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旁观者
安德莉亚在自己的收藏品中找了许久,最后取出一块落尘多年的碎片放在阵法之中,光芒闪烁间,她听到心底有声音响起:“你是谁?”
“占星术士,我叫安德莉亚。”
“终于听到人类的声音实在是太棒了——不过,我究竟怎么了?我以为……”
“因为圣遗物碎片的特殊性,在你的身体消失之后,你的记忆组附着在了圣遗物碎片之中……应该是这样吧,没有人类身体的感知,当然也不可能和人类进行交流,现在是我和你建立了心念通话,所以不妨和我聊一聊?”
“啊,那么就是说,我果然是死了么?”
虽然知道交谈对象看不到自己,但是安德莉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毕竟身体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仅存的只是意识而已。”
“那岂不是比死了还糟糕啊。”仿佛能看到她困扰的表情一样,安德莉亚微微一笑:“至少还有我能和你建立联系,总比自己一个人好的多吧?”
“——倒也是,总不会比之前更糟糕了。”圣遗物碎片中的灵魂似乎非常能看得开:“那么自我介绍吧,我叫天羽奏,请多多关照。”
……
“小安,你是占星术士吧?那你会法术么?就是那种——”
“我觉得你对占星术似乎有什么误解。”
“诶诶,不是那样么?我看书上说——”
安德莉亚扶额,“所以说你们现代人类到底都看些什么奇怪的书啊?”
“现代人类?难道小安是古代人类么?”
“比起你们来,应该算是吧。”安德莉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可是一大把年纪了呢。”
“一点也不觉得,明明是小孩子脾气。”
安德莉亚:“……”
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好吵。
……
“原来奏会唱歌啊?”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歌手啊。”
“抱歉,我看不到你是什么样子。”安德莉亚瞥了一眼圣遗物碎片,“不过旋律蛮好听的,不介意再给我唱一遍吧?”
“小安平时不听歌的吗?”
“以前有听过歌剧,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岂不是很寂寞么?”
“习惯了也还好……所以可以唱歌给我听么?”
“都说了我不是CD机啊!”
……
“如果能塑造出身体的话……我找到了,虽然是很繁琐的阵法,不过倒也不是做不到。”
安德莉亚翻着快要散架了的古老书籍,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并没有得到回应:“奏?”
“我有在听。”
“……不想重新获得人类的身体么?这样的状态并不好受吧。”
“那倒也不是……”无法看到表情,甚至不能够从语气中听出什么来,安德莉亚只能追问道:“有什么顾虑么?”
“太复杂了,我已经离开很久了吧?虽然不太能感觉到时间……”
“嗯——也就两三年的样子吧,对于我来说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对现代人类社会并没有什么兴趣。”安德莉亚歪头看着光环之中的碎片,让自己找到一点交谈的实感来:“我是不怎么介意了,反正就算是这样,奏也算是在我身边,只不过是每次说话都像是对着空气一样,我也会觉得别扭的啊。”
感觉听到了轻笑声,于是安德莉亚也扬了扬唇角,“如果奏有这样的意愿,不管多么复杂的事情,我都能做到的,只是有一点。”
“——现代人类社会,不会容纳一个死去的怪物的。”
……
翼的房间没有想象中的凌乱,看上去像是经过了精心布置一样,但是当奏打开衣柜,看到里面堆积的未折叠衣物之时,也就大致明白了——这个所谓的整齐,也就是“看上去”整齐而已。
“我尽力了……”
风鸣翼坐在床边,丧气的低着头,有些事情真的是后天努力无用,“奏介意的话我让司令再找一个房间……”
“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住么?”
“我不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了否认的话,可是看到奏正在望着自己笑,就知道又被这个人捉弄了,“真是的,奏就只会欺负我而已。”
晚会结束之后,玛利亚带着自家两个累的直打哈欠的小孩子先回到了房间,响和未来像是连体人一样一同告辞,唯独克莉丝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翼好一段时间之后,转身去消息室找风鸣司令了,至于奏——根本没问总部有没有给自己准备房间,自觉的跟着翼的脚步来到了这里。
奏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中找到了睡衣,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太多,以往同住的时候,互穿睡衣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翼看着她顺手整理自己的衣柜,于是问道:“有时间我陪你去买点必需品吧?”
“……我暂时不打算在这里长住。”奏关上衣柜门,“我答应了小安,不会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的。”
听到了全然陌生的名字,翼困惑的皱起来了眉:“小安?”
“安德莉亚,是我的朋友。”有点不好解释她和自己的关系,奏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是她帮我恢复了人类的身份,但是总有一天你们会有正面冲突,翼,我不可能和小安为敌的。”
小安,翼琢磨着这个亲昵的称呼: “就是那个……扰乱现在世界的人么?”
“对于你们来说是扰乱世界,可是对她来说——”奏转过身,组织着混乱的语言:“我只能说她的世界和你们不一样,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帮她的。”
奏的神态过于认真,翼难得忍不住揶揄她:“那我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啊,比搭档更重要么?”
“不一样的吧,朋友和……”奏顿了顿,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等等,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翼眨了眨眼,被过于突然的问题问的不知所措,竟然反问道:“你以为呢?”
奏使劲摇了摇头,有些被下意识当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细想起来却又没有任何根据,“我记得,我喜欢你。”
心脏漏跳了半拍,但是好歹翼还是听清了完整的一句话,“……记得?”
“我不记得很多事,但是……”
自恢复人类身份的那一刻起,除了那四年间与安德莉亚相处的记忆之外,就只剩下了风鸣翼。
“是我记忆出错了么?我记得我喜欢你,翼应该、应该……”
翼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奏还记得我……不,就算连我也不记得了,能看到奏,我就很开心了。”
“所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吗?”奏苦涩一笑,看的翼也莫名难过起来,“是我太过想当然了,我还以为……太失礼了。”
以为?翼反问道:“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互相喜欢什么的,当然是……”
意识到奏没说出口的答案,翼脸上快要烧起来似的,“怎、怎么会……不,我是说……为什么?”
——相互喜欢,却又不是恋人关系,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奏觉得自己的记忆真的彻底错乱了,心口被不知名的情绪涨的生疼,过于片段的记忆并不能带来实感,她时常会有“我究竟是谁”的茫然感,除了与安德莉亚的相处之外,对待风鸣司令、还有翼,更多的似乎只是本能反应。
——这本来就是医生想要的效果吧,过往的记忆都不重要,这样才能永远安心的留在她身边。
“喜欢翼”这种心情到底是真实感受,还是说那种心情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记忆?
更何况,自己甚至没有确定,翼是不是需要自己的存在。
“——你以为世界会接纳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么?”
医生的冷笑在耳边响起,如同雷鸣一般让她短暂的清醒了。
“是我太冒失了。”装作冷静下来的奏勉强的笑着,“或许翼应该把我当成陌生人看待的,我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个天羽奏。”
翼握着她的手,对于她而言,面前这个人的模样和四年前没有任何差别,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张扬作风,可是笑起来却又如此的温和。
可是她却说,“不一样了。”
喜欢翼的心情不过是以前遗留下来的记忆,与现在的奏无关。
“是……这样啊。”翼松开手,掩饰了自己失落的情绪,“我尊重奏的选择。”
她甚至没胆量去问一问,现在奏是否还怀有喜欢的心情。
风鸣翼怯懦的陷入自我厌恶的恶循环中,如今奏还能安稳的出现在她面前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幸福了,可她竟然还在奢求……奢求什么呢?
贪得无厌。
从说完话就已经彻底僵住的翼感觉周遭空气都是凝固的,奏的目光犹如化为有形的物质禁锢着她,让她不得自由。
和记忆中的翼不太一样。
不管那种心情多么强烈,对于奏而言,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在看一部断了片的电影,思绪游离与回忆和现实,找不到一个能让她融入现代社会的平衡点。
也许医生的话是对的,她对于现代社会而言,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还那么冒失的做出了失礼的事情,也许这个才是奏更在意的事情也说不定,应该再更郑重一点的道歉吧?毕竟对于女孩子来说,亲吻应该是更浪漫一点的事情,而不是……
“……奏?”
陷入脑内斗争以至于完全没听到翼说了什么,只能茫然看着面前的蓝发少女,如今的翼身量比以往见长,也褪去了当年小姑娘家的稚气,眉宇间英气凛然,不晓得这些年又怎样祸国殃民了。
——等等我在想什么?
“我说,你先休息,明天再见。”
扔下听起来依旧冷静的告别话语,翼狼狈的落荒而逃,如果再看到奏那种茫然无措的眼神,她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还会有什么更出格的想法。
奏歪着头,没来得及问翼准备晚上住在哪里,但是……。
凛然的面容在脑海里晃啊晃的,连带着心跳的频率都开始失常了。
“等、等等!”后知后觉的想要叫住她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没有风鸣翼的身影了。
可能和自己预料的不一样,某种断片的情绪也许自己根本就不是旁观者,即使是对于周遭一切都没有实感的现在,她的目光也会下意识的寻找翼的所在位置。
“糟糕了。”奏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叹了口气,“我可不记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这种事情啊?”
……
克莉丝看着门外面无表情——可是分明又透着失魂落魄的翼,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被踹下床了么?”
风鸣翼:“……”
“真可怜,”克莉丝毫无同情心的啧了一声,“不过为什么要来找我?这时候不应该去找个房间解决睡觉问题吗?”
“很晚了,不想麻烦别人。”
麻烦我就没问题了么?克莉丝侧身让她进门,“——所以为什么是我?”
“玛利亚要照顾后辈,立花和小日向也不适合打扰,只有雪音是自己住的。”
克莉丝:“我现在请你出去还来得及么?我现在非常理解为什么天羽前辈会把你踹下床。”
“都说了不是……”
但是克莉丝明显不想听她解释,只是坐回到沙发上,继续吃着零食:“有时间和我辩论,不如想想怎么求得天羽前辈的原谅比较好吧,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问问那个家伙,她可能比较有经验。”
翼考虑了克莉丝随口说的非正常性建议,然后认真道:“不一样的,立花或许深谙道歉之道,可是如何追求女孩子这件事,我觉得她未必擅长。”
克莉丝惊得险些扔掉了手里的零食,“前辈,你……”
“我认真的。”
就是因为认真才更可怕啊?怎么看都觉得风鸣翼眼神没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这时候觉得这个人……可能有点瞎?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出来天羽奏看着她的目光非同寻常,但是为什么这个人就是看不出来?
“我觉得……”比起思考如何追求女孩子,不如想一想怎么应对来自天羽前辈的追求吧,但是最后,克莉丝又撕开一个包装袋,“算了,我只是觉得天羽前辈真是,非常不幸啊。”
……
和曾经最好的搭档再度重逢并且交谈过后,竟然被迫要在别人的房间中借宿,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大概风鸣家会颜面无存的吧。
晨练结束后的翼习惯性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房门没有上锁,奏大大咧咧的坐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听到玄关处开门的声音,回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早安。”
心跳暂停了一瞬间,翼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然后同手同脚的走进了浴室。
一早就看到这种笑容,简直是对战士意志力的挑战。
可惜本人似乎并没有什么自觉性,洗漱完的翼刚刚走出来,就又对上了奏的笑颜:“早餐在桌子上,吃完了碗筷放着就好,我会收拾的。”
于是昨晚上想了一堆如何和奏重新建立良好感情的计划全部被翼扔到了银河系之外,只能被奏注视着,在餐桌前正襟危坐,“我开动了。”
奏体贴的将食物全部切割成可以直接用叉子食用的小块,完全照顾了翼右手腕挫伤带来的不便,看到她对早餐似乎还算满意,奏转过身,继续看电视。
终于冷静下来的翼这才注意到电视机种传来的熟悉声音,“为、为什么要看这个?”
“感兴趣啊。”奏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我想了解一下这些年翼的状况,所以就拜托……咳,拜托你的同伴拿来了录像。”
虽然对于如今的翼来说,上台演唱已经不会像年少时那么紧张,但是如果观众是奏的话……果然还是会不好意思。
“我还记得,翼说过的,希望有一天,能让世界听到自己的歌声,虽然有点晚了,但是恭喜你,翼,你做的非常出色。”
当年那个躲在司令身后,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如今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勇气和努力站在世界舞台上,但是近乎孤注一掷的勇气,在天羽奏面前,还是会因为一句简单的夸奖而被彻底瓦解。
不过奏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快要泛红的眼角,只是饶有深意的眨了眨眼,继续看live的录像。
原本想干什么来着?翼一直到吃完早餐,也没能想起来昨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样的计划。
“打开电视!”
广播中突然响起来自总消息室的声音,翼转头向客厅看去,正好看到奏豁然起身:“怎么会?”
翼走到她身边,看到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色大褂的年轻女性,继而响起了艾尔芙娜茵的声音:“我就是那个炼金术师,虽然我不懂占星术的运作,但是你想打败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连好脾气的艾尔芙娜茵都动了火气,翼隐约察觉到事态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也许这世界上还掌握着古老科技的人就剩我们两个人,你确定要阻止我么?”医生倒是不瘟不火的,“就为了一文不值的人类文明?”
“可是对我而言,那非常重要。”
“愚蠢而无用的固执。”医生对此嗤之以鼻,“胜负之事我会陪你玩到有结果为止,但是在此之前,让奏回到我身边。”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可笑——那是我的所有物——”
忍无可忍的奏“嘁”了一声,不等她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奏小姐有自己的意志,才不是你的所有物!”
“……立花?”听到熟悉的声音,翼心情复杂了望了一眼身边紧紧抿着唇,却无动于衷的奏。
看到电视上出现的直播画面,立花响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总消息室。
医生沉默的注视着那个突然闯进视线的短发少女,未来跟着她身后,对于她这种略带冲动的行为无可奈何。
“——不是我的所有物,难道是你的?”医生挑起讽刺的笑,“你们囚禁了她,却又说什么她自己的意志?”
“我们只是阻止奏小姐继续做出危害世界的事情——你自称是她的朋友,却要求她与世界为敌,你从来没问过她是不是想做这种事情。”
被教训了、医生不记得自己除了奏以外,多久没有和人类交谈过了,然而出乎意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反问道:“我不知道,你知道?”
响握紧了双拳,大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奏小姐将你当做朋友才会容忍你伤害世界的行为,可你却——”
在此之前,她和奏唯一的交错也仅仅只有四年前那场演唱会,在失去意识之前,奏说的那一句:“请不要放弃活下去。”
那个在她模糊视线中,为了守护众人而绝唱的红发少女,绝不会是一个能够伤害世界的人,响一直以来都如此坚信着。
再之后的话奏没注意听,只是意义不明的低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奏?”翼担忧的望着她,奏却只是耸了耸肩:“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翼反而笑了:“是啊,一直都是这样的孩子。”
“翼多少也该和你的同伴学一学。”奏抱着手臂:“稍微率直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能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翼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奏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边低声自语道:“可不能输给后辈啊。”
虽然这样下了决心,可是刚刚到门口,又突然回过头来问道:“总消息室怎么走?”
“那个人,就是你提到过的医生么?”翼与她并肩走着,很少看到奏这种阴沉的脸色,加上之前奏说过有关想要隐瞒自己记忆现状的事情,翼察觉到奏对那个人有着明显的提防。
“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奏加快了脚步,“但是最好不要惹怒她,我会试图和她交谈的。”
总消息室内除了工作人员和艾尔芙娜茵之外,只有玛利亚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她们之间的口舌之争,可是奏进门的瞬间,医生就放弃了继续争论下去,只是透过屏幕盯着她:“这些人对你做什么了?”
“这是质问么,医生?”
沉默片刻之后,医生的口吻第一次缓和下来了,“和你联系不上,我很担心。”
“他们只是在维护自己的世界,没有为难我。”奏的语气也平稳下来,带有商量的意味:“我是以自己的意志留下来的,所以请停止入侵吧。”
医生重复道:“那就快点回到我身边。”
“我们是朋友,可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奏眯起眼睛,反感的情绪溢于言表:“你不可能强迫我的,医生。”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炼金术师在破坏我的计划——”
“计划?”终于想到了什么似的,奏转而向艾尔芙娜茵问道:“信号屏蔽还没有解除么?”
艾尔芙娜茵点头道:“是,现在仅有的信号系统是我用炼金术建立起来,这只能作为暂时性措施,然后这位……就找到了这里。”
“医生,”奏的声音中已经彻底压抑不住愤怒的情绪,“你是如何告诉我的,在拿到自己需要的观测数据之后,不会再对世界造成干扰的,你骗我?”
医生和她对视着,最后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对,我骗你,那又怎么样?”
“——我要见小安。”
“奏,你真的要在外人面前和我吵架么?”医生漫不经心的笑着,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去:“就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你生我的气?”
不相干的、外人?
然而奏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点了点头,“我会回去,不过请先恢复世界的正常秩序。”
“这是在和我讲条件?”
“作为朋友的请求而已,”奏耸了耸肩,“听不听随你。”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片刻之后,艾尔芙娜茵擦了擦冷汗,瘫软在操作台前:“信号恢复正常,我马上取消炼金术的连接系统。”
翼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直到奏松开自己已经被掐出印记的手指,“我没想到……”
“总之,我犯下的错误我会弥补,医生那边,我会尽量不让她乱来的,相信我。”
——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这样任性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说出口的却是:“好。”
奏宠溺的回握了她的手,转身面对着响的方向:“多谢。”
“诶、诶?为什么?”响因为她过于认真的神色而手足无措起来:“我根本什么也没能做到——”
“已经足够了。”
自身还被期待着、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奏突然问起了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曾经是我的歌迷么?”
响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现在也是!”
“这样、我知道了。”奏点了点头,粲然一笑:“等我下一次回来,就唱歌给你听。”
“……奏小姐真的要离开?”
“稍微有点事情,不由我处理是不行的。”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翼开口了:“帮我向她道谢。”
“嗯?”因为太过意外,奏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但是翼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不管怎么样,因为她我才能再见到你,所以……请帮我向她道谢。”
玛利亚忍无可忍的叹了口气,对于搭档这种莫名其妙的大度无可奈何。
“你不生气的么?”奏眨眨眼,又捏了捏她的脸颊,翼任凭她给自己捏出奇怪的表情,因此而变得口齿不清:“为什么要生气。”
只不过稍微有一点难过,不,也许不止一点,被天羽奏划归到“不相干人士”这种事情,想要坦然接受实在是太困难了。
可是对于现在的奏而言,自己只存在于暧昧记忆中,而那位“医生”以及“安德莉亚”,是实实在在陪伴了她四年,并且再度给予她新生的人。
要如何去比较呢?
风鸣翼从来都不是个自卑的人,她甚至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天羽奏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就像是入骨的诅咒,每每遇到相关的事件都会让她轻易的乱了方寸,那是她自十二岁起就无比憧憬向往的人,那种喜欢已经不能简单以“恋爱”去形容,而是伴随着诅咒深入骨髓,变成了风鸣翼的一部分。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问自己,甚至想冲动的问一问面前这个人,可是就像奏说的,懦弱的翼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那我就很为难了啊,”奏比玛利亚更夸张的叹了口气,“你要是生气了,我好歹还能解释一下,你这样子我岂不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等她琢磨出奏的话是什么意思,奏已经顺手拿走了她口袋中的手机,“这个我拿走,至少让你随时可以联系到我,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奏总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让她安心下来,翼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嗯。”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承认的太干脆,于是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我没担心。”
玛利亚:“……”
这下她可以确定了,自己这个搭档可能真的像克莉丝说的那样,彻底无可救药了。
难为奏竟然没有露出任何不适当的表情,只是又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转向玛利亚:“麻烦你了。”
玛利亚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消息室。
整个消息室安静的不太正常,可是翼毫无所觉一般,木然站在原地,直到响问道:“这样让奏小姐离开没关系么?”
“有手机吗?借我用一下,现在。”
……
“要说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没想到玛利亚会突然问起这种问题,奏稍微沉思了一会儿,才比划着说道:“那时候她才十二岁,大概也就这么高,小小的一只,特别软。”
玛利亚第一次觉得自己想象力有点匮乏,对于“小小一只又特别软”的风鸣翼想象不能。
“嗯,还挺可爱的。”
奏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玛利亚却摇了摇头,想起平日和翼相处的情景,觉得更加没法想象了。
所以说这些年,自己的搭档究竟经历了什么啊?完全找不到奏口中所描述的“可爱”的形象。
不可恶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见过她在道场练习剑术的样子,那时候她比竹剑高不了多少,可是……”非常感慨的,奏又比了比那小小的身高,“从那时候起,我就没把她当成小孩子,别看她平时迷迷糊糊的,可是在战场上的翼非常可靠。”
这点倒是能够理解,玛利亚补充道:“除了会说出一些惊人之语以外。”
奏蓦地爆出大笑:“是啊,我可真的被她吓到过啊。”
“我还以为你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来照顾的,才会宠成了现在这种样子。”
“那只是失策罢了,”奏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我还记得那段时间,我不断的参加实验,被注射药剂,十天中有九天都处于疯狂的状态之中,可是看到翼那么努力,我就觉得就算有一天被linker变成疯子,都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被奏当做心里依靠这种事情,也许直到现在,翼也没有察觉到。
玛利亚问道:“没想过要告诉她么?”
“我原本只是以为,让她在平时能够多依靠我一点,可以让她稍微的……稍微的不那么勉强自己,如果翼知道了,我只怕她会更执拗的把自己变成战场上的剑,可是我没想到——”
和奏期望的不一样,翼只是更努力的想要得到她的认可,明明就很想奏能留在自己身边,可是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她放心,玛利亚简直哭笑不得,感觉早晚有一天自己真的要变成操心女儿感情问题的妈妈桑:“要和翼非同寻常的思维进行长期抗战,很辛苦啊。”
“有你们在翼身边真的再好不过了。不过我有在奇怪……”奏费解的挠了挠自己蓬松的长发:“那时候我到底怎么想的啊,当年我就没想过要追她的么?等等……还是我追求失败了?那现在难度岂不是更高?啊……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玛利亚:“……”
这两个人好烦。
震动的手机很快打断了奏继续抓狂下去的心情,奏划开手机屏幕,突然又笑出了声。
玛利亚瞥了一眼邮件,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等你回来。”
(想写奏×玛利亚的剧情很久了,作为最有年上属性的两个人之间的“大人式交谈”。战姬非常有趣的一点就是不同的人之间的关系,比如说翼在年上和年下面前简直像是两个人,所以就很想试着写一下尽可能多的可能性,不过肯定和爱情无关就是……。)
(毕竟官方绝对不可能出奏复活的戏码,那些场景也就只能在同人里面妄想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