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标题

作者:ander
更新时间:2014-12-25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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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7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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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咲深红是怎样看待黑泽密花的呢?

——“大概是,有些相像吧。跟以前的我。”

那个面容安静的女性是这样说的。角度略微偏移的天光里无法看见她藏在额发下的眼眸,天仓深羽只能从母亲平淡而微妙的嘴角里推断此刻对方心里所想。


“妈妈你以前也曾经拼命追逐过哪个人吗?”她转过头去,窗外的天光微微刺眼,但是还没到让人闭上眼的地步。

“这个嘛......”

雏咲深红微微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天仓深羽一瞬间曾有过去看取母亲的念头,但是都不留痕迹地压下。


++++++++++++++++++++++


黑泽密花睡着了。


似乎因为黑泽夕莉今天待在家里,灵能师便自己一个人来到古董屋消费时间。喝了两杯咖啡后反而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于疲惫,还是因为什么原因,不久前推开店门的时候天仓深羽明显地看见对方眼底里藏不住的憔悴和倦意,蔓延到嘴角的时候连那个漂亮的笑容都懒懒地透露着勉强。甚至忘记了询问天仓深羽是否愿意成为学生。

谈不上十分担心,虽然黑泽密花总是会脸上挂彩,但是总体来说天仓深羽还不怎么担心对方会一时感情用事而卷进怎样的危险里。毕竟能够说出【深羽很适合当灵能师】的那个人,光从语调和表情来看就完全能够确信她是一个理智的生物。


据说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印象是来自于第一眼。


天仓深羽看见黑泽密花的时候,对方独自坐在角落里哭泣。从表情上看,完全没有发觉到自己内心那份被触动的眼泪。但是也是从表情上,天仓深羽非常清晰地看见灵能师支离破碎的某种感情。

虽然如今为止都不怎么明白,但是比起第一次就将自己卷进麻烦里的黑泽夕莉来说,这个灵能师的印象倒也不太坏。


雏咲深红吩咐她进里屋的仓库里将毯子拿出来给黑泽密花盖一下。虽然处于炎夏,外面的空气沉闷又燥热,但是古董屋里的气候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不算太热,但是谈不上寒冷,就这样睡着很容易感冒。各种意义上。

【啊,不过深羽例外就是了。】明明很会关心他人的母亲耸耸肩,对天仓深羽嫣然一笑的时候,是这样加了一句的。

所以才从来没在她睡着的时候加过毯子吗?天仓深羽不敢对雏咲深红翻白眼,只能默默转过身走进里屋。从仓库里抽出干净的毯子就抱到店面。


她倒是还没有看见过黑泽密花睡着的时候。相反的,黑泽夕莉曾经试过几次在自己眼皮底下睡着,后来都是雏咲深红给拍醒叫到里屋里休息的。


虽然有一双让人很讨厌的眼睛,但是闭着眼休息的黑泽夕莉侧脸是十分好看的,轮廓分明,没有多余和败笔,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勾勒着五官,连光影都恰到好处。天气太热的时候会将垂下的头发简单地扎着,两段马尾随意地在肩膀前晃动,虽然在天仓深羽看来无论扎着还是散开都是一个造型,不过既然对方心里觉得这样凉爽那就先这样认为吧。

有时候黑泽夕莉会鼓起勇气直视着天仓深羽的眼睛说话,但是最后都败下阵来自己移开了视线。总是会让天仓深羽觉得是不是自己表情不太友善——不过既然如此又不能解释为何每次对方都会小心地主动找自己搭讪。

不是很喜欢跟别人说自己的事情,不过黑泽夕莉的话——至少在天仓深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话,还是会耐心地跟对方谈话的。一来二往,那家伙手臂上的石膏渐渐可以抽下,她便也得知了黑泽夕莉喜欢看文集,目前最喜欢的是吉田兼好的散文,闲余时间会自己作一些俳句玩,经常旅游,曾经试过在茶馆坐了一天。


一个明明看了那么多优美的诗句但是脸上却浮现不出任何表情的奇怪家伙。


如果跟天仓深羽一样是因为喜欢看理智派的书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但是那些看见烟云散去就能够写下两句吟诵千年的诗句的文艺青年怎么说起码要有感触地叹息一声脸色唏嘘才是吧?她想象不到黑泽夕莉一副面瘫地读着徒然草就是了。

嘛,虽然天仓深羽自己看散文的时候的确是一脸面瘫。不过不是因为感情上的冷漠,而是她根本就是看了两句就眼神死地无法理解而已。


等等,稍微跑题了。


比起总是会打瞌睡的黑泽夕莉,黑泽密花反而总是精神百倍地在古董屋里晃,天仓深羽不是很清楚灵能师在跟自己母亲独处时到底是什么表情,反正只要她一出现,某个人就会两眼发亮地看过来,然后一直在唠叨深羽做我学生吧什么的。那句话像勾股定理一样两边乘方之和等于第三边地在天仓深羽现身的前提情况下绝对会响起。

黑泽密花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看天仓深羽冲泡咖啡,研磨和挑选咖啡豆的时候——按照灵能师的说法就是【那个时候深羽的侧脸好看得要命。】

后来从雏咲深红嘴里得知了其实黑泽密花更喜欢自己什么都不管地哼着歌时那个样子。天仓深羽自己倒是不怎么清楚这副模样哪里讨人喜欢了。


【不过,夕莉喜欢的是深羽听客人点餐时候的样子呢。】黑泽密花摸着左手指节,略有所思地看着天仓深羽这样说过。

第二天遇见黑泽夕莉的时候便问起这件事,结果那家伙直接就红了脸说没有这回事天仓桑什么时候都很漂亮。

——总是说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话。

天仓深羽那时翻了个白眼,后来想起的时候发现这样很不礼貌,不过她还是没有说抱歉。




于是黑泽密花睡着了。

总是精神百倍的黑泽密花。


天仓深羽自己倒不是很意外。她自从看见灵能师眼里柔软的哀伤时就一直在思考什么时候对方会卸下伪装倒在自己眼前睡过去。一直都没有感觉到黑泽密花摇摇欲坠反而会让她觉得有些疑惑。无论怎么伪装也好,总有一天会觉得疲惫的。

她太懂了。

睡着的黑泽密花像是一个——雏咲深红所说的【孩子】。

不过23岁的话,即使被称作是孩子,倒也不为过。至少在雏咲深红看来。啊,这样说起来,天仓深羽忽然就觉得对于母亲的年龄,自己似乎有些遗忘了。

这些都不重要。

比起精神百倍,她倒是觉得睡着的黑泽密花更安定。大概是没有意识的时候,最后一层刻意也卸下,虽然看不见内心,但是脸上那份感情是完全没有任何伪装的真切。这样其实挺好的。


低头查看了一下对方的情况,那张埋在手臂里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在做梦,又似乎在哭泣。天仓深羽想要伸手去拨开黑泽密花垂到鼻尖上的碎发,但最后只是伸手拿过毯子轻轻盖在了她肩膀。临近午间的阳光抖动了几下便静止在灵能师发梢,侧脸藏在阴影里,浮动着金光的尘埃杂乱地消散在眼前。

细微的,繁杂的粒子充斥着每一寸空气,艳丽地漂浮在景物的排列里的是每个人心里那份执着的幻影。天仓深羽也如此。


“.....羽。”


灵能师呢喃了一个音节,听上去像是她的名字,天仓深羽微微愣了愣,然后安静地看着对方,等待后文。但是最后回答的只是一片仅限于此刻的安静——她意料之中。

没有多余的疑问和惊奇。

睡着的时候念着别人的名字这个习惯雏咲深红也有。就算是已经过去很久,消散很久的人也会在无意识里重新出现于梦里。像是自我感觉良好而新鲜明朗的伤口重现光下一样。


天仓深羽总是很懂,不会多问一句。正是因为太懂,那份不属于自己,不应该被自己所守护的执念和哀伤总是会逐渐腐蚀到她心里。然后在变得麻木的同时,感情也一点点被挤开。


黑泽密花皱着眉,睫毛颤抖的频率渐渐加快。能够看见压在手臂下的指尖微微用力扣紧了桌面,而后从尖端一点点泛白。

呼吸渐渐不那么缓慢平静,像是即将哭泣一般。

天仓深羽打消了回到柜台的念头,扫视四周,确认雏咲深红背对着自己。便伸手轻轻搭在黑泽密花肩膀上。然后看取。



很熟悉的情景。仿佛在某个人心里也看过。


占据着画面的那个夕阳以及没有多余颜色的悬崖,单薄消瘦的身影摇摇欲坠地俯视着下方安静的浪涛,抬头的时候,眸子里是漂浮着的泫然欲泣。天仓深羽认为她是想要哭泣的,但是却发现没有任何眼泪。似乎已经注定了结局而不觉得任何感伤的理所当然,又或者是心里已经平静到没有任何恐惧。


——一个人。然后。


黑泽夕莉身躯前倾的那一刹那间,黑泽密花终于赶在了那一秒将她抱在怀里,然后跌坐在象征着存活于此间的地面。浪涛的声音回响着。


——......如果要死的话,那我就陪你去死吧。


但是在那之前。

即使将声带撕裂,如果能传达到你心里的话,也无所谓。


活下去,好不好?



呢喃着,用力紧抱着的时候,黑泽夕莉怔怔地望着面前掉落于水面的夕阳,最后闭上了眼。大概也是因此才没有发觉到,身后的黑泽密花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滴泪光。


只言片语的大概,能够将两份回忆重合在一个思绪里的天仓深羽或者也因此而比谁都了解那件事以及那件事里两人的心情。



她想起第一次遇见黑泽密花的时候,对方肩胛上有一个不轻不重的手掌印,像是被谁推开了一样。如此,庆幸的是黑泽夕莉没有推在同一个地方。起码,灵能师还没察觉到。


——到最后我谁也救不到,如果连你也失去的话。

——那我就陪着你吧。


哪里都好,因为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将你们留在这个地方了。

大概连哭泣的理由都变得苍白的话,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了啊。


——一定会痛苦。


而这份痛苦。



松开手的时候天仓深羽抬头去看窗外的天光,觉得刚刚黑泽密花所呢喃的名字并不是属于自己,而是那个现役的演员。灵能师所在梦里呼唤的是【夕莉】,而不是【深羽】。无论怎么说,自己其实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手握着的是两份回忆和两份情感,只有她完整地看到了全部事物无论是已经不想说出口的话语,还是那时候当事者的表情。


要做些什么吗?要自己做些什么吗?什么都不算的自己,其实做不到什么。


叹了口气,天仓深羽转身往柜台走去。刚踏出一步,就被人扯住了手腕。

心里微微一个咯噔,转头的时候对上了黑泽密花从臂弯里微微抬起的,有些湿润和迷茫的眸子。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清什么情绪,但是倒影着天仓深羽略显单薄的肩膀和侧脸。


“......黑泽桑?”天仓深羽不是很确定地呼唤了一句。


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握着她手腕的五指一点点收紧,空气里渐渐蔓延出一阵尴尬又诡异的沉默。不远处的雏咲深红转过身来,跟天仓深羽投来的求助目光对视了一下,将视线放在黑泽密花被碎发遮掩着的脸上。

想要再呼唤一声的时候,黑泽密花发出了一阵极其浅薄的叹息。


“......看、”


不知说了一句什么。

天仓深羽皱起眉。


“——稍微,再看久一点。”灵能师这样请求着。天仓深羽挣脱不开她的手,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可是......”犹豫了一下,握着手腕的力道又加大了一些。

“我已经......”


没说完,黑泽密花便再次闭上了眼。

天仓深羽跟雏咲深红再次对视了一眼,然后在母亲默不作声的目光里坐在了灵能师身边。

+++++++++++++++++++++++++++++



天仓深羽并不知道死亡到底有什么好处。大概是因为她所成长的环境跟黑泽夕莉所不一样,比起对方来说,天仓深羽更多的时候是抱着自己的温度沉眠。

什么都好,什么都无所谓。

有能够进入自己内心的那个人在。


黑泽密花和黑泽夕莉所在内心刻画的风景是一样的,占据着整个画面的夕阳,已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少女。然后被赶来的那个人拉进怀里的时候,依旧怔怔地看着远方。没有任何焦距,也没有倒影着什么景物,仅仅是看着那个方向。或许是被呼唤着一样。


——我是一个人。

——我陪着你。


最后仍然没能传递到内心。


天仓深羽不是很理解黑泽夕莉为何会迈向死亡。但是她清楚对方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生存或者死去,黑泽夕莉都没有选择过其中任何一个决定。永远摇摇欲坠,没有依托地在边缘上等待凋零。

正如黑泽密花所说,那家伙因为忽然能够看见某些不存在的东西而被当做是精神疾病治疗了很长时间,家人不知所踪,似乎是事故去世了。即使看取了黑泽夕莉,但是天仓深羽还是没能找到关于她家人的一点线索,仿佛无关重要,又或者是已经遗忘。

一直被排斥,一直不被理解。还源源不断地接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情感和哀鸣,承载着这些的黑泽夕莉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属于生存还是属于死去。


或者夹在中间,一个人,闭口不谈地摇摇欲坠。


黑泽夕莉虽然灵力不强,但是灵感非常好,看见的东西,听见的东西比天仓深羽要多得多,不能好好控制自己力量的时候,她便主动远离可以接触的人,减少一切跟其他人触碰的机会,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天仓深羽曾经记得人类有一种潜意识,是关于肌肤接触的渴望。一直一个人的话,会因为无法跟别人正常肌肤接触而渐渐将这样的渴望转变成无法释怀的孤寂。最后成为灭杀生存理念的一个理由。

黑泽夕莉不想要看见别人的秘密。只有自己能看的话,那么谁来看自己?


——谁呢?


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变得麻木时,对死亡也觉得无所谓时就舍弃了这个思考,然后认真地考虑着自己生死。

其实死去也不错吧?能够真正融入那些东西里,不需要接受太多了。

那个人是这样想的。


++++++++++++


找到黑泽夕莉的时候,天仓深羽小腿上被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正一点点渗着血。射影机没有胶卷,她便没有带,直接冲进面前灵体的围困里拉住那份仍然残余着热度的体温,然后不顾自己的疼痛就撒腿逃离。

午后的阳光很好,但是天仓深羽不想说任何话,也不想注意任何事物。她只是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路,以及握着掌心那份温度。




——黑泽密花的手机调成了震动,在挎包里一直在低声地响着,但是灵能师还在沉睡,握着天仓深羽的手。小心地挣脱开对方的钳制,犹豫着掏出手机的时候恰好看见了黑泽夕莉的名字暗淡下去。

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大概知道了什么事,直接就回拨了过去,天仓深羽飞快地确认了对方的位置后跟雏咲深红打了个招呼就冲了出去。虽然想过把射影机拿上,但是想到橱柜里那台已经没有胶卷了,而黑泽密花似乎没有带来,便作罢。

只要将黑泽夕莉带回古董屋,就能够摆脱那些东西的纠缠了。


她手机里有黑泽夕莉的电话号码,翻出了上次帮黑泽密花记录的便利签就能找到那串数字,旁边还写着黑泽夕莉的名字,字迹慵懒。

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对方还能支支吾吾说出位置。

等她赶到所说地点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第二次打过去,黑泽夕莉沉默了半天后,像是流动的灯火一样安静细微地说【我没事的,天仓桑要不先回去吧。】


如果是平时,天仓深羽就直接转身走人了。不管对方谎言有多少破绽,也绝对不会多看一分一毫。但是。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说你现在的位置。二是任我找到累死。】

这次天仓深羽冷冷地抛出这一句。


她早上没吃早饭,午饭也还没吃,本来就低血糖,现在眼前直接就是一片泛白,勉强能看清景物的轮廓,虽然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先昏倒,天仓深羽却固执地想要找到那家伙。

不知道是因为看见了黑泽密花的那份内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仅仅是想起那双让人讨厌的眸子就忍不住要亲自站在那家伙面前确认一些事情。



——到底我们是不是同一类人?



其实答案早就有了。

如果是同一类人,是不需要任何确认的。天仓深羽不知道自己仍然执着于此是为了什么,或许是想要告诉对方什么东西然后无法开口。

最后黑泽夕莉挂掉了电话。

像是认为天仓深羽会因此而主动离开一样。看着变黑的屏幕,天仓深羽略微勾起一丝冷笑,然后扫视四周后往一个方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她应该主动离开的。


爬上人行道天桥的时候,天仓深羽十分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十分清楚自己内心一直在最理智的那个方面催促自己回古董屋,无论是在感情上还是在身体上都不再适合继续找下去了。

她不是黑泽夕莉的什么人,只是一个有着相同力量的稍微熟悉的人而已。


但是,即使如此。


果然还是觉得不想要看着黑泽夕莉就此消失。原因是什么吗?因为那家伙真的是很差劲的一个人而已。



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找到了那些往某个方向靠拢的浮游灵。没有任何犹豫,天仓深羽便奔跑着冲下天桥,转角的时候不知道带到了哪里的铁皮,直接就在小腿上划开了一道口子。因为意识已经不在四肢,她便没有发觉到自己受伤,跑到下一条街的时候被一个路人拉住,然后提醒着说腿上受伤了。

重新察觉到自己伤口的时候那份迟来的痛楚让天仓深羽忍不住龇牙啧了一声,简单用纸巾将血液擦去后没有理会,继续跟着浮游灵往黑泽夕莉可能所在的地方跑去。

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跟了三次浮游灵后又放弃。


最后在那个——至少天仓深羽看来是——第一次相遇时跑进的公园里找到了那家伙。


将脸埋在臂弯里蜷缩着,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那些身影中心,像是等待凋谢的樱花,明明

还没盛开。那副样子,就像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一样。

到底是谁抛弃了谁啊?


天仓深羽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还有仅剩的力气后便一步一步往黑泽夕莉走去,穿过那些绰绰的影子和死亡,至少让她知道自己活着是要继续走下去。

——黑泽夕莉是一个很差劲的家伙。从来都不理会最在意自己的那个人的心情。


天仓深羽后来觉得,或许自己那时候只是因为觉得那家伙以这样的行为报答救了自己的黑泽密花太过分才追过去而已。





没有理会身后那人是怎样的神色,反正天仓深羽只是一心往古董屋的方向走去而已。能够感受到围拢上来的灵体们,但是没有射影机的话,也没办法不是吗?

“......天仓桑......”

“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咬牙切齿地打断黑泽夕莉。但是天仓深羽知道自己心里其实没那么生气,倒不如说,找到那家伙后反而感觉安心了一点。

收紧了握着对方手掌的五指,然后她感觉到对方稍微有力的回握。


“我背你。”

——不是说不想听你说话了么。

“不要。”

“天仓桑。”

——闭嘴。

“不要。”

“可是,天仓桑,血止不住啊。”

——所以说闭嘴啊。真的很痛的。一而再地提醒伤口的话,喂,你知道真的是很痛的啊。


没有等自己反驳,黑泽夕莉一个快步就抢前来到她身边,然后蹲下身。

“你......”

没有回答,垂下的额发挡住了那双让人讨厌的眸子,那家伙仍然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原地不动。天仓深羽看了一眼围拢上来的灵体,然后扯了扯黑泽夕莉的头发,想要停止这样无聊的戏码。

蹲着的那个人完全不理会。

没办法了,黑泽夕莉一副不上就不走的样子,天仓深羽咬了咬牙,便趴到那家伙脊背上——虽然很消瘦,骨节分明,但是十分温暖的脊背。


“请抓紧。”重新站起的黑泽夕莉安稳地背着她,然后嘱咐了一句。天仓深羽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声后微微收拢环绕在对方脖颈的手臂。

然后黑泽夕莉撒腿就跑了起来。



——对不起。天仓桑。我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差劲的人。

——无所谓是吧?

——对不起。

——黑泽桑也无所谓了是吧?

——......

——差劲。



懒懒地趴在对方背上,天仓深羽不忘给那个路痴指路,免得又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是想想就觉得压力大。这样的黑泽夕莉,总是有心情将自己送给死亡的黑泽夕莉,还是用项圈套着比较安全。在心里这样默默嘀咕,天仓深羽觉得有必要跟黑泽密花提一下这样建议了。

阳光很好。人走在路上影子简短。


虽然黑泽夕莉体力很好,但是背着人这样跑也很快就气喘,贴近对方耳边的时候能清晰地听见沉重的喘息,以及平稳有力的,天仓深羽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心跳。


“......累了就放我下来啊。”

无奈地伸手拉了拉黑泽夕莉后脑翘起的碎发。

“还好。”

那家伙没有停下脚步,回答过后不知为何又顿了顿,然后语气认真。“天仓桑,很漂亮,所以不会很重。”

“......哈?”

漂亮和重又有什么联系?

虽然很想这样问,但是想到说话会浪费体力,天仓深羽最后默默将这个疑问打消。



一路沉默,即使如此节约着体力,但是黑泽夕莉还是在一个转角过后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很快就被浮游灵追上了。

“对不起......”还有力气道歉。

天仓深羽翻了一个白眼,但是没有感到不礼貌。大概是习以为常了。

“放我下来吧。”


这次黑泽夕莉没有拒绝,小心地将她放在地面上,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身形高挑,让天仓深羽产生了即使全身靠过去也能被接住的错觉。

“——恩,虽然现在很累的,不过天仓桑靠过来的话我也能接住就是了。”

然后就听见了黑泽夕莉这样缓慢地嘀咕了一句。天仓深羽差点咬到舌头,脸上微微发热,不知道是因为太阳太毒还是什么。

“谁,谁要靠过去了?”

好吧, 比起这个——天仓深羽扫视四周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又被浮游灵围绕起来了。



一整圈都是残念的灰白色的脸,只是看见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真不知道黑泽夕莉是怎样坦然被围在中间然后等待气力枯竭死亡的。反正如果是天仓深羽,死去的话绝对不选择死在被这些东西围绕的绝境里。还要抬头才能看见那些面容,认不出五官。

“我没带射影机。”坦诚地看着黑泽夕莉,然后摊开手叹了口气。

“啊,真巧啊。”

——谁要和你巧了?


看着围拢而来的浮游灵,天仓深羽也没有办法了。现在两人都跑不动,而且自己还带着伤,无论如何都已经是到尽头了。

阳光很好啊。

这种天气里死去,尸体很快会发臭吧?真难看。



漫不经心地想着,转头的时候对上黑泽夕莉温和的目光,眸子里仍然是她所不喜欢的泫然欲泣。但是,某些想要说的东西欲言又止。

“怎么了?”被看得有些不自然,天仓深羽对于黑泽夕莉所露出的温和目光有些不理解。“都到这一个地步了还不准备说出来嘛?”

黑泽夕莉略微偏过视线思索了一下。“......我觉得。”语气略顿,有些不自然,但是能听得出在努力。“就是,如果时间允许——”


——或许能成为朋友吧?


天仓深羽在黑泽夕莉这句话里沉默地玩着手指的关节,然后微微哼了一声,大概是笑了,虽然听上去更像是嘲讽。

“这样吧。”抬起头再次将目光送回对方的眸子里。“如果今天能活下来。就成为朋友好了。”

黑泽夕莉露出一个残弱的笑容。


很好看。


“不过。”天仓深羽后来又加了一句。“前提是,留在黑泽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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