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睜開還是閉上眼睛,眼前都只是一片黑暗。
幾乎無法區分清醒與夢境之間的差別,在這樣的黑暗之中,就連夢境似乎也不存在任何的色彩。
凱喘著氣,等待著腳步聲接近。
自從第一次來送食物之後,那人就時常會來探望他,給他送水和食物。
忘記從哪一次開始,他們會聊天,會進行少少的談話,然後對方就會突然的重新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與這個人的對話變成了凱唯一有意義的活動。
今天,他也在等待著那個人的到來。
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等待的途中睡著了,也不知道這樣的相遇是否為夢境,但是在意識到的時候,另一個人的呼吸已經在他的旁邊。
「醒了嗎?」
聲音模擬而沙啞,但是在這樣的地方,能夠聽見另一個人的聲音就是一大樂事了。
「嗯,醒了。」
抓著他的衣角,凱坐起身來。
害怕他忽然離開而抓著衣角,這樣的話,至少在離開的時候有那麼點的觸感。
感覺有一條麵包被塞進他的懷中,但是現在他不餓。
「想喝水?」
「…嗯、喝一點也好。」
遞給了他一個水壺,掙扎了一下才有辦法打開蓋子。
直到水觸碰他嘴唇時,他才發現它已經乾枯碎裂,甚至嘗到了一點血。
將水吞嚥下去時有些不太順暢,喝了幾口竟然就這樣吐了出來。
不用照鏡子,也知道這樣的自己有多憔悴。
「怎麼了嗎?」
那個聲音沒有明顯的起伏;雖然是關心的問話,卻沒有帶上任何的情緒。
「咳、咳咳…有點….嗆到…」
給他時間恢復,那個人什麼都沒說,也不打算再說什麼。
靜靜的喝著水,一直到他將整個水壺都喝乾,他才終於停了下來。
「我現在是在作夢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非常沒有用的問題,但是凱還是認為有問的必要。
到了現在這一步,不管是誰給出來的答案,他都會相信的。
想了一下,那個人只是輕輕的回了一句。
「嗯、你現在是醒著的。」
感覺安心了一些,凱開始慢慢的咬著麵包。
就算是對方將自己帶到這樣的地方來,作為他與外界唯一的紐帶,怎樣都無所謂。
「那個…現在外面怎麼樣了?」
「沒有發生什麼大事,相當的和平。」
不知道對方是在說謊還是在說實話,而凱其實也只是想要聽對方的聲音。
他需要那個聲音來支撐他活下去。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停止思考其他人的事情。
不管是扎克,還是阿爾托莉亞,還是任何人,都已經不再重要。
在這麼久的等候之間,沒有人來拯救他,也不會有人來拯救他的。
唯一存在的,就只有他和這個人而已。
「今天的天氣如何?」
「大晴天,但是聽說明天會下雨。」
「這樣嗎…」
晴天還有雨天的空氣,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在這黑暗之中,永遠都是陰冷的濕氣。
在冰冷之中蜷縮著入睡,然後在同樣沉重的空氣中醒來。
就連時間有沒有在往前走,都不知道了。
忽然之間,他發覺以前都沒有想過,要問這個人,為什麼要將自己放在這裡。
光是他在這裡就興喜若狂,就連對方是罪魁禍首都忘了。
「今天的麵包很好吃呢。」
如果問了,會有什麼後果呢?
「嗯、有比較新鮮。」
想像如果問了之後,對方再也不來的話,他全身就被恐懼填滿。
不想要就這樣再變成一個人,不能在這樣的絕望之中再一次失去這盞明燈。
沉默著,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著。
那個人似乎受夠了這樣的沉默,手之間的衣角就這樣溜走了。
感覺他將應該是水和食物放在了旁邊的地上,然後就又緩緩起身。
「我走了。」
「啊…嗯…」
沒有辦法將對方留下,卻也不知道還能夠說些什麼道別。
腳步聲,然後那個人的氣息還有呼吸就又消失了。
感覺他離開的那一刻,凱感受到的是後悔。
如果當時沒有去找吉爾加美什就好了,如果他當時沒有爽快得答應去前線就好了。
他只希望他能夠做點什麼,讓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忽然的咬牙切齒,他將剛剛對方留下來的食物狠狠的扔向牆壁。
鐵製的水壺以及托盤重重的敲在牆上,發出的聲響在監牢之中迴盪不去。
「可惡!混蛋!」
不知道是對監禁自己的人又或者是對自己生氣,凱只感覺怒火中燒。
但是像這樣的發火,似乎也已經無法持續。
躺回地板上,凱縮了起來,然後再一次閉上眼睛,讓自己就這樣重新混入黑暗之中。
身為凱的人物,再一次的消失在世界上。
***
槍林彈雨、屍骸成堆、野火漫延,將天空化成不祥的灰黑。
不確定這是第幾天沒有睡好,愛麗絲菲爾在醫院的走廊上快步奔馳著。
手上抱著整整一箱的傷藥,沉重得讓人安心。
突擊已經開始了好幾個星期,傷亡的數字也越來越高,有增無減。
但是這些傷亡都不是無意義的犧牲,而是勝利的代價。
就如傳說一般,由阿爾托莉亞帶領的軍隊像是被神眷顧一般的勢如破竹。
從突過僵局一直到現在,數星期內就已經深入敵國,將前線一口氣推進了寬闊的平原。
對於習慣在平地作戰的我軍,這樣的進展自然是值得歡慶的。
但是對於在前線的人們來說,代表的只是更多的死亡,更多不停息的戰鬥,更多無法闔眼的夜。
將一大箱的傷藥放在安置傷員的大廳正中間,完全沒有喘口氣她就又按原路回頭,再來一次。
「艾莉兒!這樣太慢了!將妳能找到所有的藥品都搬過來,我允許你用運貨車!」
接過上司的鑰匙,愛麗絲菲爾又再一次拔腿就跑。
再快一點、還要再快一點…
傷員痛苦的喊叫不絕於耳,而她願意做任何事來讓它停下。
光是聽見那個聲音,就有種心臟也被揪緊了的感覺。
阿爾托莉亞一直以來面對的,就是這樣血腥而恐怖的場面嗎?
將一箱又一箱,上頭小小的標示著的藥品堆在車上,愛麗絲菲爾用盡的全身的力量移動推車。
阿爾托莉亞也曾經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個嗎?她會在哪一天跟這些人同樣的躺在這裡嗎?
咬咬牙,愛麗絲菲爾壓下幾乎讓她軟腳的恐慌,往大廳奔去。
從下午開始的急救,一直到清晨才有換班休息的餘力。
當愛麗絲菲爾的頭碰到枕頭的時候,她早就已經精疲力竭,沒有力氣去思考。
睡醒來看到的,則是那張最讓她意想不到的臉。
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阿爾托莉亞就坐在她的床邊,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的看著書。
那平靜無情的面容多少有些既視感,但是並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
「阿爾…潘德拉剛中將!您怎麼…」
差點就忘記要用上尊稱,愛麗絲菲爾連忙改口,只希望還來得及。
看見她醒了,阿爾托莉亞將手中的書闔上,站起身來。
「想要妳幫我換個藥。」
「啊…」
前幾天,阿爾托莉亞在戰場上傷到了肩膀。
雖然沒有傷到重要的筋骨所以還是活動自如,但是當下流的血量也非常的驚人。
看了一眼她受傷的左肩,愛麗絲菲爾從床上爬起來。
「可以啊,等我一下…」
聽到她這樣說之後,阿爾托莉亞似乎鬆了一口氣。
「那我去房間等妳。」
剛剛躺下去之後就睡著了,似乎累到連翻身都沒有。
不管怎麼樣還是將頭髮束了起來,愛麗絲菲爾很快的拿了繃帶還有傷藥,便往阿爾托莉亞的寢室走去。
感覺阿她似乎還有除了包紮以外的事情想要做,但是完全說不準。
「愛麗絲菲爾…」
而這樣的想法,一直到她將繃帶纏緊了之後,才得到解答。
「怎麼了嗎?」
「妳真的很討厭嗎?我一直受傷。」
坐在阿爾托莉亞的床邊,她們兩個人都因為這個問題而陷入短暫的沉默。
咬咬下唇,愛麗絲菲爾太過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非常的討厭看見阿爾托莉亞負傷回歸,難以言喻的討厭。
像是那個傷口不是在對方的身上,而是開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的痛。
但是她知道,阿爾托莉亞想要聽到,需要聽到的不是這個答案。
「可以的話我是希望妳多保護自己啦…」
臉色沉了下來,阿爾托莉亞皺著眉頭的模樣讓她心痛了一下。
抱住她,愛麗絲菲爾將她攬在懷中抱緊,緊到無法呼吸。
背上、肩膀上、臉上、指頭間都被繃帶纏繞。
每一個地方,都對應著愛麗絲菲爾的心痛。
「我沒辦法後退了;如果我現在不當前鋒,士氣絕對會降下去…」
「我知道,所以我只希望妳好好保護自己。」
關於受傷這件事,她們已經爭執過了好幾次。
她希望阿爾托莉亞不要再繼續站在最前線,不要每一次回來都帶著大小不一的傷口。
「當其他人的情況危及的時候,我沒辦法就放著他們不管…」
而阿爾托莉亞只能安撫她,卻不能答應她。
她知道對方不能因為她的片面之詞而將一切瞬間改變,但是她真的痛恨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決定相信妳。我相信妳做的每個決定和做出的犧牲都是有意義…」
她想要代替對方承受那些苦痛,想要當那個受傷的人,讓阿爾托莉亞完不要經受那些痛苦。
「我只希望妳知道,當妳覺得需要休息、應該要退後的時候,我永遠都會在這邊等妳回來。」
感覺手被她握住,阿爾托莉亞像是抓住汪洋中的浮木一般的緊緊抓著她的手。
知道她需要的是什麼,愛麗絲菲爾將她抱得更緊。
「好多次、在戰場上有好多次,我都忽然的感到害怕。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我做的每一個決定…」
阿爾托莉亞的聲音微微顫抖,聽起來是那麼的讓人心痛。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等著我做出判斷。我只能按照我的直覺和經驗反應,而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些決定是不是對的,直到早就已經無法挽回。一直以來的勝利其實都相當的僥倖,都是因為我的運氣還沒有用光。也因為這樣,我好害怕…哪天,我走錯了任何一步,然後就再也回不到妳的身邊…」
「阿爾…」
有些急迫的吻上她的唇,愛麗絲菲爾像是要安定她一般的吻著她。
沒有曖昧的糾纏或是情緒,僅僅只是心疼還有不捨,還有想讓對方安心的想法。
感覺阿爾托莉亞的身體從緊繃的狀態慢慢放鬆,她才分開,重新看著她。
「阿爾托莉亞的決定都是對的。」
撫著她剛剛才被擦乾淨的臉龐,被劍劃開的傷口才剛癒合而有些粗糙。
「阿爾托莉亞與其他人不一樣!只要是妳覺得沒問題的計劃,就絕對不會出事。因為妳的決定還有信念,所以我才會在這裡,活生生的、呼吸著跟妳一樣的空氣。如果沒有妳的話,不光是我,在這外頭的每一個活下來士兵,都不會有機會活在這裡…」
讓自己的眼睛直直的看進那雙美麗而清澈的碧眼,雙手使勁讓她無法逃離。
穩定自己的氣息,愛麗絲菲爾知道此時的她不能有任何的猶豫。
「妳必須要相信自己,相信我所相信的妳。」
眨眨眼睛,阿爾托莉亞在過了許久之後,終於鬆了口氣,露出乾淨的笑容。
那個意料不到笑顏,讓愛麗絲菲爾的心跳亂了一拍。
「嗯,我會的。謝謝妳。」
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什麼,她已經從抱著阿爾托莉亞變成被阿爾托莉亞抱著,而且是囚禁一般的力道。
背部碰到了柔軟的床舖還有微涼的被褥,還有對方溫暖的重量。
重重的嘆口氣,阿爾托莉亞依戀的抱著她,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還是有妳在身邊比較好,妳不知道這些話給我多少力量…」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像是在安撫孩子一般的摸著她的頭,在戰場上依然柔順美麗的金髮令人嫉妒。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享受著這短暫的安寧。
很快的,阿爾托莉亞似乎就不再滿足於單純的親近還有擁抱了。
可以感覺她有些粗重的呼吸打在頸間,愛麗絲菲爾縮了一下,然後笑出聲來。
「阿爾,我們沒有太多時間…」
「只要我們快一點的話就沒問題。我記得妳還有半小時才要換班?」
還不知道對方把她的行程記得那麼清楚,愛麗絲菲爾還真的是找不到理由拒絕她了。
對上眼的同時,她將阿爾托莉亞拉近,給了她一個淺淺的吻。
明白愛麗絲菲爾給了綠燈,阿爾托莉亞嘴角邊的是一抹說不出是真是假的笑意。
沒有再說什麼,她攬過正在解她上衣鈕扣的人,放鬆的閉上眼睛。
***
睜開眼睛,阿爾托莉亞舔舔沾滿灰燼的唇,手緊緊扣著步槍的板機。
忽然心跳停止的感覺讓她感到窒息,大吼著要所有人停下找掩護,然後自己也拉著最近的人趴倒在地上。
然後,就是一片閃光以及震耳欲聾的爆炸,讓地面鳴響。
剛剛旁邊發生了相當大的爆炸,就在她與她的部隊的幾步之前。
如果那時沒有停下來的話,她現在大概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心裡暗叫著驚險,她又指揮著眾人繼續向前,緩慢卻又穩定的向前。
「長官!東邊的敵軍正在撤退!」
「不要讓任何人追上去!使用遠程攻擊,千萬不要戀戰!」
不清楚對面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在乎是什麼情況,她命令著身邊的士兵繼續攻擊。
槍聲作響,人們喊叫喧囂,她已經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沒有任何的雜念,思路清晰,呼吸穩定。
躲在一個由沙包堆起來的小山背後,阿爾托莉亞帶著眾人壓制著敵軍。
在突破森林的防線之後各式各樣的反擊層出不窮,而現在他們也必須要像每一次一般完美的守下來。
被奇襲奪去了幾百公尺的領地就要奪回多少公尺的戰線,同時也要搶到更多。
很疲憊很想睡覺、但是絕對不能放下防備,不然感覺就會失去眼前的一切。
她過去從不認為自己擁有什麼;而現在握在手中的,有人命,還有促使她心臟跳動的感情。
身邊又一個人倒下,而她只是快速簡潔的呼叫救護,然後瞄準敵軍,正中另一個人的眉心。
感覺著槍在手裡粗糙的觸感,她流利的替步槍上膛,瞄準發射。
想著愛麗絲菲爾鼓勵著她的眼神,想著正在等著她回家的表情,嘴唇不自覺的抿成了一條線。
不能夠後退,因為在身後的是她必須要守護的所有事物。
一直以來,那視線銳利得射穿眼前的所有隱情還有心思的眼,都注視著前方。
移動手中的棋子,心裡頭卻在想著今天早上收到的電報以及敵軍的對外宣言,有些苦惱。
看著棋盤,阿爾托莉亞思考著,在腦中做決定。
「我覺得您應該要接受這份挑戰。」
蘭斯洛特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將阿爾托莉亞的城堡吃掉的時候也這樣說了。
撐著臉頰,阿爾托莉亞輕輕的嘆口氣,對於蘭斯洛特的話不以為然。
「我倒是不確定…單打獨鬥的比試我是不可能會輸的,只怕這中間有陰謀。」
今天,敵軍的將領公開像阿爾托莉亞提出挑戰。
規則簡單明瞭,而各自的代價和勝利的犒賞也都被宣揚著。
如果阿爾托莉亞贏的話,敵軍就會退到離原國界五十公里的地方。
但是輸掉的話,她就必須將自己交給敵國,任憑處置。
不需要有任何的傷亡就能夠讓敵人放棄一大片難以進攻的平原區域的確是很難得的機會,但是像這樣看似公平而簡單的對決總是不可能像表面那般公正。
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在她酣戰的時候忽然舉槍,將毫無防備的她殺掉。
可是如果不應戰的話,眾人對她的評價也會下降。
一向英勇擅戰,站在最前面的她如果在這個時候拒絕面對,士氣不知道會下降多少。
就算她怎麼反駁,她都是現在打勝仗的主要原因和大家的精神支撐。
如果她輸了,一切就完了;她只能贏,不能輸。
「您只要專心於作戰就好了,我相信我們能夠保護好您,哪怕只是短短幾小時。」
聽見蘭斯洛特這樣說的時候忍不住挑挑眉毛,嘴角也掛著一抹微笑。
「也是啊,偶爾就相信你們一下吧。」
想著愛麗絲菲爾對於這個決定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然後,握緊手中的劍柄。
站在有些簡陋的競技場上,阿爾托莉亞看著在自己面前的對手。
天空應該要是合乎時節的淺藍,但是連月的征戰已經讓它被塵沙和煙灰覆蓋。
比她要年長不好的男子手裡握著比她的沉重不少的劍,充滿自信的看著她。
已經將防礙行動的外套扔在一邊,她緊緊盯著對方,蓄勢待發。
幾乎是同時攻擊,劍鋒撞擊時發出清脆的聲音。
意識到兩人力氣相當,那男子退後了兩步然後又一次出擊,似乎是打定了要讓阿爾托莉亞脫手的主意。
自然沒有讓對方這麼簡單就得逞,阿爾托莉亞緊逼著,每一次精準而凌厲的刺擊都在逼著對方全力阻擋。
雖然腳步以及氣息都沒有亂掉,但是從阻擋的方式以及回擊的力道就能感覺到生疏。
對方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強,讓她放心不少。
但是同時,兩邊技巧上懸殊的差距也讓她感到異常。
為什麼會讓這樣的人與她對決?為什麼會讓這樣的人提出挑戰?
清除腦中的雜念,阿爾托莉亞挑開對準她的門面的攻勢,帶著驚人的力量忽然的靠近,讓僵持著的雙劍成為兩人之間唯一的阻礙。
可以看出對方驚訝的神色,阿爾托莉亞不經意的露出了笑容,然後慢慢的放鬆了力道。
摸不清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那男子只能跟著放鬆,然後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
「我希望你已經寫好遺書了。」
然後緊接著,就是練得比呼吸還要熟練的劍法套路。
感覺著手中劍刃穿透的觸感,阿爾托莉亞可以嗅到些微的血腥。
看著軍隊僅然有序往前準備駐紮在新得到的領地,她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在想。
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應該要想些什麼,要說些什麼。
想要去找愛麗絲菲爾卻想到她大概也正在忙碌,想想上一次的爭吵還是作罷。
與其說是爭吵,不如說是擔心埋怨以及解釋安撫。
在對決的最後為了得勝還是讓臉被割開了一個傷口,因為有些深所以十之八九會留下痕跡。
愛麗絲菲爾對於這個傷口感到氣憤;的確,她有其他的方式去贏得那個勝利,沒有必要受這個傷。
但是她認為有那個必要,有必要做這個犧牲,讓所有人看見她的不完整。
非常的孩子氣,她刻意讓大家看見她與愛麗絲菲爾不純的交情,在眾目睽睽的對決上受傷。
她想展現,她並不是在百戰百勝的同時也能夠全身而退,她也會受傷,也會因為奇襲而不知所措。
阿爾托莉亞知道愛麗絲菲爾理解一切,但是她的擔心以及不安時不時的會凌駕理性。
她並不討厭對方這份多出來的焦慮;應該說,正是這樣的擔心在每一個十字路口上幫助她,拯救她。
她知道有人在擔心著她,而她也會因為想要回應那份冀望而行動。
如果失去了,或者是從未擁有愛麗絲菲爾,她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知道對方是那麼的重要,卻時常做出讓她擔心的事情的自己,也可以說是不成熟吧?
明明對方比她年幼,但是她卻時常感受到對方的老成,以及自己的幼稚。
看著從床上起身,正在穿上制服襯衫的愛麗絲菲爾,阿爾托莉亞多少有些不安。
值得她不安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但是她擔心的卻是兩人之間的關係。
她無法改變自己的行事以及抉擇,而愛麗絲菲爾也不會停止憂慮。
她不知道自己哪天會真正的讓愛麗絲菲爾傷心,然後讓她離開自己,再也不回頭。
很害怕,害怕那一天的到來,因為她不會有辦法把對方追回來。
而她現在所需要的,絕對不能失去的,也就只有她。
還在將整排的鈕扣扣上,愛麗絲菲爾就感覺到那個人從背後抱住她。
「怎麼了嗎?」
阿爾托莉亞將愛麗絲菲爾困在懷裡,像是要將自己埋進她背後一般。
「…我愛妳。」
所以,請永遠都不要離開,永遠都留在我身邊。
雖然摸不清是什麼情況,但是愛麗絲菲爾還是一如往常的笑著,轉身回應她的擁抱。
可以感覺落在頰上的溫柔觸感,還有落在耳邊的話語。
「嗯,我也愛妳。」
心裡頭不知是悸動抑或是焦躁的情緒,卻只比原先更加的清晰而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