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标题

作者:sunday1
更新时间:2016-12-26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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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摘星楼


不管帖子上写的再怎么堂皇,说久仰大名,从本质上来讲,不过是为了拉拢人心。哪怕是拉不过来,也要给个下马威,警示所请之人最好不要和主人做对。尤其这个主人的身份还是皇子,大皇子楚逸风。


四月六日,摘星楼。




苏至赴宴的时候,文杰还蹲守在古愧树下照看自家公子交代的那一窝麻雀。瞧着主座上大皇子楚逸风温文儒雅的模样,苏至倒是怔了怔——主人看起来出乎意料的好相处,气度尊荣,却没有王孙贵族咄咄逼人的气势。


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常闻苏公子行踪飘忽,四处寻访名山大川,日子逍遥,让人羡艳的紧。今日能得见一面,定要同苏兄好好喝上几杯。”


“苏某是一介草民,哪里敢当。再有,苏某酒量浅显,多喝两杯便醉,一会怕是要让殿下见笑了。”苏至打着官腔。


落座之后,酒过三巡。寒暄客套一番家常后,二皇子抬杯笑道:“近日有位北方小国的游民来我府上做客,赠了二三物件,也算雅致难得。正巧苏兄来了,不妨一道品鉴品鉴,如何?”


“荣幸之至。”


楚逸风含笑冲身边垂头伺候的侍女点点头,那侍女心领神会,退下去,没一会便又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一队捧着物件的仆役。侍女低眉垂眼的垂手退到一旁。


仆役上前几步,拜过楚逸风后,将罩在承盘上的红绸揭下,摆放在苏至面前。承盘里的却是一块剔透玲珑的玉雕,仅半个巴掌大,雕刻的却是带着烟火气息的闹市一隅。阁楼屋瓦间,人物不过米粒高,衣着饰物,行姿走态却雕刻的惟妙惟肖,刀工之精绝令人拍案。


苏至愣了一愣,取出玉雕细看,果然见到一片瓦楞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旻”字。不禁笑道:“我苏某今日托了殿下的福气,竟能一睹‘旻师傅’的真品,当真开眼了。不知殿下得的是哪一件?”


“当年‘一方城’营建城墙时,从地下挖掘出一块奇石。斧劈不动,火烧不裂,百姓惊惧,都道是‘天石’,不敢妄动,请来旻师傅‘相石’,旻师傅手扶‘天石’沉吟再三,续而一言不发的将石头抱回家中。百姓不敢阻拦,纷纷让道。一年后城墙修建完,当年挖出‘天石’的地方却挂了一块玉雕,便是此物,名唤‘烟火’。”大皇子道。


“人间‘烟火’,好名字。”苏至把玉雕放回承盘内,微微一笑。


仆役低头撤下,紧接着把后面的卷轴铺展摆开。


楚逸风道:“旻师傅的‘烟火’虽好,但怕是还及不上林绍兴的字好。”


九尺的卷轴平展开,迎面便是股让人目眩的气魄!起先畅意舒达,起笔带着诗书风流的才气,两三行后则是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弩张剑拔,欲展才天下,有所施为,转笔勾折尽是雄心壮志,再往后,却疏忽一变,笔意化成蒹葭关雎,柔韧缠绵。只是这份温润还未穷尽,下一时又化在狂风暴雨的怒气,潦草狂书,而后痴癫颓废,而后冷漠淡然。写到最后两笔时,锋芒一转,字两行间装下了山岚日月,飘逸大气,让人胸臆间的那点郁结不复存在。这一卷,竟似是书尽了一生!


“林绍兴早年仕途一帆风顺,才名声望皆是当世的第一等,可惜后来因被夺所爱,性情大变,平日的醉酒佯狂惹怒了端帝,受了半生的贬谪打压,晚年境况才有所好转。临终前,毁去了早年的所有笔墨,只留下这一卷字,被奉为稀世珍宝。”


“家父在世时,极好书法,最是推崇林绍兴的字,花费万金才求来一卷残缺的拓本,却一直无缘得见真迹,不能说不是个遗憾。”苏至细看片刻,方冲大皇子道:“这等宝贝,亏了没落入庸人之手。”


仆役收起卷轴时,苏至低头抿了一口酒,却没再多看一眼。大皇子暗里皱了皱眉头。


“那北方游民当日所献上的最后一样东西,论起声名威望,远远不及前两样。但,却更合苏兄的眼缘也说不准。”楚逸风含笑抬手。起先那个贴身伺候他的侍女,默不作声的将那物件奉给苏至,恭敬温顺。


最后一样,却是本残破不打眼的书册。书封上用小楷齐整的书了四个字——博物杂记。


“《博物杂记》不是在祥瑞年间,就同豫王府里的三百本古籍一道被焚毁了吗?”苏至的眉眼间尽是惊喜。


“这事也算凑巧,豫王府失火的前一晚,有个回乡的老奴顺手牵羊盗出了《博物杂记》,后来他病死途中,这孤本便几经易手辗转到了北方,只是因着豫王府的那把火,物主多对《博物杂记》的真实性有质疑,没能妥善保管,传到今天,只剩下了前半册。”


苏至闻言也有遗憾,将那孤本小心翻阅。


“这物件果然与苏公子投缘!”楚逸风微微一笑“我常年居住晋阳,也没有闲暇可去一观书中记载的奇闻异物,留在手里,没有实际用处,可惜的很。苏公子既有逸性雅志,不若将这册《博物杂记》收去。”


苏至却是意料外的摇头道:“这孤本珍贵难得,且原本就是皇家的藏品。时隔一百年辗转到大皇子手里,是物归原主,苏某不敢逾越。”


话说到这也就够清楚明白了,苏至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受这份赠礼,不肯同大皇子有所交涉牵连。楚逸风藏下眼底隐约的一抹失望,也不再强求,让人撤下承盘,端起酒杯迎着苏至的喜好把话题转到晋阳的风物上。推了黄酒、蜜橘、织锦、抽纱等等,面子上,也算是相谈甚欢。


苏至酒量浅,喝到半壶酒面色就微微泛红。楚逸风遣了最初那个最柔顺的侍女去照看苏至,又点了几个歌姬进来唱曲。


丝竹声声里,歌姬启齿开唱,声音如朱玉落盘,悦耳动听。


打着早些喝醉早些收场念头的苏至又饮下两杯,头脑也不甚清楚了。一旁替她添酒的侍女斟满一杯端给她,眉眼不经意的抬了些,苏至一愣,没接住,酒水撒了自己的半只袖子。大皇子皱着眉头扫过侍女,问责道:“怎么回事?”


“不干她的事,是我自己喝多了,眼晕。”苏至笑笑。


楚逸风这才没再追究下去,同苏至又评点了两句词曲,苏至一边点头敷衍,一边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打量那个侍女。看的分明后,却只觉一阵失望。


这侍女的模样同她要寻的“那人”相去胜远,姿色朴素寻常,只是眉骨同“那人”有三分相似罢了——再加上唯诺温顺的举措,谨慎怯懦的目光,怎么也不会是那个冷冰冰、动不动就拔剑的姑娘。


上一次那姑娘胆大的去行刺二皇子楚定海,这一次大皇子楚逸风身边又有这样一个眉眼似曾相识的侍女……苏至心里一动,酒意少了两分。


“大皇子身边的人,容姿果然拔萃。”苏至举杯同楚逸风一笑,“就是人太闷了点,不大说话。”


“她是个哑女,五年前被父母在街上叫卖,我府里的管家瞧她可怜,便把她买了下来,本是做些粗活,但这些年我见她做事妥帖,为人又温顺,便提拔了上来。”楚逸风顿了顿:“她方才伺候不周,苏公子若觉得不合用,我身边的这几个侍女,可有公子看得上眼的?”


“苏某只是见她一直垂头不语,一时好奇罢了,没别的意思。”苏至一笑带过,只觉得自己多虑了。五年前和去年,到底相隔太远,倘若真是那人,突然消失三四个月,也太引人注目了。


心底透着一点隐约的失望,苏至不自觉的就多喝了两杯,身子微晃,已经坐不住了。苏至起身告了声罪,在侍女搀扶下离席去相邻的房间休息。


苏至醉的有点恍惚,脚下飘飘然的还没走几步,背后挨着脊梁骨的穴位就被人狠狠戳了一指,霎时间四肢百骨重逾千斤,苏至疼的嘶嘶吸气,身子瘫软下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被拽进房门,摔在床上,摔得四肢散架,胸口发闷,眼前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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