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北京烤椅 于 2015-6-26 21:55 编辑
【 第十四章：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上） 】
（I）
“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提早说？”
她的话音已落下很久，就算出于礼节也早该回答了。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好意。
病房里沉默得无比尴尬，我依旧没有看她。
“怎么了？”很久之后，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柔，好像这种环境对她没有产生影响。“很不舒服？”
她问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其中充满关心与担忧。这样对比之后，当下我的做为实在是无礼而不应该。
“不。”
明明当下面对的是我日夜思念，愿意用全部生命温柔相待的人。我却真的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想抱着她，想说更多的东西。我想要的太多，而她…真的完全没必要为我这种纠结负责。
沉默很久之后，我注意到我的手被她轻轻拉住，一丝暖意传递过来。
这种举动是很暖人心的，但我却下意识地就将手抽回，逃离她所给予的温暖。
不是不喜欢她如此，是因为实在太喜欢，喜欢到无法自拔，所以害怕这只是她无差别的关心。害怕习惯了这种温暖之后，这一切又会被抽走。无法想象到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沉默，我不敢看她的表情。
片刻后，她又有了动作，感受到她轻轻拉了被子，大概是想帮我把手盖好。
我却如赌气一般再一次缩回了手，将她晾在那里。
这次的沉默比之前几次时间要长上很多，她大概是真的觉得很尴尬了。
“你怎么了？”最终，她这样问。
多次的无礼好像没有被放在心上，她的声音甚至比之前还要温柔。
正是她的这种态度，才叫人沉沦其中，这种几乎没有底线的宠溺的态度叫人无法不多想。好像我对她做任何事都不会被责怪。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不再掩饰，将心里的迷茫，困惑，难过全部传达给她。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她已经来了很久，而我们却只说了寥寥几句话。
努力压了心中难过，我侧过头看向她，发现她一贯的温柔冷静的神情竟然有了波动。
她看着我，好像要说什么，于是我等着。但最终，她还是没有表示。
“觉得很难受吧。”她看着我正在输液的手，轻声开口说。
“嗯。”这种态度让我更加不知所措，我实在希望她能针对这件事说些什么，说些什么都好，不要就这样继续下去了，“很难受，躺在这里很难受，而你陪我呆在这里也让我很难受。”
她漂亮的眼眸里难得地划过了丝震惊，紧接着，我看到她垂眼，移开视线不看我。调整片刻后，再抬头，那种冷静温和的气质又重新回到她身上了。
很喜欢那种气质。但不想在现在见到。
“……勇音。”沉默许久之后，她唤了我的名字，之后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收了音节。
于是，就只听她用很轻很柔的声音唤了我的名字。她开口很缓，听得出思绪复杂。
第一次见她说不出话的样子，我竟有些无措了。百感交集，不知要怎么面对她。
“对不起…”但最终，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不忍她如此为难，但事情若是就这样过去，实在没办法向自己交代，“老师特意赶过来，我却这样。”知道她不会打断，我慢慢地说，“晚会的事情，真的很感谢老师帮忙。”
“没关系。”在依旧很奇怪的氛围里，她轻声回答，“我是这次晚会的负责人，做些事也是应该。”
“……我听说…老师是很少和学生交流的。”沉默很久，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话题转到正题。
“嗯。”她没有否认。
“老师…来的时候，很多人都很震惊。”我继续说了下去，一点点，将话题引到我真正在意的事情上。
“因为不太常和学生交流。”
“可是你还是来这里了。”
“因为是你啊。”她如此说。
该高兴的，但我听完又真的只觉得难过。
明明是毫无希望的事，她怎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暧昧不清的话？
“我也是学生。”
“是，但之前说过…勇音比较特别。”
“特别么？”
“嗯。”
“这一类的词给人感觉很奇怪呢。”我苦笑说。
“那里奇怪呢？”她看着我。
“有点暧昧。”
我说完，半天没能发出别的声音。
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心脏几乎停跳了，真是害怕，怕她会生气。怕她会把这一切全部否定，从此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不，如果是她或许也不会直接否定。她会开玩笑，然后将这个问题模糊过去，继续像之前一样——
我也要继续那种煎熬。在她的微笑或者眼神里挣扎。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
听完这样一个反问我突然有点生气。她难道半点都没觉得吗？她真的觉得这一切很正常吗？
我哑然很久，最后突然间就意识到自己或许该放弃了，如果踏上的是一条没有头的路。
“是啊。”我说。
她沉默了很久。
时间久到我以为她又要将这个问题模糊过去时，她终于又说话了。
“勇音想说什么？”
这问话语气不重，但很直接。
我迎上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就意识到，她很可能什么都知道，对这一切，她可能比我还要清楚。
她知道我要说什么，并且知道我不想再打哑谜了。
我看着她，好久。
“……老师…”拼尽全力压了难过唤她。
“嗯。”她依旧那般温柔。
她看着我，温暖的视线好像将我们之间的一切距离都消除了。
“老师对我到底是怎样？”
“……”
她沉默，没有回答。
这种沉默叫我更加难过并且绝望了。
“……我知道这么问很奇怪……”我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
“我很欣赏你。”
对上那道视线，注意到她是在认真地看我。
“不是在说这个。”我移开了视线，害怕被看穿似的。沉默许久之后，我硬着头皮补充，“我想知道的是…老师欣赏很多学生吗？”
知道她正看着我，感受到目光，我将视线压得更低。
“没有对别人这样过。”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心好像被揪起来。
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很久之后，终于再一次鼓起勇气开口。
“老师……”我再次唤她。
“嗯。”她轻声应。
“…你的欣赏只是对学生的…吧…”说这一句话，几乎要将我全部的生命耗光。
每一秒好像都刺在心上，在沉默中，我等着她的回应。
时间过得太慢，沉默太久。
然而，在她开口，在听到答案之后，我又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那种沉默该多持续一会儿的。
“勇音。”她清晰地道出我的名字，语气温柔又无奈。听了那种语气，我觉得自己实在可恨，竟一步步将她逼到这种地步，“我明白你要问什么。”
“……”等她继续下去的过程中，我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对不起。”
最终，她这样说。
明明该道歉的是我。
（R）
“老师对我到底是怎样？”她终是这样问我，声音很轻。
“……”听出她语气里含着厚重的难过，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一定要回答，也绝不该是在现在这种她身体抱恙的情况。
然而这孩子似乎要下定决心将一切问清了。
“……我知道这么问很奇怪……”她继续下去，每个温软的音节都压在心上。
很少感到无奈，但在这孩子面前，在当下这种情况，我竟是束手无策。
这孩子似乎要选择挑明一切。在这种时间，我不知要如何回答才能将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降到最小。
“你我很欣赏你。”只能这样试着回避核心问题。
“不是在说这个。”她移开视线不再看我，轻声说，“我想知道的是…老师欣赏很多学生吗？”
“没有对别人这样过。”如实回答她。
话既然已经说开到这地步，我没什么好隐瞒了。更何况我从不愿骗她。
我不能违着心意说我不在意她，说她很普通，说这一切只是巧合，我待她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仔细观察每一寸，她的细腻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看她被银发遮住些许的眼眸里流露了震惊。
“老师……”过了很久，她才重新开口，轻声唤我的名。
“嗯。”我轻声应。
她的语气里满怀无助与忐忑，我却无法做更多。
“…你的欣赏只是对学生的…吧…”她用很慢的语气说。
听得出她尽力控制，但即便如此，语气还是有着细微的颤抖。
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毕竟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也能理解她是真的很累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挑破一切。
我不希望伤她半分，但在这种情况下，又能如何呢？
“勇音。”无法直接地回答，于是换了方式，轻声唤她的名字，“我明白你要问什么。”
“……”她没有出声。
我沉默了许久，反复地思考如何回答，如何向她说明这一切。
“对不起。”想了无数道理，无数方式，最终，能够对她说出口的只有这三个字。
突然觉得命运弄人，若是换一个环境，换一个时间，结局或许就不是如此。
不知要如何向这孩子道明，我是如此在意她，但阻挡在面前的东西太重，重到我费劲了心力，亦找不到半点解决办法。
若是能克服那些我何尝不想与你相伴。
话音落下。
我有些不敢看那孩子，但最后还是因为担心，将她一系列表情的变化收入眼中。
她闭上了眼睛，微微启唇，但没有说出任何东西来。呼吸比之前更加不平稳。
以为她会哭，但显然，她成功忍住了。尽管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但她并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被那孩子咽下去的眼泪大概都流到我心里了。
没有其他可做，我只能任自己望着她。在厚重的沉默里，在那里静静躺着的她恐怕无法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如果这孩子真的理解了这些，大概就会明白我是真的爱她。
“……老师。”过了太久，她终于开口。
“嗯。”我等她继续说下去。
“……能不能帮我拿一瓶水…”她的声音很小，“对不起，麻烦你了，但是我好渴。”
我看着她，许久许久。明白她是想要我离开自己静一静。
虽然担心，但相信这孩子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呆在这也是尴尬，给她些时间也好。
“好。”轻声应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出了病房。
决定去楼下给她买水。这个时候去哪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离开，给她些发泄的时间。
没多久就买好。走到病房门前仔细听了听，发现没什么声音之后敲了门进去。
然而一进去就发现，那孩子已经没有在那里了。针头被拔掉之后挂在一旁，看着空荡的床铺心猛地坠下。
将水放到一旁立刻转身出去准备找那孩子。上电梯时没有见到她，所以，她这时候会去哪？
那孩子烧的很高，现在根本不适合到处走。
她是要离开医院吗？如果要离开医院……
大致猜了一下，决定顺着楼梯找下去。医院的走廊细长黑暗。电梯是主要工具，在这个楼层楼梯转角的灯都是没有开的。
走过转角，一个安全通道的大门横在那里。门是开着的，顺着看去可以透过对面开着的窗户看到外面的星空。
“别过来。”她说。
其实在她开口之前我的脚步便停下了，黑暗里清晰可闻，她啜泣的声音。
两扇门只开了一个，她当下多半是蹲在那扇关着的门的后面。
“别过来…”她再一次开口，声音被啜泣截得断断续续。
她哭得伤心，低低的声音几乎要将心也击碎。我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做。
“勇音。”我放轻声音，唤她的名字。
“对不起……”
站在门外，看着窗外的星空，听她一边哭泣一边叙述。每个音节刺入到心底。
“对不起…。你这样过来，我反而这样……让你为难……对不起。”
我不知要如何开口。
“我真的很喜欢你…”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是。我一直不敢想…因为你是老师，我一直没有去面对……只是今天晚上我真的…突然就觉得，没办法继续下去……”
我静静听着。
“我真的很喜欢你……”她好像将头埋到手臂里了，啜泣中声音闷闷的，“我明知道…会这样。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很不可理喻。”
长时间的沉默，只听得到她难过的哭声。
几乎要将心也哭碎，我终于无法保持沉默。
“你刚才问我对你到底是怎样，我还没有回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