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半个玲珑月 于 2013-9-4 00:01 编辑
这天晚上,留在病房里的恋人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温热的指尖在微凉的面庞上轻柔的拂着,贪恋着心上人带来的温暖感受,静留闭着双眼不忍睁开。
即便睁开也没用吧,什么也看不见。
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戚。一天之间,她失去了很多,甚至连再看恋人一眼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也许还能跟夏树在一起,就像从前那样。
然而她也很清楚,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不可避免,无法逆转。她与夏树之间,绝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静留为此感到惴惴不安。
亲昵的爱抚可能是最后一次,她不敢确信,只能假装熟睡。
“你醒了?”
恋人清冷的声音带着能使人心慌的干涩,跟那温存的手带来的感受截然相反,让她由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她突然害怕起来,犹豫地睁开双眼——红眸空洞洞的,目光散乱而没有焦点。伸手在虚空中摸索了一会儿,直到夏树主动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被恋人包容着细心呵护的感觉让静留瞬间踏实了不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静留稍稍摇了摇头便立刻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连忙忍住胃里翻涌着的不适感,重新紧闭上眼睛。她实在开不了口。
夏树柔声安慰道:“再休息一下吧。明天就能安排军用飞机送你们回风华,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能感觉到夏树的唇瓣在自己的手背蠕动,令人心悸的温暖柔软。静留愈加说不出话来,只能顺着恋人的唇摩挲着她的脸,手指碰到了冰凉的泪水。
哭了?对现在的夏树来说,能哭出来是好事。没关系,一定会好起来的。
紫水晶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地陷入了沉睡。
不知昏迷了多久,再度醒来时,她已经身在加尔德罗贝的医疗室。头脑依旧不甚清醒,眼睛微有些刺痛,她伸手摸了摸,不知何时缠上了细密的绷带。
“醒来了?眼睛的感觉如何?会不会很疼?”阳子医生的声音。
“阳子医生?我现在在哪儿?”
“在加尔德罗贝的医务室。三天前风华军方用直升机将你们送回来的。”医生耐心地解说着,“放心吧,角膜移植手术很成功,几处骨折也快痊愈了。”
医生的好消息并不能给她带来太大的安慰,“夏树她在哪儿?她,没事吧?”
“夏树伤得不重,已经差不多好了。不过昨天下午,她送妹妹的遗体回克鲁格安葬了。”阳子说着叹了口气,语调沉重。
“怎么会?!秋奈她……”静留几乎弹坐起来,却被医生按住了。
“别乱动。”医生严厉地命令完,然后用惋惜沉恸的语气接着说道:“我理解你的现在的心情。那孩子真的很可怜,被当作试验品,注射那种半吊子的纳米机械。受了伤之后非但无法自我修复,反而破坏了身体的免疫机能,伤上加伤。送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也实在无能为力。唉,这么善良的孩子,可惜了。若不是她……”话说到一半有点生硬地突然煞住了,明显的欲言又止。
静留此时心乱如麻,根本无暇追究医生的闪烁其词。她几乎可以想见,夏树回到克鲁格之后会遭遇些什么。但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干预。对什么都无能为力,这让她感到痛恨又厌恶。
“对了,令尊今早来探望过你。你昏迷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来。要不要我现在通知他?”
静留下意识地想拒绝,却终于还是改口说道:“那麻烦你了。”
阳子医生联络之后不久,薇奥拉家的现任家主便赶到了。
安静地听女儿讲述完关于儿子的噩耗,他沉默了良久。
静留看不到他的样子,也无从揣测他的心情。
“消失了,也就是说明彦再也不会回来了?”父亲终于开口询问,在绝望中乞求着哪怕是一丝微渺的希望。
“是的。”
简单直接的回答,近乎冷酷地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可他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他已经……死了?”原本充满威严的声音此时此刻也变得干涩,满是沧桑。
静留缓慢又切实地答道:“是的。”那被刻意忽略的痛感陡然加剧了,针锥般扎刺着她的大脑,让她不堪忍受。
“都是我的错吗?”父亲自言自语式地问道,没等别人应答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该强迫他从政的,他那么喜欢化学,那么听话又懂事,我不该…不该勉强他。我的儿子,我的明彦……”
低哑的哭出声来,“不该让他管什么财政,不该逼他去做什么政治联姻,不该让他离开我身边……”追悔莫及的话语沉恸而悲切,“我的错,都是我的…我的错……”语声含混不清,到最后只剩下哭声。
静留紧抿着唇压抑忍耐着。然后她听到医务室的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学园长需要静养,今天就请您回去吧。”这话是对薇奥拉大臣说的,说话的人则是玛丽亚女士。
“静留她……”
“不用担心,她恢复得不错。但若现在哭泣,恐怕眼睛就好不了了。”
父亲很快收敛了哭声。他原本是风华王国最有资格骄傲的父亲,拥有一双近乎完美、人人称羡的子女。可现在,儿子已经死去,唯一的女儿是加尔德罗贝的学园长,五柱之一,父女之间的关系早已有名无实,他突然发现自己已是一无所有了。
又过了一会儿,风华的国务大臣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明天再来。”说罢拖着迟笨滞重的脚步离开了。
玛丽亚女士例行关照了几句也很快走了——加尔德罗贝还需要照常运作,有很多事务正等着她去处理。
之后的几天,不时有人前来探望,送来各式各样的礼物,陪她说话解闷。但阳子医生严格地掌控了探病的时间,以便让静留能更好的休养。
让静留疑惑的是,舞衣竟然没来探望。整个加尔德罗贝,除了夏树,舞衣是她最想见到的人。终于,她忍不住向例行来探望的玛丽亚女士询问起舞衣的状况。
向来严肃的学园长助理沉吟了片刻,“她没能从克鲁格回来,失踪了。”
“失踪?”静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派人去寻找?”
“已经拜托克鲁格的守军以及风华军方出动救援队,搜索了很长时间了,但是一直没有她的下落。”为了不让静留过分担忧,她又补充道,“搜救还在继续,我想应该会有消息的。”
静留点了点头,她当然也为舞衣感到忧心,但更担心这件事对夏树的影响。承受了如此多的打击与创痛,而自己却无法替她分担、给她安慰,甚至连陪伴在她身边都做不到。
克鲁格的交通和通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想要获得夏树的消息,除非夏树本人主动联络,否则其他人无从得知。
“夏树她,有消息吗?”每天例行的询问。
“暂时没有。”每天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
在黑暗中苦苦等待,一次次的失望之后,老天似乎同情怜悯她的诚心,在她双目恢复光明的这一天,传来了夏树已经从克鲁格返回加尔德罗贝的消息。
静留在急切的盼望中度过了一整天,可夏树却并没有来探望。
夏树刚回来,一定是累到了。让她好好休息吧。紫水晶这样想着。
视力一天天恢复,为了调整眼睛的状态,她被阳子医生和玛丽亚女士限制在病房里不准离开半步。夏树也从不曾来过,所有自我安慰的借口随着时日的推移全部用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