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巴德”——不，应该说是剃切蓟——正朝向她们微笑，好像只是个和女儿在异乡偶遇的父亲，他信步走向绘理奈，脸上的笑容自豪又宠溺：“绘理奈，你的魔力这些年又增长了不少啊......为父真为你感到高兴，”说着，他突然闭上眼像是在感受什么，然后发出满足的轻叹：“光靠那种程度的魔力输出就能把巴德的魔力核心完全震碎么，真是不错的成长。”

他在离绘理奈还有两米远时停下脚步，冲着她微笑着招手：“来吧绘理奈，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我想，绘理奈大人并没有和你接触的必要，”绯沙子冷冷开口，主人缩在她背后颤抖这件事让她的心跟着在一阵阵揪紧，“你附身的这点时间估计只够我们来算算旧账。”

契约龙的脸颊上在慢慢爬着青色纹路，瞳孔拉成竖直的龙目，她知道自己眼前的是剃切蓟，估计是以隐藏的什么东西作为媒介控制住了巴德，他周身散发的魔法气息是绯沙子怎么也忘不掉的梦魇——与绘理奈相似，却如另一个极端般的邪恶。

“哦？”剃切蓟挑眉，他好像才注意到在场的还有其他生物一般，审视着尖牙利爪已经冒出来的绯沙子，然后想起什么一般恍然点头：“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和才波大人一起的小龙，你居然还跟在绘理奈身边？”

剃切蓟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焦虑地拧紧眉，一再摇头像是在否定什么。他的目光直直射过来，像是要射穿绯沙子，打在她背后，剃切蓟面无表情地斥道：“绘理奈，我过去教你的东西全忘了么？你不应该把废物留在身边，它们与你的力量一点都不相配。”

“父亲！请不要这样说！绯沙子......绯沙子她不是您所说的——”绘理奈的反驳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剃切蓟隐隐有着发怒的趋势，却又在片刻后无可奈柯地减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看向绘理奈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唉，我真不该把你留下的，看你都被岳父大人他们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他来回踱着步在自言自语，大衣衣角都飘了起来，“与废物为伍，还在偏护这些废物......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和它们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造物么？”

绯沙子冷冷地戒备着剃切蓟的一举一动，头颅上已经长出崎岖的龙角，就连耳朵都已经拉长。她在保持攻击力的同时继续任由身体的变化，却依然在冷静观望情况。契约龙的内心早就被因主人而起的愤怒与悲伤填满，但绘理奈覆在她背上的体温让她仍能保持理智——绯沙子知道自己现在出手也无济于事，她真正的敌人是剃切蓟而不是眼前这个受控的傀儡。

“绘理奈，我的女儿......你的才能不该在这里被埋没，”剃切蓟停下脚步，谴责地看向绘理奈，“你应该是站在顶端的魔法师。”

“这的确是我的目标，但我并不觉得我的才能会被......”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绘理奈！”绘理奈虚弱的反驳被剃切蓟打断，男人的语调激昂，手臂狠狠挥过身前，“你想达到顶峰就不该把时间花在垃圾上！比如你身前的那个废物，明明已经坏掉了为什么还要捡回来呢？”

“绯沙子她不是......！”绘理奈着急地想要反对父亲的说法，却因为契约龙手势而停了下来，绯沙子微笑，把脸再度转正，看向剃切蓟，肉翅在几次凸起后还是缩回背中，人型状态下细细的龙尾倒是垂在地上，盘成圈。

“我无所谓你怎么说我，因为我现在的实力不济，这是事实，”绯沙子语调平静，在下一句话里却不再遮掩自己的愤怒，从牙齿间挤出的单词冷硬：“但你曾经对绘理奈大人做过的事——是不可饶恕的！我绝不容许你再次伤害她！”

“绯沙子......”绘理奈喃喃，她的表情动容。这番话在剃切蓟那造成的却是另一个效果，来自龙族的威压似乎对那个男人一点效果都没有，剃切蓟耸耸肩，颇为遗憾地摇头：“真可惜，我本来还打算上升下对你的评价，比如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废物？但果然还是个愚蠢的存在啊......算了，反正绘理奈早晚会回到我身边。”

“绘理奈，能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很高兴，虽然你还很小，但已经该是学会选择的时候了......不过这点你很快就能理解了——我在‘归宿之地’等你。”

话音刚落，“巴德”就软软栽倒在地，方才还充斥这里的，令人不安的气息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在确认剃切蓟的魔力已经完全消失后，绯沙子想要立刻查看主人的情况，却因为被绘理奈从背后紧紧抱住而动不了身。

“你已经知道了吧，我以前曾经做过什么。”绘理奈的语气虚软，透露着她的疲惫，“我小时候是由父亲管教的，无论是魔法的使用，还是......‘力量结晶’，其实这个也是我的手笔啊，父亲让我用魔力压制住捉到的祭品，强行导通他们和魔法阵之间的魔力联系......就算后来我知道了这是不好的事，但我已经......”

“你......”

“我不会厌恶您的，绘理奈大人，”绘理奈微微睁大双眼，她的话还没说完绯沙子就好像已经洞悉了一切，背对着她、被她抱住的契约龙笔直地站着，绘理奈感到自己捉在一起的手上，由手背覆上一层温暖，连由绯沙子温和而坚定的话语一起传入她的心里：“仙左卫门阁下和我说过那段时间的事，他一直很懊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赶到，这点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有着同样的心情，”她顿了顿，嗓音稍稍低沉，“若是我有能力，能帮助您消除那些阴影该多好——我一直抱有这个想法。”

‘却始终没有自己能做到的信心。’她在心里悄悄补上半句话，然后接着说道：“绘理奈大人是很温柔的人呢，您的灵魂就如您的眼眸一般耀眼而无一丝杂质，对于这点我也是很清楚的哦。”

“所以，请不要对自己产生怀疑，您是走在光明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