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何等幸福的人类啊。 三途河没有镶嵌着杀生石的眼睛慢慢闭上,身边聚集起数量庞大的怨灵群,在黑夜中对着灵脉的方向蠢蠢欲动。 “真是奇怪啊,土宫大人。”少年对着当时毫无反抗能力的神乐问道:“你不是退魔师么,我破坏这里的封印可以让这个石碑重见天日,你知道这块石碑真正的力量吧?” 那是退魔师毕生所追求的,超度怨灵、消除灾祸的极致。 神乐阻止了三途河利用和破坏石碑,却又同时隐瞒下了石碑的存在。 “这样可不行啊,土宫大人。”三途河向她伸出手,“意志不坚定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走上和谏山一样的路呢。” “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谏山么?” ——天真。 所有人都以为那天加强灵脉封印的时候只有神乐一个人,可实际上在神乐进入腹地之后,那个少年就已经在那里了。 少年确实有着堪称妖冶的精致面庞,他近乎狂热的目光焦灼在石碑之上,然后问她,“你猜如果谏山知道它的存在,会怎么样呢?” “黄泉不需要——” “土宫大人啊,你就一点也不向往怨灵能够合理存在的世界么?不用在意人类的伦理道德,没有人能再指责你留下谏山的事情,那样的世界,不好么?” 一点也不好,这么想的神乐倒不是因为退魔师的道德底线,只不过是觉得那样的世界无趣极了,仅此而已。 ——那如果是为了黄泉呢? 三途河是因为希望变成怨灵的母亲可以陪伴在自己身边,才想创造出怨灵合理存在的世界。 “你以为你能在退魔家族中维护谏山一辈子么?” “我真想知道你能为那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呢,”少年眼眶中的杀生石因为欲望的充斥而发出耀眼光芒,“土宫大人。”……贰村剑辅的生活因为结识神乐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少女的战斗力就算是在退魔师中也属于出类拔萃的那一类,不过平时相处中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在面对怨灵时的过于悠闲的神色让她看上去似乎还有一点特别。至少对于目前的贰村剑辅来说还做不到心情平静的面对被斩杀的怨灵。“真亏你这种时候还吃得下去啊。”“嘛,这样会让心情放松的。”神乐咬碎了一根pocky,“速战速决吧,黄泉在家做好饭等着我呢。”贰村剑辅拔出新的舞僦——上一柄刀因为强劲的冲击力让没有熟悉使用方式剑辅付出了手腕骨折的代价,如今使用的武器是神乐送给他的圣诞礼物——“你会喜欢的。”少女眯眼笑着,“开始工作吧?”在经过一段诡异的平静时间后,潜伏下的怨灵又汹涌而至,可是幕后的三途河却始终不曾露面。神乐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憎恨三途河,仅仅只是无法容忍他的存在而已。“神乐,那边解决完了吗?”岩端先生的大嗓门从远处传来,贰村剑辅收起刀,扬了扬手示意。巨大的法阵从神乐身后消失,然后她又拿出一包pocky拆开,含糊不清的说:“没有意外。”贰村剑辅完全不理解那种零食有什么好吃的,可是神乐对此非常迷恋。“四科那边失去联系了。”岩端收起对讲机,“纪之已经过去了,麻烦你们再去看看吧。”“……四科不是精英么。”贰村剑辅嘀咕着,“怎么总是出事儿。”“我只希望不要太晚。”神乐率先向前走去,“会被骂的。”“谏山……”身后岩端腰间的对讲机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是谏山——”那是噩梦里面才会出现的情景,谏山黄泉从一片火海中走出,长发被简易的束在脑后,宝刀狮子王立在身前,她握着狭长的刀柄,身后巨大的灵兽随之而出。神乐看着黄泉微微勾着唇角,踏着满地的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为了如此绮丽的一幕。“都退开……别拦着她。”很快神乐便因为兴奋而粗重的喘息起来,挡在她与黄泉之间的人无一例外的倒在黄泉刀下,那不过是延缓黄泉前进的速度而已,除此之外毫无意义,于是神乐再度下令,“我说了,不许拦着她!!!”黄泉鬓边有几缕长发因为血迹而黏在脸颊之上,神乐鬼使神差的上前一步,抬手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如果回去不好好洗掉血腥味,我是不会让你上床的。”——天啊,这是在说什么。黄泉微微低下头,手中的长刀随之抵在了地面上,她伸出左手勾住神乐的后脑勺,让两个人额头相抵——“我知道了哦,神乐。”神乐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中,然后她听到黄泉说,“你隐瞒我的,灵脉中的真相。”低沉温和的嗓音宛若情人间暧昧的低语——如果抛弃谈话内容的话,神乐扬起笑意,却毫无征兆的流下眼泪。“为什么要哭呢?”黄泉确确实实露出来堪称纯真的神情——那也只会让看到的人觉得她更像是一个恶魔,神乐的唇角还维持着微笑的弧度,眼泪却更加汹涌,“黄泉姐姐……”“和敌人交战之前就先流眼泪,这样好么?”黄泉低喃着吻上她的眼角,如果不是她手中的长刀还滴着血,两个人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对儿热恋中的情人——“我可是会为难的啊,神乐。”神乐在黄泉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直以来黄泉看到的自己么?如此的……绮丽。“我和三途河做了一场交易,还需要你的见证。”黄泉揉着她的长发,像是一如既往地过分宠爱,“我在那边等着你,不过我不太喜欢约会的时候看到闲杂人等。”黄泉松开她,与她擦身而过,神乐还能听到她轻快的语调在耳边响起,“别哭了,眼睛红的好难看。”——三途河。神乐脑子里重复碾压着这个名字,知道灵脉真相还会告诉黄泉的人除了那个少年还会有谁?可神乐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也许黄泉知道,但是却不肯告诉她。不对,比起这些,现在还得处理别的事情——神乐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送四科的伤员去医院,其他人——”“首先告诉我,谁先向黄泉动手的?”黄泉的养父因为三途河而死,所以她没理由会和三途河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是她和三途河做了什么交易? 就算黄泉怨恨于自己的隐瞒,也和这些退魔师没有关系,她没理由在这个时候为难退魔家族。 “你这样说——”“神乐,有点过分了。”岩端在她引起激愤前开口了,随后而至的医护人员开始收拾残局,神乐抬起眼睛望着肆虐的火势,“我是在担心他们的安全。”岩端理解的点点头,“但是放任黄泉这样可不行,至少得知道她为什么要……”“我知道。”神乐转身对着黄泉离开的方向,“可我——”我已经伤害过她一次了。“去吧。”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下,神乐愕然回头,看到纪之耸着肩,露出苦涩的笑,“也只有你能把她带回来了。”神乐拿过贰村剑辅手中的舞僦,“我知道了。”“可是——”贰村剑辅还想说什么,却看到神乐已经召唤出了白睿,“那是我和黄泉之间的事情,我得自己解决。”岩端拍了拍贰村剑辅的肩膀,“年轻人,别小瞧了黄泉,那可不是简单的类型A,她曾经可是最出色的退魔师,除了神乐,最好谁都别去招惹。”“岩端,你的车我开走了。”开口前纪之就踩下了油门,根本没有给对方反对的机会。……神乐再度看到黄泉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白色,黄泉背对着她站在树下,有透过树叶的稀碎阳光落在她身上,然后她回过头,粲然一笑。“——初次见面,我叫谏山黄泉。”那是一个大雨倾盆、雾霭阴霾的午后,黄泉为刚刚下车的养父撑起雨伞,看到独自一人躲在屋檐下的、尚且年幼的小女孩,同样是这样露出微笑,点亮了灰暗的天空。那样温暖人心的笑容在过往的时光中从未改变。“我不止一次的梦到过——”黄泉将狮子王竖在身前,慢慢的说道:“我会死在你的手里——不过那是我在变成这副鬼样子之前的事情了。”“我一定是疯了……”神乐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她眼前黄泉凛然的面容和过往那些温和的神情不断重叠交换,几乎让她分不清回忆和现实。黄泉身后连绵山脉就是灵脉的所在地,从神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震动的结界,“怎么会……”“神乐,过来这里。”黄泉向她伸出手,一如既往地,神乐毫无抵抗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掌,将退魔师的修养全部抛之脑后。黄泉牵着她的手,欠身吻了她的手背,然后抬眼微笑,“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神乐。”这时候她才发现黄泉还穿着居家的睡衣,领口的扣子明显是被蛮力扯坏的,在欠身的时候隐约露出了锁骨之下的白皙肌肤,神乐受了惊一样上前一步,强行整理好她的领口,“——怎么穿着这个出门了!”“我希望你还没忘记这是你弄坏的……”“不许说这个!”少女红着脸低吼道:“我可没让黄泉穿着睡衣出门!”“我出来的时候还是晚上,是那些人拦着我不让我走。”黄泉勾着她的手指向前走去,“真是担心你们退魔师的前途。”“——请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神乐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却见她扬着嘴角,好似心情不错的模样。“要不要听个故事,神乐?”黄泉这么问着,还没有听到身后的回答,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上一次你加固封印之后,我就开始调查关于灵脉的事情,我甚至还去找了桐和室长。”“而且在她们翻出档案室资料之前,我就已经先看到了那份资料,大概是什么时候呢?啊啊,那种事情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从我开始给你做早饭的时候开始吧。”——总觉得把这两件事情相提并论很奇怪。不过自从黄泉不再深夜出门之后,神乐就再也没见过她出去买早餐倒是没错。所以黄泉开始做早餐只是因为这个么……之前还找理由说什么外面的早餐不如自己做的好吃,神乐抱怨道:“黄泉太恶劣了!”被指责了——黄泉眨眨眼睛,“为什么你总会把话题带偏离重点?”“不,我只是……”神乐试图为自己辩护,但是还没有找出理由来,脚下的土地就开始剧烈震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山脉中诡异的巨响,黄泉回身将没来得及站稳的神乐环在怀中,在她耳边笑说,“听到了么,封印碎裂的声音。”“怎么会?!!”黄泉松开她的瞬间拔出狮子王向后挥去,乱红莲同时出现在三途河身后,看上去无懈可击的进攻却在黄泉挥刀的瞬间——神乐看着三途河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然后她看到三途河站在灵脉入口处,目光落在黄泉身上,黄泉维持着单手相护的姿势,刀锋对着三途河,“我是有答应过帮助你,可是不包括你能够伤害神乐。”三途河满不在意的耸着肩膀,“谏山,你知道你的样子像什么吗?”黄泉……帮助三途河?神乐被迫接受了这个讯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和当年的谏山冥一模一样啊——”“冥小姐?”神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不是——”曾有结论说,谏山冥是被黄泉杀死的——起因为谏山家的继承权。在被这样定义的时候黄泉无法反驳,等她能够否认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必要了,就算是神乐也不知道那时候黄泉和冥之间经历了什么。“所以我杀了她。”——怎么会?黄泉躲开了神乐的目光,面无表情的说:“冥姐和幽叔都是我杀的,你知道么,他们临死前很认真的在求饶啊——”“别说了!!!”三途河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然后变出一只蝴蝶玩弄着,“原来土宫大人不知道这件事啊?”“告诉我为什么……”黄泉垂下手中长刀,默然无语。“求你了……黄泉。”不管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但是至少——“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做,所以就那样做了。”黄泉漫不经心似的随口回答,却没敢对上身后神乐的目光,只能紧紧盯着面前的三途河,然而三途河只是随手一挥,身影就消失在蝶群之中。“谏山,快点解决这里的麻烦,我在老地方等着你。”——令人绝望的实力差异。“我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过去那些无聊事情的。”黄泉正准备收起刀,乱红莲刚刚消失之际,背后的神乐却突然发难,匆忙间黄泉抬起刀鞘挡住迎面而来的舞僦,口气却依旧平稳,“我杀不了三途河,但是我能让他万劫不复。”神乐双手握刀,近乎疯狂的与黄泉进行角力,她过于了解黄泉的实力,除了不给她还手的机会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手段能令她落败。——不管她想做什么,至少现在得阻止。神乐强迫自己脑子里只允许有这么一个念头,因为知道真相的黄泉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对于神乐而言是根本不需要思考就知道答案的事情。——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这样的问题暂时不需要去想。——无论如何黄泉必须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仿佛已经不是个普通的想法,而是根深蒂固的执念。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相互切磋过剑术了。黄泉完美的反击让神乐逐渐兴奋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黄泉轻而易举的击落了她手中的竹剑,随着年岁渐长,她终于和黄泉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实在是太完美了、这样的黄泉。忽略掉自己的双臂已经麻木,神乐再度发起攻势,终于让黄泉摆脱了游刃有余的外表,“——嘁。”狮子王脱手的瞬间,舞僦也承受不住压力、彻底碎裂了。“两败俱伤即是失败。”——曾经被这样告知过。但是,这样的形容在黄泉和神乐之间并不适用。舞僦的碎片四散崩裂,在黄泉后退侧身试图抓住脱手的狮子王之时,神乐扔掉了手中的刀柄,抓住了半空中的一段刀刃。和实力差距无关,黄泉赢不了神乐这是必然的事实。在手指触碰到狮子王的瞬间,黄泉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刺痛。“呃啊——”痛到连蜷缩身体都做不到,在经过短暂的认知后,她看到自己另一边手臂被神乐压在手掌下,以及处于自己身体上方的神乐眼睛中神情扭曲的自己。狮子王落在左手边不远处,然而左臂被神乐手中舞僦的碎片贯穿,而且还在被不断的施加着压力,黄泉还没有试图抬手,就被接下来更加疯狂的疼痛压回了地面。比起上一次被三途河重伤到直接失去意识,这时候的黄泉清醒无比,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来自神乐体内的灵力在修复自己的身体,然后在修复完成前,伤口再度被舞僦割裂开来。 “现在——”她听到了上方传来的甜美嗓音,“黄泉愿意回答我了么?”“……滋。”腰间的对讲机不合时宜的传来杂音,另一边的人似乎想传达什么信息,然而还没等信号传递,神乐就扯下挂在腰间的对讲机,远远的扔了出去。神乐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握着舞僦的碎片,手中的血顺着舞僦流下,混合在黄泉的睡衣上,晕开艳烈的黑红色,“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她俯下身体,对上黄泉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孔,“所以黄泉想说什么都可以哦。”右手被解放了,黄泉抬起右臂,揽住了神乐的后背,让她距离自己又近了一些。“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冥姐么?”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疼痛还是憎恨,黄泉残忍的笑了起来,“她杀了父亲,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可她在死前在求我啊……她说她不想死,我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清醒了,可我忍不住——”“我在她清醒的时候杀了她。”——那是神乐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谏山奈落死于谏山冥的憎恨,而黄泉的行为与继承权无关,那仅仅是一场复仇。黄泉陷入一场错乱的挣扎中。“我好想恨啊——”就算再怎么悲伤,身为怨灵都没有哭泣的权利,黄泉泫然欲泣的神情让神乐松开了紧握舞僦的手,然后用双臂去拥抱她。“她在死之前在求饶啊——冥姐说都是因为父亲收养了一个外人,所以她恨我、也恨父亲——”那是被谏山黄泉压抑在心底的真实情绪,“所以,为什么我不能恨?”“我对此一无所知……”神乐难以置信的想到,“我们全部都……一无所知。”已经无法分辨黄泉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她低声喘息着,发出哭泣的声音。“黄泉……。”神乐叹息着叫她的名字,“没有人能够让你不去怨恨,那是你的权利。”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我不会再放手了,黄泉。”神乐用额头抵着她的肩膀,不去看她的表情,仿佛这样才不会丧失了告白的勇气,“黄泉可以憎恨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不需要去宽恕,黄泉已经……太过温柔了。”正是那样的温柔让黄泉伤痕累累。被束缚在多重身份之下的谏山黄泉,从来都没有去憎恨的权利,但是——“没有人会再束缚黄泉了。”少女喃喃的说,“我不会允许的。”“不管黄泉走上什么样的道路都是可以的哦。”神乐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请忍耐一下。”然后拔出刺入黄泉肩膀处的舞僦碎片远远扔开,因为灵力的流失让神乐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接着上一句话补充道:“不过在此之前,黄泉至少得考虑——你真的舍得让我陪着你走上不归路么?”这样的问题……黄泉嘀咕道:“这算是威胁么?”“我就是在威胁黄泉,对付黄泉不能用常规手段。”神乐撕下黄泉睡衣的袖子缠住自己还在流血的右手,“……别这样看着我,回去给你挑一件新的睡衣,不过以后不能再穿着出门了。”真的是一想到让别人看到黄泉穿睡衣的模样就完全无法忍受啊!……上山的道路完全被汹涌的怨灵占领了,最后遭受多重打击的汽车也消极怠工,纪之被迫爬上树枝,望着不远处的灵脉方向苦笑。这种时候只能呼叫直升机了吧,可是援助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达的,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是一件事,这样汹涌的怨灵群就算是管狐也难以传达消息,纪之伤脑筋的检查着自己身上仅剩的装备,然后他就听到了熟悉的咆哮声伴随着直升机的轰鸣,乱红莲自他面前飞奔而过,而神乐将脸埋在黄泉怀里——装死。“对策室的人很快就到了,黄泉放我下来!”“不放。”“会被看到啊!”“又不是没看到过。”暂时灵力枯竭的神乐毫无反抗余地,于是只能像纪之看到的那样,彻彻底底的装死。耳垂边的杀生石慢慢变得炙热,黄泉放缓了脚步,灵脉的封印对怨灵有抑制作用,但是灵脉之中存在的力量却又无限制的吸引着失去意识的怨灵,以至于山上的怨灵群显得格外暴躁。“神乐好像不知道吧?”黄泉平稳开口,“石碑被封印的真正秘密。”“如果说石碑能够消灭怨灵存在的意义,退魔家族没理由让它封印在这种地方,神乐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黄泉……知道?”“算是凑巧吧。”黄泉四处张望着,终于找到一个满意的树荫将神乐放下,然后半跪在她面前,与她对视着,“我在分家找到了父亲临死前的笔记。”神乐屏住了呼吸。“如果那个石碑真的能消灭怨灵,三途河一定会毁了它的——可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实际上是为了解除封印,激活石碑……不,该说是激活那块死去的杀生石。”神乐想起谏山奈落死去的那个夜晚、那个房间之中散落的书页,“是……那些东西?”“还记得我说要送给你的圣诞礼物么,神乐?”黄泉微笑的模样令人炫目,神乐再一次沉迷于她温和的嗓音之中,“是。”黄泉牵着她受伤的右手,虔诚的吻了她的手指,“我会为你清除掉所有会伤害你的事物,包括三途河在内。”“圣诞快乐,神乐。”“——你想做什么?!”在黄泉站起身之前,神乐下意识想抓住她抽离的手臂,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黄泉的狮子王佩在腰间,然后将因为打斗而散乱的长发重新束起,露出耳边的杀生石,“必须得有这个东西才能靠近石碑,所以这件事情非得我去做不可,别忘了我可是……退魔师啊。”谏山黄泉曾经是最出色的退魔师。“石碑被毁之后,这里的怨灵应该都会消失才对。”黄泉抬起头,对着直升机上的退魔师们说道:“后续的事情麻烦交给你们了,纪之。”突然被点到名字的纪之诧异的望着她。“我果然……非常不想原谅你啊。”纪之“哈”的笑出声,“那真是太好了。”“谏、山、黄、泉——!!!!”在她的背影消失在清晨的迷雾中之前,神乐扶着树干站起身,第一次吼出了她的全名,心里却还在愤恨着,实在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喜欢上黄泉过于自以为是这一点,但是就算这样——“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和我正式交往么?”清晨的薄雾因为阳光而消散,包括其中黄泉的背影。没有听到回答。——那个笨蛋,胆小鬼!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是鼓起怎样的勇气才敢喊出那么一句话的。神乐以手掩面,恶狠狠的想着,如果黄泉胆敢拒绝,以后都别想上床睡觉了!这么想着的神乐靠在树干上,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力还在快速流失,让她根本连保持站姿都极其困难,但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黄泉微弱的存在感。在灵力彻底枯竭了的瞬间,她看到面前的贰村剑辅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却没有听到声音。不、不是没听到声音,而是因为刹那间轰鸣的声音让她的耳膜停止了工作,周边的退魔师已经难耐的堵住了双耳,露出痛苦的神情,就连贰村剑辅在动了动嘴唇之后也扭曲着五官蜷缩了身体,可是神乐什么都没听见,她失控的喊了一句,“发生什么了?”可是连自己的声音都消失了。连带着黄泉与她最后一点的联系,消失了。“可恶……”神乐感觉到自己应该说了什么,可以并没能听到自己发出声音来,她双手结了咒印,试图召唤白睿。巨大的法阵张开的瞬间便消失了,她身体里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白睿的行动,贰村剑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进行召唤行动。这样强迫自己,说不定会被白睿反噬掉的——这是贰村剑辅都能预料到的事情。神乐刚想挣脱的时候,她看到贰村剑辅的肩膀上搭了一只手,然后很轻易的——被那只手拉开,远远的推了出去。少年幽灵似的出现在神乐面前,刘海下原本镶嵌着杀生石的眼眶空空如也,他嘴角上扬,是微笑的神情,可是另一只眼睛中却不断的溢出眼泪来。“三途河……”这次神乐终于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三途河抓着她的衣领,轻声问道:“是你让谏山这么做的?”——黄泉做了什么?神乐微微动了动唇角,却没能问出这句话来。面前三途河的身体正在消失,她看到三途河一字一顿的发出音节。“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耳边又逐渐回荡起轰鸣声,嘈杂的令人难以忍受,但总算能听到声音了,“对策室发来消息,所有灵力异常……全部消失。”……(圣诞礼物。下一节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