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妳們聽說了嗎?最近儲秀宮的姑奶奶被辛者庫人纏上的事?」
「當然聽過了,我還聽說這辛者庫的佟吉海以前是欽天監,因算漏乾隆爺駕崩才被貶到辛者庫當奴僕,現在整天纏著姑奶奶說是他的貴人,被敬事房教訓了好多次。」
「我還聽說前兩天,這兩個人在東華門附近拉拉扯扯,佟吉海說什麼天降喜字,把一些不知哪弄來的剪紙硬往姑奶奶手裡塞,姑奶奶還因此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要是換做我們啊,早就被說成和辛者庫的人私通,可是誰叫那個是儲秀宮的姑奶奶?有皇后娘娘撐腰,在宮裡她要橫著走都行……」
佑香靜靜聽著同期宮女聊起宮中是非,她不知怎麼開口,剛好緘默了一件重大的秘密--她知道佟吉海的那些剪紙是從哪裡來的。是那日若葵從淳太妃娘娘房中拿出剪碎的彩紙,一陣風沙吹起,她追出去時正巧見著了佟吉海撿走。
她卻不敢去和佟吉海要,因為雍貴太妃一向不喜歡色彩鮮艷的東西出現在壽康宮中,若是淳太妃娘娘剪紙之事傳開,她可能又要害娘娘挨上一頓責罰了。卻沒想到娘娘的剪紙會輾轉落到儲秀宮的姑奶奶手中,這位姑奶奶還是隔三岔五就來一趟壽康宮的呢。
「佑香……佑香,妳什麼話都沒說呢?妳那裡沒有什麼好玩事嗎?」一旁的宮女推了推她肩膀。
「是啊,我聽說壽康宮那些先帝妃嬪都老得快走不動了,而且一個比一個還兇,是不是真的?」方才正眉飛色舞說著儲秀宮流言的宮女也湊上前問道。
佑香搖了搖頭。「雍貴太妃每日都精神矍爍,還有恭太嬪很善良,我還沒聽過她罵人……」
「那妳侍奉的淳太妃呢?聽說她風華正茂,和她的姐姐如妃娘娘相比不相上下,好像也一樣難伺候?」
佑香聽到這段問話,不解的搖頭。「淳太妃娘娘人挺好的,對我很照顧。」連打碎了乾隆爺御賜的象牙牌這種大事,娘娘也只是叫她跪到亥時就算了。
「那淳太妃可有賞賜什麼給妳?那次我幫佳嬪娘娘傳遞封信,娘娘就給了我一支翡翠玉簪……」
佑香聽著宮女們不著邊際的流言,她為人本就憨厚,發覺插不上嘴後又沉靜下來,腦海裡卻想起淳太妃娘娘。
至今她仍不明白為什麼其他人都說淳太妃娘娘很可怕,佑香還記得初入宮嚇得發顫的她,在看到娘娘那雙溫柔又憂傷的眼睛時,便忘卻所有不安,只好奇著她將要侍奉的主子。她覺得娘娘並不快樂,這種強烈的感受並非來自前幾天娘娘把若葵姑姑痛罵一頓,而是娘娘喜歡聽她說著家鄉事。每當她講起鄉間的兄弟姐妹,娘娘時而側著頭神思飄渺,有時又忽然冷嘲熱諷。
佑香再愚鈍,也知道是因為如妃。如妃娘娘和淳太妃娘娘不合的事,宮內盡知,她卻不明白手足之間究竟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她明白娘娘因為如妃娘娘而痛,這種深到骨髓的痛竟滿滿溢了出來在每一個目光流轉中,在每一次她聽到有關親情和如妃的名字時。太妃娘娘明明風華正茂,笑起來又是這麼的好看,她不願意見主子難過,所以只要娘娘交代的事她便要盡心辦好。
「其實淳太妃娘娘對我們這些下人……」佑香正欲開口辯駁,便見若葵行色匆匆從永壽宮走出。想起淳太妃娘娘的交代,佑香連忙撇下其他宮女,偷偷跟在若葵的身後。
而那些蜚短流長,依舊縈繞整座紫禁城。
「奴婢依娘娘吩咐,今日一直尾隨姑姑,也很小心沒讓她發現。」
「有沒有看到她在欽安殿裡做了什麼?」
「我只在門窗外偷看,聽不清楚姑姑和辛者庫的人說什麼。不過,我猜她是在責罵那個下人,清洗地方不夠乾淨吧?」
「責罵一個下人,何必要責罵兩個時辰這麼久?」
「姑姑沒有在欽安殿留這麼久,是之後又去了永壽宮,才會搞到兩個時辰之後才回來。」
「永壽宮?!」原本正無聊玩弄著手中巾帕的宛琇,猛地抬起頭,那三字從口中念出既氣又疑。
又是如玥!知道太醫送彩紙給她解悶,就使計要將這楊梓軒逐出宮中;知道若葵被她嚴厲訓斥,就想拉攏若葵對付她。鈕祜祿如玥真要她孤老一生無所可依才甘心!
而這個若葵,一心想到了冬至趕快出宮,不但常在耳邊拿雍貴太妃的訓示壓她,也從未盡心辦事,這次更直接倒向了如玥!若不除去這反骨,怎對得起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