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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梦满头大汗地站在地下室的门口,扶着墙壁一个劲儿地喘息。
如今失去飞行能力的她,想必从妖怪山飞奔至雾雨森林,也并不是如字面上这种轻描淡写。
“魔理沙真的成功拖住了你,让她打先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灵梦叉着腰,用身体横在门口,出言挡住我的路。
“拖住我?”我盯着她的脸,歪着头皱着眉重复着她的话,旋即反问道,“为什么要拖住我?难不成那个就连永琳都束手无策的毒剂,你俩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灵梦摇头。而魔理沙则是沉默不语。
然后,我又接着问:“那你们是有办法使得博丽结界不会从内部碎掉咯?”
灵梦仍然摇头。而魔理沙脸上也露出无奈的表情。
“果然,还是没办法吗……”究竟是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呢,反正我是当着她俩的面吼了出来,一如那时面对神绮的歇斯底里,“那你们为什么拦我啊!”
“……”
她俩被我突如其来的嘶吼惊呆在原地,一时间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我只是去见她,求她停止战争啊……”我无力地说着。
过了会儿,灵梦才苦涩地勉强憋出一句话:“幻想乡的大家总不可能让你独自一人……”
“幻想乡?呵,我可是那个下令剿灭你们的魔界神之女,没你所想得那么伟大,”我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态,故作冷酷地说道,“别会错意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上海而已。”
“灵梦,我刚才就说你们俩这招不好使了。”
突然在灵梦的身后伸出一对小小的黑**翅,红魔馆主如是说着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洋馆门番红美铃和一个拥有七色光翼的幼小恶魔。
那只名为“芙兰朵露·斯卡蕾特”的恶魔,用两根手指捏着姐姐的衣袂,怯生生地躲在蕾米身后。尽管她只露出了半边脸,但那只鲜红的眸子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喉咙。
“那你有别的好办法?”灵梦侧着头,俯视着刚刚到自己肩膀高的五百岁吸血鬼。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博丽神社修理她们啊。”蕾米得意洋洋地说着,一副完全成竹在胸的架势,弄得在场人都有点不明所以,“要不我白叫这么多人来,岂不是很扫兴?”
“我知道你最近急迫地想把丢了很久的威严找回来,所以才惟恐天下不乱。”魔理沙说着拍了拍蕾米的肩膀,脸上带着同情微笑地对她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上次的「红雾异变」属于是人民「内部矛盾」,但这次可是「阶级矛盾」,小心得不偿失ze。”
“我才没你想的那么肤浅。而且威严什么的,我可从未丢过。”蕾米说着,轻轻拨开魔理沙的手,带着自己的两个“随从”转身意欲离开,“这是可是遵从名为「命运」的安排。”
“命运?”灵梦的眼睛里突然闪烁起光芒来,她一把拉住蕾米的手,张口问道,“别人说这个我可能会一笑置之,但你这个能窥伺命运的恶魔这么说,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你别被她骗了。”就在灵梦差一点相信深红恶魔所言的时候,魔理沙机智地出言反驳,我似乎听到蕾米隐隐“嘁”地咋舌了一下,“她所拥有的「操纵命运程度的能力」已经因为「诫草」的缘故而无效化了,难道你忘了吗?”
“嘛,听不听随你们好了。”蕾米这时露出了不想再争辩什么的不耐烦表情,她对着美铃和芙兰招了招手,冷冷地扔下一言,“反正我们红魔馆誓要反抗到底。”
“喂,你要是真的和她们动手的话,我可就不好谈判了啊。”我被这半路杀出“程咬金”弄得一头雾水,本来自己几乎完美的计划就要被她搅黄了,“我知道你为了给咲夜报仇会不择手段,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
“仇自然要报的,不过不是现在。”蕾米没有回头,就这样慢慢地走出了悠长阴暗的地下隧道,身影渐渐看不到了,“现在的目标是,活下来……”
“如果不想让我们参加的话,那她为什么特意来告诉我们……”灵梦冲着蕾米的背影摇了摇头,满含深意地盯着我俩的脸,撇嘴道,“她明知道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只身涉险的。”
“傲娇真是辛苦了啊!算了,老娘这次豁出去了!战过以后再死,也总比干等死强。”一贯崇尚火力的笨蛋魔法使,如今也忘记自己先前曾用如种理由指责蕾米,她一把拉起不能飞行的灵梦,骑着扫帚从我身旁飞奔而出,只留下一言,“爱丽丝,别乱用那本书打开魔界大门哦,师傅告诉过我,那可是弄不好会死人的。真想去魔界的话,我们这就去给你铺平道路ze~”
原来我的思想都被她们看了个真切,能从我的言行举止猜测到我的行为,还真是恐怖的推理啊。
“喂……你们……究竟把我的决心当成什么了……”
一群自说自话的家伙,不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说要来阻止我的吗,怎么却又第一个跳出去和敌人决斗呢?
这一刻,我也不记得自己在拿起「the Grimoire of Alice」的时候,心里究竟有没有期盼着她们的出现来阻止自己。
但,这样的她们,我却……不讨厌呢。
不多时。
我若有所思地站在博丽神社神社长长的上坡石阶底端,望着上面隐隐闪现的火光和爆炸。
之所以没有敢迈出登上台阶的第一步,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以前的故人们。
“妈妈,咱们快去帮帮姐姐们嘛~”
上海在踌躇不前的我肩膀上拍着自己的小手,焦急地说道。
“嗯嗯,”上海的话算是给了我缺失很久的前进动力,我把心一横,给自己鼓劲似的拍了拍脸颊,轻轻自言自语道,“如今,爱丽丝你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我的话音未落的时候,从自己头顶的坡道顶端上,突然掉落下一个十丈见宽的透明立方体结界。它上面横七竖八地贴着看不懂意思的符文,在空中好像一个大号纸盒子似的漂浮翻滚着,徐徐向我飘来。
我惊愕地钉在原地,抬头向那里面望去,却发现幻月和芙兰两人竟然不知道被谁给关到了里面。她俩在里面就好像同处一个牢笼的狮子和老虎一般,发狂似的互相攻击撕咬着。在那些完全不计后果仅仅为了体验战斗快感的招数里,根本看不出她们究竟有没有所谓战术。
“快躲开!爱丽丝,躲开那里!危险!”
虽然感觉很遥远,但我仍听出那是蓝的喊声。我循声望去,发现她正穿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粗布青衣,双手结着奇怪的印站在附近目光所及的那个最高的树尖上。
不愧是隙间妖怪八云紫的唯一式神,没想到她的结界功夫已经有了如此造诣。虽然结界的大小和博丽结界根本无法相比,但仅凭她竟然能做出将这两个凶戾家伙紧紧锁在内部的结界,这强度一点上来说,她已经隐隐有了八云紫的风范和真传。
“芙兰小姐,这小型结界我也就再能坚持半个时辰了,请务必……”
想来是维持那强力结界的结印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和魔力,现在的她就连说一句话都如此困难。
“你很烦呐!”在结界内部的芙兰连头也没回,一边胡乱挥舞着具现化的绯红巨剑「莱瓦汀」,一边对着蓝不屑地大叫道,“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以玩很久的玩具,我才不要呐!”
“你说我是……玩具吗……”
幻月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攻击,尽管那神话里曾在诸神黄昏中焚毁过世界的「烈焰魔剑」曾无数次击中自己的身体,但都被她的能力修改了现实而使之无效化。
“天真,以为自己有了「苏鲁特」的神器,便天下无敌了吗……”她抬起左手按住自己的头,金色的碎发从指尖突兀地露出,背后的白色羽翼一瞬间暴涨了两倍,“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低等恶魔!”
“来啊!来啊!看来有点实力呐!”芙兰似乎看到对方那非同寻常的能力,流着口水兴奋地大叫着,脸部肌肉开始剧烈的变形,“禁弹「刻着过去的钟」!!!”
瞬间,在芙兰的身前忽然冒出两个闪着蓝白色光芒的魔法球体,它们向四周迸射出四条十字交叉的蓝白色激光,交错飞迸而出的赤红弹幕密密麻麻地几乎快要将结界内部的空间填满。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能接住的话就给我接接看呐!!!!”
竟然让这俩性格都这么鬼畜的家伙对到一起,不用想,这一定是蕾米的好主意。可要是没有蓝的密封结界,不用等三天后,不出数个时辰整个博丽神社就都要没了。而且,我刚才竟然有一瞬间以为这进入癫狂模式的两人之间可以无障碍交流,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芙兰的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她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所谓符卡弹幕在对方看来只是小孩子把戏而已。果不其然,幻月连手的没动,她面前的空间便好像八云紫的隙间一样,瞬间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撕裂开了一个圆形缝隙,所有经过那里的弹幕就好像拔出了塞子的浴池水一样,被尽数吸收了进去。
“早说符卡这东西对你没用呐——”芙兰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失望表情,反而是更加兴奋地从口袋里拿出厚厚一叠准备使用的符卡,当着她的面将其尽数撕了个粉碎,然后挥手将碎屑撒到了空中,“那我也不玩无聊的把戏了!——「刻着过去的钟」Lunatic模式!!!”
符卡规则竟然被施术者主动撕毁,这要是放到以往绝对逃不出灵梦和紫的严厉制裁,但如今这两位执法者一个变成了普通人,另一个则躲在了绝对安全的掩体之后静观其变,也就根本无心纠察这种“违法”行为了。
那原先抑制在普通弹幕之中的巨大力量,因为束缚的解除而迸裂开来,飞旋的激光柱和赤红弹幕也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别轻视那些平和的弹幕们,它们的 飞行速度瞬间提升了数个数量级,已经根本无法通过眼球来捕捉运动的轨迹,成了名副其实的隐形杀手。
“喂,劝你别太小看大魔神啊!”
幻月这时似乎也被对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恶魔给惹火了。
她的周身突然被一片白芒笼罩起来,在芙兰的无缝攻击下爆裂开来,乳白色的魔力结晶如子弹般的四散飞出,将对方半个身子钉在了结界内部的“墙壁”上。
“你这家伙!”
芙兰虽然被对方死死制住,但她却仍不肯服输,躁动地扭动着另外半边身体,但却无法挣脱对方的钳制。
“我听说,除了从认知层面抹杀掉你们的存在之外,你们就算被切成数段是不会死的。”幻月得意洋洋地抱着双臂飞到动弹不得的芙兰近前,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让我试试看——”
“噗——”
那是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
被幻月的血溅射了满脸的芙兰,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将「莱瓦汀」狠狠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你——”
幻月这才发现,对方为了脱离自己的控制,竟然硬生生将那被钉住的身体撕裂开来。那吸血鬼的左臂、左腿、七色光翼的左翅以及左边大半个躯体都仍然留在了墙上,内脏混合着鲜血从并不齐整的断面,顺着结界的墙壁流了下来,在上面印下了名为恐怖的符号。
“哈哈哈哈哈哈哈!!!!”
芙兰高声地放肆大笑着,似乎完完全全地沉浸在偷袭得手的喜悦之中,根本没有感觉身体分离的疼痛。
“有趣,很有趣啊!”幻月的金色眸子瞬间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她用手死死抓住冒着红芒的「莱瓦汀」,也顾不得那上面的炽热,手上狠狠用力便将它捏成了两段,“你是除了那红白色的巫女之外,第二个把我惹急的红白色啊!”
“……吓?!”
「莱瓦汀」竟然会被捏碎?
虽然记得幽香说起过,幻月曾将自己的双发魔炮尽数扭曲并从中折断的事,但这空手捏断神器的力量也太逆天了吧。
“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叫真正的「恶魔」(Demon)吧。”
幻月一语言尽,她的身体瞬间如吸血鬼般化成了诸多的黑色翼蝠,将只剩半个身子的芙兰团团围住,后者旋即在漆黑一团的蝙蝠网内迸发出了仿佛呕出灵魂的痛苦嘶吼。
“在看什么呢!还不快点上去啊!”
就在这时,在我的身边又突然降落了一只恶魔,她粉色的洋装上面也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芙兰和蓝已经在尽力为你拖住这难缠的家伙了,别让她们白费力气!”
“蕾米?!你这是……”
我第一时间叫出对方的名字,同时惊得仿佛踩到地雷似的向后跃了一步。
“你真的以为见神绮就像说的这么简单吗?梦子才不会轻易放你通行的。”
这时候,我才看清她残破的黑色羽翼,在如今幻想乡战力损失殆尽的情况下,红魔馆仍然是不可缺少的关键因素。
梦子?!对啊,她从以前就对我有着非常大的嫉恨,怎么可能放任我如此轻易地接近神绮。而且她对魔界的爱甚至超过了神绮本人,在怪绮谈异变后面对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魔界时,她就曾发誓要让幻想乡复出双倍的代价。如果神绮被我说服而取消了覆灭幻想乡的计划的话,她应该就是那个最捶胸顿足的人了吧。
想到这里,还没等我出言回答,突然从长长的坡道顶端又跃下一个身影,她顶着头金色短发身穿蓝白色的女仆装,手里拎着和她身体并不相称的巨大武器。
喂喂,那不是蕾米的冈格尼尔吗?!
她那对如同幻月般的金色眼睛,闪烁着和她姐姐一样冷酷而又高傲的光芒,一步步地逼近我身边的蕾米。在距离我们五米的时候,她直勾勾盯着目标的目光似乎将将扫到了我身躯的一角,她这才发现了我的存在,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对着我深深施礼。
梦月,算是时至今日为数不多的仍对我保持一丝尊敬的魔界住民,但我却知道她对我的礼貌根本不是因为忌惮神绮,而完全是出于幽香的威慑。
我仍然记得自己被幽香绑着抬进梦幻馆时梦幻姐妹俩的惊愕表情,她们对着幽香询问这家伙是谁,而后者却自说自话地答道“她是你们未来的馆主夫人,暂时叫她大小姐就行了,胆敢是惹她不开心的话,我就把你俩请出梦幻馆哦。”
“爱丽丝大小姐,贵安。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我的思绪被她的问候打断。没等我说话,她便保持着谦卑的那个姿势,一枪向着蕾米刺去。
“快去见神绮。”蕾米用左手死死攥住差一点就贯穿自己胸膛的永恒之枪,从牙缝里奋力挤出一句话,“虽然前途多舛,但不用担心,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你而战的……”
“为我而战?你们为什么……”我显然根本没有理解她所说的话的意义。
下一刻,我便被蕾米勉强腾出的一只手抓着腰带狠狠向前扔出,冲着石阶的顶端飞射去,我在空中回头望向那个逐渐变小的身影,我想我看到了她嘴边的微笑。
“那还用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