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绘理奈的眼眶有点发热，她本不是那么容易动容的人，但契约龙的话语还是让她差点就忍不住在对方背上把自己的委屈全部释放——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她一直都执着于再见绯沙子，却不能确定自己见到的是不是......还是当年那小小的青龙。

八年前的那段时光是她最为难忘的回忆。那时的绘理奈刚被剃切学院长从剃切蓟的手里解放，而长期待在实验室里提供魔力的生活让金发的小女孩的眼睛不再灵动，甚至在重回远月后也只是每天关在自己房间里，等待着进行下一项“指令”。

这样的绘理奈让学院长担忧不已，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时的爱丽丝已经跟着自己父亲在游历修行，而远月里其他与绘理奈年龄相仿的孩子，则与他的孙女之间有着深刻的隔阂——他们恐惧于绘理奈的力量。

“别、别过来啊！！！”跌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在拼命后退，他的惊恐绘理奈不是没看到，但碍于爷爷的“要和他们做朋友”的“指令”，她还是颦着眉往前又踏了一步，顿时加剧对方的恐慌：“都说了别过来啊！！我、我会死的！你这个怪——唔！”

“十分抱歉，绘理奈小姐！”他的口不择言被另一个人迅速捂住，然后被迫和对方一起低下头。绘理奈抬眼稍微看了下及时制止他的这个人，似乎比她要大一点，正浑身颤抖着，把额头紧紧抵在地面，“请......请原谅他的失礼.......我们不是......有意惹您生气.......的......”

“呜呜......抱、抱歉.....请不要杀、杀我啊......”先前的小男孩也在哽咽着道歉，努力把自己缩在大孩子身下。绘理奈没有作声，她漠然地视线转向围了她一圈，却都保持尽可能大的距离的“玩伴们”，心里一丝波澜都没有。她不明白这些孩子周围的元素为何会如此躁动不安，也没兴趣了解缘由，绘理奈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爷爷的命令她已经完成了。

命令的完成让绘理奈对这个地点不再抱有义务，她甚至没理会依然跪拜在眼前的筛糠般颤抖的两个孩子，径直从这间装饰得温馨而甜美，却在墙上突兀地开着大洞，现在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的房间离开。

绘理奈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房间里的其他孩子是怎样放松而又后怕，但她在踏出那个地方，已经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走廊上时才想起来爷爷还有项“指令”是让她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屋外。金发的小女孩站在走廊里苦恼地思考自己接下来能做什么，她没兴趣再回到自己上一个任务地点，但也不能违抗爷爷的话擅自进入待机状态。

“父亲说过，命令是绝对的。”绘理奈默念着父亲的叮嘱，她还记得父亲另一样座右铭是“展示自己的强大”，她在和那些不知道为什么团团围在她身边的，争先恐后地挤过来的孩子第一次见面时就践行了父亲的话语，然后被他们的尖声惊叫吵得头痛。

“父亲还说过，要勤加练习，保证自己的魔力持续增长。”绘理奈小小地松了口气，她找到可以继续执行任务的方法了，幸好她还记得练习用的光魔法训练教室在哪里。

真正走到了目的地，绘理奈却没有立刻推开门。那些微漏出的光元素足以让她知道现在教室里还有外人在.......不，这种波动应该是——

“呀，小姑娘你也是来练习的么？”绘理奈受惊地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看向双手把门撑开，正向她搭话的红发男子。绘理奈的身体在微颤着，只用一眼她就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和他的力量是现在的自己无法媲美的事实，极度的恐惧让她想立刻逃走，但身体还是自动就男子的问题做出回答：“是、是的！”

这种反应让红发男子眨眨眼，改为斜靠在门框上，他低头盯着绘理奈看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问道：“你......难不成就是小绘理奈？仙左卫门阁下的孙女？”

“是的，我、我是绘理奈......呜！”对于问题必须要回答，这同样是父亲的教导，绘理奈身体不受她控制一般伫立在原地，但在男子弯下腰，朝她伸出手时还是忍不住害怕地闭上双眼。

“师傅！您居然在欺负女孩子！！”突然出现的喝声让绘理奈偷偷眯眼看过去，然后睁开双眼：和她一般年龄的紫发女孩从男子的胳膊下钻了出来，正背对着她，双手叉腰挡在她身前。

“她都快哭了！您这样吓唬别人真是太过分了！”虽然看不见女孩的表情，但红发男子的表现绘理奈倒是能看得清楚。这般义正言辞的呵斥让他珊珊收回手，一手摸着脑后苦笑：“不，我没对小绘理奈做什么啊......”

“小绘理奈？！都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随便叫女孩子，尤其是刚见面的女孩子！太不礼貌了！！”

——虽然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抗议。

绘理奈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幼小身影，她同样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紫发女孩并不是人类，而是和男子归于一类的——龙。可这只幼龙却和她以前所见的完全不一样，生气十足，转身看向她的琥珀色眼眸里没有一点惧怕与厌恶。

“那个，我为师傅刚才的举动道歉，吓到你了真是十分抱歉！”女孩在狠狠瞪了男子一眼后才朝她笔直地弯下腰，分明是龙族却将这人类的礼仪做得十分到位。她的躬身已经没得到回复而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像困惑于现在的情况一般，一边偷偷瞄向绘理奈，一边迟疑着抬头。

“奇怪了，难道......说法用得不对？”女孩皱着眉自言自语着，然后向绘理奈伸直手臂，手掌摊开，另一只手搔着脸颊看起来在思考合适的说辞：“我是新户绯沙子，之前的事是我师傅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们，请多指教？”

绘理奈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这肖人的做法迷惑住了，所以才会在明知道眼前的是龙的情况下还握住对方的手掌，因为皮肤相贴的温度而心悸。

“我......是剃切绘理奈，请多指教。”

她低声回应着，脸偏向一侧来避开幼龙绽开的灿烂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