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曜豚 于 2017-3-15 14:48 编辑
CH2.意沙卢恩 (ISA)
“我是第一次看到人的半截胳膊血淋淋躺在地上。”
苏西把削好的苹果递到病床上那位尚且完好的另一只手，对方因为失血过多和动了手术的缘故，脸色苍白，好在精神还算不错。
“谢谢。”，她小口咬起苹果。
苏西有在脑中设想过哪天药剂实验大爆炸，自己被炸得四分五裂会是什么样：尽管现代魔法已经比起以前有了更多保护，但使用魔法始终伴随着危险，这是很正常的，不过真的看到事故还是很让人遭受冲击，尤其那是自己的好友。
洛蒂的整个右臂都打着支架。芬里尔的利齿把她手臂连同骨骼肌肉和神经一并切断，锁链起效后，魔狼被芬纳兰老师迅速重新封印回盒子，巨大的身体凭空就消失了，好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满地的石碎，以及像是被空气割断的洛蒂的手臂坠落在地上证明刚才并非幻象，厄休拉老师飞上去接住从魔狼躯体中解放出来的亚可，苏西则是赶紧接住已经昏厥的友人。
她亲眼看着瞬间喷涌出的血柱溅了老师和亚可一身。
“亚可怎么样了？”
“她…”
“比起那个还是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苏西正要回答她，一道缓慢又洪亮的男性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苏西回过头，病房进来一位白发老者，身旁跟着霍尔布鲁克校长和戴安娜，男人身形高大，接近天花板的高度，两位女士站在他身边显得分外小巧玲珑。
“是三个月前来要债的学生中的一个嘛。嗯……”
“距那次已经三年了，法夫尼尔大人。”
“是吗。我的时间总是过得比较慢。”
老者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
听他说话像是认识的人，“谁啊？”，她凑到洛蒂边上交头接耳。
“失礼！你以为我听不见吗！”
“噫！”“啊唔……”
老者大怒，洛蒂和苏西被吼得缩起脑袋。
“这位是法夫尼尔大人”，戴安娜公式化地抬手，毕恭毕敬地介绍道，“的一个分身投影。”
总觉得哪里好像听过的名字……
“咦？那条龙吗！”
“正是老朽！”
“这里是医院——请您安静一些，先生，不然我们就要请您出去了。”
凡人的世界真是麻烦……负责巡察的护士走后，苏西听到古龙法夫尼尔不耐烦地跺着地板，咋了下舌。
“对古龙连基本的敬仰都没有。”
“因为是麻瓜啊，法夫尼尔大人。”
也是，这里是普通人类所开设的医院，没有人认得古龙，倘若以巨龙身姿出现在这里肯定会引起骚乱。魔女生病受伤通常不会来到医院，并非不需要治疗，而是治疗系的魔法足以应付绝大部分的疾病和伤口，短时间内甚至连生老病死都能够逆转。正是因为这次洛蒂被紧急用时空门传送到最近的医院抢救，才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苏西回想起当时满手是血，没有了游刃有余态度，连声音都在颤抖的厄休拉老师。
“恢复魔法不起作用。”
——只能依靠现代医学和科技来复原伤口，对会魔法的人来说再糟不过了。
法夫尼尔观察了洛蒂的伤势，摇了摇头。
“抱歉，这个是诅咒，连我也无能为力，况且解除诅咒本就不是我的专精。现在这个年代还晓得净化术的牧师怕是已经不存在了吧。”
“……”
“那…那会怎样？”，戴安娜问，霍尔布鲁克校长的脸色变得铁青。
“会死吗？”
“那倒不会。如你所见，会丧失魔力体质。不能使用魔法，不，也不好说，超乎常人地努力的话还能用那么一点点吧，但也就只是一点而已，中阶魔法就已经不可能了。”
此言一出，病房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明白无法使用魔法对魔女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与被杀死一次也相差无几了。
“…………”，过了许久，洛蒂深吸了口气，“那么，精灵也？”
“喔？…你这孩子竟然是精灵使……精灵啊……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驱使精灵的并不是使用魔力，或许无关吧。”
“怎么这样……”，苏西不知道这种场合能够说什么好，只能握住洛蒂冰凉的手，她沉默不语，得知这个结果后显得异常冷静。
戴安娜此时却忽然激动起来，苏西怎么都料想不到情绪失控的会是她：
“为什么！？书上不是说龙是无所不能的吗！魔法是无所不能的！为什么连这样的事情也————”
“你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刁难过我的小姑娘……哼…天真。我早就说过魔法会被这个时代淘汰。”
“你们信仰的魔法甚至无法解除这种远古的诅咒。感谢现代医学吧。”
古龙睥睨着她，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
“我还有不知道与不理解的事，你想听吗？”
【你们人类明知道诅咒的可怕，将其封印起来，为着这样那样的缘由不舍得销毁，却又不对容器严加看管，连个学生都能轻易解开，事后又来求我解开这个诅咒。】
“总是做这种自讨苦吃又毫无意义的行动，真是笑死人了。”
——老者说着，扬起轻蔑的笑容。
手中的拐杖咚咚捣着教务室的地板。
“事到如今将亚可·卡嘉莉从新月学园的学生中除名又有何益处？芬纳兰小姐。”
法夫尼尔环顾新月学园的教务室，所有家具陈设都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却也难以掩饰它们的陈旧，这个学园就是这样，整个都蒙上名为魔法的灰尘，什么都落伍了。唯独食堂的烤派非常好吃。
等会买一些回去吧，他这么在心里想。
“这是学园少有的重大事故，我们当然需要严惩，让其他学生引以为戒。”
“那就应该在储藏室门外设下重重看守，把盒子缠上毒蛇，做得更加危险一些。而不是把盒子雕出精致花纹，随意丢在哪个架子上。这样连我都会忍不住想打开看看。你不想吗？厄休拉小姐。”
红褐发色的女孩缩在不语的厄休拉身后，老者扫视了她俩一眼，继续说下去，反正本就没有指望她们会回话。
“所以才说我讨厌人类啊。两个人的性命都尚且存在，口口声声说着生命至上，得知无恙后却马上就变得贪得无厌，烦恼着更多，名誉，金钱，什么都好，总是要去找个藉口推脱掉自己的责任——我想已经没有比这两个孩子所遭遇的意外更大的惩罚了吧，你现在难道不是在推脱学院方的责任吗？”
“我并非此意…法夫尼尔大人。”
“那这又是怎样，危险禁忌的物品毫无防备地放在了学生触手可的地方是事实，请不要和我谈论结界，早在你们打算招收外界学生之时，就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
“何况我已开恩将借据的事情一笔勾销，新月学园的财政又陷入危机了？”
“不…没有……”
“医院那孩子的全部治疗费用由我代为支付，这件事在她们身上便这样过去吧。善后工作请妥善处理，芬纳兰小姐。”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那儿的小姑娘，跟我来一下。”
她将视线投向那名红褐发色的女孩，她似乎很意外被叫到，战战兢兢地跟着他走出教务室。
他记得这个孩子……虽然早已厌倦了魔法，但对于她眼中的希望之光却很有兴趣，像一株跃动的火苗。依靠着名为梦想的永动机燃烧，这种火光不会因挫折的强风猛袭所熄灭，即便这次失去魔力、失去手臂的是这个孩子，她也不会停止追求梦想的步伐吧。
但她却害怕对身边的人造成伤害。
那种束手束脚会如玻璃罩盖在火苗上，一点一点消耗尽氧气，最后想要继续燃烧也不可能了，因为火种已经熄灭了。
如果那样的结局的话，实在是太无聊，毕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有趣的人类。
法夫尼尔买了一个苹果派给她。肉桂粉、朗姆酒、黄油、清香的绵软苹果，配上香酥的派皮，那是世界上少有能和钱相媲美的美好事物。
“好吃吗？”，他问。
“嗯，很好吃。”
“我也很喜欢吃，苹果派最棒了。”
法夫尼尔笑起来，他喜欢喜欢着苹果派的人类。
他咬下一口派，人类只有这个时候好，可以品尝美食很久。
“医院的小姑娘托我告诉你——————”
——总是做自讨苦吃又毫无意义的事情的人类啊……却又有着龙无法理解的【情感】，【情感】驱使他们做出令龙族困惑的事，他感觉自己像在观察两瓶成分不明的玄妙药水，猜测他们混合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不，我明明很鄙夷魔法的……
……
算了，也无所谓吧。
法夫尼尔注视着那快要成死水的红色眼眸，又渐渐燃起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