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VI

我和Emma并排站在厨房的案台边，Henry坐在我们的对面，他看上去比刚才小了很多。

“我们在哪儿？”Henry转动着他的蓝眼睛四下打量。

这是一个敞开式的厨房，不远处就是与之相连的客厅。线条简洁的沙发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墙面上除了一个插着飞镖的靶子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这堪称简陋的风格显然不会是我住的地方。从落地窗外高楼林立的街景看，我们在一座大都市里。

正当我们都在思索身在何处的时候，身后传来“叮”的一声。

那是烤箱定时器的声音，看来有什么东西该出炉了。

Emma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隔热手套，有点疑惑地打开了烤箱门。

一股糊味立刻填满了整个房间。

“不是吧……”Emma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可怜的戚风蛋糕。假如甜点是女人的话，眼前这个简直是外表长裂，内心还不成熟的极品。

“我发誓是按照食谱攻略做的！”Emma哀嚎。看起来这段记忆已经跳进了她的脑门。

“食谱没有教你不要把温度调到180度么？”我真不忍心再多看一眼那个畸形蛋糕，“你真的做过煎蛋以外的食物吗？”

“我会做通心粉！”Emma瞪了我一眼。

“哈，也是这样外糊里生？”

Emma不再理会我的嘲讽，满脸歉意转向Henry，“宝贝，我们再来做一次！这次一定成功！”

“不用了妈妈!”Henry连连摆手阻止她，“我10岁了，已经是男人，不用每次生日都吃蛋糕！”

原来这是Henry的10岁生日……等一下！他10岁的生日不是在童话镇过的吗？在Emma出现以前，他和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那一天我给他做了一只很大的苹果蛋糕。当然，我可不像他亲妈那么蠢。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我送给他的礼物是——

“好吧，我们不吃蛋糕了。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Emma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巨大的礼品袋，里面装了两个礼盒。

Henry好奇地打开一个盒子的包装，立刻兴奋地叫起来：“巫妖王手办！好棒！”

“还有这个。”Emma拆开了另一个长条形的大盒子，里面是一把有着蓝色冰霜底座的宝剑，“你一直念叨着要这把剑，这玩意叫什么来着？”

“霜之哀伤。”

“霜之哀伤！”

我和Henry同时叫出了它的名字。

Emma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别告诉我你也玩魔兽世界？”

“你认为魔法森林的女王会玩魔法游戏？”我翻了个白眼。

Henry一直很迷这种描绘冷兵器时代的游戏。我给他买过好多古代兵器，他好像对枪支不感兴趣。不知道是跟我公寓里的摆设有关，还是他外公的血统问题。

总之，自从这个什么巫妖王的人出现在游戏里，他就一直迷恋那把剑。我记得我送给他的时候，还私自给它加了点魔法森林真实武器的花样，天知道那些模型做得有多蠢。

不过最让我惊喜的是，他出乎意料地也回赠了我一个礼物……

“每年都是你给我生日礼物，今年我也送你一个吧！”Henry兴冲冲跑进房间。

不出所料，当他从房间里跑出来，把那个礼物塞到了Emma手里。

那是一块手印泥。Henry的小手下面笨拙地写了一个“Mummy”。

“Henry！”Emma搂住Henry，满脸欢喜地接过礼物，她在他的额头狠狠亲了一下，“我太爱你了！”

“我也爱你。”

如此熟悉的场景，惊人的巧合——或许，并不是巧合。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记忆。

“我也爱你。”Henry忽然站在我面前，用他大大的蓝眼睛看着我笑，我的手里是那个可爱的手印泥。

我们回到了童话镇我的公寓。真该死，我的思想一开小差，就拉回到我的记忆里去了。

“Regina……”Emma呆呆地站在对面，“刚刚那个……那是你的记忆？”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你给我的？”

“虽然我编剧能力不错，不过与其凭空给你捏造10年，不如利用现成的。”我耸耸肩。

虽然早就知道，可亲眼看见我用自己的经历替她改写的人生，那感觉依然很微妙。当然，她不是我，那10年的经历会打上Emma Swan的印记，就像那烤糊了的蛋糕。

我让她带我去快乐的记忆里躲避那个邪恶的潜意识，那么，这就是她的快乐？

“所以我那些记忆都不是真实的……”Emma喃喃地说，“我和Henry根本没有在纽约度过那些年。”

公寓抖动了一下，好像在呼应她情绪的忽然波动。

“不不不，Emma，你别！”我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要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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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Emma穿着绿色的病号服躺在床上，满身是汗。她又让我认不出来了，胖得像一只熊猫，但是看上去比那个念拉丁文诗歌的小太妹还要年轻。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我手里那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它的小脸皱巴巴的像一只猴子，一边响亮地干号，一边在毛巾里费劲地扑腾着四肢。

“恭喜你，Miss Swan。”一个医生模样的人站在我身边对着Emma笑，“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你要不要抱抱他？”

“不要！”Emma往床边躲，使劲闭着眼睛把头扭了过去。

我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我从不知道Henry刚生下来的时候是长得这样的。在我领养他的时候，他的小脸已经鼓得很饱满，那双的湛蓝的眼睛会跟着我的手指转动。

正当我沉浸在震惊和感动中，有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忽然出现在面前，从我手里抢走了孩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Henry！”我冲向门口，但那道玻璃门忽然变成了铁栅栏，拦住了我的去路。那个男人在我视野中消失了，门外的医生护士都变成了穿囚服的犯人，她们全都被在栏杆后面，吊儿郎当地看着天花板。

病房从刚才白晃晃的明亮中变成了阴冷的牢房，Emma躺在靠墙的上下铺的下铺，床边有一张小桌子和一个马桶。在那旁边，又是一个上下铺。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穿囚服的女人。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席卷了神经。我知道那是她的悲伤。

“这才是真实的记忆……”Emma看着我，她也泪流满面，“你给我的只是一个美丽的谎言。”

她想要停止这样的回忆，我也想要尽早结束这一切，这样黑暗的记忆太过痛苦。究竟要深入到什么地方才能把那个小女孩找出来？

“噢！常青藤公主又要开始念诗了？”上铺忽然传来一个粗嗓门的女人的声音，她从床上坐起来，把那颗乱糟糟的红发脑袋探出来，对着下铺的Emma吼，“从昨天哭到今天，你能不能安静？”

Emma坐了起来，拿了几张餐巾纸擦掉眼泪。

“嘿！”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那头红发，把那女人从床上拽了下来。

她摔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活得不耐烦了？你她妈是谁？！”

这个囚室里其他两个女人也从床上跳了下来，把我逼到墙边上。隔壁和走廊对面的牢房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犯人们忽然躁动起来，趴在栏杆后面看好戏，有些人发出轻轻的嘘声。

Emma挡到了我面前，她顺手把那张小桌子拖过来阻止那几个女人继续逼近。

“别找麻烦，红毛。”Emma冷冷地说。

红毛女人隔着桌子揪起Emma的领口，“Swan，老娘不爽你不是一天两天，从前你挺着肚子狱警都罩着你，现在，才把自己孩子扔了就来作死了？”

我几乎能听见血液在太阳穴那里流动的声音。其实即便没有Emma的共感，这该死的女人也足以让我愤怒到捏碎她的心脏。

“你死到临头了，Swan。”红毛的脸靠了过来，“除非，跟狱警再搞一腿怀一个啊？”她旁边的两个女人都发出怪异的笑声起哄。

红毛的笑容忽然变成了一脸痛苦，然后捂着手嗷叫起来。那只肥腻的手掌被一根铅笔扎穿了掌心，鲜血汩汩地往外留。

她的嚎叫让整个牢房区域炸开了锅，刚才还在悄悄看戏的犯人们，现在都敲起了铁栏杆，大声喧哗起来。

很快，狱警就赶了过来，用警棍敲打栏杆，“你们都闭嘴！安静！”

我们的牢房被打开，几个狱警钻了进来。红毛女人举着手在他们面前嚎哭，Emma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演戏。

“89623！你被关禁闭一周！”两个狱警把Emma铐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是那个红毛女人在挑衅！”我向狱警抗议。他们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是什么人？”

随着这句问话，这个区所有的犯人都齐刷刷把目光投在我身上，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真糟糕！这快速的变故让我忘记了伪装，眼前这状况一定是又要惊动那个潜意识了。

“把她带走！2号禁闭室。”那两个狱警听到号令立刻把Emma拽出了牢房。

“Emma！”我想追出去，却被另外的狱警拦住了。

“别过来Regina！”Emma对我喊道，“我不想你看见！”

Emma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牢房里的狱警越来越多，他们把我推到了墙角，接着，我的身体穿过了墙壁，一瞬间就被推到了室外。监狱的铁门在我眼前关上了，门后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暗灰色的建筑像个废墟，看不见一个人影。

“不！”我抓住铁门一阵摇晃，栏杆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整个世界都暗下来，天空变得很低，乌云在翻滚。我不知道那是我的愤怒，还是她的。

那个潜意识！有她在我永远不可能找到骑士！

“Emma Swan,你给我滚出来！”我对着翻滚的乌云大喊。

什么伪装，什么隐藏身份，都见鬼去吧！我再也没有耐心跟那个妖怪玩捉迷藏的游戏。

“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世界里回荡。

过了一会儿，红夹克的Emma Swan从那座灰色的监狱里走了出来。

她很悠闲地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嘲讽，隔着铁门跟我对视。

“欢迎回来，我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