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标题

作者:懒十七
更新时间:2014-04-13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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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人生恍然如梦

严格的训练加上原有的好底子,十四岁时她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甚至只是巧笑嫣然之下就能顺利从教官手里偷走笔记本。不慎丢失本子的教官只好接受去斗兽场的惩罚。间接或直接死在她手里的教官,差不多也有死在她手里的同伴那么多。她外号既好听又不好听,叫小鸟儿。因为她有一副好嗓音,婉转时如夜莺,低沉时如大提琴,即便偶尔动情时叫声也动人得不行。这嗓音本来就是用来迷惑人的,为什么不利用到尽头?十四岁的她是手术台上的常客,生死间纵横往来,然而已是成熟少女的身体上依旧雪白依旧毫无疤痕。组织花了大代价保住她外表上的完美无暇,而她也知道自己正在待价而沽。他们的主人培训她们都是有用处的,而她是其中一个最为完美的商品,所以她可以卖出最好的价钱。无论作为床上用品还是床下用品,教官已经用鞭子恶狠狠交代过,纵然有买走她的买主对她做任何事,她都不可以反抗。反抗会影响她以后被转手的价钱,也会影响到她同伴的价钱。她点头。虽然她并不在乎自己被转手,也并不在乎那些同伴。可她想要替别人活下去,就必须不顾一切活下去。就算丢掉一切生而为人的尊严,只能像动物那样活着,也都要活下去。摸摸手腕处屡次被烟头烫伤到无法再被手术消除的疤痕。她抬头盯着天空。活着,就能看到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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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收拾停当的凌楚楚,从**手里接过这段时间以来从张百鸟手中拿走的书画一十一幅,一一翻看起来。之后选了一张出来,挂在墙上,接着便是一面看画,一面临摹。张百鸟的画一向卖得很好,谈不上洛阳纸贵至少也是价值千金。最为夸张的是某次张百鸟喝醉以后在墙上乱涂乱抹,从此以后那间酒楼的整面墙壁都用栅栏给单独隔了出来,居然还观者如潮,靠近墙壁的位置得多收半两茶水费。虽然有炒作成分,但张百鸟的画也确实就这么受欢迎。手上这些已经是她很不容易才保存下来的,张百鸟对自己的书画一向小心。若不是昨晚一时情急,而张百鸟身上从来不带银子,大概这里也刚刚好十张画而已。张百鸟曾说过自己不喜欢那些过过人手的味道,嫌弃银两银票什么的铜臭气十足。于是每回都拿画来换,要是有多余的,他也都放心交给凌楚楚收着,什么时候要用了就直接从里面扣掉。这两年以来,凌楚楚收到无数各地来的欠条,将之一一平账。但直到今天早上,张百鸟摆摆手走掉以后,凌楚楚才忽然发现,过去两年所有花费已经全部平掉了。她一时间有些恍惚,除掉手上这张为了赎青娘的画之外,她和张百鸟之间再不相欠。可那也是为了青娘。张百鸟虽然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内里却是个很精细的人,她不能相信这桩恰好只是偶然。这应该才是张百鸟真正意义上的道别。

这两年,回忆起来就好像梦一样。两年前的某夜,自己正在小楼的台子上跳舞,听到楼下有小倌尖声叫道:“有人揭了悬红啦!”接着便听见远远近近都热闹起来。东来楼的悬红可不一般,都是专门为才华横溢却身无分文的文人雅士们追求姑娘所准备的。只要你才华入得了姑娘的眼里,这东来楼便允许你随时出入,但能不能随时见到姑娘,还要看你的才华到底到了哪一步。要知道这东来楼里的姑娘都很骄傲,就算不是头牌也骄傲得仿佛生来就是官家子女只是不幸沦落红尘罢了。而确实这东来楼打的招牌便是这样,据说楼里的姑娘和小倌全都是不幸家道中落或者其它原因流落至此的官家小姐和少爷。让某些有着阴暗情绪的人抱着不可告人的丑恶念头跑进了这楼里大把撒钱,只为在这些已经没了权势和尊贵的人面前露露脸而已。本来官家子女还是有身份在,这东来楼才开起来的时候也被人明里暗里找过茬,可最终都败在了东来楼的人情往来上。虽然无人知道到底谁是这东来楼的幕后大老板,可这大老板绝对不是个普通人物。要知道,在宁朝收税的官吏因为国策方针,各个都是眼高三尺,寻常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只要你敢偷漏税连三品以下官员都可以随时枷了带走。可偏偏来到这东来楼的时候,掌握税务的税史大人都特地自己上门来收取,那寡瘦脸上拼命堆积笑容,连收取来的税银也点都不点就道别离开。这一来二去,明眼人都知道,这幕后大老板是惹不起的。何况东来楼真的很擅长做生意,连庄子也盖在那三法司所在的南城郊外。既然没与望京城的普通商家抢生意,而抢得起生意的也根本不敢来这素有鬼哭狼嚎之称的南城之地来做生意,于是大家也干脆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当时进来的不过是十六岁的张百鸟,身形还未长开,看来倒像是个小孩子。可脸上神情却镇定非同寻常,连看见天下第二好看的凌楚楚姑娘时,也不过只是点了点头。眼神非但没有惊艳,反而是带着些友善。凌楚楚停下舞步,光着玉足走到张百鸟面前,“这位公子,想做什么?”或许因为年纪小又或者心地干净,张百鸟并未如其他人那般,还会借机与这位最红的凌楚楚姑娘调笑上两句,只是淡淡道:“我来写诗。”接着,他有些腼腆地笑,“顺便摘悬红。”远远近近又是笑声一片。毕竟这位公子年纪太小,说要写诗来摘这悬红,也未免太不把这东来楼的悬红放在眼里了。远处楼阁里,有位戴着面具穿着男子青衫却明显是个姑娘的人正大大方方坐在一群姑娘之间调笑饮酒。此时听到外面笑声,于是这位姑娘竟然从怀里掏出望远镜来,准备围观一下这个笑话。这稀罕的玩意儿倒是惹得其他姑娘倒是一阵娇笑。只是张百鸟不骄不躁,也不觉得有些什么好值得紧张的,仍旧挺着脊梁站在那里。真像棵生在天地之间的高大树木。凌楚楚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忽然对眼前这名少年有了兴趣和期待。“你要写什么?”张百鸟抬眼看她,微微笑了,“写诗啊。”“给我研墨。”说着,张百鸟大摇大摆在案几边坐下来,吩咐道:“还有,备上纸笔。”语气倒是平淡得仿佛只是和凌楚楚问声今天天气不错。“……你自己写?”凌楚楚颇有几分好笑,这东来楼往来的非富即贵,成名成家的文人墨客也不少。可少年太骄傲了,骄傲得好像他确实能摘掉这悬红。凌楚楚起身亲手为他准备了纸笔,甚至亲手为他研墨。纤长手指持着墨条,倒是真是有些红袖添香的乐趣,让人遐想联翩。不少人瞬间觉得要是家里的丫鬟学会这一招,平时生活也会多几分乐趣,于是看那少年的眼神倒放出了些善意。张百鸟规规矩矩正坐在案几前,闭着眼冥思。待那凌楚楚把一切都准备好,他这才睁开眼来,点点头道:“谢谢。”凌楚楚一时有些惊讶这个少年过于良好的家教,忙道:“不客气。”说完才觉得自己有些太急切了,又看了一眼少年。而那少年已经进入到了自己的世界中。一旁嘲笑的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单看那挥毫姿势便知道这个少年在书法上的造诣绝不像他的年纪那么简单。字是有了定论,现在只看这诗如何了。不过一会儿,少年便已停下笔来。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张百鸟仍然没有任何局促模样,只是起身端起条幅来,缓缓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念及此时,张百鸟停了停,声音低沉了些,又念道:“……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一首词念完,是满座皆惊。多少人口中喃喃念着那最后一句,泪花无数,“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岂止是失意而已,岂止是感怀身世而已。连生命中都缺失的那些部分,都一一从湖底翻滚而起。不远处有人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少年鞠了个躬。张百鸟不卑不亢站起身来,拱手还礼。虽然此诗不是自己所写,可除掉贤贞皇后抄掉的那些,仍然有许多美丽未曾被这个世界的人所知晓。就如前世一本穿越小说里写的,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将这些诗词传播给这个世界的人,让他们也能享受这份壮丽和深沉。这一幕下来,少年当上凌楚楚的入幕之宾显然已经成为定局。只是远处那青衫女子落下的泪,却只有座中的几个姑娘知晓了。

回忆往昔,凌楚楚嘴角微翘,忍不住脸上的微笑。可是再念及如今自己的立场,凌楚楚又收敛了神色,盯着手中被张百鸟用过的笔墨纸砚,有些出神。凌楚楚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了,到底是应该觉得惋惜,还是难过?她摸了摸心口。嗯,心跳依旧,那自己也就还活着。还活着,就要做些喜欢和不喜欢的事,就好比当初众多姐妹中只有她毫不犹豫一口答应来**一样。在有得选择的时候为何不选择?回想起往日种种,凌楚楚眼中再无波动,继续专心临摹,总有一天这手字会派上大用场。无论哪一种方法,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活得更好,就应该努力学习。、就算是在还没有派上用场之前,也必须要不断练习。老天爷才不会问你为什么不去努力好好活着。有时候就算有几千几万个必须去死的理由,我们也只需要一个能活下去的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不顾一切活下去的理由。不能死,就只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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