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标题

作者:ander
更新时间:2016-11-06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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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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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听音乐耳朵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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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西木野真姬并没有什么喜欢的外卖。作为医生家的独生女,自幼一直用钢琴乐曲就着书架上各种病理和营养学书籍打发时间,久而久之也开始对各种餐饮的搭配变得敏感起来,往日星空凛一直以杯面作为午休唯一的寄托,而西木野真姬也是对此嗤之以鼻,拉着对方直奔学校食堂精挑细选。


如果让往日的西木野真姬看到如今的自己正在对着高坂穗乃果办公桌上厚厚一文件夹外卖宣传单苦恼着要选哪一个的时候,估计要火冒三丈地鄙视一通。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在找到园田海未的档案后就一直在办公室里待了一整天,并且也不准备在晚上离开。档案里夹着各种新闻报道和手抄,整理起来十分耗费精力,单单是将各种报道按照年份分类就已经是一项难度不小的工程。


对世界X的好奇让西木野真姬忘我地翻阅整理着各种资料,一不留神肚子就已经是饥饿难耐,办公室里也没有任何能够即食的东西,冰箱里也空旷很久了,放置最多的无非就是速溶咖啡。于是纠结了一番,瞥见高坂穗乃果办工桌上的外卖宣传单时西木野真姬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


自然,在这之后她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对着外卖宣传单求救。



“......这张拉面的宣传单最为破旧,估计是因为高坂桑一直都以此为生吧。”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西木野真姬决定还是选寿司店的外卖。


如果高坂穗乃果一直都光顾着拉面店,那么说不定店家跟她熟悉得很,到时候闲聊起来难免会问起关于自己的事情。到时候还不等自己好好道歉估计擅自拆开档案的事情就先暴露出去了。


这么寻思着,她便订购了一份最为不起眼的套餐,甚至在放下电话后过了五分钟,西木野真姬就已经忘记了套餐的名字。


只是隐隐记得套餐里包含了一杯番茄汁。



趁着等外卖的空档,西木野真姬便继续回到座位上整理起眼前的资料。




“——称之为家主的那个地位至今意味不明。”



————




矢泽妮可并不对世间的知识和变迁感兴趣。孤身一人,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往哪里去。



园田海未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对方,但是那个人却从来不会谈起任何关于自身的事情,因此最后这个“仿佛”也变成了她一厢情愿的自我思考。


在本家的寺院里,对矢泽妮可印象最多的还是她总会在各种时间里躺在樱花树下小憩。散落的黑发铺在石板上,像是干涸水池里毫无美感的枯萎水草。偶尔园田海未从道场结束锻炼回来,看见她躺在树下,便走过去问两句毫无营养的话,然后又自己离开。


这两句话仿佛也只是为了履行某种义务一般。



京都中流传着各种奇谈,其一便是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让人津津乐道的关于园田家供奉着真正座敷童子的谣言。


到底是不是真的,身为当家的园田海未那时也不知道,只因为她不过刚刚当上了家主不过短短两个星期,身边一切转变得略微仓促,对世事认知不深的思绪里远远没能达到思考一些复杂人际关系的程度。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从每一个大人脸色和言辞里推断着对方的意思,绞尽脑汁也毫无办法。那时候就只能转头去求助站在自己身后的矢泽妮可,而那个人则是微微低下头,似是毫不在意地看着园田海未。


其实她更应该去习惯性依赖自己的老师们。然而在最初遇到毫无退路而依赖他们的时候,园田海未却发现那些平日里对自己授之以渔全心全意的大人们每一个嘴里吐出的话都带上了别样的意味,仿佛已经不再是往时那般以大局为重的精明冷静,夹杂着或多或少的功利。


矢泽妮可后来笑她,站在最高的位置,所有人都想从持有家主这张底牌的人手里得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于是在被推上这个顶端后,园田海未便如同伫立在庞大的金字塔顶端,没有跟自己并肩的人,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


三番四次后,她便学会了不再向大人们提问。自己思考,自己下决定,自己承受了后果。承受不住时转头去看矢泽妮可——而她是她唯一能够询问所有事情的存在。




本家的人并没有跟园田海未提过座敷童子的事情。偶尔问管家,也被告知每年一度的神龛打扫日子还没到来,因此也不能去打扰神明的歇息。


说对这个谣言不在意是假的,即便园田海未天生灵力而能够看见许多不存在于凡人眼中的事物,但是真正的妖怪却并没有见过多少。京都原本应该妖孽横行,无奈此处从古代开始同样定居着数量可观的阴阳师家族,因而直到今日,反而莫名其妙的祸乱比起其他地方要少了很多。


作为孩童对外面世界的好奇让园田海未对任何荒野怪谈都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探索冲动。首当其冲的,她认为还是起源于自家的座敷童子一事。



“.......”


问起矢泽妮可时,对方抱着一条今年春天出生的秋田犬坐在樱树下。看着自己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昨夜有一块浅薄的积雨云经过此处,早晨园田海未外出晨练时,院子石板上铺散的白樱被雨水冲刷到墙角,像是被打扫整齐的积雪。


等了很久都不见矢泽妮可回答,园田海未也不愿意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我也知道是空穴来风的话啦。”将对方的沉默擅自归根到底为对事实的犹豫,她便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明明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矢泽妮可扬了扬眉,血池一样的毫无任何阴影的眼眸即便是在阳光下也显得十分阴冷。


她笑着说了一句。“迟早会知晓的事情你又为何这么着急寻求答案?”


“因为......”园田海未张开嘴,想要说一个好听的理由,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



因为什么来着?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在跟矢泽妮可对望的那短暂几秒内丢失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园田家并不是那么强大。人们津津乐道于其能够从来都规避于任何瘟疫,地震,战争之外,他们认为,这个家族一定是受着一个即便不强但是能力足够的神明的庇护。


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神明。


每个家主上任后所需要明白的第一个道理便是,不能够将自己的成败,家族的兴亡寄托于向神台上那些所谓的金身玉佛祈祷中。


他们必须将所有自己就任期间的灾祸都清晰地记在脑海和梦中,然后寻找能够将其囚禁于未诞生前的方式。



在园田海未成为家主后的第二天开始,她便在老师们的陪伴下开始到京都各处的分家中进行视察和会面,明明只是一个背不动木弓的小女孩,却必须在那些年过半百,伸出手能够轻易将她的脖颈折断的大人之间挺直腰板穿梭,尚且幼稚的言行往往会成为分家的长辈们半带嘲笑半带怜悯的话题。


她即便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却还是能够听得出人们言辞中带着的尖锐细刺,像是从风里飘到喉咙的银针,呼吸伴随着必须要吞咽在心底的疼痛。


在走访中园田海未断断续续了解到自己的上任其实非常突然,但是这也归咎于上任家主因热病不愈而离去得突然,在葬礼筹备的初始,一开始就内定为下一任继承人的园田海未便必须要接过园田家的重担。


这件事也一定是被那位离去的上任家主所预料之中吧,因为这年白樱凋零,园田海未却又刚好能够拿起祖传的破魔弓,不早也不晚,就在家主病逝的前一天。


也一定是因为都在预料之中,所以老师和大人们都会那么冷静而有条不紊地将毫不知晓自己命运在前往何方的园田海未轻轻推到了最顶端。松开手时甚至没有半点犹豫,冷眼旁观其在这场世事里摇晃跌滚。




作为园田家的家主,在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指定下一任接班人。这个进度的快速让园田海未那时有点懵,她甚至还没理顺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本家道场的屏风之下,在四周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和服上绣着园田家家纹的大人们。


面前放着一册白纸黑字的名单,上方的人她一个都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只是略微吃力地辨认着名字和名字之间的区别。


该怎么办?


园田海未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老师们,而此时他们却事不关己地盯着自己,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也不说任何话。像是鼓励着她独自完成这一切——但是园田海未却没有从这种“鼓励”里得到任何继续思考的力量。



她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这绝非任何形式上的鼓励。


而是一种真真正正的袖手旁观。



那时园田海未还没到能够认全所有繁体字的年纪,即便是看着名册上的名字,也没法流利地读出其中的所有字符。


她第一次察觉到所谓的压力,不同于面对测试时的那份紧张,如今散发在道场中的压力里,夹带着大人们紧追不放的层层枷锁,每个人都想要将作为家主,尚且年幼的园田海未紧紧掌控于掌心。


而园田海未则无力又被动地思索着如何摆脱这些枷锁,让自己短暂地,至少在下一秒里能够维持着自由。


她那时已经冥冥意识到,想要无拘无束地长大已经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所以,下一任家主到底选谁?



如果按照孩童的天性,自然是应该选一个名字最为简单的人。但是园田海未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那些简简单单的游戏,寻求最快最方便的解决方式。


所谓家主,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而荣耀的地位。



她伸出手指,滑过那一册名字。



到底是什么意思?园田海未争分夺秒地思索着这些名字和名字之间的意味,以及在各个分家中所推荐的人数包含了怎样的野心。


京都中,园田家坐拥三座寺院,每座寺院中有两个分家。推荐的人数一共是三十六个。


——所以到底怎么选?



在园田海未竭尽全力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叹息。


“谁也不要选会比较好喔。”


她愣了愣,然后想起矢泽妮可此时应该就是坐在她正后方。


——谁也不要选?


园田海未的手指收了回来,诧异地直直盯着那份名册。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分家中推荐人名字的联系和野心,以及矢泽妮可这句话所包含的意思。


她抬起头看着前方那些大人们肃穆而不苟言笑的面容,想起旁人给自己描述过的,关于父亲和母亲的样貌。据说园田海未恰到好处地糅合了双亲的特点,肃穆而柔和。她便想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会像那些大人一样,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


人们等待她做决定。而矢泽妮可似乎并不打算解释更多,只是单纯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没有理由也不会说明自己的想法。


但是——



园田海未深吸一口气,听见自己稚嫩而略带颤抖的声音终于从唇齿间流淌而出。“十分抱歉,我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见解肤浅的孩童。选继承人一事,如今实在是不懂,所以只能劳烦各位叔叔伯伯们来决定了。”


她话毕,道场中寂静一片。庭院中传来鸟雀的私语,然后是叶落和风铃的声音。



哼。


矢泽妮可轻轻笑了一声。园田海未在她这声笑声里,一直拽紧着自己裙摆的双手终于略微松开了些许。



但是——她却很清楚矢泽妮可比起那些肮脏的大人们,是唯一不会对自己有所企求的人。



++++++




继承人定下来的时候,春季刚刚结束。



因为表明了自己不会干涉的态度,因此为了将自家的人推上家主的继承席位,各个分家之间闹了不少矛盾。园田海未在奔波于各地的纠纷间也渐渐了解到他们彼此的野心和目的,大人们总是以为小孩子不懂事,加上她之前在选择继承人一事上的无知,导致分家的人都对园田海未没有报以实际的防备心。


不放在眼里,也没有留太多的戒备。于是园田海未就沉默地坐在会面的漩涡中心,看着一出出闹剧和闹剧里言辞之间挑拨出的私利。


那时她尚且稚嫩的思绪还不足以处理这些言辞以及找到在其中周旋的方法,但是园田海未却一五一十地将各个分家的大人们所说出的言辞,脸上的表情,身躯的动作记在了脑海里。



他们为什么如此渴望能够成为园田家的“本家”呢?


园田海未偶尔回到自己所居住的寺院时,看着因为春末而显得繁茂嫩绿的樱树,蓝绿色的鸟雀从叶丛中掠向蓝天,向着山飞远了。


“......钱。”列举出稍具可能性的理由,园田海未踢着脚下的石子。“......名声,以及地位。”


为什么不会觉得累呢?


还是说,总会有种别人会欺辱自身弱小的危机感?


她将双手收入袖子里,叹了口气。



走过庭院的两排灯笼时,园田海未发觉自己似乎长高了那么一点。于是便转身跑到后院去,在鱼池旁找到了矢泽妮可,后者似乎正对着水池里开始繁茂起来的水草发呆。白色的腰带垂落在草地上也没有察觉。


园田海未跑到她身边。


“站起来妮可。”


矢泽妮可扬了扬眉,一脸抗拒,但是并没有违反她的意思。“又怎么了?”一边嘀咕着一边站起。


园田海未贴近她,眉心刚好跟矢泽妮可的下唇持平。


“我长高了。”她这样说道,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越来越难以察觉的兴致勃勃。


矢泽妮可低头看着园田海未,倒影在那双血池一般的红眸中的是年幼的家主越发轮廓分明的脸。


“......长高了并不代表就变得强大了啊。”然后那人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园田海未脑袋。


被揉的一塌糊涂的黛色长发散乱在肩膀,像是水中呈莲花状晕开的染料。



“大概,我觉得会比较少听见那句所谓的你长大后就会懂了的话吧?”园田海未嘀咕着回答。


“......”矢泽妮可略微无奈地转头不去看她,恰好鱼池里一尾月牙色的白鲤跃出水面,在空中打了个滚后又破开水花钻会池底。于是矢泽妮可便顺势指了指那圈圈散开的涟漪。“吓了一跳。”


然而语气里却绝对没有任何被吓一跳的慌乱。




园田家的下一任继承人是最后仍然还是属于如今的本家,园田海未的某个老师最后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脱颖而出。而下一任家主便指定为他妻子腹中还没成型的胎儿。


后来那位老师看着园田海未的目光里便多了一份让人浑身不自在的亲和。


而她也知道在被推荐上名册的人陆陆续续莫名死去几个后,基本上很多人都已经表明了退出竞争。剩下几名有着一定后台撑腰的在针锋相对了几个会面后也因为始终不如本家那位老师决断而退步。


而在继承人定下来,并且进行了接任声明后,那名老师便主动追查了在之前陆续死去的几名候选人的案子,最后顺利找到了凶手并将之处以家法。


——那便是喂食饿鬼。


这个做法意外得到了大多数族人的认可。因此即便连园田海未也察觉到这个案子并非如此,都已经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



所以说,家主并不是一项什么值得追求的地位才是啊。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明白呢?



园田海未那时听着那名凶手在饿鬼的囚笼中嚎叫哭喊,瑟瑟发抖地在心中如此思考着。但是随即看着那些为此而兴奋并且对老师给予赞扬的族人,忽然也就明白了或许正是因为明白家主所需要背负的东西,因此才会有将之视为目标并毫不停下的人。


贪图着掌控一切的那份荣耀和忙碌,俯视众生。


又或者,单纯是为了将同类排挤到天涯海角。




那她又是为什么被称之为园田海未这个名字,为了什么仍然站在这样一个黑白不明的最顶端?


诚然,年幼的园田海未对此并没有任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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