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时间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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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母亲的病给镇子里的人蒙上了一层名为“阳子”的阴影。即便阴阳师没有明说，但是众所周知的是，一直以来被称为不祥的人，镇前到镇尾都只有一个。大家在关心着母亲的同时，却又害怕被不祥所传染，如同流感般，在四周扩散。

即便我那时说不出个具体，但是却理解到，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母亲，以及我们这个家庭会被人们所疏远。虽然现在想想算不上绝望，然而在那个年龄的我所能考虑到的事情里，却对此产生了极度强烈的恐惧。

阳子不可能没察觉出周围人们的态度，也不可能不知道我跟真琴心里所想，一切太过明显，嘴里说着漂亮的话，然而却不断投以怀疑的目光，即便同时也是这样做的我，在远处袖手旁观时，心里比起厌恶更多的是彻骨的寒冷。

而这种寒冷来自于人们的窃窃私语，还是自己对朋友背叛的负罪感，我并不知道。但是在母亲躺在床上日渐消瘦之时，我便跟随了众人所指的方向，直直地，丝毫不规避自己目光地看着中心沉默不语的阳子。

如今，那时对我们笑得温婉而柔和的阳子，是怎么想的呢？

——摘自《雨女》 Paki

噩梦中奔跑的时间越长，那么就越难以醒来，醒来的契机则是那双推开星空凛的手。随后，她一定会看见一成不变的蓝天，云，灰褐色的屋檐，然后是熟悉的某个人——但却总是看不清对方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星空凛认识那个人，她知道自己认识对方，但是却不知道对方的五官和面容，即便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笑声，也没能让她想起分毫——不，并不是真的忘却，而是不愿意回想而已。

像是执意要将往日重现般，这个梦里却从来不散发着她所期待的安心。

——或许这是某种忏悔的形式。

“所以。”西木野真姬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毫不温顺的红发凌乱地四散开来。她睡眼朦胧，但是却十分认真地看着星空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梦的？”

“夏天开始的时候。”

——也就是雨季开始时。

西木野真姬恍恍惚惚想起遇见园田海未两人也是在雨季开始的时候，而在此之后，这份潮湿的季节便持续不断。

“那么，你有看见什么......别的奇怪东西吗？”她问。

星空凛摇摇头。“我也以为会像真姬一样看见别的东西，但是并没有。”

——或许在这个时候看见那些不正常的事物反而会觉得安心。她这样嘀咕着加了一句。

西木野真姬并没有多做评价，而是沉默了几秒偏过脑袋。“......凛为什么那么肯定这个梦并不是普通的......奇怪噩梦？”

“因为现在是雨季。”

“诶？”

星空凛看着床上坐着的西木野真姬，路灯安静的光线洒在她脸上，分明而苍白。

如同某种燃烧不起来的纸片，根本无法灰飞烟灭。

西木野真姬听见自己的心跳因为对方认真的直视而瞬间漏了一拍，而这一漏，则在下一秒如同寒风般让她脊背发冷。

“......凛......”她张开嘴嘀咕了一句什么，星空凛没有听清。但是对方却叹了口气，同样认真地回望。“明天我们去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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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形成有很多原因，不得不理顺的思绪，不得不面对的状况，不得不忘却的回忆，以及不得不恐惧的事物。其形成的方式也不计其数，但也无非分为两种，噩梦和美梦。前者则更加频繁地被人所提起，大概是比起美好的愿望，那份残酷的过往才是最为深刻于心的。

西木野真姬思索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面对了各种不属于正常解释范畴内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又曾带给自己怎样惊心动魄的经历。而每次劫后余生都没有丝毫喜悦，心里被无能为力的悲伤和对明天的恐惧所占据着，如同被封闭在狭小空间里的巨兽，随时会破门而出。

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

比起原本平凡的世界，往日里口口声声说着无聊和枯燥，而在翻天覆地的变换过后，却发现所面临的并不是电视剧里的那种灵动而刺激——从来都不会觉得刺激。

所谓的悲伤和枯燥，远远要比之前所嫌弃的那个世界多得多。而一旦涉足，却又无法说走就走，眨眼之间，仿佛自己也会被无情地改变成另一个样子。于是西木野真姬便不敢眨眼，也不敢闭上眼，在倔强地凝视前方时，却并不会发现任何能够容纳自己恐惧的温暖地带，所能看到的，无非也还是那个危险而不容回首的事实。

矢泽妮可说过——嗯，说过什么来着？

她皱起眉，推开了咖啡店的门。熟悉的门铃声伴随着一声沉稳而安静的欢迎光临传入耳中。西木野真姬拉着星空凛走进店内，在一片懒洋洋的橘黄色灯光下，园田海未依旧站在柜台后方，手里拿着一份购物清单。

“好久不见，真姬。”她说着，然后看了看西木野真姬身后的星空凛。“——然后，是朋友吗？”

“......打扰了。”星空凛躲在她身后，好奇而小心地打量着四周。

西木野真姬往旁边跨了一步。“这是我的朋友，星空凛。”

园田海未笑着点点头，而旁边的矢泽妮可则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西木野真姬没有管她什么意思，接着给星空凛介绍。“这是咖啡店的店长园田桑。”

“园田海未。”年轻的店长补充道。

“——然后旁边那个是妮可。”

“矢泽妮可。”对于名字有着别样执念的园田海未继续补充。顿了顿，示意矢泽妮可去泡茶，便重新将目光放回星空凛身上。“今天发生了有趣的事情吗？”

“诶？”

“.......这并不是有趣的定义范围内啊......”比起星空凛的诧异和疑惑，西木野真姬只是嘀咕了一句，而后叹了口气。

星空凛略带忐忑地望向她。“真姬......”

“没事的。”西木野真姬安慰对方。“园田桑是很厉害的人，说不定她能解决你的烦恼。”

“诶，明明我也很厉害啊。”

没有理会矢泽妮可那边不满的反驳，园田海未饶有兴致地歪着脑袋看向星空凛。“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星空凛同学遇上难以解决的麻烦了？”

“......”出乎意料的是，星空凛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毫无心机就将事情全盘托出，而是犹豫了很久，在矢泽妮可把茶端出来时才慢悠悠地重新说话。“......我做了一个梦。”

如同很多电影和小说的开头一样，一成不变的台词。矢泽妮可刚要吐槽，园田海未伸手拍了拍她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接着她让星空凛和西木野真姬坐在柜台前的座位上，飘荡在空气中的茶香带着慵懒的温热，像是婴儿熟睡时柔软的掌心。

“梦曾经被称作是另一个世界的窗户。”园田海未安静地笑着说。

西木野真姬看着对方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不算明亮的范围里染上了一层浅淡的藤黄。她随着园田海未的那句话而想起的一个词。

——世界X

而在西木野真姬恍神之时，星空凛已经继续说下去了。“我每天都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醒来后会发现自己像是要追寻死亡一般从窗户探出身子，岌岌可危。”

矢泽妮可扬了扬眉。

“确定这件事和那个梦是有关联的？”她问。

星空凛点点头，语气肯定。“因为我在梦里一直奔跑，一直被追逐着。”

“谁？”园田海未问了一句后，又解释说。“是说，谁追着你？”

“......”

对方没有回答。矢泽妮可歪了歪脑袋，西木野真姬知道她在看自己，想要得到一点关于答案的线索。然而她却没有回望对方，连一个毫不知情的表情都没有显露。

就这样安静了几秒，园田海未嘛了一声。“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她安慰道。

——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或者说，不需要那么快道歉。”年轻的店长耸耸肩。“在我们确定追逐你的那个人跟解决这个烦恼有关之前，说和不说并没有什么所谓。”

“嗯。”星空凛点点头，不知道是同意她的说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接着，便将梦的前因后果都全部介绍了一遍，包括什么时候开始，中间发生了什么，结束时自己的状态，没有任何纰漏，跟她的国语作业成绩完全不符合。

园田海未饶有兴致地听着，眨着眼不知道思索着什么，在星空凛说完后也没有任何反应。而奇怪的是，连一旁的矢泽妮可也只是看着星空凛，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西木野真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小心碰了一下茶杯旁的勺子，清脆的响声在寂静里很是明显。于是园田海未和矢泽妮可才回过神，一脸恍然大悟。

“......啊，抱歉。我以为还有后文......”年轻的店长认真地向星空凛道歉。然后解释着。“因为你还没有说希望要怎么解决，所以我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星空凛一愣，“怎么解决？”

“就是，你是希望找到这个梦的含义呢还是通过这个梦找到谁呢还是单纯地不想再被梦牵扯进别的事情呢还是根本不想再做这个梦了？”矢泽妮可像是念着宣传单一样给她介绍着。

“......”星空凛看了一眼西木野真姬。

“按照凛的意思来做就可以了。”对方鼓励着。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园田海未的眼眸。“我不希望再被这个梦纠缠了。”这么坚决地回答，但是下一秒却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旁边装饰用的画。

笨拙的逃避和拒绝追问。园田海未并没有再强迫她。

“你确定？”矢泽妮可问道。

“......嗯。”

再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园田海未便叹了口气。“那么，让梦不再出现就可以了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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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泽妮可并不是喜欢多事的人。西木野真姬一直这样认为着。

就算是无意间问起关于星空凛那个梦到底跟以前所经历的过往有什么关联，也不过是因为她对于那孩子欲言又止的逃避抱有疑惑而已。

无关担心和在意。

“但是，园田桑也没有多问，妮可这样问真的没关系吗？”西木野真姬转头看着身边那个女孩清秀的眼眉，语气里并没有任何抗拒的成分。

“她是她，我是我。”矢泽妮可哼了一声。然后将目光重新放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里。

她们如今正站在一间停止了营业的饰品店门口，在雨幕中看着在商业街游走的人，以及不属于人的东西。路灯的光被霓虹淹没后，便在雨中融成了一片，花花绿绿，光怪陆离。如果这里也属于梦境的话，那也未尝不可，西木野真姬并不觉得害怕和紧张，大概因为自己还能够驾驭着两只强力的“守”。

以及矢泽妮可就在此处。

她转头再次看了一眼对方，略微诧异于自己心里的那份安稳有一部分是属于这个不知道称作人还是称作什么的女孩子。

西木野真姬不知道矢泽妮可能不能察觉到自己在偷偷看着她，但是，以那孩子的灵敏，察觉出来也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并没有说出来而已，或许因为没什么大不了，或许也因为不想要承认的某些联系。

如果再多一点妄想，那么或许也有着因为对方也在偷偷看着西木野真姬自己的可能性存在。

“在那边。”没有沉默太长时间，矢泽妮可很快拉了拉西木野真姬的手臂。掌心里的温软百分百属于人类，甚至比人类还要温热。

但是现在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西木野真姬叹了口气，顺着对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在女装店的橱窗里蜷缩着一团灰褐色的东西。像是只毛茸茸的动物，脑袋埋在肚子上，尾巴圈成一个圆，隐藏在橱窗角落，并不是十分明显。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看见了。

“引诱一只貘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矢泽妮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香囊时这样跟西木野真姬说道，然后认真地看着她。“但是，如果噩梦所伴随着的是重要的事物的话，真的能够这样说抛弃就抛弃吗？”

“所以，为什么妮可要问这么多东西啊？”西木野真姬将香囊抢了过来，嘀咕了一句，就自己往貘所在的橱窗走去。

走了两步，身后传来矢泽妮可漫不经心的回答。“我认为凛的梦，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西木野真姬下意识顿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然后继续朝着那只貘走去。

霓虹的碎光落在她发梢。透过雨幕，矢泽妮可眸子里倒影出的那个背影宛若被困于五彩缤纷的梦境，执意又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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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能结束的。

园田海未这样跟星空凛保证，笑容里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深长。

——只是字面意义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