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镜片在映出街对面的大楼的同时还很好的隐藏了猩红色双眸中的情绪，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吕治崎的思考，在瞥见来电人后，她默默将手机扔回包里。

“吕治小姐，研讨会快开始了”

“我们去会场吧”吕治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坐直身子开始阅读手里的报告。

希望你能喜欢我的礼物，黑子。

听筒内再次传出冰冷机械的女声，黑子按下挂机键，然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手中仍捏着信纸和照片。

吕治崎在信里简单地交待了自己回到德国后的生活，并在最后表达了自己对黑子及美琴的祝福。每张照片背后都写有拍摄日期，但其中的大部分黑子已想不起当时的具体情况。作为旁观者的吕治崎，知道的和记住的，远比作为当局者的黑子和美琴要多。

一张张照片如无形的手，轻拂开落于记忆上的尘埃。从初见时的桀骜疏离到如今的信赖依靠，一切虚幻的如同透过毛玻璃看到的零星碎影，时光短暂而又绵长。

舒缓的音乐在耳边响起，美琴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收拢五指却没有抓到本应在手里的东西。她拾起掉在躺椅边的手机，将闹钟提示音关掉。随意看了眼时间后，茶色双眸中的温度陡然下降。莫大的恐惧感包裹着她，令她有些透不过气，她甚至没发现自己抱着双腿的手正微微颤抖。

锁孔转动的声音瞬间扫清了心中杂乱如麻的情绪，美琴站起身，快步走到玄关处。

“我回…”换好鞋的黑子抬头便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美琴，即便对方嘴边挂着微笑，她也还是察觉到了茶色双眸中异样的情绪。是因为不舒服吗？她皱起眉，伸手将对方揽进怀里，手指一下下地梳理着茶色发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就像一只等待主人归家的小宠物，美琴”

“是么”将脸埋进黑子肩窝的美琴轻笑出声，并不是因为对方的玩笑，而是因为对方不论过多久都改变不了的笨拙的安慰方式“你今天回来的很早”

“嗯…突然很想见你了”当放下最后一张照片时，那种想见御坂美琴的念头便如破土而出的幼苗般迅速茁壮起来，以至于黑子在与合作方洽谈的会议上出神了好几次，最后索性在会议进行到一半时离开

“你这家伙不要突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美琴揪紧黑子熨烫整齐的衬衫，没有让对方看到自己泫然欲泣的模样

“呐，美琴”黑子收紧双臂，如乖巧的驯鹿般轻蹭着美琴的鬓角“我们结婚吧，婚礼就在冲绳举行”

思绪随着对方的一句话飘远，回到了《未署名来信》公映前所参加的一个综艺节目中。主持人问美琴将来最希望在哪里举办婚礼，她微红着脸，小声说出“冲绳”，然后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上条当麻，场下立刻泛起一阵阵起哄声。

再回忆起一切时，最初的羞涩和甜蜜早已荡然无存，徒留细密的疼痛缠绕心尖。

美琴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澄澈的双眸映出黑子略显疑惑的脸。她不由自主地抬手覆上对方的眉，然后缓缓下移，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她差一点儿就因为懦弱而失去她。

“美琴”

“嗯？”

“你看起来…唔…并不开心…”

“…我的确不开心”美琴敛住笑容，表情变得极为严肃“在黑子的世界里，难道就没有一种名为‘惊喜’的东西吗？”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黑子微笑着凑近美琴“那美琴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这也太为难人了”美琴无奈地耸耸肩，眼中满是宠溺。

赤脚踏于地上，却未感觉到应有的冰凉。飞舞的雪片落在露出的肌肤上，柔软而温暖。

美琴疑惑地抬头向上看去，却发现头顶幽蓝的天空已被杂乱的枝丫遮挡住，不知道身处何地的她只能凭直觉向前走去。

越往森林深处走，那种朽木和潮湿泥土散出的气味便越浓烈。走了许久后，眼前突现一片开阔的水域，湖水颜色在阳光下不断变化，如宝石展上引人注意的猫眼石。

湖水边没有任何积雪，缓坡上刚没过脚踝的草依旧翠绿。微风拂过“绿海”，那柔软的草便像羽毛般挠蹭着脚背。

美琴微眯起眼，静静欣赏着美景，先前因迷路而产生的不安早已被抛到脑后。

随着目光的游移，美琴偶然间发现湖中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怀中抱有一束花，在其附近还散落着几片花瓣，鲜红如血，极为醒目。

“你也迷路了吗？”美琴小跑至湖边，见那人仍无反应，她便跨入湖中，想要走到对方身边。

水波一圈圈漾开，刚走几步的美琴无意间低头，发现脚边的水竟变成红色，丝丝缕缕地延伸到那人旁边。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抬头时却见那身影逐渐远去。

“请等一等!”美琴着急了，再顾不上害怕，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冗长的梦在那人转头的瞬间戛然而止，刚醒来的美琴目光涣散，眉眼间仍带有几分迷茫。待双眸逐渐恢复焦距，她才得以看清周身的事物。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美琴直起身，用手指按压异常疼痛的太阳穴的同时慢慢回忆着之前的事。

啊，对了，是因为自己最近一直很嗜睡，而且越来越难醒来。

每天与黑子共进早餐后，美琴便会坐在躺椅上看书，等到看累了就躺下休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每天能阅读的页数在不断减少，并且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她试着设定闹钟来叫醒自己，之后却发现了更令她担忧的现象。起初闹钟响几秒后她就能醒来，现在却要响几遍才能勉强醒来。

睡着的多数时候脑子都是一片空白，身体像在温水里泡了许久后般绵软无力。

美琴很怕，怕自己永远陷在这毫无意识的状况里，再也无法苏醒。

“御坂小姐您醒了啊”抱着病历夹的医生走到床边，从包里拿出一块方巾递给美琴

“呃…谢谢”美琴接过方巾，擦拭着额角上的汗珠“那个，我的情况…还好吗？”

“经过初步检查，您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化验结果还需要等五天才能出来，待我分析以后会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麻烦您了”美琴从包里找出纸，在上面写下一串字符后便递给医生“后天我得离开东京，大概一周后才能回来，请您将结果发到我的邮箱”

“好的”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美琴抬手看了眼腕表，然后弯腰穿上鞋准备离开

“您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承蒙您的好意，但我不能再待下去了”美琴无奈地笑笑，拎起提包快步走出病房。

回公寓的路上，美琴又去书店买了几本书。

听到声响的黑子放下手里的企划，快步走到门口，习惯性地接过对方递来的袋子“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喏，去买书了”美琴指了指黑子提着的袋子，而后径直走进厨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唔，我来吧”黑子将布袋放到桌上，表情复杂地望着美琴纤瘦的背影。就在美琴从她身旁走过时，她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消毒水味。

金色沙滩和浅海处满是前来观光玩耍的游人，波浪带着贝类冲向海滩后又迅速退去，许多孩子欢愉地在沙滩上赤足奔跑，偶尔弯下腰捡拾自己心仪的贝壳。

暮色四合，游人散去，熙闹的沙滩逐渐安静下来，唯有海浪声相伴。

“冲绳的海滩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美琴微笑着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子

“你看起来就像个小女孩，美琴”黑子走到美琴面前，而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打开，嵌在盒内的戒指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希望你能接受”她环顾四周，然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虽然这个婚礼很简陋”

“你难道不知道小女孩很容易满足么”美琴抬手环住黑子的脖颈“对我来说，有你就足够了，黑子”

“是么”

黑子的微笑简直就像散着浓郁香气的红酒，美琴不由地凑上前，轻啄着对方的嘴唇“我想在25岁的时候去费尔班克斯，希望到时候你还在我身边”

“一定会在”黑子扣住美琴的后脑，加深了细碎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