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博丽神社的后山,血之湖,梦幻走廊入口。
原本应该守在这里的吸血鬼胡桃,此时想必是在神社广场周围和发狂的萃香战斗着吧。
我没什么遇到阻力,就轻轻松松地穿过那个张开在血色湖心岛上的光门,来到了一个黑暗的星空似的环境。
站在这略显破旧的粉色洋馆门口,我低头凝望着门前静静流过的魔力河流。
这个曾因为灵梦和魔理沙的一通大闹而几乎变成废墟的洋馆,如今被艾丽和胡桃两人尽可能地修缮成了它原本的样子,就连洋馆外墙上盘绕的魔术藤蔓竟然也被她们细心地恢复了。
而我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片冷寂的空洞之外,剩下的就是一望无边的广阔世界。仿佛从混沌初开到如今,这都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热闹气息。
我这才意识到,那个幽香竟然曾经一直都生活在这种寂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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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个梦幻馆的梦境之主,幽香。”在我的眼前,横着一个没见过的成熟女人,有着翡翠色长发的她这么说着向我伸出手,“我喜欢你,做我的女人吧。”
被她用绳子捆个结实的我,根本无法调整这别扭的姿势,只得像个天妇罗似的在这张双人床上摆出不太雅观的造型。
“我不要。放开我,我要回家。”
然后,我便发现自己的脸颊被她用手指捏住,同时向两边扯着。
“是这张嘴说的吗,是不是,嗯?”那个自称为幽香的人,毫不在乎地抬起腿,一脚踩在我身边粉色床单上,把自己的耳朵凑到了我的嘴边,“我刚才好像没太听清楚。”
“我说——我!不!要!啦!”
我鼓足自己所有的力量大声喊道,吓得没有防备的幽香一激灵。她吃痛地放开我的脸,然后痛苦地捂着自己几乎被我吼聋的耳朵。
“你、你、你说什么?!”充满自尊的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我拒绝,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这里有……有这么大的房子,还有……还有……哦对了,还有我这个美丽的馆主。你、你竟然说不要?”
“我要回家。”
这家伙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美丽的馆主」,我心里不由得好笑,觉得她实在有些天真得过分,虽然她的确颇有姿色,但哪有人会和萍水相逢的人说这些的。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放你走。”
幽香抱着肩膀嘟起嘴,脸上露出小孩子的表情,一副“你不依我,我便哭你看”的样子。
“我妈妈可是很厉害的哦,快点放开我,否则小心她拆了你的家。”
我好歹是魔界神的女儿,世面也算见过一些,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怎可能对我奏效,我反唇相讥道。
“呆毛神吗?我才不怕咧。”她在床边把神绮当作假想敌似的胡乱比划着,一边挥拳出招一边得意地对我说,“我可是最强的哦。”
“妈妈才是这个世界最最厉害的人,你胡说!”我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虽然空有一身强横的蛮力,但内心却幼稚得很,“而且我也不喜欢你。”
“不喜欢……”幽香听闻这三字似乎泄了气,她一屁股坐到我的身边,换了种一听就是强装出来温柔的语气说道,“那你说你讨厌我哪里,我改,不要走好不好?”
“嗯……我不喜欢长发的女孩子。”
这是我随口编的理由,只是看她那翡翠似的绿色长发在我眼前非常碍眼而已,倒要看看你答不答应。
“这……”幽香一把抓起自己脑后的长发,用力地扯了扯,“头发是女孩子的生命诶,而且我也蛮喜欢这个长度的诶……”
“头发我会扎起来的,好不好?”幽香如今完全被我牵着鼻子走,她一个劲儿地对我妥协,一个劲儿地讨好我,似乎只要我不提回家,我的任何要求她都能答应,“还有没有别的,说出来我一定照办。”
“还有,我讨厌女生穿裤子。”
反正说出来又不会怎么样,我打定主意抱着一种“倒要看你到底怎么办”的心态,胡乱地对我所见的一切表达着毫无来由的不满。
“这好办!”
幽香好像触电似的跳下床沿,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红皮鞋和长裤子,上身只披着红格子坎肩和白衬衫,光着两条腿在房间一角的衣柜中好像抢劫似的翻着什么,应该是找除了裤子之外的衣服吧。
过了一会儿,她失望的话语传来。
“呃……那个……我好像只有裤子……”
“噗,”我望着她由衷表露出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说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伙有点可爱,“喂,你这里有布料和针线吗?”
“有是有。你想干啥咧?”
她一边穿着裤子,一边警惕地盯着我。
“有就好,”我此刻心中已经拿定了一个主意,打算尝试接触一下这个有个性的家伙,“把我解开吧。”
“不行不行,”不出所料,她猛烈地摇着头,并且双手大幅度地摆动着,“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不会跑的啦,可我被捆着是没法帮你做衣服的。”
而最后,她还是将信将疑地将束缚着我的绳子解开了。她叫艾丽拿来了我所需要的一切材料,然后搬了个凳子坐在我身旁,看着我埋头裁剪和缝纫着。
“喏,给你的。”我将自己亲手制作的一件红格子裙递给了她,这还是除了给人偶做衣裳之外,第一次让活着的生命披上我的作品,“和你裤子的材料一样。”
“我……我会珍惜的。”
幽香高兴得就好像是获得了梦寐以求玩具的孩子,她用力抱着那件裙子,甚至把头都埋了进去。
“喜欢就好,那我回去了。”
我趁着她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慢慢走到房间的门口,伸手扭开那粉色把手。
“那个,真的不能留下吗?”
幽香这次似乎看出了我的去意已决,她也没有对我进行任何的阻拦,只是从裙子的掩体中探出头来,幽怨地望着我,说道。
“呃,我想我们还是从朋友做起吧。”
我头也没回,将那扇房门从外侧关上。
可能是由于聚集在梦幻馆的「梦」,对我的人类身体产生了影响。
回到家没多久,我便患上了非常严重的感冒,甚至长时间的高烧不退。
由于魔界的魔族完全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病症,就连神绮也手足无措的,她只好带着我去魔界各个角落求医,我们便离开了万魔殿几周的时间。
在路上,我听神绮说起,幽香她似乎知道我不在家后,便每天都开始暴躁地欺负自己的门,甚至把那个小吸血鬼给打出了心理阴影。
那时还年幼的我,还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做我的女人」,我只是以为那和「交朋友」是同义词,没怎么在意。
然而就在回来的几天后,我得梦幻馆被摧毁的消息,急忙来到这几乎被拆成碎砖烂瓦的洋馆外,才发觉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我感到了一种名叫「焦急」的情感,直到那一刻的我才发现,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不是她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离不开她。
被捆进幽香她自己的卧室,便成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梦幻馆的经历。
在我还不懂什么叫「爱」的心里,一棵名为「思念」的种子,正在缓缓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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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出言拒绝了她呢。”我伸手抚摸着那被魔力粘结起来的破碎大门,自言自语地说道,“她也许和我一样,只是想要一个朋友而已吧。”
后来我才想明白,也许正是由于自己的无心之言,才会让她那样沉浸在永恒不断的睡眠之中,不断地睡、不断地睡,直到麻痹自己的神经。
也正因为身为指掌梦幻馆的她变成这样,世界的「梦」才会被疏于管理,才会使得魔界的恶灵开始慢慢渗透到外界,才会有两个来自外界的「恶徒」把她从「梦」中惊醒。
她那时可能才察觉到自己一直是一个人吧。
“她以为我放弃了她,因此才逐渐疏远了我吗?”
我不由地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别的妖精说,太阳花田那边出现了一个自称「风见幽香」的强大鲜花妖怪时的样子,其实我从没放弃过寻找她,只不过不知道她在哪。
唯一的线索,只是知道她在这个幻想乡里而已。
记得是「花映冢」时期吧,已经剪成短发的她偶然来到我家窗口之外。欣喜异常并推开门飞奔出去的我,却只看到了一抹红裙闪过。
“以为不理我的话,我就会去找她吗,所以我才讨厌那样的她啊。”
果不其然,此后便再也看不到她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直到几天前的红魔馆。
我知道,她可能不会再喜欢我了,她所有表现出来对我的好,很可能就是她令我内疚的毒药。
渐渐的,我开始从心里讨厌她,学着用冷言冷语回应她,而我的内心真的认为这是对的吗。
“爱丽丝,你不能再前进了。”
突然,一抹绿色的长发飘飞在了我的面前。
我顺着发丝回头望去,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幽香。
但却不是。
出现在我面前那个人,有着黑色的眼睛、绿色的长发,顶着上绣着星月图案的蓝色帽子,身披巨大的碎边蓝色披风,穿着裙边绣有黄色日月星辰印记的长裙,手里执着一根顶端为月牙型的手杖,身后是六片巨大的黑色羽翼。
“……魅魔阿姨?!”
魅魔也算是神绮的老朋友,她在我刚记事的时候,隔三差五便带着魔理沙往我的家里跑,以和神绮喝茶的名义要把自己的爱徒魔理沙介绍给我认识。
“神绮特意派我守在这里,你果然还是来了。”魅魔这些年不见,竟然修炼出了不亚于神绮力量的六片羽翼,难怪就算魔理沙也会输掉,“几年不见,你长大了啊,爱丽丝。”
“魅姨,您这是仅仅奉命而为,还是凭自己的意志在这阻拦我去见神绮?”
我是在想不通,为什么魅魔会甘愿听命于神绮,单论实力这二人在我的记忆中应该是不分伯仲的。
“不好意思,我无可奉告。”魅魔根本不打算解释,她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我甚至能隐隐看到巨大的魔力流在其顶端缓缓集结,“但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让你通过。哪怕赌上我的恶灵之名。”
“「元祖魔炮 Origin Spark」!”
果然,又是不由分说的魔炮攻击。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时候的幽香,这俩人究竟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谈谈呢。
“「狡猾的献祭 Artful Sacrifice」!”
人怎么可能两次被同一块石头绊倒,对此,我早已有所防备。我在魔炮还没到达我身边的第一时间,便迅速放出了数百个内藏炸弹的英格兰人形,并将她们瞬间引爆。
空气混合着魔法粉末的爆炸,组成了一排烟火缭绕的火障将她的魔力冲击消散,算是勉强抵挡住了魅魔首次攻击。
“不错的反应。”魅魔没有接着发动第二次攻击,反而放下了手中的法杖对着我鼓起掌来,“想不到你也成长了这么多,魅姨为你骄傲。”
还没等说话,我便隐隐觉得一股强烈的热浪直扑我的后脑。来不及躲闪的我勉强向旁边扭开了身子,但不小心飘飞起的半个披肩却被烧成了碎渣,而那道和我擦肩而过巨大的白色光柱,却径直撞上了魅魔的面门。
喂,她这是准备连我一起轰掉吗?
“报告舰长,「超极限火花Lunatic Master Spark」完美命中目标!!!”
听得出,那是魔理沙兴奋得喜出望外的呼喊声。我循声回头望去,却看见她双脚踩着魔术扫帚的前端,一边手搭凉棚望着被魔炮迎面击中的自己师傅,一边回头和坐在后坐的灵梦说道。
她手中的八卦炉此刻仍然冒着白烟,看来要射下一发还需要准备一段时间,而对方却不打算给她这种机会。
“好小子!”那烟尘还未散尽,一个蓝色的身影却闪现在爆炸范围之外,虽然身上没有看出命中的痕迹,但她愤怒的嘶吼仍然飞迸而出,“竟敢和老娘玩突然袭击啊!”
我突然想起,魔理沙在怒不可遏的时候,也喜欢自称为老娘。不知道这一点是不是来自她师傅的真传。
“「极速魔炮 Speed Spark」!”
我只看见自己眼前闪过一条细细的亮线,然后便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虽然身体漂浮在这个不知边界的空间,但我仍感觉自己周围的一切都在不断地晃动。
“发现来自11点方向的高能量反应,全舰紧急规避。”魔理沙轻松地说着,熟练地驾驭着魔术扫帚冲出对方的魔炮爆炸云,向着我而来,“损伤检测,完好率97%。”
魅魔不断地变换着各种花样,而她魔炮的命名也逐渐开始千奇百怪起来,最近的几发好像都是以水果为名的。
然而,在魔理沙接近我身边的这十几次互相射击魔炮的回合里,两个炮手都没再命中过对方哪怕一根毫毛。两个人灵活地在这片广阔的空间里,时而左躲时而右闪,除了有几次差点将刚刚建好的梦幻馆再次毁掉。
“有进步。”魅魔看着魔理沙降落在我的身边,用手杖敲了敲自己得意弟子的头,“不过和为师还差得远。”
“嘿嘿,刚刚有几次我就差一点点,就能打中了!真可惜。”
魔理沙跳下扫帚,站在我的身旁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说着便笑嘻嘻地向魅魔凑了过去。
“不对劲!”这时灵梦却突然将魔理沙拉住,厉声对我俩说道,“快趴下!”
我和魔理沙也来不及分辨灵梦话的真伪,迅速抱着头趴在了梦幻馆门前冰冷的石板上。
贴着我的后背,一束我从没见过的巨大白光出喷射而出,只消一秒钟的时间它向着远方的星空飞去,消失在了时空的尽头。
“竟然能躲开我的「最终魔炮 Final Spark」,”我抬头望去,发现魅魔的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同时她的突然眼神变得如同那时的帝一样,成了一潭死水,“不愧是继承博丽之血的巫女。”
“这眼神我记得!”魔理沙盯着自己师傅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细节,“和我们那时遇到的魅魔大人一样!原来她那时候就被控制了!”
“又是「狂气操纵」吗!”灵梦气得直跺脚,但此刻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也根本毫无办法,“幻月这家伙,到底控制了多少人!”
“看来不把她打倒,我们是过不去这关了。”魔理沙用肩膀抗起扫帚,将手中的迷你八卦炉对准了自己的恩师,然后扭头对我说道,“爱丽丝。时间紧迫,你还是先行前进吧,这里我们俩来应付就足够了。”
“你们……”
我望着这坚定地站在我身前的两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然以前我们大闹过魔界,还曾毁了幽香的梦幻馆——”
魔理沙没有回头,而是用手势催我快走。
“但,我们是朋友吧。”
灵梦从自己袖口抻出几张随身带着的灵符夹在手里,也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
“那就交给你了。”我知道她们的意志都很坚决,自己在这里和他们纠缠也是无谓地浪费时间,“可别输了哦,黑白小偷还有红白巫女。”
我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通往万魔殿的前方飞去,只听到身后传来普通魔法师充满活力的一声呼喊。
“你以为我是谁,老娘可是「雾雨魔理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