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7-6-2 18:51 编辑
​關於在A Drop of Blood中,艾莉莎提過的王宮憑魔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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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of Defeat
……又下雨了。站在落地窗前的艾莉莎,掌心輕貼起霧玻璃,讓冰涼能稍微冷靜繁雜思緒。前陣子芬爾格大臣事件釋出的食糧和商品,由於涉及物價穩定的機能,在國家迴避干預的情況下,蘿潔自告奮勇帶著民間一隊人馬送至其他市鎮,隱密地投入商場,並進行必要的機密交易。眼看已過四天,若進展順利再三日就會回到瑞迪雷克吧,但也難保連綿不斷的夏季陣雨會拖延商隊回家的腳步。……“家”、啊。對蘿潔而言,瑞迪雷克可以成為她的家嗎?艾莉莎想著這件事,有些分了神。
直到——。「都已經簽署和平條約,現在說這些實在有損誠信!」「但若我國仍有羅蘭斯間諜,接受他們的軍隊幫助、允許軍人跨境入村,就未免危險了!」「我們回收的情報呢?那邊有動靜的證明嗎?」「還需要什麼證明?別忘了古雷弗坎盆地之戰我們正是被偷襲的一方啊!」——會議室後方的激烈爭吵將她拉回現實。
艾莉莎嘆口氣,調整會洩漏沮喪的細微表情,恢復人前一貫沉穩積極的態度。她走回原位坐下,抬手制止臣子們的爭執。「蓋洛特卿,你的意見呢?」所有人順著新王詢問,望向保持許久沉默的另一名軍事大臣。艾莉莎會點名他是有原因的。蓋洛特的經歷與瑪爾特蘭老師十分雷同,他亦是參與前線戰爭的騎士轉職回王廷加入決策中心,在他不常與人口舌爭快的性格下,卻是個徹徹底底的主戰派,反對與羅蘭斯的和平協議,拒絕羅蘭斯運送物資和救援軍隊進入海蘭德國土。在古雷弗坎盆地,蘭登師團被從後方偷襲,顯示軍中或政權裡確實存有間諜滲透,但反之亦然,艾莉莎知道巴爾特洛卿也曾安插不少臥底,至今仍潛伏羅蘭斯國內,如果她要與對方交涉,自己這邊也得釋出相對善意。然而,屢次徵詢繼承巴爾特洛卿遺志的這位反對方大臣,都只得到不清楚、沒聽過等模糊答案,甚至還要王去問問軍機卿,說他才是真正的軍事掌權者。
——再加上。如果只是單單身為反對派也便罷。艾莉莎的目光如炬,如飛在蒼空的獵鷹,絕不遺漏大地任何蛛絲馬跡。她審視蓋洛特,等待他正臉望來。
「陛下,我的意見一直以來並無改變,就寫在上奏書裡。」「即使是芬爾格卿被治罪的現在也一樣嗎?」蓋洛特眨了一次眼睛,黝黑眼珠,粗獷外貌,看不穿真實反應。「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嘴上說不明白,臉上也沒絲毫動搖,但,籠罩全身的污穢欲發沈積。艾莉莎皺起眉頭,想從層層黑霧看出一些能打破他防衛的端倪。發現蓋洛特被污穢纏身正好是一個月前,艾莉莎仍記得瑪爾特蘭老師評價這個男人所使用的詞語——作為戰士並不懷疑他對國家的忠誠,但作為臣子,我們的目標和思想南轅北轍。芬爾格大臣是蓋洛特的合作對象,當他被判刑關押、財產充公時,艾莉莎也發現侵蝕穢化加劇擴大,蓋洛特變得愈發少言,甚至以好幾次缺席會議表示抗議。而今日一見對方模樣,更是確定,再不做點什麼肯定來不及。仍有許多人相信,唯有透過侵略和戰爭才能鞏固生存資源,緊握情報不肯坦承的主戰派,大多也是基於如此邏輯,他們想要保護自己——但身為王的艾莉莎必須保護和平。
「今天之前給我一份名單,我不在乎上面是不是只有一個名字。」她深吸口氣,壓得更低更沉的嗓音發出命令。「給不出來的話,你就為自己考慮接替位子的人選,蓋洛特卿。」「等、請等等,陛下!」「如此作法,未免——」「……即使是一國的王!」艾莉莎站起身,無視周遭大臣的諫言,眼睛始終緊盯那名神態冷漠的男人。「散會。」能慢慢討論的時間已經結束,接下來是必須行動的時候。
午後,雨勢漸歇。艾莉莎決定私下邀請蓋洛特再來談談,無論他今天是否履行王命,其身濃厚的污穢都不能被放置不管。她換上騎士袍,坐在王宮寢居外的庭園,前來謁見的蓋洛特行禮完畢後,抬頭略感驚訝地道:「陛下……您這身裝扮?」「啊、本來我就不習慣女王常服,這樣比較方便。」艾莉莎試著朝他微笑,但自己也知道唇角相當僵硬,污穢充斥的噁心感讓她開始有些暈眩。「況且,我想以同為騎士的身份來了解你,蓋洛特卿。」「同為騎士……」「你是被先王授爵有功的騎士,在保衛海蘭德的大小戰役中始終鞠躬盡瘁,我非常敬佩你的才能和勇武。」蓋洛特低下頭,右手放在腰帶前,淡淡回答:「愧不敢當。陛下身為騎士,在古雷弗坎盆地的英勇事蹟也讓人佩服。」……古雷弗坎盆地啊。艾莉莎不禁苦笑。她知道這群主戰派的人在想什麼。那日之後,他們不僅一次私下指責艾莉莎公主破壞可以勝利的戰爭,即使大部分謠言在巴爾特洛自裁後就不攻自破,也有不少前線騎士與蘭登師團長的部屬簽署司法證言,證明當時戰況極有可能在各種因素影響下兩敗俱傷。
——但這個男人並不相信。艾莉莎握緊拳頭,後頸寒毛直豎,突升的危機感告訴她必須謹慎,必須往後退,作為王的意志卻讓她選擇更是向前。只能往前。在這裡哪怕只是稍退一步,都將無法原諒自己。
「蓋洛特卿,我所做一切只為一件事——保護和平。」她放柔聲音,持續緩步向前,表達善意。「陛下,您所謂的和平,是讓敵國軍隊長驅直入嗎?」「海藍德已與羅蘭斯簽署和平條約,不再是敵國關係。況且,我們也的確需要重建人力——互相幫助與信任才是和平的第一步。」「真是如此嗎?」蓋洛特的聲音陡然發顫,音調闇啞。「我們的子民,軍隊,士兵,我們的村莊和穀物,被羅蘭斯消滅的所有生命,可以因為一紙條約而安息嗎?」「蓋洛特卿、你——」污穢驀然變大,吹起狂風,幾乎掩沒咬牙控訴的責備。「妳沒聽過吧?絕望的哭泣,痛苦的哀鳴,還有那些可恨的笑聲!被日日夜夜凌虐的恥辱、被奪走努力耕耘的生活——妳沒有嚐過吧?!」污穢在身上裹了一層層形體,蓋洛特自腰帶抽出匕首,樣貌逐漸變化為野獸,直立擴張的發光大眼,能撕裂肉體的獠牙與尖爪。「那就由我、由我今日讓妳明白——以騎士的身份!」迅猛攻擊襲來,艾莉莎往後勉強跳開,右手原想抽出背後的隨身短刀,卻發現早在最初就為了表示信賴而放棄攜帶。來不及多想,刀鋒再次劃下,她以兩手奮力握住蓋洛特的手腕。「住手、這不是真正的你!快恢復理智!」「我已經……想手刃昏君很久了——!」蓋洛特大吼一聲,鋼鐵似的肌肉愈加膨脹,張開大嘴眼看就要咬住艾莉莎的脖子,卻被聽到騷動趕來的騎士和衛兵刺了好幾次,煩躁與疼痛使他將目標物用力甩開。
「蓋洛特卿謀反了!保護陛下!」「快找東邊衛兵來支援、保護陛下!」士兵們與蓋洛特對峙,但幾乎無人能抵擋狂猛的暴力,艾莉莎發現污穢越重,他的身體就變得連刀劍都很難刺入。「你們——不要過來!」拿起掉落一旁的長槍,她揮舞最為擅長的武器,站在士兵們之前,一邊抵抗,一邊命令其他人退下。「會受傷的,不要接近他!」「快保護陛下!」然而,在戰鬥危險和愛國激情下,士兵們還是不斷衝上前,眨眼間血光遍佈,傷勢慘重的人甚至已被扯斷一臂。蓋洛特在包圍中突然跳了起來,撲倒某名年輕士兵,幸好有艾莉莎在千鈞一髮之際以槍身擋住尖牙。「——快走!」她將全身力量灌入,手背因極度施力而浮現明顯青筋,但也擋不了多久,只能焦躁地催促底下士兵快逃開。『海蘭德會毀在妳手上——』那依舊是蓋洛特的聲音,即使變成這副慘狀,他依舊指責著不稱職的王。『身為騎士、身為一國的王,妳要為自己感到恥辱!』艾莉莎被踢中腹部而翻滾至後方,劇烈疼痛導致暫時爬不起來,嘴角溢出血絲。
「陛下——!」「請讓我們先帶您離開!」「不、不行——」你們才是、快走!艾莉莎一手壓著腹部,一手撐起身體。她想告訴他們,對方不是普通人類,已經變得不是人類。因為仇恨。因為蓋洛特是如此恨著他的王。如果艾莉莎是更好的君主,能夠說服他使他安心的話,他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不會直到現在都還高亢嘶吼,想要保護海蘭德,想要剷除昏庸的王。雖然換了非人形貌,但他依然效忠國家,他只是——無法原諒艾莉莎。「你們、快走……」她抓住一名衛兵的手臂,要他傳令下去,撤退,快離開這裡。「不行!」士兵渾身發抖,驚恐佈滿臉上,但還是像唸咒般告訴自己、告訴他的王。「我們、我們必須保護陛下!保護海蘭德的王!」
——妳已經不是在馬林頓自稱的一芥騎士了,艾莉莎——是蘿潔說過的話嗎?不,不只是蘿潔,艾莉莎想起來了,關於身邊的每個人、還有自己,也是不斷地提醒這個事實。她不只是騎士,不只是被無視的末位公主,國家有許多人被訓練來保護一國的王,有許多人沒有選擇,只能犧牲生命保護一國的王。即使他們更想要保護自己,也不被允許。不被允許保護自己。不被允許逃走。她不再能如古雷弗坎盆地那時的不顧一切,只要犧牲自我便足夠。她是他們的王。所以,應該保護他們,就像她必須保護和平。
「住手——已經夠了——」艾莉莎奪走身旁衛兵的長劍,站起身,大吼一聲衝上前,劍鋒刺入正忙著衝破包圍的蓋洛特背部。但還不夠深。要殺死憑魔還遠遠不足。「……我很抱歉。」已經夠了。我已經沒辦法救你,對不起。雙手握緊劍柄,發狂似的用力,稚嫩掌心被摩擦出血,為阻止魔物彷彿只有讓自己也變成一份子。艾莉莎持續將劍深入,更加地刺入,貫穿他的胸口,割裂他的靈魂,毀壞他引以為豪的根源,唯有如此才能真正阻止他。最後一次使力低吼,長劍劈開左胸至左肩,差點被啃噬的士兵從蓋洛特肉體分裂的隙縫中,看到被噴得滿臉是血的騎士。白與粉色相間的長袍,原本代表正義和純潔,是希望的象徵,反戰的代表,維護生命與和平的理想化身——如今卻被鮮血染紅一片,髮帶落下,沾血的柔順長髮隨風飄揚。金茶色的光,屬於太陽的光,王冠的光,碧綠的瞳卻挫敗闔起,發白的唇吐出遺憾空氣。站在被砍殺地不成人形的屍首旁邊,今天,艾莉莎終於向現實低頭,無語認輸。
***
艾裘發現騎士坐在角落一整晚,遮蔽容貌的帽沿擋住大部分窺視,但還是能輕易看出擁有一張清秀端整的五官,白淨至極的膚色細嫩剔透。深夜客棧,來來往往喊著再來一杯的酒醉客人,就跟他一樣,仍有不少人發現如此奇妙的存在,在意地多看幾眼。
「……小姐說了,可能要明天才回得來。」拿著一杯酒的艾裘坐在桌子對面,閒聊般地開口,沒有望向騎士,反而更是注意周圍的人與大門動靜。「我知道。」騎士的口吻穩重而柔和,是比一般年輕少女更低沉的音節,相當適合寧靜的夜,但夾雜在醉客高歌中也不乏突兀美感,讓艾裘還是忍不住看向她。「我只是想來喝杯酒而已。」桌上擺著一杯麥酒,並沒喝幾口。「小姐交待過,不能讓妳一個人喝酒,很危險。」「瑪爾特蘭老師也不准我喝酒。」粉色的唇揚起微笑,和緩笑聲直爽卻不失雅緻,是與騎士實際身份相合的高貴氣質。「放心吧,我連一杯都沒喝完。」「怎麼了,王宮下了禁酒令,讓妳必須跑到外頭來偷喝?」「正是因為不想一個人喝酒,才會來這裡。」「如果妳請客,我可以陪妳喝。」艾裘笑了笑,一口灌完自己的麥酒。騎士挑起一邊的眉,碧綠的眼閃爍笑意。「蘿潔不會生你氣嗎?」「妳啊、簡直比住隔壁的羅伯特還怕老婆——我當然不是說小姐是誰的老婆,但是——」艾裘覺得自掘墳墓,尷尬地搔搔頭。「人偶爾就會想喝幾杯啊。」出事我會照顧妳。他拍拍胸口。「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喝到這裡就夠。」騎士歉然一笑,將金幣放在桌上,站起身調整帽沿。「我該回去了,明早還有事得辦。」「妳也是不輕鬆啊,當王沒有比較好,對吧?」騎士並無回應,也無須回應,只是在轉身時多問一句:「艾裘,最近民間有奇怪的傳聞嗎?」「要多奇怪才叫奇怪?」「連你們風之骨都覺得奇怪的程度。」「要說的話……」那肯定是每天晚上都想往王宮跑的小姐啦!現在也一定是快馬加鞭急著趕回來吧!艾裘癟癟嘴,深知不是開玩笑的場合,但也不覺得這句是玩笑。「目前是沒聽過。」「有的話,無論何時請儘快通知我,先說聲感謝了。」
點頭道別後,騎士走出大門。艾裘想了一下,覺得這時還是該像個紳士,追出去問問她怎麼了,或是要不要送她回王宮之類。小姐也一定會希望他這麼做,因為小姐對她口中的“公主殿下”一直很溫柔,處處體貼著想,處處……艾裘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他有時甚至覺得,連想要調侃小姐都像是種欺負。從沒這麼呵護過一個人,所以無法體會那種心情,但反正小姐開心就好。
「陛下——」追出大門,來到客棧後方設置的陰暗馬廄,他清了喉嚨,在沒人的地方還是得稍微表達對海蘭德之王該有的禮節。然而,看到馬廄中綁著另一匹熟悉的馬,聽到不論在何處都認得的聲音後,艾裘沒有再靠近,反而轉了下眼睛,攤手離開。小姐回來了。說明天才可能會到,今晚就急著奔回。然後湊巧遇上正要回王廷的騎士。頭髮都還因騎馬奔馳而亂七八糟,風塵僕僕,乾啞嗓音卻輕聲細語說著話。艾裘不需要聽清楚小姐說什麼,那與他無關。光是一句“公主殿下,我回來了”就很足夠。每次見面都打得火熱啊,嘖嘖。今晚小姐也會湊巧睡在王的寢室裡吧——只能回去跟大家這麼報告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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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兩人啥時要告白?結婚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