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今日回來後,娘娘一整晚皆未進食,一盤茯苓糕真值得娘娘生這麼大的氣?」芊蕊撤下今日晚膳後,不解的問爾荷。
「娘娘和淳太妃尚未進宮前都喜歡吃茯苓糕。」爾荷回憶起往事時,微皺眉頭。「淳太妃總是吃了一口後便不吃了,剩下的都是娘娘幫忙吃完,可是娘娘從未為這件事說過淳太妃。」
「若是淳太妃喜歡吃,那為何還如此?」
「也許淳太妃根本不喜歡。」依其惡劣的性格,只是想給如妃找麻煩而已。「娘娘也沒特別喜歡茯苓糕,只是淳太妃喜歡,她便跟著喜歡。」
芊蕊只覺爾荷這般說話有所矛盾,又想不通是怎麼回事。「淳太妃也是,聽說為了這事,還和木都兒吵了一架。」
如今淳太妃的行徑日益狂妄,縱使讓娘娘找到香囊的主人逐其出宮,也只是保一時太平,是否有一勞永逸的方法,讓淳太妃永生安份?
「芊蕊,妳上次說壽康宮的劉應瑞劉公公,被淳太妃責罰一頓後至今如何?」
暢音閣散戲後,湘菱即聽聞事端,無奈擷芳殿中亦事務繁忙。擱了數日後湘菱先往儲秀宮,卻聽眾宮女言道淳太妃又來找麻煩,見不到木都兒,只得轉往永壽宮見如妃。
「娘娘今晚也未用膳嗎?」途中湘菱已聽芊蕊敘述,看來一盤茯苓糕真引起偌大風波,也不知如妃是否會與木都兒計較。
如妃一副懨懨神色,見了來人也才勉強笑道:「湘菱,妳來了。」
「娘娘妳這模樣,身子怎堪得了?」湘菱心疼上前,也同樣流露擔憂。「不如我讓爾荷再拿些糕點過來?」
「糕點?是茯苓糕嗎?」如玥笑裡帶著自嘲。「前些天宛琇和我吵架了,就為了這茯苓糕,看來她是決意忘卻一切。」
「娘娘的意思是?」
「牡丹亭、茯苓糕,宛琇毫不遮掩,卻不是向我示好,而是告訴我她不在乎了。她如今在意的,是該添上什麼香料,忙著幽香暗訪,告訴他人舊情可拋、春意新來。」
聽聞話中絕望,湘菱牽起如妃雙手,不住安慰。「太妃娘娘絕不可能如此,香囊之事絕對是誤會一場。」
她從未向湘菱提過香囊是在宛琇身上,見湘菱不打自招,如玥隱隱冷了眸光。「湘菱妳並非置身其中,怎會知曉我心中所想?宛琇心有別屬,只怕盟已許誓已定,她的任性只會將一切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湘菱聽了冷汗直流,不僅是驚覺淳太妃率性而為,如妃一席話更點醒她,方才關心則亂,不意洩露出她早知香囊的來龍去脈。幸而觀視如妃神色,仍沉浸於悲痛當中,並未注意話中玄機,湘菱心念一轉,勸道:「娘娘若真擔心淳太妃,便應將實話說予她知。」
「實話?」
「茯苓糕是娘娘與淳太妃情誼的見證,湘菱想《牡丹亭》亦是。」湘菱斟酌一會兒,決定賭上一把。「淳太妃既已開誠佈公將過往搬上檯面,是否也是想向娘娘透露些事情?而娘娘對於淳太妃……也不該只有姐妹之情。」
如玥聽了整個拉下臉來,一股沉重壓迫感瀰漫房內。「湘菱,妳在暗示本宮什麼!」
「《牡丹亭》是情愛之音,一般姐妹之間,絕不會為此劇心攜弦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不僅是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真正情之所至亦不管倫常藩籬……」
「夠了!」如玥一聲怒喝,面色如飲毒鴆,她盯著湘菱臉龐注視良久,湘菱亦抬起頭來與之對望。
「妳知道妳剛才說的這些,足夠犯下死罪嗎?」如玥聲音如寒徹的冰水,清脆卻又凜冽。
「娘娘若不信任湘菱,過去便不會將與淳太妃的點點滴滴悉數告知。」
如玥聽了這話面色變得和緩,只是眼裡似乎仍有無數想法。又凝視湘菱一回後,再開口的如玥語調已然平穩。「妳說的對,《牡丹亭》在我們姐妹之間的確並不尋常,那是我和宛琇的定情之音。」
湘菱瞳孔倏然緊縮,如玥接下來的一番話更衝擊她數十年來的所思所想。
「我和宛琇在王府時早已看過《牡丹亭》,囿於家規每每看到〈驚夢〉一折便罷歇,當時宛琇曾經問我,為何阿瑪從不允許我們往下看,為何要說《牡丹亭》過於綺麗纏綿?」
「如妳所想,我對宛琇早有他心,於是我坐起身子,問著懵懂將入睡的她。我問她:妳真的想懂?」
湘菱恍覺自己置身在那畫面中,如玥那雙多情深邃的眼睛,凝視著一張惶惶不安的臉孔,那是淳太妃的臉,也是她的──
「宛琇沒有回答我,那兩片唇瓣卻像在向我邀約,鮮艷得快滴出血來,我不想見她有一絲受傷,於是低了唇含住她的唇瓣……」如玥雙唇一開一闔,丁香小舌繾綣出最濃情的話語,湘菱也沉醉在這如夢似幻中。「宛琇的唇很甜很甜,她微微張嘴時更加誘人……」
懂!──懂!懂!懂!鑼響四更,紫禁城彷彿一切皆在沉睡中,是場敲不醒的夢。偏偏此刻,宮苑深深裡還有燈火亮著。
「喏,這給妳。」宛琇興致勃勃地拿出一疋綢緞,眼神明亮看著眼前的人。
「娘娘三更半夜不睡,便是為了這事嗎?」木都兒除了無奈還是無奈,自從上次莫名被責罵又莫名和好後,淳太妃更變本加厲,又拿膳單煩著要她來壽康宮,絲毫不在意儲秀宮上下對她感冒至極,光連聽聞淳太妃三字都如臨瘟疫。
「本宮可是想方設法,才找到這理由能讓儲秀宮的人來我壽康宮。明明是賞賜的好事,蒙寵的人卻說起話來一副無情無義。」至於為什麼要挑半夜,宛琇好心情的略過木都兒的問題。
「娘娘若難以入眠,除了合歡花茶外木都兒也可多備其他茶葉。」木都兒只感頭痛,完全不能明白淳太妃的行徑。
這也難怪,宛琇出身金枝玉葉,從不懂得如何關懷人。她向來只知要引起他人關注,就得特立獨行,是故特意挑選這個時辰,來看木都兒不得不來又傷透腦筋的樣子。「其實本宮很想睡,只是……」
「娘娘有何差遣,木都兒定會辦妥。」面對淳太妃的木都兒早沒了風骨,連不曾在皇后娘娘面前說的應承話都流利說了出來。只因木都兒實在領教過淳太妃的手段,反正太妃娘娘鎮日無事,有大把的光陰可以虛耗;但做為儲秀宮領頭宮女的木都兒沒那空閒,一整夜在壽康宮消磨的結果,便是白日險險失神出了錯誤。如此數回,木都兒便已放棄堅持無謂的自矜。
宛琇倒沒央求做些什麼,只問道:「木都兒,妳今年幾歲?」
「二十四。」
「那麼妳快出宮了?」
「年底冬天即可出宮。」
宛琇聽聞回答,笑意一時間黯了下來,卻又隨即問道:「這麼早就想出宮,可是在宮外有心上人?」
提起出宮一事,木都兒心生煩躁,面上仍答道:「木都兒身邊沒這樣的人。」
「原來是這樣。」宛琇拉高了語尾,顯得新奇誇張的說道:「我猜也是,妳這拗性也沒什麼人受得了,一定連什麼是情愛之事也不曉得。」
宛琇這番話是真惹惱了木都兒,激得她也口出嘲諷。「娘娘聽起來經驗豐富。」
或許是木都兒的表情過於平板,宛琇竟沒聽出話中之意,還真切點頭道:「聽起來木都兒說的很有道理,可惜本宮……不想要那次機會。」
淳太妃指的是錯失龍恩嗎?木都兒欲問出口的瞬間,猛覺這不干她事,硬生生將話憋回喉中。
倒是宛琇徑自陷入深思中。縈繞在床塌之間的是她曾思索一夜的綺麗纏綿,當她不解的問出口,她還記得那雙她始終看不懂的眸子專注凝視而來,因為太深太沉,她忽然不想懂了。「那天,我睡了。」
------------------------------------------
每次看到有回覆時,就是提醒我應該更新了……
真的是贵圈真乱啊。。。。。。。。。
才四個人的糾纏圈圈,小亂而已。
如玥太腹黑了…
我发现木都儿和宛琇还真有可能发展出奸情…一只傲娇毒舌受和一只健气攻,不过那样就so sad了…
誰腹黑誰還很難說~
其實我心中蠻喜歡木都兒和宛琇,任性的太妃糖真的需要人好好管教,只是這對木都兒很不公平就是了XD
这四个人里只有如玥有恋爱自觉啊。
年上和年下的两人关系愈加深厚,但另一边的矛盾却又不断升温,暴风雨要来了咩…
這種背景要有戀愛自覺太難了,如玥是異數。
這四個人,其實各有各的好處及缺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