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朝開夕亡，曇花的宿命。

最美麗的時刻凍結於死亡的這一秒中。

感傷，花瓣片片的墜落；

所緬懷的最初那份熱烈的情思，

是今朝的落花流水。

花雖不存，其香猶在。

往昔的回憶仍深深烙於心。

由開啟的穿界門回到瀞靈廷，虎徹勇音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動身前往現世執行任務之前，她怎麼也料不到會於生死關頭之危急時刻，被認定已死去的卯之花烈救了性命。

虎徹勇音踏著虛浮搖晃的步伐，走在瀞靈廷通往四番隊隊舍的小徑上，緊蹙的雙眉是掩不住的心煩意亂。

她記得有次在花園，井上織姬似乎想說卯之花烈依舊活著，本以為是因自己太過思念已故的隊長，那或許是幻聽吧！她這樣告訴自己，多年的盼望次次落空，無止盡的失望讓她不願再懷抱希望。

回不來的，風逝別離，花謝落泥，死神的生命看似長遠卻終有走完的一日，無可避免的宿命。

今天的相逢讓她驚喜卻又有點不是滋味，驚喜的是卯之花烈安然無事地住在現世；而卯之花烈要井上織姬隱瞞的舉措令她很不是滋味，心底酸溜溜的。

是自己太不可靠，以致於卯之花烈不信任她？

虎徹勇音甩了甩頭，決定暫且擱下這無底的懸念，先回隊舍處理隊務。

綜合勤務室裡躺著幾位傷員，六車拳西傷勢已經痊癒但由於太過疲勞仍處於昏睡狀態。井上織姬正在照看其他受傷隊士，沒有注意到虎徹勇音的歸來。

「辛苦妳了，井上。」虎徹勇音的語調藏著深深的疲倦，顯得有氣無力。

「虎徹副隊長！您什麼時候回來的？」井上織姬猛然回頭，面露焦急，「請不要責怪卯之花隊長，她只是不希望您受到傷害。」她深感歉然。

虎徹勇音眼神恢復些許的清徹明亮，輕拍井上織姬低垂的頭，「談不上有責怪，只不過心裡有些難以釋懷罷了。」

「想是需要一段時間沈澱與調適心境。」她道。

「副隊長……。」

虎徹勇音擺了擺手，擋回井上織姬欲言之辭句，「井上不必擔憂，這裡就交給妳了，我到花園散散心。」

夜色漸濃，處於僻靜之地的四番隊花園逐漸被霧氣籠罩，能見度極低。虎徹勇音採了幾支花草便在一旁插起花來，陶製的手工花器是卯之花烈從前最愛的收藏品，極少使用。

虎徹勇音心不在焉地插著花，放空走神之際一個不小心，手指被尖銳的劍山（註1）刺傷，鮮血直流，順著白玫瑰的莖幹上升染紅它的花瓣，妖冶豔麗的血色玫瑰，使人移不開眼……。

夜涼如水，街道昏暗了無人跡，卯之花烈脫下義骸以死神的靈體漫步在河堤邊緣。

「卯之花小姐。」頭帶帽子，手持拐杖，腳穿木屐的男人說道。

「浦原。」卯之花烈點頭，「那人的勢力復甦的程度比先前所預測的更強大。」

「沒錯，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浦原喜助推了推帽沿，露出憂慮的面容，「今天殺死的滅卻師，應該只是作為試探護廷十三隊的誘餌，他們接下來一定會有更進一步的行動。總隊長要求我們鎮守現世安全，暫時不必擔心屍魂界。」

「知道了，務必提醒總隊長當心。」卯之花烈答道。

「我會的，晚安，卯之花小姐。」浦原喜助轉身離開。

卯之花烈沿著河畔走著，波光粼粼，沙沙的草葉摩擦聲是夜裡的輓歌，哀悼逝去的萬物生命。

她早已不熱衷於殺戮的快感，歷經千載的光陰河流的淘選，當年的血氣狠戾已不復存了。只是她還有最後一項任務，山本元柳齋重國生前曾對她言道：「守護屍魂界。」

是以，她勢必得放棄私人情感，專注對付死灰復燃的敵人，她的劍不再是為自己揮起，而是為了守護所珍視的一切。

對於虎徹勇音，她是極其歉疚的。於情而言，她是應該回屍魂界；於理而言，回去亦無不妥。只是…只是……。

第一次，卯之花烈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為自己辯解，夜晚的濕氣讓耳稍有些冰涼，她如何忍心徒留虎徹勇音一人，在每個被夢魘驚醒的夜裡，獨自聽著哀傷的輓歌直至天明？

註1：插花用具，通常為圓形或方形，有著密集尖銳的針，用以固定花草枝幹，為鐵製，故重量不輕。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