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 :为什么越是需要语言的时候,语言越是会从我们嘴边溜走? 】
(R)
曲子停下,我跟她单独站在这偌大的厅堂,相视无言。
开始还是温暖的,但因为我跟她都在彼此眼中发现了些其余的东西,尴尬的沉默便很快出现在我们之间。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情况,一定要说,大概是有些尴尬的暧昧氛围。
她想更进一步,但我却只想避开。不是不喜欢她,只是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微微启唇,她大概是想说些什么。我小幅度地后退一步,原本是不希望被察觉的,但她是个细腻的人,自然对这些细节很是上心。
刚要出口的话好像又被憋回去了,她眼里刚出现的温暖又被疑惑与无措替代。
“怎么突然弹了这个曲子?我记得这不是晚会上要用的。”开口打破沉默,这种尴尬的氛围若是持续下去,这孩子说不定要胡思乱想多少。刻意放缓了声音,试图消除刚才那一个细微的动作对她造成的影响。
“突然想到的。”她看着我轻声回答,语气没有异样,“这几天车里刚好在放。”
“你弹的很好。怎么没有把这首放到晚会上?”听完她的声音,我微笑,“这曲子的风格很适合你。”
“这首是对唱,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伙伴。”她回答的很简单,“而且我并不是很喜欢站在舞台中央。”
不喜欢出风头这点我可以理解。这孩子的性格很安静。
只是在很多时候她实在显眼,这愿望很难实现吧。
点点头,望向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会变得温柔,这点很难控制,只好又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几天过的还好么?”我控制了语气轻声问她。
“还好,一切都不错,很习惯。”她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英气动人,看了那笑容我相信她这几天过的的确不错。
“那就好。”我也笑着回应她。
“卯之花老师呢?”她扬了眼问,“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看您好像很忙,虽然一直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好。”
她这话说的很真诚。之前提过,她心思细腻,做事时有时甚至会出现优柔寡断的情况。但在面对面时,哪些问题便都不复存在。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所有没有用言语表达的,都会透过目光传递过来。
“之前的确是很忙,不过现在好了很多。”我如实回答了她,“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样啊…”她点点头,“嗯…老师请注意休息。”她温柔地看过来,“……脸色…好像比之前苍白了点。”
“之后会有时间休息了。”这孩子心思实在细腻,连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观察得到。我静静想。
“那就太好了。”她这感慨诚心实意。
这种关心总是叫人心生暖意,看着她在阳光下干净的样子,突然觉得可惜。这种漂亮的场景不能永存,就算努力使其烙印在记忆中,在她离开之后,也只能是记忆。
“卯之花老师竟然听过这个曲子。”她沉默片刻之后再次开口,笑着看我,好像对这个事实感到有些惊讶。
“我听很多类型的音乐。这个是之前偶然发现,觉得还不错。虽然听的次数不错,但这种形式的对唱让人印象深刻。”
“词也很好记。”她点头表示赞同。
“重点是词很好记。”我轻声补充。
她听完笑笑,抬手抚了抚吉他。我注意到她对待任何东西动作都是很温柔的。
“谢谢卯之花老师。”她一边用手指无意识般地抚吉他,一边说,“您唱歌真好听。”
“来的突兀,没有打扰到你就好了。”我如实说。有的人独处时是很不喜欢被打扰的,不知道她是怎样。
“没有。”她摇头,“老师来时我刚好在感慨,这首歌一个人坐在这永远也完不成呢。”
“如果我没有过来,你简单唱一唱将它完成,也会很好听的。”我诚心地说。
“这歌注定要两个人才能完成。”在这问题上她非常认真,摇头之后说,“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唱不好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她注意我没有回话之后又抬头看我,片刻后轻笑。我也被那笑容感染,随她一起了。
“阳光真暖。”她站起身,将吉他放到一旁之后用软软的声音感慨。
“是啊。”看她舒服的样子,我点头,虽然没有站在阳光下面,但经她感受,的确是很暖的。
“老师怎么突然来这边?”她问。
“刚好路过,就过来看看,毕竟是负责人。”不能说是为了看她才过来,我随口编了理由回答。
她听完笑得更漂亮。
“人都走了呢。”环顾一小圈,她轻声感慨。
这样子实在可爱,我一时移不开目光。片刻后反应过来,想起这样独处于她于我似乎都太过亲密了……或者说,太容易产生亲密的氛围。
“勇音下午一直在这么?”我问她。
“嗯…还没决定。不过再晚些大概还会有人过来吧。”她说。
“你的车停在?”
“停在外面的角落。背着吉他,到处走不太方便。”她回答说。
我点头表示理解。
“那么我就先走了。”我轻声开口。
等一下其实是没什么事情做,要回家休息的。虽说没什么事,但还是决定不要和她在一起。不是不愿,而是理智来说这时候和这孩子走得太近担心无法把握尺度,我和她都是。
英气的面容上滑过一丝失望,开口欲言,又却在最后时刻收回。她点点头,微微垂眼,我看不见那道视线,但知道她定是有太多话想说。定是想弄清心中不甚明了的感情。
她肯定在困扰,程度说不定比我还要高一层。我至少对现状很清楚,但她未必。
但对此无能为力,再为她着想,能做的也太少。
关心则乱,不能保证所做皆为正确,在当下我的头脑并不能算冷静。
“好的。再见,卯之花老师。”她终于轻声开口,将失望藏起,语气里半点未含,“……嗯…请注意休息。”少顷后,她轻声叮嘱。
“再见。”我轻声说,“你也是。”
好像没有看见她有话想说一般,我回身离开,在她视线所及范围内未再回头。
出了大楼,在开车离开时我刻意绕到那个窗口,看到她坐在那里发呆,脸上写满失落与困惑。那种神情刺得人一痛。
我离开那里。
知道这并不是该逃避的时刻,但就算面对,又要以何种形式呢?这种事情,本就不是能说清道明的。
希望能做些什么,让那孩子好受,但落实到行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一点点地远离她。
所以,那之后的几天,就算一直没什么安排,我也没有再联系她,试图就这样一点点淡化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惜事情比我想的要复杂。几天未见,心竟如同空了一块,无论做什么,都会不自觉地猜想那孩子当下正如何。
不知道那孩子当下是怎样的状态,只希望她不要想太多,陷入其中太深。
转眼便要到了,新生晚会举办的日子。特地将其余的事情安排好,空出一晚的时间打算去现场。
坐在台下,远远看一看她弹吉他的温柔的样子也好。
然而在晚会举办的下午出现了突发状况。
(I)
我从未想过那天会遇见她,更没想过,竟能与她默契地合作完成那首歌。
在她温柔吟唱时,我发现了很多东西。愿意用一切东西去换取,希望那不是错觉。
那一瞬间我觉得,如果那是真的,其余一切东西都可以舍弃了。那是如此珍贵,高高在上,难以寻得的东西。
“どこへ行くの?(你要去哪儿?)”
太忐忑,只能借歌词道尽心中困惑。
“どこへも行かないよ(哪儿都不去)……ずっと侧にいるよ(一直待在你身边)”
我注意到她中间停顿了一下,回味温柔的语气许久,才确认没有听错。
觉得很累,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于是停止拨弦。随着最后几个音符落下,有些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之间扩散。
我每次看着她时都莫名地感到紧张,这次也并不例外。
好像要融进她墨色的眼眸,在她温柔的神色里,心底涌出了千百句话,千百种感情,但我却连一句也无法捕捉,无法说出。
微微启唇,我想向她道尽的都是些什么呢?
直至这时,我注意到她的身形后撤了些。这细微的动作让我更加困惑。
我不理解她为何后退。是她不喜欢这种距离吗?
陷入无边的纠结之中,直到她开口。
她与我聊了一些,大多是日常。糯糯软软的声音一响起来,心里的纠结又好像一瞬间被冲散似的,只是自然地跟她说话,许多正面的情绪就缓缓将内心填充。
然而我们聊了没有多久,她便说要离开了。不禁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办法多说。
万分不愿,却也只能开口与她道再见。起身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漂亮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门外,我才像回过神来,心被无边的遗憾与难过填满。
每次和她说完再见,都觉得难过。而且不是一点半点,就好像心也随着她的离开缺了一块。
可是她是我的老师,就算翻遍一切,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能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她一定很忙吧,我有什么身份独占她的时间呢。
这样一想,更觉得无奈。
发呆出神许久,最终背着吉他离开那里。开车出去,到那条路上。
突然想起清音很久之前说的露天电影停车场,好像已经隔了很久,那之后就被忘记了。
拿起手机,给清音打了电话问晚上有没有安排,之后又和乱菊她们说了这事,前者表示无事,后者一口应下。
晚间,乱菊几人也开车到了那里,我去接了清音,两伙人第一次碰面,气氛却好得难以想象。一起买了许多宵夜,分成几伙在车里看电影,还时不时地互换饮料。
为什么越是需要语言的时候,语言越是会从我们嘴边溜走?
电影里有一句这样的台词,当播到那里,我竟如被击中般感触颇深。
我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感慨些什么,于是别过头看着一旁坐着的清音。
“怎么了?”清音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回头问我。
看着我妹妹的被前方屏幕透出的淡蓝色光线照亮的侧脸,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摇摇头。
“没什么,继续看吧。”我说。
为什么越是需要语言的时候,语言越是会从我们嘴边溜走?
在很多时候,我也想这样问。
那晚很愉快,所有人之后一起吃了饭,玩的很开心。
“过几天晚会,清音要不要来看?我们可以留出来个位置。”餐桌上,雏森很友好地这样问清音。
晚会是很受欢迎的,每年质量都很高,有许多高年级的学姐学长甚至会组团一起来观看。会场年年爆满,位置很难得。
清音听完很感兴趣,于是应下了。她能过去看我觉得也很好。
“还有几天了,要加油啊。”乱菊那天晚上说。
一切都很自然地继续走下去,我对她的思念也是。一刻不停。
不过事情安排的再好也总有意外。在第二天晚上,我开始发烧,虽然觉得运气差,可能会影响到晚会,但也没多想什么,吃了感冒药就继续做该做的事了。
然而病情出乎意料地迅速恶化。
在晚会举办前几个小时,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体力被抽空了似的,站也站不住。
我被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之后直接办理了住院程序。是急性的炎症,本身没有是大碍的,但因为没有得到关注所以恶化了。
虽然医生说就算是现在这样住院几天之后也不会有问题,但一个很严肃的事实摆在眼前。
晚会马上就要开始,我注定是无法参加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