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白毛雪狼。」 于 2015-3-16 18:01 编辑
一篇完,高二暑假後的のぞえ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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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種微妙的違和感。
並非升上高中二年級後不論作業還是要學習內容的難度都以倍數增加,亦不是因為這年的春天停留得特別久,導致她被花粉症折磨了兩個多月———這些都只是習慣就能當作冰山一角的瑣碎事,當然學習還是得稍微上心的。
脫離每隔半年左右又得搬家的生活後,到神社打工乃至每天回校路上都會跟小動物打招呼的規律日程,希反覆思考著近年的日常,到底是哪裡出錯呢?
雖說沒有對此特別在意,心頭總會有種難耐的鼓譟,就似偶爾聽到別人說的一道謎題,明明無關痛癢卻會執著於將它解開。
明明對那麼多事情都不太抱有熱情,這樣的她卻有顆不輸某人的固執的心。
夏風吹拂著臉頰愜意無比,校園內外洋溢著新學年的朝氣,在如此融洽又平靜的日子裡就會讓人想睡午覺。
墨綠的雙瞳映著窗外猛烈的陽光,希踏著輕盈而稍慢的步伐,穿越充斥嬉鬧著的學生們的走廊。視線從亮得有點刺眼的景色移開,回到那不知不覺間已經拉開一段距離的背影。那頭燦金的髪被束成馬尾,隨著略微急速的步伐節奏晃動,那個少女一直走在她的前頭,而她也依照自己的步伐不緩不急地在後跟隨對方。那兩步左右的距離,偶爾還會讓她得到“希真的是悠哉個性”的評語。
但是今天的東條希也許太過心不在焉,回過神來才發現竟然差點跟丟金髮少女的腳步。
幸好未來的會長大人擁有那耀眼的髪色,即使就要沒入人群裡依然能輕易找到其身姿,再者有四份一俄羅斯血統的關係,絢瀨繪里的身高亦是惹人注目的原因。
啊咧?身高…?
希的眉頭輕皺起來,毅然停下腳步,半眯眼睛,單手摸著下巴凝視那挺得筆直的後背。
在繪里快要在走廊盡頭轉身之際,她終於察覺到慣常待在自己左後方的少女失去了蹤影。金色的腦袋連忙朝四周張望一番,藍眼快速掃過人群亦未能找到熟悉的身影,好看的眉頭似乎因焦急而深鎖,最後在較遠一點的窗邊找到正在凝神盯著自己的希。
意識到鬼一般的讓人背脊感到涼飕飕的注視,希三併兩步趕緊來到繪里的身邊,打算以笑帶過去。
「真是的,才剛結束休假就在發呆啦,我要丟下希了哦。」繪里沒好氣地稍微苛責道,要知道她們剛才在教員室待太久,現在可是要抓緊時間用膳。
「抱歉抱歉~啊,頂樓的鑰匙…」恍然大悟,希只記得饑餓驅使下,她匆匆忙忙拿了自己的便當就走。
學校的頂樓不但是閒人免進,而且是如無正當理由,學生也必須止足的範圍。
但是勉強答應老師請求,揹起學生會重任的優秀模範生絢瀨繪里,似乎不止學習頭腦聰明,連出小點子這方面也相當擅長。
比如說,以平時要處理學生會事務所以沒空複習,希望利用午膳時間的空餘在安靜的地方做預習———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取得校方的同意,借到頂樓門的鑰匙。
「當然已經拿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會忘記呢。」
從裙子的隱藏口袋裡取出銀鑰匙在希的眼前晃晃,繪里的臉上還揚起相當得意的笑容。
希看著那頓時放鬆下來的金眉,像個初次測驗獲得滿分嘉許的孩子似的語氣,不禁讓她更確認這個帶著責任心、外表看上去非常成熟的少女,實際上依然擁有相當孩子氣的一面,這也是在繪里身邊待久後意外的發現。
恢復平常的步伐跟隨在繪里的腳步,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對方,縱使這行徑有點失禮,卻是得到答案所必須的。
踏出幽暗梯間、沐浴於溫暖的陽光底下,她一把拉住了繪里的衣袖。
「えりち,靠牆站著。」
「欸?」
聞言,繪里回頭狐疑地看著舉止詭異的希。
雖然這個紫髪少女偶爾會說一些意味不明的話,甚至會用塔羅牌的術語跟她分析嚴肅的事情,可這是迄今為止,繪里聽到最奇怪的一番話。
「先照著做,等等我會說明原因的。」在她能發問之前,已被一臉正經的希捷足先登。
面對罕有地認真起來的希,繪里只能半推半就地慢慢退後,直到後背輕輕貼著牆才毅然停下,期間那夾雜質疑的眼神未有從對方身上離開過。
該不會又在打甚麼餿主意吧?或者是新的惡作劇之類的吧?…
繪里不禁萌生失禮的揣測,可這也不能怪屢次深受其害的她。
眼見希一步一步漸漸縮短她們之間的距離,到希來到兩步之遙的位置,繪里不禁吞了吞咽沫。
可是跟預想的各種行動截然不同。
希僅僅抬手將掌心輕輕貼著她的頭頂,與牆壁連成直角,然後自己也背靠著磚牆,但小心翼翼地把固定在某個高度的手移到自己的頭頂。
繪里終於明白這莫明其妙的要求的目的到底是甚麼了。
「果然是這樣啊,えりち長高了!」希離開被太陽烘暖的牆壁,指著繪里提高聲量道出結論。
「身體還在成長期,長高是理所當然的嘛。」繪里有點哭笑不得,難道即將於自己共事的副會長小姐已經天然到這個程度了?
不過說實話,向來都跟同齡女孩子的平均身高相差無幾,可是暑假結束後,回校突然發現周遭的事物都好像有點變化。
比如說,一不小心便會撞到頂置的儲物架,或者坐車時握著手環好像沒那麼吃力,那些以為及不到的位置原來伸長手臂就能觸碰得到,還有就是身邊的人們好像變嬌小了。
然後直到繪里的好奇心冒出之際,還在就讀初中的妹妹亞里莎忽然就跑到她的面前,特地拉長尾音對她說“姐姐變得好~高~!”。
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微妙的距離是因此而來的。
「不但長高,還一口氣長高了很多!」持續著那發現新大陸似的誇張語氣,希再次在自己的頭頂———凌空的位置,比劃出剛才量度的高度。「高一的時候えりち還比我矮一厘米,現在竟然比我還高出半個頭。」
繪里茫然地看著希忙著比劃的手,明明是那麼平平無奇的事情,到底為甚麼要大驚小怪呢?
「真不公平吶,えりち現在多高來著?一米六左右?」希皺眉歪頭打量著金髮少女。
「比那個再多一點點吧…」毫無緣由地感到抱歉,繪里不自覺地小聲回答。
就知道是這樣。希呢喃著,猶如泄氣的氣球,接著重重地嘆息一聲,找了個有陰影的位置靠牆而坐。
肯定是被鐵一般的事實給擊沉了吧…繪里邊默默地在希的身旁坐下,邊不禁後悔自己老實地給予答覆。
難道身高是希的死穴?
不對啊,明明以標準日本女性身高計算,希也達符平均,甚至比同年級的部份女孩子要高一點。
繪里默默地打開自己的便當,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對方的表情,輕皺眉頭的模樣有點懊惱但並不是在生氣,鼓起包子臉更讓人覺得非常的可愛…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捏捏那白皙的臉蛋。
糟糕,萌生起這種想法的自己豈不是跟以“觀察可愛的女孩子”為興趣的希一模一樣了嗎?
虧她還常常說這樣的希就像個大叔似的…。
繪里輕輕搖頭,連忙把視線集中在即將送進口裡的小片煎蛋。
「不過啊,為甚麼突然長高那麼多呢?明明已經高二了。」與繪里偏快的進食速度比較,希消滅飯糰的動作相對慢條斯理。
「這個嘛…可能是因為有四份一的俄羅斯血統?聽說外國人發育比較晚。」即使問當事人也毫無頭緒啊…繪里默默在心底嘆息。「我也是最近才察覺的,去量身高的時候也嚇一跳呢。」
從高一到暑假結束之間竟然一下子長高了五厘米,簡直就跟以往生物學課本裡講解的完全不一樣。
本來身高尚算遊走標準邊緣的她,如今待在女校裡就變得相當顯眼,當然這也是最近如夢初醒般發現的情況。
一陣沉默。
過份的安靜感覺又微妙又有點不自在,繪里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吃便當,
「…えりち真的很遲鈍呢。」咬著飯糰讓音節有點含糊,希恢復平靜的話語裡聽不出平日的玩味。
雖然已經不是初次被對方給予相似的評語,繪里還是不由得抬頭望身旁的希望去,冰藍的通透瞳仁裡盡是疑惑,靜候一個解釋。
把玩著手裡只擺放了簡單配菜的飯糰,希昂頭看著萬里無雲的晴空,似是在努力地思索著甚麼。
「同班還有另外兩班的孩子們都在談論えりち哦,很帥氣之類的。」
「明明沒有參加任何社團卻有等著えりち離校回家的孩子。」
「而且經過走廊的時候招來更多的注視了。」
「還有最近收到的情書也變多了吧。」
「……」
「看吧?えりち完全沒有注意到哦。」
啞口無言。
面對一項項形同指控的例子,除感到一絲驚訝外,繪里還不確定這到底是值得高興還是該感到困擾。
確實是經希指出才意識到這些變化…不,與其說沒有注意到,倒不如說她一直以來的專注力都集中在“如何自由自在地度過有點叛逆感的高中生涯”,淡化了身邊的人事,這樣才能做到無拘無束,她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東條希這個人是特例。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形影不離,早上會在馬路口等待她、中午會一起用餐、上課會偶爾傳畫著塗鴉的紙條、放課後會一起去吃芭菲…。
本來計劃我行我素地度過的高中生活節奏,就這樣被這個用奇怪的關西腔調說話的女生擾亂。
但繪里並不討厭現在的時光。
也許還意外地喜歡與希共處時那舒服的感覺,那偶爾不照常理的行動也為枯燥的生活帶來樂子。
「這樣可不行哦,女孩子們都要心碎啦。」
希發出跟老婆婆似的憂心忡忡的語氣,搖搖頭,低頭咬掉大半飯糰。
「但是我也很困擾啊…」繪里悶悶地呢喃著。
女孩子的心靈很純潔同時很容易受傷,同為女生的她又怎會不明白,所以既不能依然拒絕她們的心意,卻也不能給予含糊的答覆。
而且這算甚麼嘛,希不也知道其實情書和過份的熱情著實讓自己非常頭痛嗎,去年的情人節還自告奮勇替她分擔一些巧克力的卡路里。對絢瀨繪里而言,人氣又增加了怎麼想都是件異常苦惱的事情———明明這個事實,東條希比誰都要更清楚才對啊。
想到這裡,夾雜著絲絲哀怨的藍瞳下意識地望向身旁還在津津有味地享用著午餐的少女。
笨蛋希。
繪里在心裡默唸。
「我也不會輸給えりち的,今年的目標就是要長高,要變得更帥氣一點。」突如其來的宣言。
聞言,稍微跟不上對方的思維的繪里愣住,望著那張彷彿燃起了鬥心的表情,一頭冒水得連金眉也皺起。
「可是希很可愛啊。」繪里說著又把玉子卷遞到嘴邊。「愛笑,性格開朗隨和,偶爾很孩子氣的表情,這些已經很可愛了。」
…………。
對方的話語來得太過突然,讓希差點被飯糰嗆到,咽下去後連忙喝一大口冰涼的水。
可惜即使是事先在家裡冰成冰塊再帶回學校、讓它慢慢溶化的冰水,亦無法替她快要過熱然後終止思考的腦袋冷靜下來。
希覺得自己要臉頰快要滾燙得能煎蛋了。
真是的,為甚麼繪里就是會不經意說一些讓人害羞的話呢?這個人到底知不知道這樣是非常狡猾的?…
不對不對,肯定是因為夏天的餘韻還沒有消散,今天的陽光太猛烈,剛好她們正身處幾乎毫無遮掩物的頂樓而已———希如此告訴自己,試圖平伏莫名其妙加速躍動的心跳。
突然變得不敢繼續直視那狐疑的藍眼睛了。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天然純樸的人啊,明明只是比自己晚五個月出生而已————
啊————真想找個洞鑽進去,躲起來就不會被看見這副難為情的樣子了————
看著希那紅得像蕃茄的臉,繪里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出不得了的話語,臉頰一下子刷紅。
「我、我的意思是——那個、不需要強行改變或者變帥氣甚麼的,因為、因為……希已經很可愛了…。」此時此刻的繪里里,一點都不聰明不可愛,還非常地笨拙。
希真的很可愛啊。
雖然在本人面前給出這樣的評語有點害羞,繪里可是打從心底堅持這是實話,而且是鐵一般的事實,只是本人對此毫無意識而已。
遲鈍甚麼的,希不也是一樣嗎?真不想總是被她說遲鈍呢。
說不定在四周投來的視線是對著希的呢?還有同學們乃至學妹們都很喜歡跟希談天說地,總會見到蹦蹦跳跳來找希說話或者玩塔羅牌的孩子,而希也經常去不同的社團幫忙。人脈那麼的廣,那麼多人喜歡與她來往,這不就是魅力嗎?然而希卻總看不見這麼顯然易見的事情。
受歡迎得讓自己都覺得有點焦躁了。
繪里抬頭看著只差沒有立刻逃離現場的希,她臉上的緋紅尚未褪去,連耳朵都變得通紅。
倏地,希坐直身子面向繪里,發出了比彼此預期中更大的聲音:
「甚麼嘛,えりち比起我更可愛才對吧,吃甜點時會忍不住說ハラショー,偶爾會像孩子似的不服輸,還怕鬼怕黑得不敢獨自上廁所———」
「最、最後兩個是弱點才對吧!明明希更可愛!那麼有人氣為甚麼還察覺不到呢———」
「我又不會像えりち一樣常常收到情書!而且最近變得更帥氣,簡直太狡猾了———」
「為甚麼這麼在意身高問題啦!這種事情怎樣都好吧————」
「笨蛋えりち不會懂的啦!———」
「真是的!」
一下子抱住了背向自己、意圖終止鬧劇般的對話的希。
意外地比想像中更稍微嬌小一點,伸長雙臂就能輕易將她摟入懷中,是因為自己成長了的關係嗎?
髪間殘留著甜膩的洗發乳氣味在鼻底徘徊,能隱約感覺到希那有點不平穩的心跳,即使在夏末偶爾會被炎熱與汗水折磨的日子,這個擁抱仍然是舒心的。
擁抱猶如某種獨特的魔法,讓繪里懷裡的少女頓時安靜下來。
夏風迎面吹來,帶走烈日過剩的熱度,同時緩和兩人先前鬧得過熱的氣氛,讓雙方都得到喘息的空隙。
沉默逾半餉,希依然沒有擺脫這個輕柔的擁抱。
「很不甘心啊。」幾乎半張臉沉入環著脖子的臂彎裡,她似是在喃喃自語地小聲說道。
因為只能看到對方的後側,繪里無法窺探懷中人此刻的表情。儘管看不見,繪里能憑指尖拽著自己衣䄂的力道,還有語氣裡蘊含著的點點頑固,在腦海裡描繪出那堂微微下垂著的眉頭、鬱悶的模樣。
繪里並沒有回應,僅僅安靜地抱著希。
「以前我們都是對等的,最近總覺得えりち好像越來越遙遠了…」
身高也好,身份也好,從前她們都是毫無分別的。
本來就如同藍寶石般耀眼奪目的繪里,不需多加修飾已經能發出光芒,更遑論冠上學生會會長的名號,讓更多人看見她盡責又努力的一面———就像經打磨後更發光發亮的稀世珍寶。
曾經因失去而不敢邁步前進的自己,會不會追不上光芒的步伐,就此漸行漸遠呢…。
還有那明顯的身高優勢…雖然很不想承認,可是,也許東條希真的吃醋了。
「不想跟繪里的距離拉得更遠了。」
這樣的心情充斥著胸膛,明明每天都在繪里的身邊,明明每天也能共度只有二人的安靜時光,卻覺得不滿足。
這份幸福、這份從容、這份快樂那麼理所當然地進佔了心間,卻讓她感到有點陌生,有點害怕,害怕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會離她而去。
自己還真是啊。
可就是抑壓不住不安的心情。
「吶,知道長高的好處嗎?」繪里揚起一抹笑容,歪頭凝望那雙墨綠色的眼睛。
「…是甚麼?」
「就是可以像這樣———緊緊地抱住某個愛胡思亂想的笨蛋。」
繪里收緊了環抱著希的雙臂,不隔半點空隙、彷彿要讓懷中人完全融入身體似的擁抱,期望這份最真摯的心情能傳遞到對方的心中。
湊近希的耳邊,她放輕了嗓音道:「我不是一直都在這裡嗎,在希的身邊。」
丟下希獨自離開甚麼的,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
若然沒有希一直在背後支持,也許學生會的工作真的會壓得自己喘息不過來,現在也肯定依然是被敬而遠之、經常因個人固執而跟周遭的人們起口角的絢瀨繪里吧。
沒有希就不行,在身邊的不是希也不行。
繪里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她比誰都更珍惜東條希。
至少想要把這份心情傳遞給她。
「…嗯。」
溫柔形成一陣暖流,安撫著泛起不安的心。
那是繪里獨有的、有點笨拙的、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溫柔,此刻取代了過剩的空想和不安填滿希的心間。
銀鈴般的輕笑傳入希的耳中,接著小聲喚著她的名字,簡單的三個音節如同迎面吹來的夏日涼風,那麼的柔和、那麼的舒心無比。
希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