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在这之后和绯沙子的亲近也在情理之中，绘理奈从没想过除了爷爷和爱丽丝外还会有人毫无芥蒂地接纳自己——明明已经目睹了她那不安定的强大力量不是么——虽然那位并不是人，对力量的理解也和她所见过的魔法师们相差甚远。

无论是绯沙子，还是名为才波城一郎的壮年龙族看来，绘理奈魔力爆发只是个偶尔出现的小问题而已。当红发男子循着巨响赶来时，对幼龙灰头土脸的模样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倒是看见她几乎挨在绘理奈身上的姿势时挑了挑眉。

在确认两位小朋友的安全后，城一郎好像就完全放下心，他恢复以往的懒散模样，一边抓着后发，一边环顾四周，然后颇为无奈地摇头：“你们俩啊，练习魔法也要分地方啊，这里的修理可够仙左卫门阁下头疼了。”

回应他的是绯沙子自知理亏的讪笑和绘理奈的呆愣，剃切绘理奈天生的庞大魔力让魔力爆发这一“意外”一直伴随她的成长，剃切学院长和她说过这是正常的，她幼小的身躯无法容纳那日益增长的魔力，所以需要排出来保护她的身体。爷爷的安慰让绘理奈知道当她渐渐长大后，就能以自己的意识来控制魔力的流出——这将是绘理奈最为寂寞的一段时光。

剃切学院长的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绯沙子的到来让绘理奈有了真正的同伴。幼龙对绘理奈的热情哪怕在时间的流逝下都没有半点衰减，她依然天天围着绘理奈团团转，跟着绘理奈尝试人类的种种事物，然后在绘理奈施放出强大得令人敬畏的魔法时，大声赞叹它们的美丽：“真不愧是绘理奈小姐！没想到以这种法阵就能发出如此厉害的魔法！”

“这、这只是一点小事啦！”绘理奈抿唇，又沿着先前的魔力流再次输送力量，射向夜空的光柱变得更加粗大，它没有继续往上延伸，反而是以顶点为中心均匀地向四周扩散，肉眼可见的暖金色的光粒在散落的过程中蜕变成浅蓝，在绯沙子惊讶的瞪视里一点点连了起来，最后竟形成足以覆盖整个樱花林的巨大魔法罩。

绯沙子小心翼翼地踏向魔法罩边缘，伸手想去触摸浅蓝色的光膜，却又因为绘理奈的呼唤而立刻返回魔法师身边。

“绯沙子，”绘理奈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板正的面孔在小龙眼巴巴地观望里渐渐柔和，当绘理奈终于开始她的庄重的成果发表时，可能都没发现自己在微笑着：“绯沙子，这是我构造的防护魔法，一种隔离结界。”

她说到这里时突然顿了顿，看着绯沙子困惑的表情笑得更加得意：“一种——可以隔离龙的气息的结界，也就是说……只要有这个在，你，还有城一郎先生他们就不必担心被发现了！你们可以……自由地生活在人类之中。”

紫发女孩外表的小龙眨眨眼睛，大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绘理奈含笑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她本想体贴地给予绯沙子消化信息的时间，但这个魔法已经快到时限了。这是绘理奈第一次自行创作的魔法，她练习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个拿出来和绯沙子分享，好在效果还不错——虽然持续的时间实在太短。身体的空乏象征着魔力的不足，绘理奈不得不撤去加在法杖上的魔力，然后盯着那同步消失的屏蔽罩愤愤鼓起脸颊。

“绘理奈小姐……”绯沙子的嗓音自身后传来，绘理奈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从身后紧紧抱住，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她的双眼立刻就瞪大，却没有抗议这太过热情的举动。龙族的体温相较人类要偏低，但绘理奈却觉得自己全身好像都热了起来，一股热气从脚底直接冲上头顶，她都能感觉到自己颊上的温度。她安静地靠在绯沙子怀里，后者在一度的呼唤后只剩下不稳的呼吸，绘理奈想看看绯沙子的情况，却因为再度加紧的环抱而无法动作。

“谢谢你，绘理奈小姐……”她听见绯沙子的声音在她耳边颤抖，夹杂着小小的哽咽，“谢谢你，愿意接受我们，如此为我们着想……”

‘不是哦，你错了啊，绯沙子……’绘理奈静静倾听着绯沙子的感谢，在心底反驳着，‘被拯救的人，明明是我啊……’

与绯沙子的相遇让绘理奈对龙和力量开始产生自己的想法。她曾因为那无法忽视的，自己过于强大的力量而封闭自我，也曾因为父亲的教导而对龙这一种族抱有……非常残酷的看法，但现在，她知道自己和龙都是大陆上普通的一员。

父亲说过龙是道具，但绘理奈并不想这样看待绯沙子，不知何时起，她心里就藏了个小小的期望——她希望和绯沙子建立契约。

——可在这个心愿完成之前，她就失去了绯沙子。

“说是我没有变化，我看你才是一点没变啊……”绘理奈闭着眼喃喃，脸颊靠在契约龙背上蹭了蹭，然后才放开绯沙子。先前的失态已经完全看不见了，金发魔法师目光炯炯的模样让绯沙子会心一笑，这是她最喜欢的表情。

“父亲……薙切蓟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既然他亲自来找我了，就说明他有万全的手段可以确保我一定会去，”绘理奈冷静分析着，下巴朝巴德所在的方向点了点，“他的势力比我们所知道的分布得更广，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所以我想，去冒个险，直接去‘归宿之地’，”金发魔法师顿了顿，偏开脸，让自己的视线落在树林上才能继续接下来的话，“我知道这样做会很危险，但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父亲他，做过很多错事，而修正这些错误则是‘剃切’的责任，爷爷和爱丽丝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着，我不能缩在他们背后，所以——”

“所以，请允许我的同行，绘理奈大人。”绯沙子轻巧地接过话题，仿佛去的是一场郊游，而不是九死一生的险境，“作为您的契约龙，我将陪伴着您，无论何时何地。”

“我将化为您的利刃刺穿敌人，也将成为您的护盾抵御一切伤害……所以请不要因为我而有所犹豫，您的希望就是我奋斗的方向，我将伴随您踏过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