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儿童节在每个国家的庆祝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比如合拍的中国和俄罗斯会有小朋友表演民族歌舞、商铺发放气球、图书馆待金劵等等活动,还有……
啊,你说日本?
日本没有国际儿童节。
但是他们有三个儿童节日,分别是女儿节、男孩节、三五七节,时间嘛是……
不不不,我们还是回来说六月一日这一天。
日本六月的气温不算太高,本月第一天是星期一,下班时刻,街上来来往往全是忙碌的上班族,红灯灭绿灯亮,又是一大波擦肩而过,彼此不知姓名,甚至记不清面容的人潮。
喧闹中你来我往,和往常相比并没有区别的一天。
当然,匆匆一眼就下定义实在太过草率,索性从鸟瞰的高度下降,慢悠悠地从千代田挤挤挨挨的小道荡去,掠过交织的电车网,和枝叶繁茂中隐隐成熟的杏子齐平,最终聚焦在被暖风徐徐吹拂的新月园。
这个季节,枇杷树已经结果了。
从相挨的茂密枝条间漏下初夏的几抹光,在软砖上悄悄涂抹开柠檬色,两个小孩子从小道深处开心跑来,小脚一路不断踩过硬币大小的光斑,其中一个回头兴奋地招招手,露出小奶牙——
“ママ——(mama)”
后面跟着的一个紫发女性弯眼笑开,温婉地挥挥手。
“今天小希十分开心呐~”她深吸一口气,双手背到身后,伸了伸胳膊,一边笑一边轻叹道。
“因为难得被按时接走吧,”错后她几步,另一个女人抬手拨开遮眼的枇杷枝,齐腰的金发因为弯腰动作扬起一个弧,她望着前面欢闹地两个小孩子,提醒道,“绘里,不要跑。”
单手挎着手提包,脚上踩着平跟鞋,这般居家装扮也难掩骨子里的强势,相比之下,反倒是身边真正穿着职场套裙的东条太太更像个全职妈妈。
“噗,感觉在为希打抱不平呢,”东条太太手掩唇轻笑一声,“对了,会员卡收到了吗?”
“……”绚濑太太脚步一顿,“你知道?”
“说什么呢,这种事没有大人怎么可能办成啊,”东条太太抱臂思索一下,好笑地觑她,“小希连柜台都爬不上去吧,更别提填表了~”
“……真是,太——纵容了。”绚濑太太想着如何评价对方这个跟着女儿胡闹的行为,最后确定了这个形容词。
“溺爱吧,”东条太太丝毫不介意潜藏的台词,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那天的事情,对于你们全家,我和外子都十分感谢。
小希不识字,‘返礼’也是临时教的,都是心意啦,千万不要以为是教唆小孩子乱花钱的意思。”
语气轻柔,和眼前这个人真挚的眉眼相配,不管怎样都无法抗拒这份温柔。
绚濑太太沉默片刻,再开口有些僵硬:“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嗯?”
“只是觉得这个季节吃冷饮对孩子还是不太好。”
“所以说还是被你没收?”东条太太哑然失笑,“真是可怜的小绘里。”
说着说着,林间小道已经到了尽头,两个小孩子乖乖在门口等着,并没有冒然到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去,希伸出手去揪绘里发带上蝴蝶结的两端,一边笑着说兔子兔子,绘里则抱着头,小脸红红的。
东条太太不由轻笑,继续重复了一遍:“真是可怜的小绘里。”
旁边那个俄罗斯人没好气地瞅着她。
“哎,今天难得有空,就一起去坐坐吧,”东条太太说完,走上前揉揉希的脑袋,分开两人,这才解救出来绘里,她看着眼前这个害羞的小混血儿,蹲下来耳语道,“这样总能用到给小绘里的‘返礼’了吧。”
摸摸头。
……脸红。
最终在一大两小的坚持下,法西斯绚濑太太反对无效,少数服从多数被拉进了甜品店,她冷脸站在柜台前,身后那个女人正含笑站在橱窗旁,一手牵一个小不点,她微屈膝,时不时偏偏头认真听取孩子们的意见,开口打趣几句。
关于“小蛋糕”“甜筒”“大份冰激凌球”“巧克力酱”的词汇接连飘来,还夹杂着“小希会再胖一圈哦”“小绘里不要贴这么近啦”“妈妈好坏”等等断句,再想听,其他的都被孩子的欢叫淹没了。
好乱。
绚濑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那张蓝绿交织的会员卡。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女儿在桌子的那面吃着曲奇和巧克力蛋糕,两个妈妈则各自点了一杯咖啡。
“这么说十分冒昧,”东条太太抿了口咖啡,眼睫微微一扫,问道,“抱歉,能问你个问题吗?”
绚濑太太看向她,点点头。
“要继续当全职太太吗?啊,因为很好奇,毕竟总觉得该有更适合你的角色。”
她一手理了理发梢,像老朋友促膝长谈一样缓缓道。
“不,”指尖轻擦过杯把,绚濑太太把目光转开,温柔地投到绘里身上,“等家里稳定下来,绘里和小亚里沙再大些,就去工作吧。”
“这样啊,”东条太太手托腮,也转去看在对面欢畅地吃曲奇的希。
没有妈妈特意辞职去给予的关爱,但也糊糊涂涂就长大的女儿啊。
察觉到她的目光,绚濑太太也深有感触地笑开:“你呢?”
“诶?”
“不打算再要个孩子吗?
“有希一个就好,”东条太太给希递过去纸巾,一脸宠溺地看着胡乱抹掉曲奇渣的女儿,转头低笑道,“实在不想再对付一个这样的捣蛋鬼了。”
夕阳的余晖照在沾有咖啡渍的杯沿,看见妈妈们有要回家的打算,两个小孩子就从椅子上滑下来,一人举着一个大棉花糖,推开旋转门了跑出去,贴着落地的玻璃朝室内哈哈的笑。
希一口咬到那团紫色的棉花糖上,腮帮周围都是絮状的白胡子。
“希真的很像你。”绚濑太太起身,感慨道。
“啊,是吗,长相吧,其实小希的性格更像外子一点啦。”听到别人谈论女儿,东条太太眉眼弯弯,整个人由里到外似乎都洋溢着幸福。
“耶?”
“有时候迷迷糊糊的,完全让人担心的样子,可是啊,认准事情却又十分有耐心和决心,最后又都十分不可思议地搞定,嘛,真像是大气运的幸运儿啦。”
“这样。”
“话说回来,倒是小绘里更像妈妈一点噢~”
“?”
东条太太朝她眨眨眼,笑而不语。
这个月份,天渐渐昼长夜短,六点多还有晚霞,小不点沿着人行道走,影子在不知不觉中延长交织,绘里斯文地吃着大大一团蓝色棉花糖,腮帮上同样沾了些白毛毛。
希啊呜一口咬掉一角,向旁边瞥了一眼,像是在看对方的进度,接着目光却再也无法从蓝毛毛上移开。
盯。
“?”绘里的小脸转过来,澄澈的蓝眼睛满是疑惑。
希移开视线,终于等到绘里不再看她,便迅速又小心地蹭上去舔了舔。
甜甜的,还香香的……
温热的小舌头吧咋一下,除了以上的味道,味蕾似乎还尝到了午饭中某些酱料的余香。
绘里里没有好好擦嘴角嘛。
小脑袋转了一圈,于是她堂而皇之地贴上去啃了啃。
后面跟着的东条太太轻轻皱眉,而后探究意味地挑了挑眼尾。
街道在高楼大厦中堆砌折叠,背后是火红的落日,前方所走的路,甚至抬头所见的半壁城市,都仿佛被洋洋洒洒地荡入了滚烫的洋金……
——“感觉……是会被记很久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