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坟头纳彩 于 2015-10-17 20:14 编辑
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没有更很多,请见谅……
(二十七)
大曾自己都觉得恍惚,自己,季洁,还有整个六组,到底是怎么度过这一个礼拜的。他只记得黄涛天天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而江汉总是大吼一声“大老爷们哭什么哭”,然后默默转过身掉下泪来。他只记得老郑是怎么疲于对付各级领导的慰问以及夹杂其间的指责非难,独自一个人在组长办公室内来回踱步、叹气。他自己则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坐在位子上看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忙上忙下,忙里忙外。是的,唯有季洁,负责了所有和白羚有关的善后事宜,她不仅代表六组参加了追悼会,还撰写了悼词。事实上,和所有人以为的相反,唯有季洁,从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极为冷静地处理了这一切,就像她往日办案的风格一样,缜密,而又雷厉风行。只有午饭或者下班的时候,六组成员间或会看到季洁靠在树旁,或是坐在长条椅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像是在仔细思考案件案情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在追悼会当天,季洁才念悼词念到几近哽咽。她几次强忍住泪水,强忍住声音的颤抖,才念完她自己亲笔撰写的悼词。大礼过后,白羚的母亲交给季洁一大一小两个信封,大的那个现在还躺在老郑的桌上,那是白羚,重新起草的辞职报告。
开完追悼会,季洁拖着一身沉重的疲惫,回到了家中,半瘫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提包。她将辞职报告交给了老郑,把另一个信封留了下来。她看着封面上那隽永俊朗的“给季姐”三个字,想到她自己在悼词上写的“永远是六组的好战友,永远是人民的好警察”。这句话现在就像是在嘲讽她,提醒自己白羚不仅要离开她一次,现在还要离开她第二次。季洁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裁开了这薄薄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和一张她俩在摩天轮上的合影,照片里的她和白羚认真地望着彼此,嘴角盈盈全是笑意。摩天轮一般都会提供这类抓拍服务,乘客可以选择付费购买或者不要,但季洁并不知道这些事。她也不知道白羚是之后专门折回了公园,购买了这张合影并冲印了出来。季洁将合影放在一边,展开了那张薄薄的信纸。
“季姐: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辞职了。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呆在你的身边,习惯了你在的六组就是我的家,但是我还是作出了离开你、离开六组、脱下警服的决定,这是我用尽毕生勇气才作出的决定。是的,我需要比抓捕罪犯都多得多的勇气,才能离开你,离开六组。可是在离开以前,还是有一些话想告诉你。我还是不够勇敢,不敢把这些话当面告诉你,所以我只能把这些心里话都写出来,让你看到。不让你看到的话,我又实在太不甘心了。和你一起在六组的日子真的好幸福,好快乐。有的时候我不禁会想入非非,如果一辈子能这样,该多好。每天我们轮流做早饭,叫对方起床,一起送多多上学,再一起去六组上班,办案。闲的时候,就一起听大曾唱戏,一起看江汉和黄涛他们打电脑游戏。晚饭还是我来做吧,因为我干内勤,整理报告,辅助你,你干外勤,出案子,我还轻松一点呢。我还想过,哪天咱俩辛苦一下,我也别等你把什么书房空出来了,咱们还是住一块儿,书房就留着作棋牌室吧,改天咱们把全六组的人都叫来,一块儿打牌,一起乐呵。
可是我后来明白了,我幻想的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最初我只是觉得办公室的照片有点奇怪,一般人不是放配偶、就是放父母、孩子,而你却放着自己的妹妹。在见到你对你妹妹季然的样子之后,我才明白,我根本不是那个可以被你放在心上的人。你珍视季然胜过所有的一切,虽然表面上你和她总是吵架,你总是骂她,嫌弃她。可她在你心头的位置是那么那么地重,重到完全没有人可以替代,重到就像你在我心里的分量一样。
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想要和季然争当你的妹妹,分享你对一个妹妹的宠爱。虽然你真的很宠我,很疼我,可是你对我的温柔只会让我觉得更难过,更伤心,因为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你没有看到我是怎么样看着你,注视着你笑的样子,皱眉的样子,你走路的姿势,讲解案件时的严肃,破案时那得意的笑容,审讯时威严的眼神。这一切我都一直注视着,但是你却没有注意到我,因为你只看得到季然,你心里也只想着季然。渐渐地,我开始害怕,我不害怕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过一日少一日,过一时少一时,而是害怕当你哪天回过头来看我时,你会失望、愤怒,害怕甚至厌恶、恶心,就像那天你在医院的门外,大骂季然‘龌龊’一样。其实她没有错,我甚至打心底里渴望,季然猜忌的‘龌龊’的一切,倘若都是真的,该多好。
所以我挣扎了许久,决定离开你,到看不到你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不会继续做警察,因为我还是怕遇见你,怕因为我们的职业,而开启下一句对白的可能性。在鼓足所有勇气决定离开之后,我开始挣扎要不要写这一封信。最终我还是写了,因为把感情憋在心里,实在好难过好难过。告诉了你,我也许会心痛一阵子?一年?还是十年?但如果不告诉你这一切,我一定会心痛一辈子,所以,我孤注一掷了: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季姐,我爱你。
你的白羚”
一个星期以来都未曾流下的泪水,此刻早就模糊了最后的字迹。季洁拿着信纸的手,只是止不住地颤抖。“白羚……白羚……我……我……”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白羚能够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白羚又总是躲着她,害怕她。她终于看到了自己,一直无暇顾及的内心。季洁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白羚曾经对她说,爱是想伸出触碰,却又缩回手。而现在,白羚以自己年轻鲜活的生命为代价,终于将这份沉重的爱,交给了季洁。“为什么……你为什么……白羚……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看着合影里幸福笑着的自己和她,这个心性刚强、坚毅勇敢的女刑警,终于跪倒在地,蜷缩成了一团,泣不成声。滂沱的泪水在那封诀别的信上晕染开来,消融了字迹,却消融不了几近一生的思念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