就不愿再继续开口应酬了。能让她主动加入那种女生间八卦闲聊的时候几乎是没有的,额,要说有的话,也就那么一次。
还是每天例行的寝室夜聊,大家都洗好澡,坐在各自的书桌前,看书的看书,发短信的发短信,照镜子的照镜子,手头的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还不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突然,涩谷尧深放下她那最爱的茶杯,推了推眼镜,故作神秘,眼睛里闪着精光,语气陡升几调:“你们说我们班那XXX和XXX两个人是不是一对?”
“怎么可能!她们俩的感情好得像亲姐妹一样,不会是那种关系的啦!”弘世堇摆摆手,这怎么看也不是那么回事嘛,那茶杯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虽说爱情和性别无关,但也不至于天下大同到那般地步吧!搞得好像任意两个女生关系好就是在交往一样。
“难道关系好的像亲姐妹一样就不可能是在交往么?”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看书的宫永突然插了这么一句。
真是难得的八卦,想不到她还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弘世堇敏锐发现照好像对这个问题很介意。脑海中像是触及到什么,可那感觉转瞬即逝,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也不是啦,只是觉得她们之间的默契比起情人更像姐妹而已,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关系呀!”
“可我还是觉得她们俩的关系一定不一般!XXX对XXX那种照顾和包容,早就超出姐妹情的范畴了好不好!”涩谷尧深自信满满的说。
宫永照没有再接话,只是继续埋着头,目光依然停留在书上,微皱着眉一副认真看书状。如果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停留在书上的目光可以说是纹丝不动——这哪里是在看书,她根本就是在发愣。
“够了够了,别再八卦那种小事了,我们说点正经的。全国大赛又快到了,你们看,春季大赛的官方页面已经更新了,各入围高校的名单及参赛队员简介都有列出来。有好多新面孔出现呢!”
“今年奈良县的代表让人跌破眼镜,不是名门晚成高中,取而代之的是阿知贺女子学院诶!”
“哦。阿知贺,就是八年前曾进过一次全国大赛的那支队伍吧。八年磨一剑,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嗯,就是那个。反正晚成的实力也就那样,放到我们东京赛区,搞不好年年一轮游了。嘛,虽说今年也是一轮游…第一轮就被最后的冠军阿知贺横扫…”亦野诚子手里的鼠标灵活的游动着,嘴里还不忘嘀咕着。
“阿列?今年长野县的代表居然不是龙门渕!那五个去年清一色一年级的小鬼今年应该是人员齐整的升上二年级了吧!去年光是看牌谱都惊出了我们一身冷汗,去年要不是永水在半决赛的副将战中将其他学校提前晋级,真要到了那个天江衣选手上场,最终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呢!想不到今年居然在县大会的决赛中就被淘汰了!”
“哎,本来还视龙门渕为今年卫冕最主要的对手,很期待与她们一战呢!所以说今年长野县的代表又是风越了咯?”
“风越是进了决赛,但在决赛中分数垫底了哦!长野县今年的代表是清澄高中,还不是依靠飞他家结束战斗以即时点数取胜,她们的大将可是在大将战中从正面击败天江衣,在南四局上演了惊天大逆转呢!你们看,有这场比赛的视频。”
一听到这爆炸性的消息,除宫永照以外的人都速速围到了亦野诚子的电脑跟前观看那场比赛的精华集锦。集锦里剪切了比赛的精彩片段,以大将战用到的篇幅最多,众人就这么津津有味的看了两个多小时,边看还边评论,完全不觉得困。
终于看完了。“话说,你们觉不觉的清澄的大将和我们寝室里的某人长得有点像?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头上都有个角...” 涩谷尧深今天第二次语出惊人。
“啪...”某人的书掉到了地上。
某几只闪着星星眼齐刷刷的看向手滑的某人。瞪了那几个家伙一眼,不动声色的捡起来继续看,根本不理人。宫永照努力维持着自己快要破功的表情以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平静,告诉自己:对这些家伙,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像你妹像!长颈鹿的头上还有两个角呢!人家可比我们寝室里的某位可爱多了。你说是不是呀,小照照?”赤野诚子显然不想放过某人。
“嘭!”把书重重的往桌上一摔,宫永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倒是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一步一步向说话者那边逼近:“赤野诚子,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次试试看?!”那人被逼的向后退了几步,摊开双手作投降状,动作害怕又带点夸张, “小照照,你别激动,我跟你开玩笑的!”
“道歉!”
怎么这种玩笑都开不起,诚子很是无语,“好好好,我道歉,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不该叫你小照照。我们的照大人最可爱了!”
照伸手抓起诚子的衣领将她抵到墙面上,“不是这个!”
堇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诚子明摆着是和照闹着玩儿,怎么感觉她好像是真生气了的样子?还是说她演技是真的太好了以至于都无法分辨是真生气还是装生气?不管了,还是先控制下局面吧。
不着痕迹的挡开了两人,“照,诚子不是有心的。”随即摆出麻将部长的姿态话锋一转: “刚才的视频你看到了,额,没看到也该听到了,即使没听到也该感觉到了,今年清澄的大将很强啊,不知道小淡能不能顶住她的攻势,要不还是换回你做大将吧!”
照松开诚子转向堇,“不需要,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赢。何况,因为这样的理由被从大将的位置上换下来,大星同学也会觉得很受打击吧。”
这么长的句子?说没把握取胜?懂得关心后辈?三个人被照的一句话惊的呆若木鸡,共同的心声:“神呐!预言中所说的2012.12.21世界末日真是难以幸免么?!”
【十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四平八稳的过着,全国大赛如期而至。比赛的进程并没有太出乎大家的预料,白糸台仍旧势不可挡,以横扫千军万马之势强势晋级到了决赛,场场都是以压倒性的优势晋级。要说爆出什么冷门的话,应该是去年的种子队伍的出局:A区半决赛,阿知贺挤掉了千里山出线,B区四分之一决赛,清澄将永水送回了家。于是今年决赛的队伍是:白糸台,临海,阿知贺和清澄。
说实话,决赛当天先锋战宫永照的发挥是不尽如人意甚至可以称作是大失水准的,整场比赛形同梦游:一上来就被清澄的先锋片冈优希来了个下马威,东一局连庄3盘;东南战两个半庄四次庄家,没一次连庄超过5盘,数次被临海的先锋同时也是临海队内唯一的日本籍选手,去年全国大赛个人战的第三名辻桓内智叶炸庄;对立直视而不见,经常走神,心不在焉的自摸切放铳2次,南四局更是点了阿知贺的松实玄一次倍满,损失16000点。结果一向得分如探囊取物的她居然只以领先第二名的临海区区3万分的优势结束了先锋战,清澄暂列第三,阿知贺第四。
明眼人都知道那天的照不对劲,但那双眼里红瞳里浓的化不开的情绪并掺杂着丝毫不减的霸气让弘世着了魔一般的心悸,他能感觉到宫永照挣扎在一种她所不明了的矛盾情绪中,可是,目所能及更多的,却是她正无法自拔地陷入一面挣扎一面沉沦的危险境地,眼神不似往日那般犀利,只剩那能够融化一切的隐忍的温柔在愈演愈烈,让人看不懂。弘世堇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宫永照这个人,又或者,她那深不见底的忧郁和不曾表露的情愫,一切的一切,答案,近在眼前,或许就在这个会场。
弘世堇作为白糸台的部长,在比赛开始的那一刻起便抛开杂念,丝毫没有受刚才照发挥失常的影响,以其稳健的牌风,稳扎稳打,胡牌无望或是有危险章打不出去时就果断弃和避免放铳,手牌牌型不错时则不拘泥于哪一种役伺机而动,果断进攻步步为营,最终守住了优势。
总体来看,次锋战的进程波澜不惊,值得一提的就是清澄经验派打法的次锋染谷真子面对阿知贺的副将松实宥擅长收集暖牌的特性算是遇到了克星,极为不适应导致几度点铳,虽说自己也屡次胡出混一色,甚至有门前自摸清一色这样六翻的大牌,但分数上依旧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从点数上来看是输多赢少。终了,白糸台继续高居榜首,阿知贺摆脱末席直接上升到第二位,临海位列第三,而清澄则掉到了第四。
中坚战风云突变,清澄的部长竹井久有如神助,以一手地狱单骑吊宝牌的小概率胡法将清澄拉出了泥沼,屡次自摸后一举将比分反超,而其老练而个性的牌风和潇洒的甩牌动作,无一不给观众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到中坚战结束的时候,各支队伍的座次可谓来了个大洗牌:清澄一跃上升到第一位,临海的郝慧宇亦实力不俗来到第二位,白糸台掉到了第三,阿知贺再次回到第四。不过各队分数差并不大,即使是第一名和第四名,分数也就差一万多点。
在副将战中,掉链子的是清澄的原村和。说是掉链子可能有些过,但原村和没有发挥出她应有的实力这是事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两天内发生了什么,半决赛还气势如虹的她,今天却显得有些低落,精神也有些恍惚,完美数据流的风格并没有得以充分的体现,小失误不断,和牌率不尽如人意,开赛至今首度以负分结束比赛。而反观临海的小红帽耐莉•维尔萨拉泽,不愧为活跃在世界青少年大赛的选手,虽然同是一年级,心理素质却经得起大赛的检验,技冠全场统治了副将战,以+23800分将对手抛在了身后,临海也借此首度上升到榜首。赤野诚子虽说在比赛中也发挥出了高水平,但终因实力不济只得屈居第二,清澄位居第三,而阿知贺终因自身实力与其他三队差距明显而继续垫底。
比赛就这样被拖入了大将战,以次席将接力棒交到大星淡的手中,这还是第一次。而面对的对手中还有临海的“风神”雀明华,清澄的“岭上使者”宫永咲这般世界级的选手以及魔物的存在,说实话,情况不容乐观。
【大将战真心想详细些的,无奈于小林同学压根就没交代大星淡和雀明华的牌风,而鸭子又不值得一写,于是…待小林剧透后再补吧= =+】
比赛终了,解说员激动的宣布:“本次全国大赛的冠军诞生了,是来自长野县的清澄高中!”最终,在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麻将团体赛她们没能卫冕,白糸台输掉了比赛,败得彻彻底底。
可就当弘世堇以为宫永照眼中一贯的坚定会被不甘所取代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在结果尘埃落定的那一刻,照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清澈,甚至带着点欣慰的味道,只是把视线静静落在了清澄休息区内的某个人身上,直到那个人即将转头望向她的一瞬间才又悄悄挪开了眼神。
弘世堇始终默默注视着宫永照,移不开视线,内心翻江倒海。因为她眼底那除了那位与她有着相似面容的清澄大将之外空无一物的纯净,让弘世堇平生第一次体验到真实背后,最尖锐的疼痛。
记得有次寝室夜聊的时候照说过一句特有哲理的话:“爱不必贪图一时欢愉,可以放手,但不可以放弃。”
脑中的碎片逐渐拼凑了起来构成一幅完整的图画,屡次没能抓住的那个东西瞬间明朗了起来,原来是她。
是她,在宫永照来东京之前就将只属于她们的回忆塞满了她的大脑,永世不忘,让她的时间定格在了从前。
是她,在自己认识宫永照之前就悄悄的把名字刻在了她的左边心房,深入骨髓,让她的心里其他人再也走不进去。
弘世堇有时真是很痛恨自己的敏感,敏感到从第一次与宫永照四目相接的时候就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心有所属。但她亦是个内心无比骄傲的人,所以这几年以来,她只是一直把它深深藏于心底,不曾提起,也不曾忘记。其实不是刻意去记住的,会记得只是因为忘不掉。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去开始一段新恋情,只是她无奈发现,一旦爱过宫永照的人,就不会再去爱任何人;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去主动争取,只是她心里清楚,自己敌不过宫永咲的,并不仅仅是麻将。
【十三】
不论结果如何,全国大赛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毕竟没有顺利卫冕,原定的庆祝活动自然是不了了之,不过那晚白糸台麻将部的所有部员都被校方批准免去门禁,可以自由活动去放松放松,也算是足够贴心。照婉拒了其他部员的邀约,独自一人拎着个大袋子来到堇的家里说是要和她拼拼酒。
那晚,照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虽然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堇对照近几日情绪不对及其理由也算心知肚明,却依旧矛盾的欣喜着这个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来找的这个人是自己。两个人的独处,那个人敞开心扉,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吐露心声,或许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
其间,照对她说:“弘世,我们的高中生涯就快落下帷幕了呢!真的很感谢你这两年多来对我的照顾和包容,我都清楚,都知道。以后你若遇到难事,只要开口说一声,我粉身碎骨再所不辞,来,我敬你!”
堇端起酒杯和她的杯沿轻轻一碰,笑得有些苦涩:“我哪里舍得我们的照大人粉身碎骨呀!呵呵,你别逗我开心了!”她是何等的聪明,但她知道宫永照更是个精明人,凡事都有个价码,而那句“我愿为你粉身碎骨”就是她给她的价码,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但心却给不了。
人有时神奇,明明害怕伤害不想靠近,却在某个特定的心境下,自愿与另一个人交换生命中重要而隐匿的部分,大度的无欲无求。她终是对她说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宫永咲的确是她的妹妹,她会来到东京来到白糸台,一方面是因为她控制不了自己对妹妹的感情,怕自己会失控以致于伤害到她。另一方面是因为早就看出妹妹在麻将上的天资异禀,相信只有离开了自己,没有了家族麻将的约束,妹妹能真正成长起来。其实远离妹妹的这些日子,自己过的非常不开心,非常非常想她等等。
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说是要庆祝妹妹获得全国冠军,正式从那个天然弱气的小糊涂中毕业,笑得坦荡但却酸涩。突然僵住笑容,似乎很认真的在问:“真的,教教我吧,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说时一脸脆弱的神情。
堇转过头,不去看照的脸,心里默默的想着:你可以为你妹妹疯狂酗酒一醉方休,也愿意为她封闭心扉付出所有,却偏偏吝啬给我哪怕是一点点希望的曙光。过去常听说伤心可以让一个人心碎,自己总是嗤之以鼻,觉得那是八点档的偶像剧。可如果一颗心像现在这样被人撕扯着,倒宁可它碎掉,再没有任何知觉。
再回头时,看到照仍然望着她,便轻轻说道:“照,试着对自己好一点吧,你没有爱错,也没有做错。既然害怕结束倒不如不要开始,既然害怕失望倒不如不要报有希望。”就像我对你。当然,最后一句话她只是在心里说,并没有讲出口。其实这所有的话,又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讲。
照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也对。倒是你有没好的推荐,别小气,介绍一个给我吧?”声音也变得有些模糊,看来真是喝高了。
堇也开玩笑似的叹着气说:“你看我也算不错吧,不妨考虑下我咯?孤家寡人一个啊,没人要,哎…”
宫永照扯了下嘴角,“切,是你眼光太高都看不上别人吧!你还愁没人要?有才有貌有气质有家底,喜欢你的人如果手拉手,怕是可以绕我们学校七圈了呢!”
堇被照难得的幽默给逗乐了,于是也配合着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拧气眉头说道,“你别拿我开心了。愁,还真愁。你看吧,长得帅的没我高,比我高的不帅,比我高又长得帅的没钱,有钱的又不高又不帅,又高又帅又有钱和我家能门当户对的如果还没名草有主,那一定是某方面有毛病了!”
“弘世堇大小姐,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人还真幽默!说真的,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本小姐素来品味怪异,就喜欢像你这种那种冰块脸闷骚型,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呛死人的家伙。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在自虐中寻求快感…”话一出口,就引来两人共同的一阵傻笑。
世事有时很无奈,假作真时真亦假,深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却说得如玩笑一般可以一笑置之。可是宫永照不知道,有些事情,她弘世堇从来不开玩笑。
最后,照醉的一塌糊涂,沉沉的靠在堇的肩上,嘴里还不忘嘟囔着:“堇,遇见你真好。要是能早点认识你,我说不定会爱上你,呵呵…”
堇的反应是同样的一笑。她不傻,像这种宫永照与生俱来的天才麻将选手,更是精通算计,即使在喝得烂醉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吃亏。她说要是早点认识她,她“有可能”爱上她。可谁都知道,这种事情没有如果,也没有方法能让时间倒流,所以,她永远不可能爱上她。
等照睡下了,堇还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右手搭在左肩上,想体会一下照在她身上留下的余温。可是,那里冰凉冰凉的,什么也没有。脑子突然清醒了不少,先前的一点点醉意也一扫而空,她感觉凉意在体内游走,冻的他锥心刺骨的疼痛,一阵接一阵。不禁觉得好笑:方才照搭在她肩上的左手竟是他们这两年多以来,或者说此生以来,她与宫永照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
堇看着照那安静的睡脸微蹙着的眉心,不禁有些心疼: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在心中藏了这么多年会是一件多么孤独的事情。就这一次,仅此一次,堇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覆上了那即使睡着也无法舒展开的眉头。
从心动到心痛——但心动只是一瞬间,而心痛却一直持续着。以前从来不曾想过,爱上一个人竟是这般的沉重。
那一晚,弘世堇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以前,她总认为有些事,有些人,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发生过的事以及爱过的人,大概永远都会记得。但记得和沉湎完全是两码事。她从来不和照提过去,并不是寄希望于照能忘记过去,只是她相信,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过去就真的只是过去了,自己的坚持和守候能得到回报。她也并不奢望有朝一日照能像自己爱她一样爱自己,所以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现在看来,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毕竟,过去在长野时,不论是甜蜜的抑或是痛苦的记忆,都太过于深刻。
盯着时钟,23时59分55秒,56、57、58、59,60终究还是没有出现,直接跳作00。而24时也同样没有出现,昨天和今天又一次没有交集的擦肩而过。今天就成了昨天,明天就成了今天,心疼就成了关于昨天的记忆,爱她的心情就成了被封尘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意识到有东西从眼角落下来,速度很快,一颗接一颗,连续不断的从脸上热乎乎地往下滑。她被自己吓到,却束手无策,完全阻止不了。于是只是把自己蜷起来窝进沙发里,默默地等待着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疼痛一起,向尘世间、任何已出无人问津的角落缓慢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