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_ 6. 我的騎士(下, 侵略軍入侵 ->女王歿)
(規制前1202年)
「歐,女王,您看起來真狼狽啊。」
我仰望著似乎是停下了劇痛的罌,她摀住左眼的手已經放開了,手臂上的青筋還浮現著,微血管的爆裂導致她的眼白背血漬給染紅。
琥珀色的眼眸看上去就像是血色的夜空中,尤其明顯的弔詭月圓。
嘴角邪惡的揚起,冷汗一滴滴的落在絨質地毯上,在我眼前被布料所吸收。
「妳,不是罌,妳是誰?」
倚靠著牆面站了起來,看向前一刻還曾經那麼溫柔的她。
我善變的再一次相信,方才的罌的眼神一定是溫柔的。
我突然冒出了,也許那些反叛的心態全都是由這人所起的想法。
那麼,我所認識的罌,是不是也從來沒有變過呢?
想到這,我心中莫名的多出了一絲安慰,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
我想,只是不要去承認,我們那曾經擁有的美麗過去,只是這麼的不堪一擊。
「罌?歐~我當然是啊,」她掃開了我桌面上的文具,墨汁在牆面上濺出了一道墨跡,幾滴殘存的遺珠點上的我的衣襬。
「我可是為為反映心中憎恨的人格呢。更正確地說,我叫做粟。」
那麼加起來的話,就是罌粟...嗎?還真是劇毒啊。
我咬著下唇,思索眼前這個自稱為粟的人所說得一字一句。
雖然覺得罌的性情是有些陰晴不定,有時明明前一刻還笑著,下一秒卻對我愛理不理,不過再怎麼樣,她還是不會對我惡言相向。
只是情緒化了點而已...
要說的人格分裂的話,自己倒還真的沒想到這份上。
但是事實就這樣赤裸裸地擺在眼前,這樣推演回去的話,從罌小時候的高壓政策教育以及長大後的高度期待下,罌那種責任感極強的個性真的很有可能早就崩潰了。
罌的胸口領巾被現在的這個粟拉了開,胸口與頸部那些退不去的暗紫還有傷疤,是罌從前不可觸及的禁地。
聽罌家中與她較為交好的女僕說,都是伯父伯母的高壓指導所致,從前聽說時還有些不能相信,畢竟罌從來不會讓我看到她挨打的傷痕。
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時候驗證了。
粟依舊是按著她的前額,骨節分明,弔詭的微笑出現在一直熟悉的臉龐,感覺,十分詭異。
如果當初,自己能夠有足夠的勇氣和母親說,讓女王的位置交付給罌,也許現在我們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英明的罌,一定會比我更加有條理的整頓這頹廢的國家;我也能夠繼續耍著任性,要這個人前正經的女王,私下陪著我胡搞瞎搞。
也許我再勇敢一點,就可以保護總是站在我身前的罌了。
「罌可疼妳的呢,一次都不願意讓我出來~」粟皺著眉,一臉難過地說著,腳晃啊晃的敲擊著書桌的邊牆,發出了軍靴那清脆的撞擊聲響。
「最懂他的人應該是我啊,為什麼每次都是打壓我來護著你啊?」歪著頭,看向自己的雙眼像是在思考著家中的寵物是否能過跳出火圈。
深亮好看的長髮披散在她的腰際,還有幾縷披掛在肩頭。
原本總是梳理的得體的髮絲現在看上去卻有著狂野的凌亂。
「但是啊,」她跳下桌子,碰的一聲將我整個人押上了牆面,我的後背撞得發疼。
她那琥珀色的眼直盯著我的雙眼,從她的眼中,我的神色竟然是如此平淡。高高在上的女王扮演久了,好像連面對於曾經的至親都拔不下面具了。
罌,我們都變了嗎?
「我可是一次一次的說服她歐,畢竟妳也知道的吧?
她就是一個正經軟弱的傢伙,她愛你可愛死了。妳怎麼就這麼狠心得拒絕她呢?
要是我啊,早就把妳-」
粟埋首,一口咬上了我的頸部。
悶哼一聲,我感覺到血液似乎順著被銳利的虎牙給咬出的傷口流了出來。
「恩,味道真好。」她舔過染血的嘴唇,強扳過我的下顎與她直視。
有些覺得噁心,那人就這樣佔據著罌的身體,用著我熟悉的掌心溫度和臉龐,不停地凌遲著我。
「登基那日,是你嗎?」我按耐著由心底擴散開來的恐懼,強迫自己直視著對方,這個把罌變成這樣的人,我不能輸。
「哎呀,」她愣了下,又露出了罌從來沒有露出過的驚訝表情,「這可誤會了,她可是很難得的隨便我出來噎......雖然我看到妳轉過來就馬上躲起來的說。」
「不過她不是討厭妳啦我保證......因為討厭你的人是我。」
又換上了兇惡的表情,我已經快被那忽冷忽熱的態度搞瘋,這個粟一次次在刷新我對於罌的印象。
總是驕傲地說著,最瞭解罌的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陌生?
「誒,別哭...別哭啊?」
粟的指腹滑過我得臉,居然還真的是有些溼潤。
我哭了?
「別哭啊,罌會罵我...」粟好像真的慌了,東張西望的,似乎想要找什麼東西逗我笑得樣子。
「等等不對啊!我應該要討厭你的啊!」再一次的爆跳起來,她抓著長長的瀏海,暴躁的厭惡著同情於我的心。
身邊的落地窗砰的一聲,銀銀晃晃的碎了滿地。
一個個凶神惡煞的蒙面人就這樣衝了進來,帶著骯髒的鞋垢和陰狠的武器踏入的我得空間。
外頭似乎完全沒有被驚動到一般,宮女也許還是嘻笑打鬧著;大門守衛打著小盹;幾位小姐繼續在三點的暖陽下喝著方才泡成的下午茶。
「殺了她!給我殺了她!在罌出現前馬上!」
粟像剛才的罌一樣摀住那染血的左眼,瘋狂的叫著。
我看著粟的視線一瞬間被這些蒙面人給佔據,
不多話,不多說,
他們就只是要拿下我的命。
我閉起了雙眼,遙遠的,悠悠的鐘聲透過那早已被破壞的窗中傳入我的耳中。
有些諷刺,但更多的我想是無奈吧。
也許那一聲鐘響,就是我生命的句點吧。
「女王!」
隨著不熟悉得聲音落下,腰間瞬間多了股力道,我被一隻手攬進了一個溫暖身軀的保護中。
陽光般耀眼的金髮,在我的眼前飄晃著,鎧甲披覆著的胸口十分厚實,卻還是感受得出一點屬於女性胸前的弧度。
她身上有一種讓人放鬆的香氣,很安心,很讓人信任。將我安置在一個安全的角落後,馬上轉過身,將我完完全全著照應在身後。
這時我的眼中,只剩下她看上去可靠的背影。
我看不到對方得臉,但我想到了一個人。
她衝上前,一個箭步踩入一個蒙面人雙腳間的空隙,用膝蓋後彎扣住了對方腳步後,轉腰拔劍間已經劃開他的胸口。
第一個敵人就這樣倒下,她轉身間又從腰前拔出了一隻小刀,扎進身後人的膝蓋。對方連悲鳴聲都還沒傳出,就被接著劃下的鋒利長劍劃開咽喉。
一連串流順的動作像是舞蹈一般,卻又安靜得像場默劇,轉瞬間,那些人已經躺平地面。
她全身沒有濺上一點污穢,寶藍色的士衛兵裝在陽光下照映的幾乎接近了白。
像是天使一樣。
粟似乎也因為受不了那過痛的生理反應,也一起昏眩在了地上。
天使轉過身,橫跨過那些橫陳的黑暗,最後落在自己的眼前,「女王,您安全了。」她微笑著,牽起了我的手,親吻我的手背。
她的睫毛很長,是和她的髮色一般的金黃,湛藍的眼瞳勾起了我十多年前的回憶。
那一位我記不清面容的將軍,就像眼前這個高大的女性一般,輕抿了一下唇瓣,又再一次開口:「我得名字是繪里.多米蒂亞.卡利古拉,是皇室衛兵。」
「繪里...我記得妳。」施了一點力回握對方的手。
她好看得眼睛中在我意料之中得出現了驚訝的神色,是啊,當年也才剛滿周歲的她,又怎麼會記得呢?
我順理著他的額髮,想找出一點自己的曾經。
那個曾經純潔的祝福。
「請問...是女王登基那日嗎?我那時年幼,請原諒我的失禮。」她低下眼,好像真的十分愧疚,我拍拍她的頭。
「也許,我們更早以前就見過了呢。」
當晚,我要求繪里和我一起前往了只剩下罌自己一人的宅院中探視她。
宮女們悄聲談論著關於自家主人種種不對勁的舉動,時而溫文儒雅,時而發狂暴怒。但這些宮女似乎也為了善良的她,選擇留了下來。
「妳可以過來一下嗎?」我抬手攔住了一位女僕。
繪里看到我的動作,也抬手對女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並退開在一旁,將我身旁的位置讓給了那位女僕,但是看到繪里繞至女僕身後的眼神,我知道她是充滿著警戒的。
從來沒讓侍衛隨侍在身側的我,其實感覺還不壞。
只見繪里有意無意得盯著這位女僕,機警的注意著身旁的一舉一動,因為換下了正式場合才須穿著的高跟鞋,自己整整矮了繪里約一個頭的高度。
「女王,請問我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嗎?」女僕的聲音因為恐懼而有些顫慄,應該是因為沒有機會見過我的關係吧。
女王這個名字,大概就是我最不想套上的牢籠吧。
「我想問關於你們主人的事情。」
「請問女王是指...」
「你們主人從前,很常被老主人...責罵嗎?」想著適合的措辭,但不管怎麼想,都只是像要決定怎麼把刀子插進自己的心臟罷了。
「是的,老主人的管教十分嚴厲,所以身上常常都是遍體鱗傷。也因為這樣有時情緒比較......不穩定。」
沈默著看向罌的房間,沒想到連一位女僕都瞭解的比我透徹。
我只是知道她想表現給我看得好的一面,但是我卻從來不了解她辛苦的內心。
也許她從來沒有想告訴自己的意思吧。
我不是,那個讓她能夠好好相信著的人。或是說,除了粟大概沒有人能夠了解她的心。
「知道了。」
我繼續往罌的房間走去,繪里轉過身替我向那一位女僕道謝,沒一會又跟上了我的身邊。
「妳變了很多。」我由衷地發出感嘆。
當年登基大典上看到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練習兵,乾淨的眼神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變過。
像她得父親一樣,不知道幾年後,是否也會染上層漠然呢。
「沒想到女王會一直記著我,我表示由衷的感謝。」繪里依舊是那一絲不苟的尊敬,但眼神卻還是溫暖的。
恩,怎麼說,很可愛啊。
「繪里在外面等我吧?」我站在罌的房門前,那個我一直熟悉著的大門。
「可是女王,今天才發生了...」繪里真誠的看著我的雙眼,擔心的神色表露無遺。
新兵的氣息是不會隨著能力有多強而減弱的,那戰戰兢兢的樣子其實也很有趣。
「沒什麼,我想我習慣了吧。」
裝作毫不在意的說著,眼角餘光掃到繪里皺起了眼眉。
生氣了嗎?
我舉起手想要敲門,腦中卻浮現著粟狂妄的笑臉,舉起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
等一下我開門後,究竟看到的會是誰?
「扣扣。」
一隻手比我更早在門板上落出了聲響,我轉過頭,看上去的是繪里輪廓分明的下巴弧線。
她看向我,露出溫暖的微笑,為我推開罌的房門。
她什麼都沒有問我,但卻能夠搞懂我的每一個心思和遲疑,屹立不搖的站在身側,像是會永遠守護著我一般。
天使大概就是這麼樣的一個存在吧?
我坐在罌身側的椅上,看著她乾淨的臉龐帶著慘白,手覆蓋了上去,感受有些太冷的體溫。
她的眼睛睜開了,是迷茫和緩的,我安下了心,看來現在是正常了。
「蕾...知道了嗎?」
好像想來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一般,在她看清我後,眼神就黯淡了下去。
「抱歉......」
「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我頓了下,「只是妳這樣子太危險了。妳知道粟用著你的名義和侵略軍結盟了嗎?」
「什麼!?」罌嚇得跳了起來,又趕緊摀住了頭,那一陣陣留下來還未退去的疼痛還在困擾著她。
「躺好,別激動。」我起身將她壓回棉被中,怕她因為太過激動病症又復發了。
「我...」她緊握著雙拳,力道大的整個人都發顫起來。看著她這般隱忍,我的心又痛了一次。
不是她的錯,是我,是王室,是這個國家,是這個時代的錯。
要是這個時代不像現在這樣,罌一定是一個非常成功的人吧。
「我...要收回妳的兵權。」
多年來的女王訓練,讓自己對於說出公事公辦的話語十分得心應手,或者更適合的形容,應該是冷漠。
罌並沒有看著我,只是更加握緊了她的拳。
看著她落寞著,又強忍著難過的眼神,我想我在她心中,一定再一次的否定了她的努力。
「好好休息。」坐在她的身側,我拍拍她的手背。
她有些回神,看向我,又愣住。
看著她驚訝又難過的眼神,我略微轉過身子想要讓她看不清頸上被咬傷的傷痕。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我,卻猶豫地停在了空中。
前進,又停頓,又前進...
我的心弦隨著她的動作一圈圈的被旋緊,
最後,她還是在離我的臉龐五厘米的距離,放棄了。
「...對不起。」
我闔上了她的門,下一秒就聽見裡頭的怒吼聲,嚇止聲,兩個不一樣的聲調用著一樣的聲線對話著。
乒乒乓乓的聲響估計罌房裡的東西都砸爛了,我聽見罌不停的喊著「住手」「離開」「滾」等等的字眼。
心頭一急,我想要衝進去阻止她,卻被繪里攔了下來。
她將我拉至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我的面前,雙手拉住大門的把手對抗著裏頭想要衝出的巨大拉力。
匡噹一聲,裡面似乎是被燭台之類的東西卡住了門,撞擊生消失了,只剩下悶悶的低語。
「女王請趕緊回去吧,這邊交由我們處理。」女僕長趕到了我的身邊,用著標準的參見禮儀向我報備。
「快,快去。」
後來,繪里抱著昏眩的我回到了王宮,再次醒來時,就得知罌已經放火燒去了她的家園,留下女僕長相自己報告,她要到遙遠的清幽之地養病了。
繪里也因為這一次的事件,直接被我將職位調到了直接附屬於我命令的親衛隊隊長。
時間晃著晃著,我執政,結婚,生下了王國的公主,她有著像她父親一般的緋色烈髮,卻像到了我桀驁不遜的性格。
因此我將她的名字取名為真姬。
繪里也從親衛隊隊長變成了和她父親一樣剛正不阿的將軍,萬人景仰。
「繪里,我以後,想要葬在彩虹的盡頭。」我臥躺在難得有機會和我一起遊賞王宮秘境的繪里懷中,和她指著眼前俯衝而下的瀑布下方形成的虹彩。
她身上披掛著純白的軍裝,一道道衣線熨燙得筆挺,穿在她身上很是好看。
而訂製這明知上戰場會髒的一塌糊塗卻還是硬要她穿的軍服,當然只是私心的想要看她像是披上純白羽翼一般的天使模樣。
「怎麼算也一定是妳在葬禮上替我追贈勳章或是替我朗誦吧?」她笑著拍拍我的頭,卻得到了我一個肘擊賞在她的側腹。
「嗚恩...蕾?」
「我准你比我早死了嗎?」我黑著臉看著她,她大概也意識到我在不爽了,身子瞬間挺了起來。
「別...別生氣。我會記住的,但是妳會為了葡蕾烈萌好好活著,不是嗎?」她的雙手環抱在我的腰際,我也很配合的鼓起了臉裝著生氣的樣子,玩著她修長的手指。
擔任上將軍後,繪里征討的次數明顯增加了,身上也總是大小傷不斷,那雙柔美的手已經附上了層薄繭,粗粗的卻也不是太討厭。
「繪里.多米蒂亞!!妳好大的膽子啊!」遠遠的,我丈夫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繪里嚇了一跳,趕緊將我抱起又柔柔放下,隨後就是拔足狂奔。
「等等啊爵士!冤枉啊!」
「不管!我要剁了妳!」
看著這兩個處在一起就像對活寶的女人笑鬧的追逐著,我微笑著對被丈夫帶來的小真姬張開雙臂。
(規制前1193年)
戰火隆隆的在耳邊響起,眼前的繪里緊緊擁著我被毒素侵蝕的透徹的身子,我帶著手套,不願讓她碰到我染毒的血液。
她的眼睛依舊是那麼的清澈美麗,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她父親的那層漠然。
一滴滴溫潤的淚水落在我的臉,又順著弧度滑入的我乾澀的嘴角,苦的嚇人。
教堂的鐘聲遙遠的,悠悠的鐘聲透過那早已被破壞的窗中傳入我的耳中。我隱約還能聽見,隆隆炮火中有著屬於粟的,狂妄的笑囂。
罌,大概早已在我的記憶中死去了吧。
我想起了後院的小山瀑布,也想起了那道虹。
泉流下虹彩的美麗,現在變了嗎?
吶,
繪里,
帶我,去看看吧。
自己寫到很想哭這樣對嗎?{:4_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