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窥视

自林萧——或者说自顾里掌握了大权，世道渐渐太平之后，京城江面上的画舫多了起来。

这里面自然有达官贵人们寻欢作乐，也不乏打着玩乐的旗号，干些违法勾当的人。其中最多的无非是贩卖私盐。

本来这件事顾里是不好意思去管的，因为贩卖私盐的勾当顾家可没少干过，顾延盛和宫勋之所以私交甚密，就是因为他们是一起贩卖私盐的合作伙伴。贩私盐可不比其他生意，不仅朝廷严查严管，而且主犯面临的罪责可是株连九族，所以一旦被对方出卖，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对方。

以前顾里也帮着做过不少趟这样的生意，习惯性地要去遵守同行之间不互相出卖的规矩，一开始她还和林萧推脱：“让有案底的人干这个，你也不觉得好笑。”

林萧眨着眼睛问她：“有人敢查你的案底？”

于是顾里就管起了贩私盐贩私铁的人，毕竟这些人到最后不是为富不仁，就是要造反，亲自管着总要放心些。

所幸也没多少人会在京城脚下干这种犯法的事情。顾里清楚，京城之外最大的私盐贩子私铁贩子就是顾延盛，而他老人家没有要造反的意思——或者说没必要造反。

但是最近，江面上多了几条不太对头的船。

顾里之所以会带着唐宛如和几个缇骑走到花街来，就是为了这几艘船。

如果有别的人选，顾里是绝对不会带唐宛如出来的，可惜的是就算是金吾卫里，也没几个人的武功入得了顾里的眼，勉勉强强合格的，又是些狂妄自大或者口风不紧的家伙，带出来只能惹出更多事端。

相比之下唐宛如真是个非常好的下属，不仅尽心尽力地帮你办好事，还绝对不会多说什么——大部分情况下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将军，我们来这里干嘛？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吧？”唐宛如紧张地环顾四周，“万一我被人拖到巷子里非礼了怎么办？”

身后跟着的几个缇骑都笑了起来，顾里抬起刀柄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别把别人拖到巷子里我就谢天谢地了。现在暂时没你们几个什么事儿，你们到江边小码头等着去，注意看我的信号。”

虽然可疑，但仅凭推测顾里也不太敢确定，要在江中贸然靠近一艘画舫又只会让自己成为活靶子，但来之前顾里就想好了确定的方法。

那艘画舫停在江中，不偏不倚地正对着**的后窗，如果顾里没记错，那里还是南湘的房间。

在顾里看来，南湘和唐宛如一样都是非常好说话的人，当然了，搞定南湘比搞定唐宛如要稍微复杂一点，想要南湘什么都不往外说，你要带足够的银票。

银票放在衣服的内袋里，腰间挂着的弩箭袋里准备好了信号箭，雁翎刀是平日常用的那一把，从来谨慎的顾里又检查了一遍行头，迈入**的大门，祈祷着这一次别再有多嘴的人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林萧。

这次南湘倒是没开口就要钱，而是要求：“把你的衣服和我换一下，我出去逛逛。”

顾里忙着监视画舫的动向，没空和她纠缠，换下了飞鱼服给南湘，穿着的是南湘给她的那身——**艺妓的衣服。

“半个时辰之内给我滚回来。”顾里咬牙切齿地瞪着正在系上飞鱼服帽子的南湘。

南湘穿着飞鱼服出了门，立刻跑出喧闹的花街，抄了条小道准备去宫中找林萧玩。

此刻林萧正一个人坐在棋盘前研究着棋谱，无聊的恨不得数自己的头发，想了半天还是扔下棋子，找出来一套顾里留在寝宫中的飞鱼服，借着夜色的掩护和顾里的官服带来的威慑力，偷偷摸摸跑出了宫。

这次顾里没告诉她具体在哪里执行任务，她没法去找，最后还是绕到了花街去找南湘。

“南湘我来找你……”林萧话说到一半就僵在了原地。

即使是林萧，也极少会看见顾里穿成这样。毕竟顾里对衣服的要求是她随时可以抽刀灵活地迎战，所以就连冬天她也不怎么会换上冬衣，而且对她的飞鱼服有种奇怪的偏执。这也不难理解，飞鱼服本身就是为了战斗而设计出来的。

乍一看到眼前的场景，林萧还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的暖阁中烛火明灭不定，屋子四角放着的熏香渲染着气氛，最主要的还是顾里散着长发斜倚在窗边，专注地凝视着窗外的某处。

林萧眯起了眼睛，上前抱住顾里蹭了蹭，闻见她方才染上的淡淡熏香气息：“果然像顾将军这么一本正经的人，晚上总要找个人好好糟蹋一下自己啊。我怎么样？嗯？”

在林萧面前，顾里早就做好了丢下所有羞耻心陪着她胡闹的心理准备，但现在她已经察觉到了那渐渐靠近的危险，于是从林萧的怀抱中挣脱，转身去拿刚才放在一边的弩弓和雁翎刀。

“唐宛如和几个缇骑在江边小码头等着。这里太危险，你要是不想回宫就在那里等着，千万别跟着我。”顾里飞快地换上了林萧穿来的那身飞鱼服，“看见我的信号再行动，不准逼迫唐宛如他们听你的命令，听见了吗？”

“顾里。”林萧伸手扯住她的衣袖，“你会动手杀人吗？”

顾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林萧，你以为这些年来，我杀的人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