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在家可以吗?”在公寓门口,南条蹲下和两个小不点齐平,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过早自立的小邻居早就习惯这些,但是今天还是有些特别啊……
她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旁边那个金发的小女孩,对方察觉到注视,很快从走神中惊觉,微怔了一下,而后礼貌地点点头,严肃的小脸微染了抹红晕。
“可以的嘛。”希没注意到两人的互动,拍了拍小胸脯表示大丈夫。
“好,那我回去做功课了。”南条忍俊不禁,她伸手抱了抱希,混得不能再熟的小孩子咯咯笑着,顺势在她怀里胡乱蹭了蹭。
真是……犯规啊。
她低头笑开,放下希,转向另一个新的小伙伴,试探地问道:“那,也再见了?”
说罢一视同仁地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绘里。
论说对于外国混血儿来讲,告别拥抱应该是无比熟稔的,可是怀里的小孩子却瞬间紧张起来,小手握着,整个后背挺直,蓝眼睛愣愣地瞅着她。
这样一幅不习惯但还是不拒绝的样子,实在让人想安抚。
于是南条探出手去,温柔地揉揉脑袋。
——“很高兴认识你。”
“……”感觉突然被发了糖,小孩子笨拙地比划一番,蓬蓬的马尾也跟着晃了晃,最后认真又守礼地说,“也……很感谢姐姐关照。”
好乖。
南条不由笑着感慨道。
道别后,希拿出钥匙踮脚开门,绘里默默退到一旁。
她还完全没有摸清状况,甚至对出现在希的家里也没做好心理准备,细想起来事情的源头,也无非是昨天游泳课,两人照常趴在水面上,然后那个家伙突然嬉笑翻过来,在耳旁轻飘飘地说:“绘里里,明天是星期五,所以来咱家吧。”
——就是这么说的。
问起原因,那家伙也是用“妈妈一直想邀请你”,“反正接下来就是双休了嘛”的理由,顾左右而言他地说着。
当然绘里不承认最让她妥协的,是只要自己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捣蛋鬼就按捺不住,来回在浮板上乱动,搅得颠簸不堪,差点把游泳菜鸟的自己摇到水里去。
回想起这个场景,已经跪坐在矮桌旁的绘里也是头疼地皱了皱眉。
“妈妈今天应该会早回来,所以不用急噢~”明快的声音打断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好像已经察觉到自己有些不适应,言语之间还贴心地宽慰起来。
绘里循着声音抬头,先望见的是希奶白色的小袜子,然后是新月园的短裤短衫,只见希手里端着瓷碟,静静地站在地板上,两人对视,那双绿眼睛立刻弯成一道弧。
“这是点心,”她姿势标准地屈膝跪坐,把碟子轻放在矮桌上,手指合拢,颇有样子的推来,笑吟吟地说,“请慢用。”
这个样子的希,已经超出了本身所在的年龄段,尽管洗盘碟还要在小板凳上爬上爬下,可是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小主人。她在一言一行都鼓动起某种气氛,换言之,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就已经是东条希的领地了。
绘里来不及消化完这个讯息——事实上她从进来后就没有放松下来,现在的情况更是加重了紧张,让她手足无措。
于是她决定不去看这样的希,认命地死盯着眼前的瓷盘,目光从细腻的白瓷边滑过,最后凝在被巧克力小饼干遮挡住的一角兰花彩绘上。
——水色的,淡淡的像一层蓝烟,深深浅浅晕染开绽放的花瓣,如同水彩留下的水痕。
过了几秒,圆润的小手抓起那片巧克力小饼干,那家伙故意晃了晃,像炫耀战利品一样填进肚子,发出嗤嗤的笑。
——被放过了。
绘里暗暗松了口气。
“跟妈妈学的啦,咱在家无聊时也这么玩,”希向后仰倒,懒洋洋地抱着软垫打了个滚,就势趴到绘里那边,不小心呛了,笑着咳了好几声,毛绒绒的小脑袋挤过来:“咳咳咳,哈……绘里里渴了么,要不要喝果汁?”
“……”这又是什么诡计。
“说真话的,要不要,嗯?”希伸出小爪子,拉了拉绘里的衣角,因为咳嗽,小脸有些红,喘着热热的气。
“……”天人交战一番,绘里咬咬唇,摆出一副才不怕的表情,“要!”
不知不觉中因为防着对方的诡计,反而淡化了初次造访的紧张感,绘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希搬了个小板凳,拉开冰箱,抱着一个大纸盒跑过来,然后橙色的果汁注入玻璃杯……
最后送到肚子里。
大眼瞪小眼……
没有被耍嘛。
绘里心里嘀咕着,她啃着巧克力饼干,满足地揉了揉凉丝丝的小肚子,正心满意足时,偏了偏头。
似乎,有什么声音?
这时候一鼓作气传来锁芯被转动的声音,小孩子连忙转头望去……
客厅那头,玄关的门开了。
“哈喽,宝贝儿们~”东条太太挽着手提包,先一步迈了进来,然后身子侧了侧,以便把那个大蛋糕拎进来。
等等……
跟着希跑过去的绘里,在看见这一幕时,狐疑地顿住脚。
“希,关一下门,”东条太太温柔地吩咐道,等女儿踮起脚尖拉着门把,嘿呦嘿呦把将防盗门合上后,她弯下腰,因为双手拎的东西多,便凑过去用手臂揽一揽,在婴儿肥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寿星,生日快乐啊~”
“谢谢妈妈!”扑抱。
而另一边可怜的小绘里都傻掉了。
……天父,我没有礼物。
晚七点。
斜纹桌布拿开,桌面上浅浅浮着原木的年轮圈,铺着最后一点夕阳,红彤彤的反光正中放着一个矮花瓶,瓶口随意地插着一束花,上面挂着仿真的盈盈露水。
桌子并不大,没有绚濑家的西方长桌气派,但是朴实的原材,这样方方正正的,桌角又被打磨钝的做工,颇符合日本人性格中真诚又不失圆滑的一面。
等饭的时候,刚遭受晴空霹雳的绘里勉强坐到小垫子上,一面为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忐忑不已,一面又因为希没有告诉她而委屈不已。
精精神神的绘里现在怎么都像只霜打的茄子。
连饱满又红彤彤的红豆饭端上桌,腾着热气,喷喷的糯米香都没缓解小孩子抑郁的心情。
什么嘛。
——腮帮鼓鼓地塞饭,蔫蔫地咽下。
不过初到别人家来,深知礼节的绘里还是硬塞了一碗饭,又乖乖去添了饭。
日本迷信里,只吃一碗饭就够了,就是和主人家没有缘分。
……并不想和希断缘。
幼小的,并不太明白事理的孩子,就突然这么糊糊涂涂地坚持着。
天渐渐暗了下来,路灯和对过的人家接连亮起灯火,在拧开餐厅的灯钮前,东条太太拿来火柴点蜡烛,于是在能看清彼此轮廓的灰暗里,伴着窗户外层映着的点点微光,嚓一声响,逐渐亮起黄豆粒大小的光,然后挨个跳转到蜡烛尖,暖暖地照到两个孩子的脸颊上。
“要许愿哦。”妈妈轻声提醒道。
希郑重地点点头,她双手合十,轻合眼。
静谧的气氛微微发酵,窗户里层映着更为清晰的六个光点,绘里渐渐忘记礼物的事情,她下巴抵着臂弯,静静地趴在桌子上,轻曳的烛火在她湛蓝的眼睛里悦动。
真的很温暖啊。
——无论是红豆饭,还是大大的巧克力蛋糕,甚至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六根彩色蜡烛。
在俄罗斯,等绘里过生日的时候,北风寒流袭来,天气已经降温了。
因为父母奔波在两国之间,所以一直被外祖母照看,至于父母忙碌的程度,哪怕到绘里生日时也难到全,所以大多时候,是家里那个吊儿郎当的表哥和她一起胡闹,困了累了,外祖母在壁炉旁就织着围巾,给她讲童话里偷吃面粉的猫。
都许过什么愿望呢,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有希望自己能长高一点、明年生日爸爸妈妈都来、妹妹顺利降生……
好多好多吧,每一个愿望都悄悄地念给自己听。
“已经许完了,”正想着,希拍了下手,笑着转过脸来,奶声奶气地说,“要绘里里一起吹蜡烛!”
绘里点点头。
蜡烛灭,能看见外面暗蓝色的光。
东条太太把窗帘关上,没过几秒,灯就亮了。
比蜡烛的光要更亮的橙色,无声地覆盖了整个房间。
“希许了什么愿望?”东条太太倒了杯茶,打趣正两眼亮晶晶的女儿,“我猜,一定是想要那天看中的小茶壶。”
“没有嘛!再说,愿望说了就不灵了……”希不依不饶地扑进东条太太怀里。
“噢?那就是不想要啊,真可惜……”
“要嘛!妈妈——”
“其实没有,”东条太太严肃地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笑开,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从包里拿出了两个长方盒,“喏,都说送双数不吉利,那这套笔就分别给你和绘里了。”
“总之,明年就是小学生了,所以想了想还是买了大孩子该有的东西吧。”
这边正慢悠悠的喝茶说话,那边的小寿星就迫不及待地解开丝带,打开了盒子。
……是一只钢笔。
并不是花里胡哨的儿童钢笔,而是真正的乌黑漆皮,K金笔尖,笔身用烫金绘了张扬的兰叶,就连厚重的钛钢笔帽也有书道“汉字派”优雅又不失自由的行书。
——“天道酬勤”
而绘里受宠若惊地接过,本没打算拆开礼物,结果也被希怂恿着拆开了。
成对的钢笔大致相同,要说有变的地方,那就是笔身为细而有节的竹,而笔帽的题字为——“順風満帆”
小孩子自然是看不懂的,希把两支笔放在一块比较,横过来竖过去,百思不得其解地抬头问妈妈:“为什么不一样呢?”
“呐,小希已经够幸运的了,”东条太太笑着说,“那么这对礼物,就把运气分给绘里好不好?”
“嗯!”
是绘里里,当然没关系!
被关爱的绘里还处在被突然送了礼物的羞涩中,这让她又想起没带礼物这回事,顿时愧疚万分,不过,很快她就不得不投身于新一轮吃饭大战——巧克力蛋糕,终于好不容易吃饱有空想别的时,又被希追着糊了一脸奶油……
于是什么都忘了。
这是异常欢闹的一天,等两人洗漱干净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哈气连天东倒西歪,就被东条太太强制撵去睡觉了。
闹累的希几乎沾床就睡,绘里则翻来覆去很久,盯着房门上面的玻璃窗,顺着投进的灯光落到地板,反复打量,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小身子挪近希……
希在睡梦中含混地呓语几声,倒喷香喷香地翻身滚到她旁边,乖乖抱住她的胳膊。
绘里贴了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午夜,十二点。
“阿真,这么晚,都睡了不要再把孩子弄醒了……”
“反正明天双休嘛……”
“太乱来了。”
“嘛,纪江,咱很想她啊……”
“吱呀——”门开了一道缝,雪白的光在地板上撒开。
有人赤着脚,大跨步溜进来,踩得地板咯吱叫,他连忙停住,猫着腰小心翼翼抬脚,好不容易磨蹭到床前,看着两个偎依着的粉嘟嘟的小孩子,犯难地挠了挠鬈发,接着用手掌轻柔地把软软的希拨开。
希听话地顺着他的力翻了身,抱着枕头趴下,小屁股朝上。
这孩子真是睡相太差了啦……
那人感叹着,弯腰,双手把那团正过来,双臂抱着,对准嫩嫩的小脸,胡子拉碴地蹭上去。
“哇!!”直接被扎醒了!
“爸爸坏!!”
小腿小胳膊乱蹬,像一条闹蹬的鱼,东条爸爸赔笑地抱着女儿,安抚着拍了拍后背,自动调整到姿势标准的婴儿抱,还习惯性地晃了晃:“乖啦……”
“想不想爸爸?”
扭脸。
“明天就要去北边出差了呦。”
“……爸爸。”
“嗯?”笑眯眯。
“想爸爸。”
拨开女儿的额发,凑上去吻了吻额头,然后用压低的,富有磁性的声音笑道:“阿希有没有乖?”
“有啦。”
“也不要太乖了,要是再被欺负了,告诉爸爸,咱去打回来。”
“没有事……”
“什么话。
算了,嗯——已经是阿希六岁的第一天了啊,虽然迟了些,但是还是要说……生日快乐哦。”抱着软软的小身子,脸颊贴到女儿肩膀上,紧紧地抱着。
希没有吭声,小胳膊圈上爸爸的脖子。
“有什么愿望要给爸爸说?”
“……想……想要假期。”
“诶?”
“想要爸爸放假,带咱出去玩,周末不想一个人在家,他们……他们都有爸爸带着钓鱼……”
“那要听妈妈和老师的话,到暑假才行咯。”
“这是答应了?”刚才还懒洋洋的样子,这时小腿都快蹦起来了。
“嗯,一言为定!”瞥见终于把女儿哄乐了,不由咧嘴笑开,补充道,“咱们去露营,晚上不回来的!”
“要以大明神的名义发誓!”
“好好好——暑假不带阿希出去玩的话,就……”
“顿顿没有肉!”
“啊喂……”哭笑不得。
胡闹了一会儿,希挂着爸爸的脖子,小脑袋歪在肩膀上又开始打哈欠,东条爸爸看着心疼,就把小团子放回被窝,逆着光,嬉皮笑脸地做了个敬礼动作,轻声道:“晚安了?”
“嗯,爸爸注意安全……”希往上拉了下被子,只露了一双眼睛,眨了眨,轻声说,“晚安……”
穿着家居服的身影恋恋不舍,猫着腰再三回头地摸了回去。
门轻轻一合,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
.
“绘里里。”过了一会儿,希转过头,轻声唤道。
绘里背着她,蜷在被子里,呼吸缓慢深长。
“咱知道你没有睡,刚才声音这么大,”希匍匐着爬过去,凑近绘里,“呐,绘里里。”
“……”
“聪明又可爱的小绘里?”
“……”
“真是的……绘里,你没有送给咱生日礼物。”口气严肃起来,如果单听,真的像是生气了。
这一下可是戳中了绘里心里最纠结的一块,她再也装睡不下去,掀开被子坐起来,委屈道:“那是希不告诉我……”
“不要礼物,只是想要绘里里陪咱过生日,”希也跟着坐起来,盘腿和绘里面对面,尽管看不清摸不到,但还是能切身地感受到彼此之间的真情,她眯眼笑道,“不过,绘里里的话,随便送什么礼物,希都很开心。”
“随便……?”
“哝,”不知是之前就挖好坑等着跳,还是认真地排忧解难,希右手握拳敲到左手心里,“有了,这样,绘里里给咱唱首歌吧。”
“……!”还好是在黑暗里,所以没有被取笑此刻通红的脸颊,绘里别扭地捏捏手指,妄图再挣扎几下,她小声说:“唱歌并不好……”
“想听——”
实在拗不过,绘里认命地低下头,她清了清嗓子,慢慢平复下咚咚咚的心跳,在宁静的夜晚拉开了音线——
“С днём рождения тебя
поздравляют друзья.
С днём рождения, Вася!
С днём рождения тебя!”
平平凡凡一首生日歌,反复三次,每一个转音都稚嫩清亮,有些地方因为紧张而带着微微的颤音,显得格外可爱,拉长的尾音安静柔和,整首曲子,因为某种对待易碎品的心情,温柔地像跟随海鸥欢鸣而带来的大海潮汐。
虽然是俄语,但旋律熟悉,所以希知道这是生日祝福,她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语言不通,却真正的通过音乐,跨越了国界。
歌声结束,绘里还在发怔。
刚才不小心撞到的匆匆一场见面,的确给了小孩子不小的冲击。
这是节奏极快的大都市最普遍的剪影,也是绘里生活中最普遍的日常。
她和希,足够的相像,但是,又不同。
就像每一年的生日一样,既然父母已经注定如候鸟一般不停迁徙,那么这样的相聚就只能静静等待。
要乖,要体谅,要照看不懂事的妹妹……
静静等待就好了。
没有热烈的胡闹,也没有过分的要求,打滚耍赖也是万万没有。
而这样连夜归来说生日快乐,还被胡搅蛮缠地答应休假,让小绘里迷茫地不知如何反应,所以她只能裹紧被子,窝在被窝里装睡。
……
“绘里里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希蹭过来问道。
于是绘里瞬间想起这个人之前的种种劣迹,她难得懊恼地扭过头去,闷闷地说:“才不告诉希。”
“啊咧,告诉咱嘛……”
这么一说,绘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蛋糕上是六枝蜡烛……
而现在……才是六月。
意识到被保护这么久的床友还比自己大四个月,顿时绘里就犹如再被塞了两碗红豆饭……
“不要。”她僵硬地说道。
“小气鬼嘛……”鼓腮帮。
不过,事实证明,哪怕拿到“顺风满帆”的运气,还是没法和希斗法,不到半个月,因为健康检查,大家在发保育卡的时候,神明打着哈欠地一拨,绚濑绘里的那张就鬼使神差地发到了希的手里。
好巧不巧,即使位置再不醒目,希还是第一眼看见了那个“10/21”。
这个结果似乎也给了希不小的惊吓,她盯了好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把保育卡放在绘里的桌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跑去睡午觉。
六月下旬,已经有了几场规模较大的雷雨,那天更是局部雷阵雨转大暴雨,中午的时候飞沙走石,阴黑一片,枇杷林的枝条劈劈啪啪剧烈摆动,映到窗帘上抖出狰狞的鬼影。
希闭上眼睛,感觉不太对。
整个床,似乎都在微微地颤,她疑惑地坐起来,打量左右,最后落到旁边的床友身上。
只见旁边的小身体正缩成小小一团,抱着头,裹着小毛巾被,小手握得一角,哆哆嗦嗦地死死抓着……
天空瞬间划过一道闪电,接着轰然炸开震耳欲聋的响雷——
“噼——隆——”
屋里已经有小孩子哭了,老师哄完这个哄那个,忙得团团转,而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发出声音,因此并没有获得安抚,甚至说,如果不是因为同床,恐怕自己也不会注意。
——不会察觉到她在害怕。
——就好像如果不是因为保育卡,也不会察觉她那个小小的生月。
希把毛巾被拢高装作人在的样子,借着昏暗视野的掩护,趁老师没有发觉,果断爬过木栏,动作敏捷地溜进绘里的毛巾被里。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蜷缩起来的一团,小手探过去笨笨地把人搂到怀里。
“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吧。”
颤抖因为更大的惊吓,尤其被温暖地拥住,在窄小的空隙间听见低语,就赫然停止了。
“……唔。”绘里的耳尖红得吓人,小胳膊不住地挣扎。
“有什么好害羞的嘛,绘里里比咱小四个月,所以——”顶着蓝盈盈的毛巾被,希的音调被捂住,格外闷哑,不过尾音拐了个弯,依旧难掩开心地说,“咱是姐姐呦!”
信息量太大,一下在绘里心里炸开,湛蓝色的眼睛从满是奶香的怀抱里抬起,愣愣地望着希。
不清晰的光线透过毛巾被,在蒙着的蓝色阴影下,祖母绿的眼睛认真温柔得像一泓湖绿。
——“所以,绘里里,可以放心地依赖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