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标题

作者:mhbaskne
更新时间:2015-12-11 13:17
点击:578
章节字数:4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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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味弦】(上)


是三味弦琴师X将军府内大小姐的设定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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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在夏天。


南ことり在很久之后回忆起来时,还对融入那份记忆中的蝉鸣和绿叶印象深刻。她身着浅色的崭新和服,站在纸门前,身边的仆从跪坐着帮她拉开门。那间和室像是在问候着她这身华服似的,宽敞而华丽,里面有很多人,却保持安静的状态,直到她和身侧的母亲一同步入。


“是中村左卫门。”


伴随着母亲在耳边低声的介绍,南ことり端正地坐下,缓缓抬头看着搭建起来的戏台,以浅浅的台阶与这间屋子的其余部分分割开来,蜜色的眼睛里流转着符合她身份的沉静和优雅。台上有几个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看见做工精致的木偶正对着她。


怎么会有这样美的木偶呢?


一直对净瑠璃嗤之以鼻的南ことり第一次深切地了解到为何母亲这么喜欢。被艺人拿在手里的木偶像是有生命,它们面容精致,服装华丽而雍容,即使眼睛没有神采,依然给人一种在看着自己的感觉。


在戏台左侧的人站起来对她们行了一礼,随后被称为中村左卫门的中年人轻咳一声,折扇轻轻一敲,头也扬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能从嘴里发出那些抑扬顿挫的音节。三味弦的声音骤地响起,琴弦拨动的声音恰如其分地撩动了人心里的那根弦,使人瞬间沉浸到低沉的气氛之中。


这是一出悲剧,而正值十六岁这样年纪的南ことり对这种映射尽了悲欢离合的作品没有任何感觉,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剧作家会写出这样的剧本,也不想为自己的生活平添悲伤,但南家的夫人喜欢的正是悲剧,所以她必须端正地坐在和室内,直到演完之前都不能离开。


南ことり挺直了背脊,使自己注意一些剧情以外的事物,以免被悲伤的气氛感染。


她的目光起初是在人偶身上,那些被操纵着的一颦一笑,都吸引着她的视线。据说正在表演的这位先生正是以演唱功底和人偶的精致而出名的,即使是被用旧淘汰掉的人偶,也有人出高价钱收购。


“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些人偶……”


剧情正巧到男女主角对话的时候,南ことり注视着两个木偶,心神稍微被中村左卫门的唱腔吸引过去。


“……云朵飘过,无视他们的存在,闪亮的北斗七星倒映在水面上,牛郎织女星在银河辉耀。”


三味弦紧急地在句尾拨动了三声,令人一惊,南ことり首次看向了三味弦的琴师,然后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是个有着外国轮廓的年轻女性,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已经可以为中村左卫门这样的大师伴奏,足见她的实力与天分。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她颈间和华服上,天空蓝的双眼注视着手里的三味弦,随着手指的上下翻动,合乎意境的乐曲被投放在这净瑠璃中。


她神色平静,丝毫不为表演而紧张。


真是出色的人啊……


南ことり这样想着,因为半年前她还会因为面见父母的客人而紧张得吃不下饭。


在南ことり出神的当口,那位一直被她注视着的三味弦琴师忽然抬头了,正对上她的视线。ことり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在盯着装饰了花纹的地板看了几秒后,她突然想起自己没什么好羞愧的,毕竟对方是表演者,被自己看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况且……还是那样绮丽的面孔,一定经常被盯着看吧。


在说服了自己几句后,南ことり再次将目光投射过去,这次她的心颤动了一下。琴师还是看着自己,这下子轻而易举地再次视线交汇。


那是天空般的眼睛,却像是映射着海洋,仿佛能让人沉溺在无边的水域里。


琴师笑了,宛如花一样。ことり花了快半分钟的时间来回想这到底是什么花,樱花太过凄凉,玫瑰又太鲜明艳丽,中村左卫门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地将故事转折过来,到了男主角最为悲惨的时候。在那句“明天我们就将出现在他们闲谈中”后,她终于想起来了。


那种只在夜里无声绽放、又很快凋谢的花朵,它的凋谢不让人觉得凄凉,反而觉得华丽,有淡淡的香味,又美丽得惊人。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在南ことり为自己找到合适的譬喻花朵露出甜美笑容之后,琴师朝她眨了眨眼睛。


“……”南家的独生爱女略微惊讶地捂住了嘴,在母亲投来责怪的视线后连忙低头轻声为自己的失态而致歉。


“你为什麼不娶我为妻?或许我的爱对你毫无意义……无论我们相爱或者哀伤,命运与世事皆无法如我们所愿。今天之前我们的心未曾,一日舒坦,一夜安适,不为命运多舛的爱情所折磨。我何以至此?我永远忘不了你。你若想弃我而远去,我绝不容许。亲手杀了我吧,不然我不让你走。”


中村左卫门声音激昂而凄惨,让南夫人立即沉浸在那气氛中,甚至流下了眼泪。


而那个刚刚令ことり阵脚大乱的琴师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肃容跪坐在中村左卫门身后,又专注地去看着她的三味弦了。


“然而无情的夏夜短暂一如往昔,不久鸡啼声即将驱走他们的生命。”


落幕之后,南夫人擦拭着眼泪,与中村左卫门这知名的先生多聊了一会儿,南ことり却始终关注着那个协助同伴收拾着木偶的琴师,她没有继续留在这间和室的资格,所以当ことり不得不坐在母亲身边陪伴、听着她与中村左卫门的谈话时,琴师已经走出了和室,在纸门掩上之前,ことり确定自己再次收到了琴师狡黠的眼神。


“……真是狡猾的人啊。”


毫无疑问那个抱着三弦的艺人已经用一出戏的时间印在了ことり心里,对此她感到有些气闷,为什么是她一人在这里烦恼,而对方却可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离去呢?


“小姐,请专心一些。”


ことり回过神来,连忙朝茶艺老师道歉,却始终无法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茶道上。她与那个弹三味弦的人可能此生的交集都仅限于那一场演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即使如此,还是很难去忘记这样一个人。


她开始暗暗期待下一个盛大的节日,要是中村左卫门会因为母亲的生日被请来的话,那再遇到什么节日,也同样会被请来吧。这是毫无根据的推测和期望,但是ことり准备让自己确信这一点。


然后,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她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中村左卫门是前来寻求庇护的,据说是因为外面动荡不安。被关在高墙之后、从来都只是从纸面上得知外面情形的ことり对动荡的具体情形一无所知,因为掌握着一支军队的父亲从不让坏的消息蔓延到府内。


“小女ことり。”


随着父亲的介绍,ことり在他身旁坐下,对于中村左卫门说了些什么夸奖她的客套话,她全都没听到,她的双眼近乎急切地看着沉默地跪坐在左卫门身后的琴师,然后在左卫门话音落下后,以合乎期待优雅而有礼的姿态感谢他的谬赞。


这是早已习惯的事情,只要是被父亲介绍给客人,对方所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只需要在客人说完之后简单地致以谢意,连对话的内容都不需要细听。


中村左卫门最后以高于一般食客的待遇被接待在府内,对此下仆们的议论是多亏了这位大师的名气和夫人的喜爱,否则在这样的年代,他不可能得到高于武士们的地位。这些对南ことり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琴师也和中村左卫门一起住了下来。


尽管是在离自己居所很远的地方,她仍然为此感到雀跃。她照常地学习插花和茶道,然后在不经意间于散步时瞥见正在练习三味弦的人,就驻足下来朝那边看一会儿,中村左卫门偶尔表演时,她也会到场。


“小姐也和夫人一样,喜爱上净瑠璃了吗?”


陪伴自己的侍女在一次闲聊中提到这件事时,ことり只是愣了愣,然后微笑着点头。


如果被净瑠璃大师身后的伴奏夺去注意力也算是钟情于净瑠璃的话,那这句话也没有说错。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焦急起来,因为被她注视着的人不再朝她投来目光。每次演出对方都安静地跟随者左卫门走进来,然后就低眉垂目地专注于三弦了,从未说过一句话,也不再回应ことり的目光,那个令她印在这位千金心头的夏日午后简直像是一场梦。


一方面暗自焦急,一方面又为这样的自己而恼怒,陷入奇怪的枷锁之中,南ことり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也无从解决。


直到冬日来临,母亲忙于年末的事务,不再常常邀请左卫门演出。


而那个琴师,大概就是个如初次见面时印象一样的狡猾的人吧。因为她总是在ことり觉得最不可能的时候出现,比如在ことり期待着节日时她就在普通的日子出现了,而现在也是。


从墙后传来叶子吹出的哨声,那声音婉转动听,像一只夜莺划过树梢,让人忍不住去窥探哨声的来源。而当ことり绕过那面墙时,映入眼帘的就是琴师狡黠的笑意。


对方拿开了唇边的叶片,直起身来朝她鞠了一躬,“南小姐。”


ことり试图从平日受到的言语礼仪训练中找出符合现在情形的应对,大脑里却一片乱麻,她咬着下唇,快要为此时自己的笨拙哭出来。而仍然笑着的人的话语听起来是那么甜美,“喜欢这曲调吗?”


“……是。”


她们在庭院里的外廊坐下,昨晚的积雪还残留在地上,但ことり并不觉得冷,她注视着对方的侧脸,直到琴师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我是绚濑绘里,目前跟随中村左卫门先生。”


“南ことり。”


绘里不太好意思地微微低头,“我知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ことり急切地朝她那边探了探,又为自己的急躁而退缩了一点,脸庞上浮现微红的色彩,“问这句话似乎有点奇怪,抱歉。”


她想问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为什么会在初次见面时对自己眨眼,又在之后置之不理,但是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是她一个人无谓的担忧和焦灼,没有理由去责怪毫不知情的人。


“南小姐……喜欢三味弦吗?”双方沉默良久之后,从绘里那边轻飘飘地来了问句。


“ことり。”


“咦?”


直视着对方水蓝色的眼睛,ことり摆出了坚决的样子,“请称呼我为ことり。”而后又觉得这句式太过礼仪正规化,不知所措地盯着绘里,直到她露出温和的笑容叫了一声如ことり所愿的称呼,才放下心来。


这些事情自己原本都可以处理好的,无论是合乎身份的交谈方式还是属于将军独生爱女的优雅姿态,但是跟这个奇怪的三弦演奏人呆在一起时总是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应对,每一次都是对方刚好以自己期待的样子回应了,才没有让场面变得尴尬。


对这样的自己,ことり始终觉得气馁,她本该是强势的那一方,却像完全没有受过教育的任性孩子一样被对方所包容着。


绘里没有发现她纠结复杂的心境,只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所以,ことり喜欢三味弦吗?”


“为什么这样问?”


“这大概是我的错觉,”绘里似乎觉得难以启齿,但是最后还是坦然说了出来,“但是总觉得,在左卫门先生表演时,ことり对我的关注比较多呢。”


呼吸在瞬间停滞住了,心跳也像是快被冻结。自己奇怪可笑的心态被发现了吗?这是何等的羞耻。


可是下一刻绘里的话又让她活了过来,“……我、非常开心,一直以来都像是影子一样存在呢,”金发的少女抿嘴微笑着,在交谈过程中她一直带着笑容,“所以才擅自,想要和你交流,要是……这是我自以为是的错觉的话,我向你道歉。”


“那为什么,在之后没有继续呢?”ことり猛地攥紧了拳头,质问道。


“诶?继续?”绘里无奈地垂下嘴角,目光移开到一侧,“因为觉得这样的心态非常卑劣,三味弦,原本就是为净瑠璃伴奏的,只是配角而已,我竟然会认为可以抢先生的风头,觉得自己更受关注,我想这是自我意识过于良好了吧。”


“才不是呢!”


雪后微凉的廊下,ことり伸手去拉住了绘里的手,“我非常喜欢你的演奏,是因为绘里的演奏,我才喜欢净瑠璃,所以……”


所以不要说些自我贬低的话,而且明明就是你先叩响那扇门,为什么到头来退缩的人会是你呢?


ことり吞回了后半句话,也惊讶于自己脑海里浮现的这些质问句子。这样失礼的质问从未出现在她人生中过,一直以来她都长成了与期待相符的、温柔得体的大小姐。


“那真是太好了。”绘里的笑骤然灿烂起来。


绝对没有错,ことり看着这笑容想着,就是和昙花一样,总是在短短的时间内将喜悦带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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