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Ana。

無數回憶，翻上黎葒的心頭。

那個在世青盃的比賽場上，一瞬間便抓住了自己視線的人。

那個在2012年便登上巴西國家隊第二主攻手寶座，向世界展現其球技和魅力的人。

那個人的存在，一直支持自己再努力、再向上、再堅持。

那個人的微笑，給予她對未來、對人生的希望和期盼。

那個人的一句話，也親手把她推入失去一切的絕望深淵……

黎葒走到Spencer身前，微笑著對她伸出右手：「半年不見了，Ana氣色更勝2021年年終大會的時候呢，真令人高興。」

「還好，膝的問題總算控制住了。」Spencer笑道。「我去了德國一趟，找Litchenstein氏的醫院去看病。他們的復健療程和護具都很有效，總算暫時控制住，起碼讓我打完今年退役了才算。啊，我記得我在Skype跟你講過這件事的了，真不好意思，該說些新聞才對。」

「沒關係，你的傷沒那麼痛，便是最好的事情。」黎葒道。

Spencer一呆；認識Ruby十幾年，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微笑，也沒有聽過她口中說出這樣關心和感性的話。「嗯，的確是這樣，謝謝你。」

黎葒也看出Spencer的異狀；但只當是說起傷處話題的無奈心情，並沒有特別在意。「不過令我訝異的是，連Litchenstein氏也無法根治你的傷。其他運動項目的朋友先不論；單論我們排球這圈子，當年他們可是完全治好過素玉和Ekaterina的。」

「素玉和Ekaterina的傷不一樣，她們都算是外傷不是？那時她們又年輕，多得是復原的本錢。」Spencer苦笑，「像你我那樣的傷，是勞損造成的慢性傷患，是好不了的，只能小心保養著不惡化。」

「的確是這樣。我現在也只是靠中醫理論的全身調養和食療湯水維持狀態。」想起湛藍的廣東湯水，黎葒不禁勾起了一絲笑容。「可是我畢竟已經退役了，和Ana你的狀況又不一樣。」

「是呀。」Spencer點頭。「等我也退役後，便可以好好安心休養了。」

如果教練的工作不那麼繁忙的話；黎葒心想。不過神大校隊的人其實都是國家隊或前青年軍的傢伙，根本不用教練多操心吧？「巴西隊今年有甚麼展望呢？」

「今年我和Monica也是最後一年了，都想做場好戲。」Spencer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四月時網上訪問了意大利隊的Montana教練，她盛讚我們是爭奪世界冠軍的熱門人選是吧？不過老實說，對著現在的俄羅斯和中國隊，嗯，畢竟不像她們那樣年輕又當打，我們也只能盡力而為而已。」

黎葒也笑了一下，不再追問下去。

她們這一代的人，遇到的事情都是一樣的。

打上國家隊，想要爭奪世界冠軍的榮光，卻遇到古巴隊這一面攻不破的高牆。她們雖然沒有幾個獲選為世界第一的明星級球手，卻主宰了整個世界排壇。

世界大賽四連冠的高牆，沒有一支國家隊攀得過去。

現在的情況不再相同了。2020年8月的世界女排大獎賽，巴西隊擊敗四名主力退役不久的古巴隊，奪得總冠軍。11月的大冠軍盃，冠軍得主則是俄羅斯。半年後的2021年瑞士精英賽，冠軍得主是中國；當年的世界女排大獎賽，日本和南韓則異軍突起，搶去了決賽周六個位置的兩個（中國是地主隊），古巴隊連最後一個星期的總決賽爭標機會也沒有。

Ekaterina的俄羅斯隊和素玉的中國隊，把握了那個機會，成為了新時代站在世界頂峰的兩個人、兩支球隊。

而巴西隊，經過2019年『那個事件』而完全沉默了的Monica，與膝傷惡化的Ana，已經沒有乘時而起的機會。

大家都說巴西隊也算是今年世界冠軍的有力爭奪者，但其實，圈子中的人都知道，不是這樣的。

俄羅斯已經從失去Valentina的打擊中完全復原過來了，替補Natalia的Elena Sekova也是個不能忽視的存在。中國隊則由素玉、晨月、小伏三位2000年出生的年輕『鐵三角』為隊中重心，這三人的組合遠遠超乎同期球手的水平。

巴西隊的技術雖好、配合雖精，大家的年齡和體力，也再不能與以年輕新一代為主的中國、俄羅斯甚至意大利隊相比。而且，這三支隊伍各自的副隊長，還都是不世出的天才級的世界頂峰之人……

『無冕女皇』，是大家惋惜地給予Ana的評價。

今年，大概也是會這樣蓋棺論定了吧？

「Ruby有和Valentina聯絡嗎？」Spencer忽然問道。

「算有吧，與俄羅斯青年軍與國家隊的問題，她會回答。」黎葒道。

「這樣啊……也對，你現在是記者了，私事她也不會作答吧？」Spencer道，「例如球季開始前會做甚麼、冬休時又在哪裏之類的問題。」

「她是謹守分制的；我也是。」黎葒輕輕一笑。「不過球手的休閒，在不報導得太詳細的情況下，也是球迷想要知道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會問問看的，作為賽後花絮報導也不錯。」

Spencer也是挑通眼眉之人，自然心領神會：「我和Monica也期待看Ruby的賽後花絮報導。」

黎葒笑了笑，點點頭。對Ana想做甚麼，她已經有一定的理解；但Monica本人怎麼想，便不知道了。「Monica也與Ana一樣，對退役後的去向，已有一定的藍圖了嗎？」

「Ruby應該聽說過了吧？VDLI的 VC Siciliano和乙組的VC Turin也向她招手。」Spencer道。「Monica在2020年賽季養傷時，實際上當的是VC Modena的副教練，也算當得有聲有色；VC Turin想聘請她當主教練。」

「雖說是乙組球隊，但Monica在教練員界畢竟無甚資歷，這樣的招手也算破格了。」黎葒道。

Spencer聽懂了黎葒的言下之意，配合地給出情報：「VC Turin的主教練今年約滿，已經被VC Siena內定挖走了，還會把她們的主力主攻手一併帶過去。這是表面上的講法；實際上是這位主教練和那位主攻手發生了，咳，婚外情，主教練因此和前妻離婚並迎娶這位主攻手。這即使在意大利也算是醜聞，VC Turin因此不和他們兩夫妻續約，這位主教練便帶新妻子投奔另一支隊伍。」

「原來是這樣。」黎葒點頭。VDLI乙組的消息，《國際體育在線》很少報導，她也沒有特別留意。

「VC Turin是都靈市紡織和成衣業大亨SINORI擁有的球會，錢多是多了，但一直搞不太起來。現在搞出這種事情，班主要求改成女教練，選擇的餘地也就大大減少了。Monica是國家隊出身，在VDLI打了那麼多年，也好歹叫做當過副教練，所以也在她們嘗試談談看的範圍。」Spencer有點無奈地道。「Monica還沒回應，她大概還沒有決定退役後要做甚麼吧。老實說……」她壓低了聲音，「我只希望不要像三年前那樣，便謝天謝地。」

「是呀。」想起Monica Verturini右手的護腕，黎葒也嘆了口氣。「對了，為甚麼我走遍會場，也沒有看見Leila呢？」

「Leila一到埗就發燒了。隊醫說是感冒，現在在房間休息。」Spencer道。「待會教練應該會乘機宣佈的；希望她來得及復原參加初賽。」

「嗯。請代我問候Leila。」黎葒道。

「好。」Spencer點頭。

黎葒抬頭，再深深看了這位身材比她略高、有著美麗灰綠眼眸的四屆『世界第一主攻』一眼：「謝謝你接受訪問，祝你武運昌隆。」

「謝謝。」Spencer笑道，和黎葒握手，「很期待看到你的報導。」

靜靜走在會場中間，黎葒方才發現自己內心出奇的平靜。

那些渴望、悲哀和憤怒，都似乎忘掉了。

她還以為，會無法面對這一切；但不知不覺，也面對了、也應付完了。

即使像現在那樣，看見Ana找著晨月、和晨月笑著牽手說話，也再沒有任何感覺。

現在這樣看著，Ana和穿湖水藍裙子的晨月快樂笑著聊天，看起來也頗為合襯啊。

Ana打完今年的球季，也會退役，回歸平淡。到時便再沒有人管得著她了。她和晨月如果發展順利，應該不會經歷像Valentina和Monica那樣的悲慘事件吧？

黎葒回頭，直接走到通往庭院的門口，走了出去。黎明色的裙襬隨著步離的動作飄揚，稍長了點的蓋耳短髮也隨著庭院帶著花香的晚風，輕輕舞動。

心臟在平靜的跳動，腦海平靜無波。

看著Ana的臉，已經再勾不起以前的期盼和絕望。

想起那可愛的小臉、那凝視自己的杏型黑藍雙眸，卻立刻能勾起無盡的柔情和溫暖感覺……

她有藍藍了。

可愛的藍藍，自己深愛的藍藍，與自己兩情相悅的藍藍。

即使是長在溝邊的花，也被藍藍珍惜地移種到她的家中。即使是春生秋滅的花，也被藍藍好好保存種子，每一年春天都會再種下去。

所以，不用再悲傷、不會再絕望。藍藍在她身邊，一直愛她、保護她；也願意被她所愛、所保護。

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至於Ana……

現在能坦然面對了。不用忍著內心的悲苦和狂想，便能和Ana聊天，自然地交換情報。

現在得來的，是巴西國家隊和VDLI的情報；從下一個球季開始，大概會變成得到神大以及學界賽大專組的情報了吧？

若進入冬休後，Ana移居來神川市，那就可以從容約個時間來作專訪，不用在世界錦標賽的比賽縫隙中匆匆訪問了。

Ana Flavia Spencer，巴西國家隊和VDLI VC Modena的主力主攻手。

2008年進入巴西U-16和U-20青年軍、2010年進入國家隊。2011年成為巴西國家隊正選第二主攻、2012年進入VDLI、2014年下半段球季轉會至後來成為甲組冠軍的VC Modena，直到2022年球季上半段完結約滿後，便會從職業聯賽退役。國際排壇上，她在2014、17、18、19年四屆『世界第一主攻』；職業聯賽中，她也是2015、18兩屆VDLI年終MVP。在巴西國家隊服役13年，當正選8年，中間兩年還當過隊長；是國際和聯業排壇的主攻長青樹。

那是，如此美麗耀眼、如此偉大的存在。

她的故事，會由自己撰寫、會由自己親手為她的球手生涯拉下帷幕。沒有比此更為榮幸的事情了。

老實說在2020年奧運會，如果不是發生Monica的事情而導致失利，Ana也許亦可能已經與自己一樣退役了。不過也幸好並非如此；不然，Ana大概也碰不上神川大學招募主教練這件事，她也可能無法前來神川市，與晨月廝守了吧？

唔，『與晨月廝守』？黎葒再一次驚覺自己的想法。

真是的，看來自己也已經全不介懷了呢。這個樣子，反而想要祝福Ana、想祈願她與晨月的事情，能夠順利呢。

自己有藍藍了。兩情相悅的感覺，是如此醇厚、如此甜美，令人不自覺地去想，如果自己身邊，也有祈願與心愛之人相依相守的朋友，而她們也可以如自己一樣，實現她們的願望，那真是一件好事呢。

晨月和Ana，互相對視第五個賽季的『約定』的對手。如果可以這樣接近對方、發展進一步的關係，那也會是一場佳話。

雖然應該不太可能；但如果有甚麼需要自己的地方，自己會很榮幸地幫忙的。

「葒！」

無比熟悉的動聽語聲，把黎葒拉回現實。

黎葒抬頭，一身黑色荷葉裙小禮服、外罩深藍色小外套的湛藍正向自己走來；隨風擺動的一綹鬢邊秀髮之後，那枚銀色鑲白水晶串的步搖，也閃出像星星一樣的美麗光芒。

「藍。」黎葒喜悅的笑了，伸出右手來，與湛藍的小手相牽。「訪問做得怎樣了呢？」

「報告，任務完成，Maurizia Mifkova和Savina Carbonari小姐也接受了我的訪問。」湛藍笑道。「中國隊的大家就不用說了，Suka跟我說了很多事情呢。另外就是古巴隊的消息，葒應該知道Josefina de la Cruz吧？」

「知道，Josefina今年從乙組的VC Concorde轉會VC Bologna。」黎葒點頭。

「是的。唔……這個事情可以回酒店再談，但那是德國國家隊那位在VDLI當外援的Tanja Hart小姐告訴我的。」湛藍道。

「喔？」黎葒挑眉。Lucrezia Tanja Hart與藍藍、素玉同年，不是屬於她那個世代的人。自己的年代，德國隊也不算是國際大賽常客，她與德國隊的人也不熟，也沒有介紹過德國國家隊的人給藍藍認識。這麼說，藍藍是自己主動跑去結識和訪問人家的嗎？

雖說這也是記者的本份；她自己當年採訪自身全無根基的羽毛球比賽時，也是這樣硬著頭皮去逐一求訪，總算像現在那樣算認識了幾個人的。但藍藍好端端的，為甚麼會跑去訪問德國隊？

「唔……因為Tanja很……嗯，怎麼說呢？就是很漂亮，比照片拍出來還要漂亮很多倍呢。」湛藍不好意思地搔頭。「和Suka不相上下呢！我在想，她應該是很受歡迎的吧？便多看了她兩眼。結果被她發現了我在看她，如果不訪問她，便好像變成我在盯著她，這樣好像很沒禮貌似的；我便硬著頭皮和她說話。」

「噗！」黎葒失笑，捏了捏湛藍的臉頰。「這樣公然說別的女子漂亮，還說自己色迷迷地盯著對方，藍藍說這種話，不怕我吃醋？」

湛藍抬頭一笑，很滿意黎葒這種充滿獨佔欲的反應。「葒不也會看漂亮的人嗎？還男女都看啊！例如像羽毛球的Stefan先生啦、又或是Ana Spencer小姐啦……」

「小心眼的藍。」黎葒失笑，在安靜無人的角落，伸手摟了湛藍一下。「真是，我只有你一個啊！難道我的表現還不夠明顯嗎？還是……藍想要今晚回去，我再證明一次給你知道？」

耳畔魅惑的語聲震動了湛藍的心，她抬頭，迎上黎葒微笑的臉容。「嗯，那藍藍期待葒今晚的證明。」

「傻瓜。」黎葒輕笑，俯首吻了吻湛藍的髮，才放開了懷抱，但仍然牽著戀人沒有拿錄音筆的手，攥在手心，輕輕摩挲。

湛藍甜蜜的笑，低了頭，享受手心互觸的熱暖感覺。

「藍藍，會不會冷……誰？！」黎葒一側頭，眼角便瞄到樹叢間的黑色長髮一閃而過。全身警覺起來，她下意識地把湛藍拉到身畔，盯視開始搖動的花圃樹叢。

「Ruby，冷靜、冷靜，是我，Monica。」散著一頭鬈的黑色長髮，一個穿鈴蘭紫不規則裙襬小禮服的女子舉高雙手，笑著走了出來。

湛藍看著那位女子，一時也呆住了。

身高介乎湛藍和黎葒之間，身形勻稱而纖細。輪廓較深的五官有巴西美女的韻味，嘴角在笑，晴空一般的藍的眼眸中，卻透著無盡的疲累和哀涼。右手戴著成串的手環，伸了出來，與黎葒和自己握手。

這五官，她是認得的。

那是2015、17年兩屆『世界第一二傳』（2016年那屆是由俄羅斯的Valentina Ogienko奪得），湛藍自己那一代的二傳手都在仰望的對象，巴西國家隊主二傳兼隊長，Monica Vertur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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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不見了。」黎葒與Verturini握手，「看見你氣色比前兩年好多了，那樣就太好了。」

Verturini笑了一下，伸左手掠了掠鬢邊的黑髮。「也是一樣那麼打著球而已，傷勢沒惡化便好。對了，Ruby，這位是？」

「Kitty Zhan，我們《國際體育在線》排球項目的新人。」黎葒大方介紹，「我的拍檔，無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上也是。」

湛藍訝異於黎葒那種比平時更委婉的講法；但下一刻，她卻清楚看見，一絲劇烈的淒楚，從Verturini的眼中掠過。

Verturini笑了，「恭喜你，Ruby。」

「謝謝。」黎葒大方接受，點漆般的黑眸稍稍俯視了Verturini的臉容一下。「今年有甚麼展望嗎？」

「今年……如果可以，當然是想拿世界冠軍呢。」Verturini輕笑，「可是中國隊和俄羅斯隊也很強呢，我們可以和她們爭奪的本錢其實不多。尤其這次是全循環制的比賽，體力消耗會很大，這方面我們和平均年齡年輕的球隊很難相比。」

黎葒笑了笑，這方面Monica的想法和Ana一模一樣。不過那也是圈子中公認的想法，全循環制比賽對平均年齡較大、主要靠經驗和配合默契取勝的巴西隊很不利。「那世界錦標賽之後呢？去向決定了嗎？」

「還沒有呢……當主教練也好、繼續打聯賽也好，或許四周走走吧？或者找個地方住下來，過些平靜的日子，慢慢想想接下來應該做甚麼。」Verturini道。「我很累了，這十幾年都東征西戰，沒有停過。雖然說這也是我自己挑選和喜歡的路，但這幾年發生這麼多事，似乎有點超出我的負荷了。現在我只想幫巴西國家隊、幫Ana打好這個賽季，然後才再去想自己的事。如果可以，我想過些平穩安靜的日子，如果天可憐見，讓我得到平靜，那會是我的榮幸。」

黎葒與Verturini已認識了十幾年，聽見這樣的話，心中陡然升起不祥的感覺，忍不住伸手，抓著Verturini的手臂：「Monica，你還有我們，不要亂想傻事。」

Verturini抬頭，深藍眼眸中掠過驚詫的波光。「我第一次聽見你說這樣的話。」

「說甚麼傻話，大家認識那麼久，這種事還需要講出來的嗎？」黎葒皺了皺眉。「總之，有甚麼事便跟我們說，說出來會好很多的。我三年前沒講出去，現在便也不會說，請你相信我。」

「原來你一早便已知道，我也該想到才對……」Verturini笑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放心，我還有巴西國家隊要帶呢，還有精英賽、大獎賽、世界錦標賽要打啊。我不會亂來的。無論如何，Ruby，謝謝你。」

「是我謝謝你接受訪問才對。」黎葒道，再用力握了握Verturini的手，過了片刻才放開。

目送Verturini回巴西隊隊友那邊，黎葒嘆了口氣，重新牽上湛藍的小手。

「她就是Monica Verturini呢……」湛藍也跟著嘆氣，「怪不得大家都說，她是『沉默的Monica Verturini』。」

黎葒俯首，看著身畔的湛藍。「藍藍也發現到了。」

「嗯，雖然我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但我想我明白那種感受。至少傷患那一關，便不好過。」湛藍道。「她是我們這一代人仰望的對象啊；我們這些打二傳位置的，誰不是看著她當年那耀目的身姿長大的呢？現在看見她變成這樣，真的……嗯，希望她退役後，可以找到內心的平靜啊。」

二傳？黎葒隱約想到了些甚麼，卻一時想不出來。

湛藍抬頭，露出了微笑：「葒還有誰要採訪，或是要我去採訪的嗎？」

「嗯，前瞻的資料收集得差不多了。」黎葒也笑了，摸摸湛藍盤起黑髮上的水晶簪子。「我們也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等一下開季儀式便會開始，今年也是應屆『世界第一主攻』和『世界第一接應二傳』作開季禮，到時再來欣賞Ekaterina和素玉的風姿吧？」

「好。」湛藍點頭。

「然後我們回去。今天也晚了，稿子明天早上再寫，下午再準備去採訪球賽。」黎葒道。「今晚……嗯，我剛才答應過要向你『證明』的。」

「葒！」湛藍滿臉通紅，輕輕搥了黎葒的胸口一下。

黎葒朗聲笑著，牽著湛藍的手，從同一個出口回到紅磚點綴的會場去，走到食品台上，挑選喜歡的小點，在採訪的空隙，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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