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有了欲望，想和你一起变老，牵着长满皱纹的手，让生活变得温暖。上手术前就不应该听这么悲伤的歌，我擦擦脸颊，啊？没流眼泪吗？可是为什么心里绝望得好痛。大口呼吸，我有些缺氧，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还好有个病人不断鼓励我，医生被病人鼓励，还真是丢人呢。记得，似乎又忘了具体哪天。她扣着我的手指，用那双透彻的眸子深深凝视我的眼睛。仿佛在笑我脆弱，也在安慰我的脆弱。病痛明明折磨的是她啊，我恨自己不争气，难过到泪流不止。

刷完手我机械地举着等待助手穿衣，还好不用上台，那我进来做什么呢？晕晕乎乎，丢了灵魂一般，只觉得心里绞得慌，疼且绝望。放空于监视器上的数值不住颤抖，主刀和大家都汗流浃背，只有我，冷。

什么时候也觉得无影灯刺眼了，我被晃得不禁用手遮眼睛，可还是想透过指缝拼命去看。那光中模糊却熟悉的人影，正向我走来，大概在笑吧，因为莫名令我喜欢。我想努力看得更清晰，然而入目换作一张病床，苍白瘦弱的躯体挣扎着坐起来，不让我扶，倔强地抬着双臂等我回抱。

耳廓空气涌动，她好像对我说话，我贴得不能再近，“冷曦，救我。”

救我，救我……冷曦，救救我！

“啊！”我喊出声音，随之睁开眼睛惊恐地望着这个世界，熟悉而又陌生。花掉一分钟才找回认知，眼前关切看着我的人是冬天，我们睡在我公寓的床上，太阳没出来阴冷，今天我正好轮休。

“冷曦，你没事吧？”她的样子显然被我吓到了，不断为我擦着汗和泪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下床端来温水给我喝，还有硬把体温计塞进我腋下。

我笑着揉她脑袋，“傻瓜，只是个噩梦而已，别瞎紧张。”其实是梦是回忆还是什么别的我自己都分不清楚，相同的场景似乎在脑袋里出现过无数次，总是在同一个漩涡里挣扎不出来。不敢让冬天更担心，我凑上去亲她，一下两下……终于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笑意。

可是没持续多久，她又神情怅然，“抱多紧都不能让你做个美梦，我给你带来的快乐好像越来越少了。”她抠着手指头有点小委屈，透彻的眸子倾泻而出的忧郁令人莫名心酸。

“做梦又不是人为能控制得了的！什么跟什么嘛！”我凶她，用发脾气加撒娇的语气对一个小孩子说话是有点别扭，但这样她才听的得进去，停止自责外加哄我。最近冬天不晓得怎么了，不问她也不说。

她拿出温度计仔细看了又看，“没事，不发烧。”见我笑她，就欠兮兮地捏我脸，“医生了不起呀，学术匠人生活白痴。”帮我掖好被角额头留下香吻一枚，“好不容易休息多躺会儿，我先去做早饭。”

她太体贴，无微不至到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闭上眼睛努力睡，可惜困意全无。看手机觉得费眼睛，我拉开窗帘，“哇！冬天！你快来！快点过来嘛！”

匆忙跑过来的她差点被自己绊倒，手里还拿着切吐司的刀，“怎么了？你，你没事吧冷曦？”她惊慌失措地盯着我，又顺着我的视线瞟向窗外。

“冬天你快看，下雪了，一会儿我们可以出去玩雪了。”我对灯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让她紧张我，真的好几年都是旱冬了。

顿时表情无奈，她摇摇头却依旧笑出我爱看的梨涡，“厨房又不是没窗户，我早就看到啦。”掸掸手上的面包屑，她丢给我一件外套，“别冻感冒了，快去洗漱，早餐……喂喂喂，当心脚……哎呀你呀，小笨蛋。”我踉踉跄跄最后还是被枕头绊了一跤，她正好用怀抱接住我，两只手举得高高的，生怕刀子碰伤我。

四下找不到拖鞋，才想起来昨晚是她把我从沙发上抗过来的。搞不懂这精瘦的小身子骨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好在我工作太繁忙，体重也掉得如流水，不然得累垮冬天。这不，她又要背我过去。忽然想起徐清欢那家伙，他妈的只有在床上最有劲儿，平时一副傲娇加冷淡的臭德性。有次我踩空楼梯，她居然扶都不扶，原地转几圈后直接叫了辆120。

大概是八百年前许的“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愿望实现了，脑袋里刚闪过徐清欢的名字，大门就咔嗒一下被她打开，裹得不像个有钱人，拎着大包小包。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不过最傻眼的还是我，冬天在沙发上按着我亲，徐清欢瞪着我。

“清……清欢姐姐。”冬天瞬间收敛，还挺有礼貌我偷笑，叫她阿姨气死她。主动接过东西又帮徐清欢拿拖鞋，她乖乖的连说话都软糯起来，“姐姐要不要吃点早餐？”

“吃，谢谢。”目送冬天进厨房，这家伙终于肯正眼瞧我。我赶紧恭维的挪出一块地方请她坐，稍微显怀的小肚子让我都不敢习惯性拥抱她了，引得她一阵打量，“冷曦你丫是不是特寂寞难耐啊，找个男人满足你不行么？”

不想跟孕妇顶嘴，我也吵不过她，随便翻翻她拎来的口袋，都是从国外给我买的东西。啧啧啧，一边骂着资本主义万恶一边屈服于它的魅力，我拿出衣服比在身上，“诶，好看吗？”

我知道她觉着好看也不会承认，知道她张嘴就要训我，都做好心里准备了，冬天却突然解围，“姐姐来吃饭吧。”嚯，还特意为徐清欢切了全麦面包，煎蛋换成煮蛋，坚果水果种类不少，“冷曦，你帮我一下。”

我被支配到厨房，不过五分钟的功夫就感觉俩人气氛不对，虽说从一开始就不对吧，但没到要爆发的程度。冬天低着头，捏着餐具的手指节泛白，好像憋了很久的话，“徐清欢，你没有资格阻止我们在一起。既然你选择离开冷曦，就不要总一副圣人的姿态要求她，替她规划人生根本就不叫爱。因为有冷曦单方面的等待，你才会活得这么自大和有恃无恐吧。”

“小崽子你说什么？”徐清欢提起冬天的衣领，我赶紧挡在她们中间，然而谁都不肯让步。至于冬天的话，我无法否定，也不敢认同。

“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自己有多大勇气。与其厚着脸皮在冷曦心里霸占一席之地，何不再咬咬牙顶住困难给她一辈子幸福。您一把年纪了应该比我活得明白，不是么？”

“正因为比你活得明白我他妈的才会放手！生活需要她活成什么样子你了解吗？真的明白冷曦每天到底在想什么吗？如果以爱之名把她困在纠结里走不出来，那真的是太混蛋了。”徐清欢，怀孕不可以这么激动啊，望着极少眼圈泛红的她，我懂，我再懂不过。

冬天冷冷一笑，苍白的面孔不知为何让人看了那样绝望，她无力地松了手指，“所以呢，您连混蛋都不如么。”

“喂！”我却反将她用力扯住，“冬天，你给我道歉！”

“我没错。”透彻的眸子不卑不亢，大概是因为我护着徐清欢而落寞，“冷曦，我，我有点，疼……”她应声倒地，事发突然，一时间我甚至忘记自己是名医生，更别提徐清欢，怔得瞪圆眼睛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