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nder 于 2016-10-16 16:11 编辑
卷四
母亲病倒了。
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咳起血来,父亲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得知病因,而母亲的病越发严重。后来,听了别人的建议请了隔壁城市里的阴阳师,我看着那个穿白衣服的男人在家里走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拿出些我不知道应该称之为什么的东西一直摆弄。
最后听见他嗯了一声,转头严肃地对我父亲说:“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些被别人称之为不祥的事物?”
父亲愣了愣。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竟然是阳子。
晃了晃脑袋将那张熟悉而温婉的脸甩出思绪,然后我听见父亲犹豫了一下。“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只是这样问对方。
“夫人的病,源于一直与您家人接触的不祥事物。”阴阳师回答。
——不可能。
我在心里反驳。父亲会相信那个阴阳师的一派胡言吗?我抬头看向父亲,而他并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着思索着什么。
“那应该怎么办?”最后他问。
“最彻底的方法,必然是要将不祥事物除去。”
“不行!”我下意识就喊了出来。而随着呼唤,屋子里两人都一下子看向了我,目光却让我脊背上一凉。
——摘自《雨女》 Paki
神社是一个很无趣的地方。
东条希每天躺在鸟居旁边的石碑上,数着天上流动的云彩,然后一点一点睡着。很多女性都钟爱着巫女服的不可思议诱惑力,无论是对男性而言,还是对女性而言。而如今,巫女所象征着的更多是一种祛病消灾,悬壶济世的神秘形象。
但其实,看上去很清凉的巫女服,穿起来很热。
东条希会问自己为什么会来神社受罪。这似乎是一件毫无办法的事情,因为她是一个孤儿,被神社的巫女所抚养成人,便自然也跟随着加入了神社。而比起巫女们,她比较特别的一点就是天生猫瞳,能看见的东西比常人要多那么一点。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东西,起码东条希是这么觉得的。偶尔会被莫名其妙的人缠上,习惯之后都将其华丽地无视。代价不过是第二天醒来后手腕上有一道黑色的握痕。因此她有时候会觉得,估计某些人对她还是怀着怨念的。
神社啊,规矩啊,不食烟火的身份啊。统统都太无趣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日听尽山林鸟语,然后看庭前花开了又败,恍恍而过。参拜之人却扬着一副敬畏的面孔与自己相望,殊不知东条希本身的生活是多么地枯燥无味。
曾经有人憧憬着问她作为巫女是不是经常要跟离奇的事情打交道。
东条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是呢,还是不是呢。
后来她便下山还俗了。
东条希一直认为自己在神社已然厌倦了被什么束缚着无法自由行动的生活,对于世间的繁琐定能一笑而过,潇洒不像他人,什么情啊爱啊之类的,最终都抵不过人生老去,生命消逝。如果每个人无论一生精彩与否,最后都尘归尘土归土,没有多大区别的话,她倒是觉得即便是耗费在神社,也心甘情愿。
毕竟——偶尔她会抬头去看那掉漆的鸟居,残败,却肃穆。
毕竟此处对自己有恩。
只是会觉得无趣而已,没有见到什么精彩绝伦的事物,也没有遇见更多的人。
——但是后来她还是下山还俗了。
并不是因为什么实在耐不住寂寞,也不是最后跟神社的当家反目成仇,更加不是受到了很强的人的追杀。
矢泽妮可一语成谶。
她如今为了一颗绊脚的石头而被迫停留。不过在此之前,东条希似乎也还没开始自己的旅程,所以她的人生简直是一个悲剧。
——话说东条希的十八岁生日是怎样度过的呢?
她记得那年自己感冒了,连一个凉爽的天气都没法享受,更不要说什么生日大餐了。
但是,绚濑亚里沙的十八岁生日一定更加精彩。
她指的可不是什么生日会。而是在连绵的阴雨中围绕在剧场四周的警车,以及将夜空照得红蓝交加的灯光,甚至,如今躺在大厅里的那具无头血尸,也将成为那个女孩子穷尽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噩梦吧?
明天的新闻又会如何报道呢?
东条希躲在剧场的操控音响的房间里,矢泽妮可正在给园田海未打电话——自然,拨打的是咖啡店内的座机。
她放出管狐,让其巡查着四周。然后便转头看了看房间内部,并没有什么能够叫得上名字的东西,东条希对录音设备一点都不了解。
虽然目睹了可怕的事情,但是绚濑亚里沙却作为重要的证人而不能离场,附近的医院派来了医生,以防不测。而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也时刻护在她身边,加上父母也在场,估计想要接近是不可能了。
——接近不了的话,再发生什么意外可就难说了。
血尸的出现过于突然,从吊灯上摔落在舞台中间,鲜血淋漓,看上去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男性,但是因为不见头部而无法得知其样貌。但是在那之前,东条希的管狐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现象,甚至连吊灯上藏着血尸也完全不知情。
——如果是普通的犯罪,是逃不过管狐的感官的。
对方是一个经验老成的人呢。
东条希在心里苦笑。然后却又觉得背后一凉。
即便是对此经验老成,如果不知道在场中有灵媒的话,是不会花那么大心思做到滴水不漏的。要躲过管狐的搜查,必须要做足功课,绘制特殊的法阵和符咒,还需要在东条希放出管狐前布置好一切。
不幸的话,说不定对方是知道她们的存在的。
东条希揉了揉眉心。矢泽妮可大致跟园田海未说了一下情况,便以心疼话费为理由挂了电话。
“原来海未给我们准备的身份是综艺节目主持人。”她一脸认真地跟东条希说道。
“......这种事怎样都好了。”
“不过。”随后,矢泽妮可便靠在房间的置物柜旁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那东西是普通的血尸吗?”
东条希扬眉看了看她。“你认为那具尸体来历不简单?”正好,她也这样想。
“你看哈,如果是单纯要吓亚里沙,或者想用那些红线来杀死她的话,用得着这样冒着被捕的危险而专门杀一个人吗?”
“或许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关系......”
“或者是他有信心不会被发现。”
点点头,然后东条希认真地看着矢泽妮可。“但是你想说的绝对不止这些吧?”
“我听说,一般想要将一个普通人变为自己可利用的工具时,会用一点小小的方法让他们即便是死后也无法看见认识的人。”
“啊——”东条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大费周章地安排一只血尸,单纯想用来引发红线的话未免也浪费了一点。连一向对这些邪门歪道嗤之以鼻的东条希也觉得,很浪费。
但是到最后那具血尸都没有任何异动,并且还引来了警察,这样的结果又是那人所预料之中的吗?
东条希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凌晨一点。
生日会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结束,亚里沙会彻夜无眠地赶往下一个城市进行节目活动。警察的搜查如果进展不顺利,恐怕会耽误整个晚上,这样的话,亚里沙就要留在这里等待调查。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很长时间来准备的?”东条希自言自语了一句。
————
西木野真姬站在剧场顶端的屋檐上,看着下方红蓝交加的警灯,在雨中,城市的霓虹像是遥远而不真切的星空,涣散开来,却变成了梦一样迷茫的颜色。她小心翼翼地挪动到屋檐边缘,然后看了看下方进进出出的蓝衣警察。因为高度而眩晕的视线让西木野真姬有点难受。
矢泽妮可和东条希一定不知道外面看上去这个剧院到底是什么样。
她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园田海未的叮嘱——“一定要让她停下。”
她,自然是指绚濑亚里沙。
刚才来到剧院时,西木野真姬就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堵塞着剧院四周的警车,也不是人来人往的紧张。
而是在整个建筑商都缠绕着红线,密密麻麻,刺眼而诡异。她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只是觉得这些红线将剧院切割成一片片细小的拼图,如果绷紧,最后估计整个建筑都会化成碎片。
事态越发严重了。她意识到。
白色的大鸟站在她肩膀上,琥珀色的眼眸在雨中显得格外缥缈。
西木野真姬稳定了一下心情,然后转身走到身后刚刚被她敲开的洞口处,往下看了看,黑漆漆的像是某种生物的口腔。从这里进去,便能潜入剧院内部。
“走吧。”她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便跳了下去。
在进行潜入前西木野真姬大致计算了一下方位,洞口下方应该是储存道具用的仓库。她跳的时候没多想,以为所谓道具无非就是戏服之类的,直到自己砸在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上,吃痛地叫了一声后才发现,果然还是太小看这座剧院了一点。
那是一个木质的巨大人偶,通过夜空中暗淡的天光看去,那没有表情的五官很是吓人。西木野真姬连忙爬起来,嘀咕着道歉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摸索着往门口走去。
好不容易撬开门锁离开仓库后,她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过道。转角处有两名警察在进行脚印的取样,于是西木野真姬便悄悄缩回了房间。打开手机拨打了矢泽妮可的号码。
不过两秒就立刻被接通了。
然后是矢泽妮可波澜不惊的声音:“啊,小真姬。我就知道一旦引来了警察,你就会来电话。”
“......但是我来并不是为了那具尸体的。”西木野真姬嘀咕着。
“你在剧院里?”
“恩。偷偷进来了,现在大概在三楼的仓库里吧。”
“喔,真了不起呢......”语气里明明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西木野真姬莫名对她这句赞叹感到恼怒。但是随后又听见东条希在旁边提醒矢泽妮可什么。然后便听见对方问道:“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是的。”西木野真姬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要理会心中奇怪的情绪。“我跟园田桑调查了一下亚里沙两年前的行程。在被绑架之前,曾经有采访说她去了关西的一个神社中祈福,似乎是希望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偶像。”
“关西?”矢泽妮可嘀咕了一句,然后转头似乎跟东条希说了什么,然后才重新回到电话的问题上。“跟之后的事情有联系吗?”
“采访里并没有提到其他任何东西了。但是园田桑认为,这件事应该跟其他别的什么人没有太大关系。”西木野真姬说道。“因为东条桑的管狐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异常,但是血尸却突然出现了。所以估计跟什么法阵和邪门歪道无关。”
“哈?”矢泽妮可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点疑惑。“你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想要杀她?”
“能杀死亚里沙的,现在无非就是那些红线——而这些红线,已经从外部纠缠了整个建筑。”
“......等等,我现在脑袋有点混乱。你说的跟我们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边的东条希又说了什么,声音太小,西木野真姬没有听见。随后矢泽妮可便对她说:“真姬,我们先想办法接近亚里沙,之后的事情见面再说。”
“恩,好的。”虽然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但是西木野真姬也只能先答应了。
东条希在那时想起,之前她还没离开神社的时候,有个女孩子,金发,蓝眼,参拜时说希望要成为优秀的偶像,然后问神社的巫女有没有可以让自己事业顺利的方法。
巫女随手从一旁的树叶中用竹签夹过一只死去的蝴蝶,上面缠绕的蛛网像是杂乱而冷漠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