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V

我抓着Emma的手，洪水冲破了餐厅的门窗，向我们席卷而来。

我们两人立刻被淋了个透，却没有感到那排山倒海的力量。

餐厅消失了。光线忽然变得明亮，头顶是蓝天，可是被木头栅栏割裂成了一块块。

我们在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囚车里，行进在闹市中。周围全是欢呼的人群，水从四面八方泼过来，偶尔还伴随鸡蛋和西红柿，有几个砸在栏杆上，留下一坨坨黄色的印记。

“这是怎么回事？”Emma看到环境的突变惊呆了，尤其是，周围的人群情激奋，还都穿着古装。

我们自己也穿着古装。Emma看起来完全像是我的禁卫军，只是没有戴头盔。而我也是一身鱼鳞一样的，银灰色的戎装。

我完全没想到会把自己拉到这里。我记得这个场面，我的军队被白雪和王子击溃，蓝仙子封住了我的魔法，于是女王变成了阶下囚……

“Evil Queen！”

“把她烧死！”

人群中不时有人挥舞着手臂呐喊。

囚车外面有一圈士兵，他们正努力地把挤过来的人群往后推，并制止人们向我们扔东西。

老天，我一定是被刚才的洪水搅乱了思维，才会跑到这种场景里来。或许我操控意识世界的能力还没有那么精进。

但眼下有比应付这糟糕的场面更重要的事，因为刚才，她叫我Regina。

“Emma，你知道我是谁了？”

她有点困惑地看着我，“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Regina这个名字忽然出现在我脑子里，可是……我想不起来。”

原来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我有点失望。

“我们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穿成这样？”

我正在想要如何跟她说明白，人群中忽然又有人大喊：

“看！白雪公主和王子！”

底下的人们又一阵骚动，他们都暂时忘了泼水和丢鸡蛋，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在远处，白雪和王子骑在马上，向我们的囚车靠近。王子披着他那夸张的貂皮披风，意气风发地跟周围欢呼的民众点头致意。

白雪却没有理会她狂热的粉丝。她神色凝重，那双月牙形的眼睛穿过欢声雷动的人群，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猛然感到一阵仇恨和恐惧。我知道那是记忆中的感觉，但它们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几乎要忘记这只是个回忆。

假如有什么最不想让Emma看到的，那可能就是这种时刻了。

仿佛是在回应我心中的情绪，囚车周围白雪的士兵，忽然全部变成了黑色的禁卫军。他们挥舞着利剑驱赶人群，顿时尖叫声一片。有几个禁卫军劈开了我们的囚笼，拉起Emma就往外面走。

“Emma！”情急之中，我的身体里忽然放出一阵气流，把那些靠近囚车的禁卫军震飞了。

这难道又是那只阴魂不散的“海妖”的杰作？她居然在我的意识里也能操纵我的禁卫军？

来不及细想，我跳下囚车，抓起Emma的手往闹市里跑，背后的禁卫军起身开始追我们。

“我们去哪里？为什么那些人要追我们？”Emma不明所以地跟着我跑。

“别让巫后跑了！”

“围住他们！”

在我们前面的民众，听到呼喊都警觉起来，向我们聚拢，很快形成人墙挡在我们面前。

“放弃吧，Regina，你没有地方可逃了。”Charming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转过身，看见白雪和王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卫兵！”王子喊了一声。

皇家卫兵的脚步声响起来，在我们和人群之间围成一个圈，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向我们走过来。

“Regina,他们是谁？”Emma喃喃地问。或许她的父母也触动了她的记忆，她的表情有点穿越。

“Emma，集中注意力。”我拉住她的手，一边注视着向我们快步逼过来的军官。

我必须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一个她也熟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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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正在逼近的军官身上的盔甲化成了西装，他变成了Whale医生。

“她没有魔法了！”人们在周围呼喊。那些原本古装的人群也都褪去了冷兵器时代的印记，一个个穿着现代装。

我成功了！我们回到了童话镇。

唯一糟糕的是，这场景也并不太安全。如果我没记错，这是童话镇的诅咒刚刚被破解的时候，全镇子的人都跑来找我的麻烦。

Whale已经走到我面前，一下把我推到柱子上，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他脸上满是复仇者的笑容，“你死到临头了！”

“放开她！你们不能那么做！”Emma从旁边冲过来把医生推开了。她现在恢复了正常的样子，那头诡异的阴阳头不在了，学生制服也变成了那件红夹克。

“这不关你的事，走开。”Whale医生冷冷地看着她。

“当然关我的事，我还是这个镇上的警长！”

Emma说完这句就愣在当场，面对情绪激动的人群陷入茫然。

我拉起Emma往公寓走，把童话镇的人们关在了门外。

“你想起来了是吗？”假如记忆场景能唤醒我当时的感觉，那么对她来说也应该一样。

“我是这个……童话镇……的警长？”她似乎在努力思考，“他们想杀你？”

“对。你阻止了他们。”感谢上帝她想起了更多的东西，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我只知道我不想让他们伤害你。这就是你说的我救了你？”她看着我，“所以我们是朋友？”

“这个么……可能比朋友要……”面对还没恢复全部记忆的她，我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们的关系。

“亲密？”她挑起一根眉毛若有所思。

公寓的门忽然开了，Henry从外面跑了进来，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去。我看到我自己——也就是Madam Mayor穿着那身灰色的正装从屋里走出来，径直穿过我们，走到了门外。Emma Swan站在门口。

“他好像对你很有好感。”我看到自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

Emma Swan感慨地笑起来，“这很神奇。昨天是我的生日，我许了个愿，希望自己不再孤单地过生日。然后，Herny就出现了。”

Madam Mayor的笑容变得冷酷，“希望你别误以为他会回到你身边。Miss Swan，10年前你做了这个决定，这10年以来你都在……鬼知道你在哪里。每块尿布都是我换的，每次生病是我照顾，每次发脾气是我哄的。你生了他，但他是我的儿子！”

“是你领养了我的孩子？”看到这一幕，我身边的Emma瞪大了眼睛。

“当你抛弃她，你就没有资格再做任何事。”那个冷酷的女人还在继续往伤口上撒盐，“我建议你开上你的小黄车，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会竭尽全力毁掉你！”

我看不下去了，赶紧走过去把门关起来。我感觉自己的情绪好像在受某种东西牵引，以至于总是不自觉地调出一些糟糕的记忆。

Emma脸色有点发白，“看来我们并不是什么‘亲密’的朋友？”那个场景的情绪显然传递到了她身上，她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怀有敌意。

“我刚才想说的是……比朋友要复杂。”我觉得尴尬又懊恼，好像越描越黑了。

“是啊，你嘴真毒啊？”她抱起胳膊，“所以我为什么要救你？”

“你有救世主情结呗，我可从来没要求你那么做。”她的语气让我不由得气起来，这句话几乎没过脑子就蹦出来了。但看到她眯起眼睛，我意识到说错了话，“Em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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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窗外响起了嘈杂的嗡嗡声。Emma愣了一下，循着声音向花园走去。

我大概猜到了她会看到什么。当我们走到花园，果然，看到Emma Swan穿着白背心在花园里砍我的苹果树。

“你到底在做什么！”Madam Mayor甩着手臂气势汹汹走到仇人面前。

“在摘苹果。”Emma Swan笑得很得意，把电锯扔在地上，“你以为一个拙劣的诬陷就能把我吓走？太天真了。要是你再打什么坏主意，我就把整棵树都砍掉！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来。”她转身扬长而去，“该你出招了。”

“你的毒舌功力也不差，还有行动力。”我站在目瞪口呆的Emma身边，“不过既然你都混过黑帮，我也不那么惊讶了。”

我们刚转身，场景再次转换，这回是到了熟悉的外婆家。

Emma Swan穿着灰色羊绒衫，正拉长了嘴角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Madam Mayor。

Madam Mayor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那是在品尝毁灭一个人的乐趣。“我发现你这么多年来在同一个地方住的时间不会超过3年。Miss Swan,万物生长都离不开根，而你却没有。”我毫不留情地戳在她的痛处。

“你并不了解我。”

“不，我很了解。当你继续那漂泊的人生时，想想什么对Henry才是最好的。不如快刀斩乱麻，反正你们迟早也要分开。”

老天，我真的说过那样的话？亲眼目睹过她的过往以后，这些话听起来愈加残酷。

“这真是够了！”我身边的Emma再也忍受不了，气愤地摔门而去。

我冲出去追她，一打开门发现又回到了公寓门口，Emma快步走在前面。

“我要见Henry！”我听到自己追上去说，“他应该听听我怎么说，他是我儿子！”

Emma猛地转过来冲我吼道，“他不是！他是我儿子！你杀了Archie，做出这种事情休想再靠近他！”她的表情几乎变得狰狞，“无论你如何编造Archie的故事，Henry都不会再相信你！不管你怎么伪装，我们都知道你的德行，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们两个都怔住了。然后我想起来这是哪段记忆——全镇子的人都认为我杀了那只没用的蟋蟀，包括这个号称有超能力的警长。虽然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但这样身临其境地听到Emma讲这些话，依然伤人。

她看我的眼神表明，她感觉到了我的感受。

“你并没有杀死Archie……”我知道记忆逐渐在她脑中连贯起来，“没有人相信你，因为你是Evil Queen……我也没有相信你。”

“一个人做了坏事就很难再停下来。因为她被贴了标签，没有人会再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走到她面前，“我说过我完全了解你的感受对吧？现在你信了？”

“我们似乎斗了很久。”Emma说，“可我看到的这些到底是什么？”

“记忆。是我们两个共同的记忆。”

“为什么我们会在记忆里穿梭？”

“那是个很长的故事。”我看着她，“但我需要你的帮助，Emma。”

我们回到了公寓里面，旁边就是那个旋转楼梯。

“Regina，不管我们之间有过什么，到此为止吧。我要离开了。”

Emma讲完这句话又愕然了，“wow，我在说什么？这好像跟分手宣言一样。”

“我们斗了好多回合，然后你决定退出了。”我说，“因为你说，如果我们两个继续斗下去，只会让Henry受更多伤害。”

Emma点点头，似乎想起来当时的情景。

“但那时候我根本不相信你真的会放手，我一心想的是——”我把她领进厨房，把烤箱里的苹果派取出来举到她面前，“如何让你吃上我的苹果派，然后永远进入沉睡。”

“……”

“我现在知道，为了不让Henry受更多伤害，而选择放弃他，这有多难。知道离开自己唯一牵挂的人，重新回到无所依托的世界是多么绝望。”

“我知道这些不只是因为我们现在有共感。”我注视着她，“而是因为我也体会过。”

周围的房子像掉进咖啡的白糖一样迅速融化掉了，忽然刮起的大风吹乱了我们两人的头发。

我们站在童话镇的边界上，Henry就在旁边，镇上的民众都聚集在我身后。天边涌动着滚滚绿云，正在吞没整个小镇。

“这不公平，都是我的错。”Henry对我说，“如果我不去找Emma，如果和你生活在诅咒里，这些就不会发生了。我以为我很孤独，我以为你不爱我。”

“Regina……这是彼得潘的诅咒？”看到这一切，Emma的这段记忆也觉醒了。

“Emma，我知道你现在可以感觉到我的感受。”我抓住她的胳膊，“你感觉到了什么？”

“你希望我滚出你的生活，别来跟你抢Henry……但你最希望的是Henry能过得幸福，哪怕为此必须失去他。”Emma喃喃地说，“就像我当初决定离开童话镇一样……失去他让你觉得活下去没有意义……你回魔法森林以后要给自己下沉睡诅咒？！”

“是的。”

“你不能那样做！”Emma也抓住了我的胳膊，“等等……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为什么我脑子里都是一段一段的片段？就像一个不完整的拼图一样？”

“因为你不完整。”

“什么？”

“Emma，我不可能带着你把所有的记忆都走一遍，所以我们必须去找到你失落的那部分。”

“要怎么去找？”

“我只知道她在你记忆的最深处。我就是顺着你的记忆找到你的，但你却不认识我。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请带我回去。”

“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

“就像我做的那样，你也可以做到。只要你集中注意力去回想，或让身边的事物和人触发你的记忆，就可以回到那里。要尽可能的久远。”

大地又开始晃动起来，天边的那团绿色的诅咒滚动得更为激烈。我知道那只海妖终于探测到我们在哪里了。我和Emma躲在共同的记忆里，一定让她费了不少周折。

“听着，Emma。”我凑在她耳边低语，“有一个黑暗的力量在企图阻挠我们，你要尽可能回想快乐的记忆，我们要躲过它的追踪。否则，那些黑衣禁卫军又会冒出来抓走你。”

“快乐又久远的记忆？”Emma苦笑，“这对我来说并不容易，你也看到我的人生多么糟糕了。”

“妈妈！诅咒就要来了！”Henry抱住我们两个人。晃动加剧了，地上逐渐出现裂缝。

“你能做到的，Emma。”我拉住她的手。

Emma看着Henry，她的身上逐渐发出洁白的光芒，然后我们三个人都从童话镇的边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