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了第一天来发一下,接上文
*设定晕了的还麻烦跳回看一楼
*以下正文。
“绘里前辈”
“怎么?”
海未少有地来到了绘里的房间外,隔着窗户看到里面的画面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了正准备敲上门板的右手。
“虽然打扰了两位十分抱歉,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接受”
“绘里前辈,请和我切磋切磋武艺,就在甲板上”
果然还是因为昨晚的事吗,绘里似乎确实做得过分了些,虽然在她眼里看来那完全不值得一提,无非三条人命而已,她身上背着的血债可是比撒满世界的情债还多,但对海未来说,造成的心里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第一次看到前辈杀人的样子,第一次看到鲜血喷出的场景,对这个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孩子来说,的确太过残忍。
海未是个“守规矩”的人,家教十分良好,恪守礼仪,颇有些骑士风度,在这个物欲横流,放肆自由的时代里,这样高贵的品质更是显得出众。
以及天真,这份天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个理想的正义者,甚至有些近于幻想主义了,现在还在为昨晚没能救下那位少年而深深自责。
如果是投身于神明的话,海未一定是个优秀的修女吧,作为上帝的牧羊人,将绘里这只迷途的羔羊牵回正途,给她以救赎。
然而这更是不可能的。
“抱歉,希,欠你的晚上再来还”
“咱不着急啦,去吧去吧,记得别做过火就是”
刚开始准备和希卿卿我我就被海未这个不速之客给打断,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绘里的心情多少还是受到些影响,有点小小的不快,当然看在希没什么意见的份上,这笔账也就不用和海未计较了,毕竟和绘里比起来她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而已。
希总爱为自己的恋人在临行前送上一个俏皮的飞吻,通常都能约来些好运,无关信仰,只是爱情这种不讲道理的魔法在作怪而已。
“还在揪心那档子事儿?”
面对绘里的搭话,海未没有作出回答,默默地走在她前边,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无言地加大了手中握着木刀的力道,既然只是练习,自然没必要真刀真枪地和同伴打个你死我活,木刀正是最好的选择。
见对方不领情,那自己也就不需要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了,绘里为自己遭到了海未的冷落而感到不爽,暗自下个决心,今天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好好上一课,用刀和枪,让她的身体好好记住。
填装上橡胶弹,经过特殊处理的弹丸不会被开火时的黑火药点燃而造成炸膛,在离开枪口接触到对手的肢体时,充其量也就是产生一些皮外伤或者凿出个淤青而已,不至于伤及性命。
绘里今天选择的不是她曾经的同行们善用的海贼刀与燧石短枪,而是特意挑了把造型奇异的线膛枪,这种武器虽然具有更远了杀伤范围,但在战况瞬息万变的近身搏斗中,过长的枪身却会成为极大的障碍。
换句话说,绘里是主动把自己放到了不利的地位,另备的一把短匕连海未木刀长度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只是做防身之用,无论怎么看海未都有很大的优势。
我是说如果忽略掉战斗经验和对战争的直觉的话。
这枪可是来自千里之外莫卧儿帝国的稀有货,当时花掉了她十个杜卡特才换来的收藏品。顺带一提,搜集全世界各处的枪支和刀剑也算绘里少有的兴趣之一了,除了花钱太厉害外,这倒也不算个不良嗜好。
无云的天气,海风算不上嚣张,稍有几分惬意地混入了早晨的清爽,独独偏爱海未的长发,撩着她迟迟不肯离去。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这个自小就受着大海的宠爱,受着大海的眷顾的少女,园田海未。
决斗的消息很快吸引来了全船人的关注,连平时一直宅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真姬,也从她那粉红的城堡里逃了出来,想一睹这难得的好戏,毕竟航行的途中也难找乐子,成天对着同样的景色发愣,是个人都迟早要疯掉。
“海未,回答我一个问题”
擂台已经摆好,整个甲板都是她们的战场,海未站在侧舷,往下望去,蔚蓝的海浪已经洗净了昨晚留下的血渍,却洗不掉那抹在她心上的阴影,好像三个可怜的灵魂就附着在船底,永恒地哭诉着自己的不幸。
海未还是不想理会绘里的提问,几乎是胁迫着要求自己冷静下来,别再被糟糕的情绪干扰,而调节心情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深呼吸。
“你的剑,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剑,是为了守护而存在!”
一瞬间从海未眼里闪过的是坚定而正义的光芒,像个骑士那样,恪守着八大准则,充满光荣与神圣地战斗,为弱者提供庇护,为恶者带来天罚,带着磅礴的气势,准备着投入战斗!
那么,面对绘里时又会怎样呢?
“哼,剑啊,可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
绘里俯在海未耳边的低语,除了她俩人外,只有希通过嘴型的变化明白了意思,她脸上挂起了一丝不安,似乎在为自己的某些过失感到隐约的愧疚。
那本该是希的责任,压抑住绘里狂妄的性格,只要希在,绘里就能保持克制,哪怕是在最激烈的战斗中她也能将自己的力量运用掌握在必要的最低限度内
“絵里ち......”
希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
“不好意思了,前辈,就让我来先攻吧,喝!”
抓住了先发制人的机会,海未大喝一声举刀突向绘里,刀刃笔直地对准她的腹部正中刺去,虽然不是最佳的攻击方案,但却有足够的回旋余地,不失为一次灵活的突击。
可她毕竟还是个新人,也只在训练场里和父亲不成器的弟子们以及稻草人练习过,虽然天赋异禀,可实战经验的缺失却是一道迈不过的大坎。
“天真”
海未全力的一击被绘里轻易地闪开,单从武器的选择上来说海未或许有些优势,一米长的长刀在海上并不怎么常见,那更像是中世纪的骑士们用来炫耀武力与容易的装饰品,而非是用于实战的兵器,但至少好过绘里。
居然被火枪给拦下,对一名剑士来说算是丢脸丢到家了,绘里顺势一抽,将海未连刀带人逼出自己四米开外,随后迅速举枪,在瞬间的瞄准校正后开出了第一枪。
射击并没有达到它应有的效果,子弹只是从海未的肩侧擦过,没能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绘里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能命中,趁海未受惊而没能回过神来的片刻,她立即举枪突进,坚硬的枪身本身也能当做一把近身格斗的武器使用,这倒让海未始料未及,当她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胜利女神所抛弃了。
她像一头棕熊挥起巨掌,扑向海未,生长自西伯利亚的狂野力量通过手中的长枪,呼啸着激涌而出,恶狠狠地朝着海未压去。
追击时只靠着单纯的蛮力就能把海未给逼到甲板的角落无法动弹,让她艰难地拼尽全力维持招架,没给留下任何可能还手的余地,绘里的战术就是在这简单暴力的压制中让海未耗尽体力,自觉地认输投降。
然而她或许低估了海未的坚强,英勇与荣誉从出生起就随着血缘的传承流淌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至今为止还未曾向任何人低下过她那高贵的头颅。
荣誉与怜悯,尤其是在昨晚,眼睁睁看着弱者被残杀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对海未一直以来坚守的骑士信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她感到自己的荣誉在无形中遭到了绘里的侮辱,今天的“练习”,多少带有几分雪耻的成分在里头。
“嘁,不过这种程度而已”
“怎么了,你自诩的正义就这么不堪一击吗,海未!”
“来啊,来为那三只臭老鼠报仇啊,你的骑士道哪去了!”
“不是要许我这‘恶人’以神罚吗!”
绘里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现在又开始用语言对海未发起挑衅,对正在做着无谓的困兽之斗的对手来说,话语能造成的伤害比起刀剑要有效得多,只要让她趋于疯狂,那自己便能稳操胜券。
简简单单的挑衅轻而易举地就成功了,不过寥寥数语就惹得海未怒火中烧,从昨夜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屈辱与愤怒终于在绘里一而再的煽风点火下被引爆。
消除一切邪恶之物,毁灭一切不洁之物,让主的光芒普照世间。
父亲的教诲从记忆深处漫上来,或许绘里意外地唤醒了一些可怕的东西,在理智被赶走,疯狂占据身体的现在,海未俨然成了一具杀戮机器。
但在实力的绝对压制下,这并没什么用。
藏在海未正义与荣誉这样光明的铠甲下的,是她自己都从未察觉到,却在暗中不断疯长的十字军般的狂热,要扫净世间一切邪恶的不洁狂热。
而作为“恶”的绘里,则理所当然地站在了与她针锋相对的位置上。
不过从这一刻起,海未的失败就已经注定了。
“海未...真的没问题吗”
首先察觉到异样的是小鸟,从海未原本澄澈清明的眸子里染上那抹淡薄的红色开始时,她心里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名状的不安,扯了扯站在旁边的希的一角,稍有些不安地向她寻求答案。
“但愿如此”
希正托着腮,似乎在思考些什么,那颗睿智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着,海未的异样和小鸟眼神里的空洞让她也仿佛想到了些不怎么令人开心的东西。
但观众毕竟只是观众,站在竞技场外的她们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甲板上的两人就像被困在斗兽场里的古罗马角斗士,为着荣誉与自由而战。
如果说现在这状况也配得上荣誉这个词的话。
「啊啦,吓到你了?抱歉,这还是海未第一次看到我杀人的样子吧」
回忆中月下的绘里像死神般,轻易地挥刀夺走了三条无辜的生命,那嘴角扬起的笑容像给烙铁砸过一般,刻在海未脑海里,现在它又浮了出来,继续刺激着这只已经迷失了自我的小羊羔。
这该死的毫无意义的争斗,是时候结束了。
像一只发了疯的美洲野牛奔驰在广袤的大平原上,喘着粗气扬起粗大的蹄子,用原始野蛮的力量冲垮任何敢于阻挡在前方的障碍,海未开始不顾一切地向绘里冲锋,击打在肩膀,在手臂上的攻击如同溶入温泉的飘飘雪花,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要想让他灭亡,必先让他疯狂。
身体的紧张已经扩张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从而排除掉了痛苦的干扰,这一击之后,无论奏效与否,海未都会因为精神被燃烧殆尽而倒下。
只是一场练习而已,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毫不意外的,海未的劈砍被轻而易举地躲开,徒有不可控的力量而没有技巧的辅助,在绘里这种老兵面前通通都是白搭,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没能沾到。
紧接着她自己也随着一起无力地倒了下去,伏在绘里肩上,狼狈得由对手给扛起,扔回房间,木刀摔在甲板上,只发出一声虚无的咯吱后,就失去了生机。
......
“没什么大碍,只是过劳了而已”
看到守在床边担心地几乎要哭出来的小鸟,绘里也想起了些往事,从倒在床上的那个少女身上,她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三年前那个争强好胜,桀骜不羁的绚濑绘里,还像诅咒一样渗在她血液里,年少轻狂的血色本性始终挥之不去。
“我去通知花阳了,等会叫她弄点吃的,什么都好,等醒来之后再喂给她”
看到海未,绘里心里多少有几分舐犊之情,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在海上浪迹天涯无拘无束,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绘里了,自从邂逅了希之后。
“那个...不用小花阳了,绘里前辈,我会自己去做的”
看不到小鸟的脸,绘里无从得知她现在的表情是怎样的,只是那柔弱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可妥协的坚定,仿佛她倒成了一个守护者,看护着不让任何人靠近海未,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对海未的爱要远超出绘里的想象。
“随意吧,好好照顾她”
撂下这句话后,绘里默默离开了房间,没什么理由能支持她继续待下去,也不应该再打扰她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你听到了?”
“咱只是听到了一点点而已,絵里ち果然骨子里还是个温柔的人”
“是吗?哼”
转身就碰见了倚在墙上的希并不怎么让绘里感到意外,倒不如说要是希不在这种地方的话才显得奇怪。温柔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真的合适吗?绘里简单的回答里,恐怕更多还是对自己的叩问吧。
沾满鲜血的这双手,真的有资格称得上是温柔吗?
不得而知,能导出答案的,唯有时间。
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绘里觉得自己找到了海未身上那股骑士精神产生的源头,或许根源就在小鸟身上,长期以来为了保护她而慢慢形成的执念。骑士与公主,听起来似乎挺有两百年前的浪漫情调,但转念一想,则不由得让人后背一凉。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
骑士的准则在海未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但总觉得里面包含着些不洁的东西,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模糊的感觉在隐隐地担忧而已。
看来这孩子性格中需要纠正的地方比想象中要多得多,这之后可有够绘里忙活的。
......
“海未”
“抱歉,那个...我...我是说,让你担心了”
“在和前辈的决斗中,似乎做了些过火的事情”
“没关系的,只要海未你没事就好”
一边翻搅碗里的南瓜粥,一边陪着刚醒来神智还不是很清楚的海未聊些东拉西扯的闲话,小鸟像是在照顾一个大病初愈的病患,细心呵护无处不在。
当然,这只属于海未。
将匙里的稀粥慢慢吹凉,估摸着差不多合适了,小鸟自己先尝了一口,待舌头给出“通过”的审核后,再喂到海未嘴里,而海未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亲密,自然地接受着小鸟露骨的爱意。
只是用匙的话,怎么可能够呢?
“海未...”
“嗯”
四下无人,在这只属于她们的花园里,被情愫催生的金合欢正悄悄在小鸟心中盛放,铺满爱欲的花朵,一触即燃。
像给幼鸟哺食般,用自己的嘴,亲切地温柔地将食物送给海未,贴在一起的双唇做着细微的摆动,经由狭小的通路将染着污浊的爱彼此传达到对方心里。
海未的病在心上,和小鸟紧密联系在一起已经无法割裂,症状却又表现得十分隐晦,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两人的关系很亲密而已,但埋在表象之下的却是一种可怕的依赖夹杂着偏执。只是由于两人从小就一直待在一起,所以能够借由对方的存在化解症状的表现,或者说是压制住病毒的反应,使它们不至于变得猖狂,而一旦离开 了另一人,就立刻会像一棵荒野中的胡杨树,不受任何拘束地疯狂生长。
甲板上夏色尚好,比斯开湾的航行也已接近终点。
“噢哦哦哦哦哦哦哦——”
“陆地!”
随着穗乃果的惊喜望去,前方繁华的港口正是她们第一个目的地,终点与起点交合之地,里斯本。
从靠岸的那一刻开始,穗乃果也将迎来属于她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