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算一算日子，今天应该是星期天。

昨天保洁阿姨来了，顾瞳把她放进了卧室卫生间里的浴缸里。被迫恢复蚕宝宝形态的杜卿费劲全力在浴缸里挣扎弄出的响动，都被卧室里环绕式立体音响放出的音乐掩盖。半个小时后，顾瞳一个人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冲杜卿笑得天真又得意。

一早醒来，杜卿就在期待顾时雨的到来。

这几天除却别墅里有其他人的时间，顾瞳都没有再用静电胶带绑住她，而是将铁链和手铐系在一起，给了她一定的活动空间。只是这一切活动的前提是，顾瞳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杜卿不是没有想过暴力反抗，只是尝试了一次就放弃了，像她这样四体不勤还带着手铐身高一五五的死宅，实在干不过一六七的顾瞳。那次起义被无情的镇压，顾瞳很快就坐在了杜卿的身上，杜卿则躺在地摊上宛如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

不料顾瞳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从脸颊一直红到耳廓，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杜卿本能性地偏头，顾瞳就低头亲上了她。

性别虽然对口，但是这并不是杜卿期待的爱情，更不是理想中的对象。

杜卿的心理防线快崩溃了，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顾时雨能够发现顾瞳的不对劲、顾瞳卧室的不对劲，把她从顾瞳的控制中解救出来。

顾时雨一定能发现的吧？毕竟她和顾瞳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一定能发现吧？

你可是顾时雨！你一定要发现啊！

杜卿作为一个热衷八卦逸闻的网民，曾一度对这个名字的背后好奇不已——年轻有为的商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有钱人，高智商高学历的上位者——杜卿甚至就是因为这个名字而赴的约。她本以为她会因为和顾时雨的见面而走上人生巅峰，她会得到顾时雨的欣赏，她会被资本包装，她笔下的故事由此能被更多人看到。

只是，就像在走进那家咖啡店之前，杜卿全然没有想到人生赢家顾时雨会有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妹妹顾瞳，她同样没有到她会成为顾瞳的猎物。

杜卿不敢想象她被关在笼子里的时限会是多久，她只知道如果顾时雨发现不了，时间大概会无限延长下去。

“瞳瞳，你真的不打算让我见见你的姐姐吗？”杜卿非常配合地吃饭，循循善诱，她的动作不大，却还是没能阻止手铐和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上次我们三个不是一起喝了下午茶吗？今天下午我们也一起喝下午茶好不好，天天都是我们俩喝，一点都不好玩。”

顾瞳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很快就坚定地摇头，“不行，不能让姐姐看见卿卿，姐姐会生气瞳瞳做了不好的事情。”

你也知道你干的不是好事！杜卿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温温柔柔地说话，“我不会告状的，我和姐姐说我是自己来做客的，这样姐姐就不会知道了。”

顾瞳继续摇头，“姐姐很聪明，姐姐一看见卿卿就能猜到。”

“那这样，”杜卿扶了一下额，“姐姐来了，你和姐姐去玩，你继续把我放在浴缸里，但是这次就不要用绳子绑我了好不好。”

顾瞳的表情有些犹豫。

杜卿再接再厉掀起了自己的裤脚，脚踝和小腿上满是红痕，“你看，昨天绑了之后，我好痛的。”老实说，顾瞳在用绳子绑她的时候并没有勒得很紧，那些红痕，都是杜卿在逃开了顾瞳视线范围之后，用力挣扎所致。

看见那些红痕之后，顾瞳明显露出了不忍，眼泪很快蓄满了她漂亮的眼睛，“卿卿、卿卿对不起……”

“我不怪你，但是你不要用绳子绑我了好不好？”杜卿趁势提出自己的请求。顾瞳用以彻底限制她活动能力的工具是尼龙绳和静电胶带，根据这几天被绑的经验，比起来尼龙绳，静电胶带容易挣脱多了，在顾瞳和顾时雨见面的时候，她逃脱的可能性就更大。

顾瞳先是迟疑，很快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五．

卧室里的卫生间。

躺在浴缸里的杜卿乖巧地伸出双臂，眼睁睁地看着顾瞳用静电胶带在她的手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着急得直从顾瞳眨眼睛，“欸欸欸瞳瞳你少缠两圈嘛，你看我这么配合你，我不会跑的。”她的腿已经被静电胶布缠得很严实了。

顾瞳歪头看杜卿，模样认真，“卿卿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卿卿。”

杜卿觉得有些苦涩，语气也黯淡了些，“那你为什么要绑架我，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好的事。”

“姐姐只答应让我见卿卿一面，我只能看见卿卿一次，可是我想每天都能见到卿卿。”

杜卿努力引导，“那我们可以慢慢做朋友嘛，你也可以经常见到我啊。”

“我不想做卿卿的朋友。”顾瞳斩钉截铁，“我想做卿卿的恋人。”

杜卿一怔，正对上顾瞳的眼睛。

“但是我知道的，卿卿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卿卿喜欢聪明的、像姐姐那样很厉害的人。”

杜卿没有说话，那些早已想好的、目的是让顾瞳放松警惕的示弱的话如同棉絮一般，堵塞住了喉咙。

顾瞳把插着吸管的牛奶杯递到杜卿嘴边，“卿卿喝点牛奶，我怕等久了你会饿。”

杜卿顺从地喝了一口牛奶，发现顾瞳眼也不眨看着她吞咽的动作。杜卿被看得心虚，连带觉得牛奶的味道也怪怪的，浅浅地吸了两口就不喝了。

顾瞳放下牛奶杯，撕下一截整整齐齐的静电胶带，俯身动作轻柔地用它贴住了杜卿的嘴，还顺手理了理杜卿头下叠着的枕头，让杜卿靠得更舒服一点。

杜卿看着这个绑架她的女孩，眸光复杂。

“卿卿我可以亲你吗？”

顾瞳冷不丁问了一句，杜卿还来不及摇头，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固定住了她的脸。

顾瞳倾身贴了上来。

隔着静电胶带，顾瞳的唇贴上了杜卿的唇，右手捧着杜卿的脸，左手则搭在杜卿肩上，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浴缸里。

杜卿没有接过吻，但这一点并没有妨碍她的感知。薄薄的胶带之外，两片软软的粉唇贪婪地蹭着她的唇，有温热的触感扫过，反反复复，那是顾瞳的舌。鼻尖摩擦，顾瞳不着章法的呼吸紊乱地洒在她的鼻间，她听见了顾瞳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像是一只心急的小兽。

顾瞳的吻开始不自觉地往胶带的边缘蔓延，杜卿的肌肤在不经意被舌尖扫到的瞬间被点燃，恐惧和陌生的亲密让她的每一个神经元都战栗不已。全然迷失在亲吻中的顾瞳却是懵懂而急切地推高了杜卿的头，嫣红的薄唇含住杜卿的下巴，舌尖来来回回地舔舐，轻柔地吮吸，而后贪婪地咬了上去。

杜卿闷哼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从第一天被绑架开始就在积累的恐惧终于到达了顶峰，轻轻一激就能溢出来。去他妈的沉着冷静理智，老子装不下去了。

“卿卿卿卿你别哭你别哭……”沉溺在亲密里的顾瞳发现了杜卿的眼泪，一下子变得仓惶起来，狼狈地起身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一直撞上浴室的门才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

一声门响，浴室只剩下了安静哭泣的杜卿。

六．

杜卿没有得救。

她在浴缸里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睡在顾瞳那张软乎乎的大床上。天色已暝，房间里开着暖橘色的灯。顾瞳盘腿坐在一边，膝上放着一块大大的画板，正低着头写写画画。

为什么她会睡着？！

她心心念念想要逃跑，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在浴缸里睡着，仅仅是因为她哭了？怎么可能！杜卿动了动，脑袋昏昏沉沉的，没有睡一觉之后的那种舒适和清醒，反而是疲惫不堪。

“卿卿你醒了。”是顾瞳惊喜的声音，“我给你画了一张画，你看。”

一张铅笔素描出现在杜卿眼前。画面里，薄薄的空调被盖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身上所有的束缚，她看起来无比安详地睡在床上，只有从被子里延伸而出同房内的圆柱相连的铁链泄露了些许秘密。

杜卿想抬起头，却做不到，只好偏头把脸埋在了床褥里逃避，她听见自己异常艰涩的声音，“你给我喝了什么？”

“……卿卿我给你说一个好消息，姐姐说她要出差去一趟美国，她会一个月……”

“我问你牛奶里有什么！”杜卿气急败坏地打断顾瞳的话，再也顾不上担心是否会因此激怒顾瞳，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你加了安眠药？”

“镇静剂。”顾瞳怯怯地看了一眼杜卿，轻轻吐出三个字。

杜卿笑了出来，她还以为顾瞳傻，她还以为自己能骗过她。事实证明，她才是最傻的人，杜卿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崩溃的哭声。

“卿卿，卿卿，卿卿……”顾瞳丢开画板，抱住了情绪崩溃的杜卿，这一次她不敢安慰杜卿不要哭，也不敢道歉。

她只能轻轻地拍着杜卿的背。